“康养山庄这么赚钱吗?”沈来问。

赚钱,但也没那么赚钱。周既投资康养山庄,一个是政府支持,二来么也是那么点儿企业家的情怀。

周既后来想起来,才明白当初决定投资康养山庄,其实下意识里就是想沈来了。在圈地的时候,他就想如果是沈来来设计的话会如何如何。但当时羞于承认,所以坚决不去想。

周既捏了捏沈来的掌心,有些单薄,都说这样的人没什么福气,他却不信邪,打定主意沈来将来的福气由他来供。

“当初签离婚协议的时候,你没认真看吗?”周既问。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沈来是好不容易才跟周既不计前嫌的,但这人就非要提。

沈来抽回自己的手,“认真看什么?”

周既笑得眯了眼道:“看你错过了多少亿啊。”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沈来面对周既的时候真是没办法不仇富。

“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尤其是在咱们沈小姐面前,白送你你都嫌它们铜臭。”周既玩笑道。

沈来又白了周既一眼。

“说真的,我当初以为钱能留下你的。”周既道,他本身打的就是那个主意,结果沈来毫不犹豫地就签了字,不次于狠狠地扇了周既一个耳光,她果然是变心了。

沈来觉得自己倒没周既想的那么清高,早知道周既这么有钱,当初她签字的时候心肯定要流很多血的。

不过现在沈来好像忽然意识到周既为什么一直跟她纠缠不清了,她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觉得现在但凡是个女的喜欢你都是喜欢你的钱,只有我不是?”有钱男人的怪圈。毛病!

“想什么呢?我不会有这种错误认识,这有钱跟有颜不是一样的道理吗?我也不会觉得人女的喜欢我,就是喜欢我的脸啊。”周既很自恋地道。

“而且你也别自视甚高,这年头虽然喜欢钱的很多,但不爱钱的女性也很多,可不只有你。”周既道。

沈来气得伸手去掐周既,这混蛋的本性又回来了,她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前阵子她在治病的时候,周既说话可不敢这么刺她。

周既开始来回躲沈来的“九阴白骨爪”,“诶,君子动口不动手。”嘴里虽然这样叫着,但周既还是会故意停下来让沈来掐住,然后再躲。

这方面周既的经验太多了,虽然是玩笑,但如果他不让沈来捉住,接下来沈来必然要生气,觉得他是靠男人天生的体力欺负他。当然如果不反抗,沈来又会觉得没趣,周既为了伺候沈来,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但这种打打闹闹,在有情人之间最容易擦枪走火。沈来掐够了,停下来的时候,脸蛋白里透红,胸口上下剧烈起伏,微微喘着气,怎么看怎么像是另一种剧烈运动的结果。

发丝也有些乱了,不过乱得不难看,反而另外有一种慵懒的妩媚。

周既这都素了两年多了,真的是凭高超的自制力才能挺过来,以前看不见沈来的时候还好也没觉得难熬,但是现在真的每天都在痛并快乐着。

周既伸手替沈来理了理垂到额前遮住眼睛的头发,顺势俯身替她别在了耳后,然后……

然后沈来就突兀地避开了。老夫老妻的,周既随便一动,她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生病的时候还没觉得,周既一直规规矩矩的,和以往几乎判若两人,但这会儿沈来立即就意识到,周既的攻击性又回来了。她不该和他闹的,主要还是前阵子周既太君子了,以至于沈来对他的防备心已经降到了最低线。

眼看着要发生点儿什么了,却戛然而止,气氛自然就尴尬了。沈来撇开头,清了清嗓子道:“我想喝杯水。”

周既轻笑了一声站起身,虽然有空乘,但他还是亲自去给沈来倒的水。

沈来不知道周既为什么笑,笑她自欺欺人么?

下了机又转乘直升机才到了村小对面。沈来道:“你还真在这儿修了个停机坪啊?”

“是啊,旁边那栋房子也是我修的,今晚咱们就住那儿。”周既给沈来指了指。

沈来低着头,“你经常来?”

“你把她托付给我,我怎么能不来?”周既道。

沈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周既,她恨他,讨厌他,可有时候又没办法恨他,讨厌他。

“周既,我……”在如今的沈来看来,他们最好的结局依旧是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但是此刻的沈来已经不能如两年多前那么理直气壮地跟周既说不要再来烦她的话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话诚不欺我。

“来来,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周既没让沈来继续往下说。

“什么事儿?”

