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草脸上泛起了红晕，她看着小麒麟站在桌子上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嘿嘿笑了起来。
小麒麟又喝了一杯，终于倒下，它支撑着想要端起酒杯再喝，可一翻滚掉进了地毯里。它变回原形痛呼了一声，可很快头一歪又趴倒了。灯草想要去抱它，身子不稳也绊倒在了地上。她不觉得疼也不觉得冷，只是把小麒麟揽进怀里，憨然笑着，也一齐睡了过去。
龙修听着动静睁开了眼睛，却只看到桌前没了人，而底下，一大一小正不成样子的躺着。他不知怎么回事，走过去一看，才知道是喝醉了。
他没想到灯草会喝醉，有些无言，不过还是走过去将她抱起放在床上。
灯草被放在床上时却突然睁开了眼，她定定的看着龙修，好像在辨认什么，等到认清是谁后，咧嘴一笑，“恶龙大人。”
她的眼中蒙着水雾，润润的，却又亮亮的。只是说完又抱住他的胳膊闭上了眼睛，她蹭了蹭，笑得安宁极了。
龙修想要抽出胳膊，却发现她抱得很紧，犹豫了下，只好由她去了。
…
小麒麟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灯草跟龙神大人一起睡在床上，有些茫然，但还是踉踉跄跄的爬了过去。只是好不容易爬上了床，为什么天在转？地也在转？小麒麟再也爬不动了，一把趴在龙修的身上睡了过去。
龙修嫌弃死了，拎起它就往地上扔去。可没一会儿，小麒麟吭哧吭哧的又爬了上来，然后又一下趴在了他的身上。
…
灯草醒来已是三天后，一脸茫然。龙修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里看书，小麒麟蹲在他的脚跟前，却是一脸憋屈，只是看到她醒来后，又兴奋的立马就扑过来。
它很早就醒了，醒来发现自己正趴在龙神大人身上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而当发现灯草正窝在他怀里时又立马想去喊醒她。只是它还来不及动就被龙神大人拎起来了。龙神大人说：别吵。然后它就只好乖乖照做。只是谁知道，她一睡就睡了那么久。
好在，龙神大人还记得给它吃饭。
…
灯草不知道自己怎么睡到了床上，有些忐忑，不过看着龙修看得那么认真，她又不敢问了。她只是等到夜晚再次降临的时候，赶紧把多余的被子抱下打成了地铺。
龙修见着没有阻止，当晚他也的确又睡到了床上，不过心里却总是会情不自禁想起那天晚上，她靠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怎么也不肯松开的场景。
…
三个人在客栈里住了下来，之后，一直平安无事。灯草原本以为只住一天，后来却发现恶龙大人根本没有走的迹象。她上前询问，他也只让她觉得无聊便出去转转。
恶龙大人不出去，她自然也不会出去，于是只一天天的窝在了房间里。小麒麟倒是有些闷，没事就趴在窗口，看着底下形形色色的人。
龙修盘算着时间，觉得再过几天也就可以回去了。
然而这一天夜里，他却突然发现了异样。
锦州城里似乎来了一些不一般的人，灵气从四面八方涌来，冲撞着空气都有了波动。龙修想着银灵子跟瑶华仙子的赌约，大概有些明白过来。可是他也并不关心，只是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又让小麒麟不要乱跑。
他只想在这安然度过最后的几天，不想横生枝节。
然而他这样想着，别人却不这样想，灵气波动的第二天傍晚，有人找上了门来。
…
无比震惊的恶龙
凤九推门而入，笑若春花， “既然来了，怎么也不过来找我？”
小麒麟正在抱着盘子吃糖，听到他的声音，嗖得一下往桌底躲去。然而已然来不及，凤九一伸手，就抓住它的腿拎了起来，“你跑什么啊？”
小麒麟吓得哆嗦，向灯草求救，灯草却只是一脸惊诧的看着凤九——她不知道他怎么找来了。
龙修无动于衷，他知道凤九总会自己说明原因的。
果然，凤九见没人搭理他又自顾自的说道：“枉我心心念念惦记着你们，一有空闲就又回金乌山找你们，你们倒好，来了锦州城也不来找我。呵呵，不过龙修你也挺有意思，山不去水不去，偏偏躲到了这小客栈里，别告诉你又是为了你家的小灯草啊？”
灯草趁他不注意，抢过他手中的小麒麟就躲到了龙修后面。
凤九见还是没人理他大为气馁，也不再冷嘲热讽，只道：“玄灵子跟瑶华仙子的赌局就在今晚，你既然来了，不去看一下吗？很好老朋友都来了，他们可都惦记着你呢。”
“不感兴趣！”龙修冷冷回着，心念却是一动。
凤九一笑又对着灯草道：“小灯草，你要不要去呢？今晚可是有很多神仙到场呢。千百年难得下一次凡，错过了可就可惜了。”
灯草的眼中果然浮现了一丝期待，可是很快又熄灭了。她知道恶龙大人不想去，再说了，神仙应该也就是这样子吧，她去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看，你家小灯草多想去啊，你怎天把她关着，难道不想着带她出去见见世面么？”凤九却已捕捉到了一切，只是转而却又说道，“还是你至今都不敢走出来，面对众人呢？”
“住嘴！”龙修变色。
凤九便又笑道：“你就带你家小灯草去见见嘛，你要不想被他们看到，大不了可以隐去身形，反正你现在的灵力可是甩了他们一大截…”
“带路！”龙修实在不想再听他废话，衣袖一甩，已经走了出去。
凤九见着嘿嘿一笑，灯草惊慌的看了他一眼，忙也跟了上去。
…
凤九这一世的家在锦州城一座华丽的院子里。已是深夜，灯火依旧通明，只是白幔飘飘，四处飘散着一股压抑着的悲戚。
灯草见着心惊，因为她知道这是有人死了。对面有人过来，她下意识的闪避，却引来凤九一声嗤笑，她便想起来自己已经被隐去了身形。她有些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上不了台面，可是当那两个家丁打扮的人从她跟前经过时，她又忍不住想，他们真的看不到她了吗？真的好神奇啊！
凤九一路将人带到了正厅，里面焚着香，有人在哭。灯草无暇听他们在哭什么，因为她一进门就被角落里站着的那些人吸引。
那是一些奇怪的人，有男有女，却各个姿容不凡，气质卓然。他们又明显与周围格格不入，其他人都伤心落泪，可是他们或摇扇，或谈