“你知道的,咱妈一直没原谅我,这两年多我每次来,她都没搭理过我。”周既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我就想看看她知道你还活着的那个表情,不算过分吧?”

75.番外八

沈来眼睛都瞪圆了, 冷笑一声道:“是不过分, 但是她是我妈,我凭什么帮着你啊?”

“真的不帮我?”周既的手已经摸上了沈来腰上的痒痒肉, 她这里最敏感,一挠就会笑得昏天黑地,当年还打滚求饶都有。

沈来被周既闹得没有办法, 只能求饶道:“周既,你不许太过分。”

周既道:“我没想过分, 就是待会儿,你躲在我背后,我先跟咱妈说行不行?”

沈来噘噘嘴, “别咱妈咱妈的,谢谢,少占我便宜,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周既。”

周既只当自己聋了,什么也听不见,“那就这么说定了, 就按我说的办。”

张秀苒其实刚才已经瞥到了村小对面的周既, 每次他的直升飞机一来, 那个噪音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张秀苒自然也看到了周既这次是个一个女人一起来的, 打打闹闹得那么亲昵,看了就叫人生气。

因为离得太远了,也看不真切, 所以张秀苒并没认出那是沈来,不是她不记得沈来,而是她压根儿就没往那个方向去想。

周既敲了敲张秀苒的房门,门没锁,里面也没人应,他都已经习惯了,知道张秀苒这是懒得搭理自己。他回头朝沈来挤了挤眼睛,无声地道:“看到了吧?”

沈来也做了个口型回应,“活该。”

“妈。”周既轻轻推开门喊了一声。

张秀苒就坐在书桌前正在批改作业,听见他的声音头也没抬一下。

“妈,我今天带了个人来见你。”周既道。

简直是欺人太甚,张秀苒“啪”地搁下笔,冷冷地看向周既。

这点子杀伤力对周既来说那是有等于无,于是他继续道:“妈,我就想请你同意我追求她。”

张秀苒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你的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不,我的事儿你都管得……”周既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陡然一变,那是因为吃痛而突然断掉的。

沈来站在周既身后使劲儿掐了他一把,让他不许再跟张秀苒贫。

“出去吧,以后没事儿别来我这儿了。”张秀苒拾起笔,重新埋下头。

沈来一把推开前面碍事儿的周既走了出来,不过张秀苒没抬头。

“妈妈。”沈来的声音还没喊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眼泪滂沱,把视线都挡住了。

张秀苒不敢置信地慢慢抬起头,她以为是她挺岔了,可眼前的人却真的是沈来。

张秀苒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来。”

“是我,妈妈,是我,我回来了。”沈来泣不成声地大走过去,一把抱住刚从书桌后走出来的张秀苒,“妈妈……”

张秀苒先是一愣,然后也紧紧地搂住了沈来,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母女俩抱了几乎快天长地久那么久才分开,周既心想女人果然是水做的,这眼泪估计得流了一碗了。

稍微平静下来,张秀苒轻轻推开沈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来刚要张嘴,可余光却瞥到了旁边的周既,她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是让他自觉点儿赶紧走人。

周既也领会到了沈来的意思,走到了门边,然后就停了下来。

沈来气结,这走了跟不走有什么区别?

周既道:“我就站这儿了,这次你别再想撇开我走人,沈来。”

周既至今都是心有余悸的,所以只能采取紧迫盯人的态度。

沈来瞪了他半天,他也不为所动。

沈来没有办法,只好重新转过头面对张秀苒。对上张秀苒她就没那股子底气了,只能摸了摸鼻子,将张秀苒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再长也不怕。”张秀苒道。

沈来揉了揉眼睛,开始从别后讲起。自然会提到周既,说他在坦桑尼亚找到了她,又带她回国治病。

“现在好了吗?”张秀苒赶紧问。

“都好了,妈妈。”沈来笑道,然后讨好地从自己的包里把检查报告取出来,“医生说,已经看不到肿瘤物了,不过以后每三个月都要去复查。”

张秀苒戴上老花眼镜,仔仔细细地把报告都看了一遍这才放下,然后问道:“来来,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说起这个问题,沈来就只好求救地看向周既。

周既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他走过来道:“妈,当初是我太着急了,急着让来来去治病,她的病耽误不得,所以一回国就进了试药组。他们管得特别严,治疗期间不许外出,否则就取消资格。来来一直想回来看你,却没有办法,所以……”

张秀苒道:“所以你就来得特别勤?”

周既只能点头。

“就算人不能来,连电话都不能打吗?”张秀苒问。

沈来再次求救地看向周既。

周既那是真不想帮沈来,她们可是母女,生再大的气也没有隔夜仇,可是他就不一样了,他想讨丈母娘欢心多不容易啊,沈来这狠心女人就一点儿也不体谅她。

“别看周既,你来告诉我,来来。”张秀苒是真的生气。

沈来低着头道:“我就想着打电话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怎么不合适?来来,你任性也得有个限度,你知道妈妈这两年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妈妈有多绝望吗?知道我无数次绝望得都不想活了吗?”张秀苒厉声道,眼泪也掉了下来。

沈来“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抱住张秀苒往外走的腿,死活不松,“妈妈,妈妈,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好不好?”

沈来哭得眼泪鼻涕一包糟,俨然就是耍赖的大小孩。

周既怕沈来跪久了脚疼,哭这么久眼睛肯定肿了,两三天都不一定能好,所以赶紧上来道:“妈妈,来来她是害怕。怕这次检查结果不理想,怕再让你受一次罪。”

张秀苒如何能不知道沈来的担忧,只是她还是气啊,这孩子回国那么久,一个人在医院,什么都自己扛,居然一点儿消息不给她。

张秀苒想到这儿,就想打沈来,捶着她的背道:“沈来,你实在太任性了,太任性了。”反反复复就这么一句话,张秀苒是舍不得骂她更厉害的。

“好了,好了,来来别哭了。”周既对张秀苒道:“妈,来来这才刚好,身体还虚着呢,因为治疗的时候要感染疟原虫,身体素质一起提不上来,这还得好好补呢。”

还是周既会抓张秀苒的要害,这么一说,张秀苒也就不打沈来了,将她一把拉起来道:“快去洗把脸,你也不看看现在你有多丑。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

“水煮白菜?”沈来一边起身一边地道。

“你能有点儿别的追求吗?”张秀苒恨其不争地道。

沈来这些年是真的没什么追求,打从离婚后,她对生活的要求就直线下降,吃饭只是饱腹的问题,无关口味。去了坦桑尼亚之后就更是如此了,现在如果吃好点儿,反而会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张秀苒好不容易才找回沈来,自然舍不得分开。恰好大学那边又想返聘她,以前她一直不想回去,现在既然沈来回来了,张秀苒生怕沈来自己不会照顾自己,所以接受了学校的返聘。只是村小这边,这学期的课程还没结束,所以沈来先回了江城。

江城那边老小区的旧房子一直空着没租,沈来的意思是请保洁打扫一下就能入住了,周既自然不同意。

“这几年,江城的空气质量一直不好,你那边又没有新风系统,住什么住?”周既一边说话一边替沈来戴上口罩,这才让她下机。

沈来被憋得够呛,可又不能怪周既,毕竟他是为了自己好。

“我买个空气净化器不就行了吗?”沈来道。

“你有钱吗?”周既反问。

呃,这个还真把沈来给问住了。出国前她是有点儿积蓄的,可后来想着自己反正要死了,最悲剧的就是人死了钱没花完,所以她在坦桑尼亚就是个散财童子,能帮忙一块的绝对不给五毛,现在卡里还真没钱了。

“我有手有脚难道还会饿死啊?”沈来瞪住周既,心里开始盘算着找工作的事儿。在医院的时候,也不知道这病能不能好,所以也没心思想工作和简历的事儿,现在沈来可后悔了。

“先去我那边吧,我加装了最新的新风系统。”周既道。

那不是羊入虎口么?沈来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周既。

周既没好气地道:“就你身上那加起来都没二两的肉,我还能啃得下去?”

这可不好说,周既给沈来的印象可太深了。

周既投降道:“行了行了,你住我那边,我现在一直住在我爸哪儿呢,你完全不用担心你的贞洁问题好吧?”

“你搬回你爸那儿了?”沈来有些小吃惊,周既一向不服管束,一上大学就从家里搬出去了,没想到现在居然会回去跟老人同住。

“嗯。”周既将沈来那小得可怜的行李包递给前来接他们的司机,替沈来打开门道:“先安顿下来吧,我陪你去买点儿日用品,你看看你现在用的东西,这么少还像个女人吗?”

虽然是好意,但沈来感觉周既这话是在人身攻击。

“可是我不能住你那儿,周既。”沈来轻声道。

周既最怕的就是沈来跟他说这句,他挑起眉道:“当初离婚的时候,你不是说我没分钱给你吗?那套房子我过户在你名下行吗?”

沈来微微愣了愣,然后笑道:“那好啊,那我可用你给我的房子去养小白脸了。”

周既的脸色立即就变了,撇开头咬牙切齿地道:“随便你!”

76.番外九

沈来感觉自己真有点儿兜不住现在的周既了, 明明是这人坏到了根子里, 无可救药,怎么现在倒像是自己辜负了苦守十八载寒窑的王宝钏啊?

但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沈来吸了口气,颇有些艰难地道:“周既,我, 能不能跟你借点儿钱啊?”

周既道:“你跟我说这些有意思吗,沈来?我的什么不是你的?你这次是想自己重新开工作室, 还是先去绿源再待一阵子?”

沈来迟疑了片刻道:“工作的事,我想先缓一缓。”

周既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你还是先养养身体吧。你走了之后,我就回我爸家住了,陈姐的工资我已经结给她了。现在换了个新来的,你先试试吧,要是不喜欢,我再把陈姐请回来。”

周既嘴里的陈姐就是那个给沈来炖蹄花汤的保姆。

沈来知道周既是想岔了。她不得不继续当恶人地道:“周既,我跟你借钱是想去一趟香港。”其实钱向张秀苒拿也行, 再不济还有沈来小姨呢, 她之所以跟周既说, 就是想彻底灭掉周既的心思。

“香港?”周既重复了一遍, 像是不这样就无法压制他心底的伤心。

“嗯,瑜恩回香港了,我想去看看他。”沈来道, 因为在她人生的未来规划里是有林瑜恩的。

“你们一直有联系?”周既问。

沈来摇了摇头,“是检查结果出来后,我跟他联系的。”

周既道:“那他为什么不来江城?反而要你去香港?”

沈来知道周既在暗示什么,她直言道:“瑜恩这次想让我去见见他的家人。”

这就是要谈婚论嫁了。

周既气得发笑地道:“你们俩连交往都没交往,这就见家人了?说难听点儿,沈来你也不是小女生了,你连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他行不行啊?你就不怕他骗婚啊?”

沈来也不说话,只是拿看任性小孩的眼神看着周既。

周既狠狠地一拳垂在前排座位上,哑着声音道:“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来来?”

沈来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地道:“因为曾经太喜欢了。”她现在的泪点实在有些低,只是这句话,眼眶就已经湿润了。

“那现在呢?就一点儿也没有了吗?”周既低声问。

沈来没有正面回答周既,“我想和瑜恩试一试,周既。”她一直是向前看的人。

周既没在说话,但车子依旧驶入了他顶层豪宅的车库。“你还是住这儿吧,我回家住。去香港的机票我让南婷给你订,明天飞行吗?”

沈来点了点头。

周既将沈来的行李拎进房间里,然后吩咐新来的保姆道:“芳姐,来来身体不好,你给她炖点儿汤补一补。”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芳姐赶紧应了一声。

周既转身看着沈来道:“那我先走了。说话算话,等你从香港回来,我们就去办过户,就算,就算是我送你们的结婚礼物吧。”

沈来不知道周既尾音里是不是带着哽咽,她目送他出门,追到门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背对着门,无声流泪。

割舍周既,对沈来来说从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情。正是因为当年经历过,所以才明白那是怎样的致命,沈来没有那么勇敢,再没有勇气踏入同一条河流。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爱着周既。

她对周既的感情里包含着感激、感动、惆怅、不甘、愤怒,五味陈杂,所以已经辨不出滋味来了,她也害怕自己回应不了周既。

沈来给林瑜恩打了个电话,说她明早飞香港,不过因为航班还没定下来,也就没让林瑜恩来接机,只是同意了林瑜恩帮她订酒店。她去过香港很多次,也不怕迷路。

然而第二天沈来登机时,却看到周既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不由瞪大了眼睛,“周既,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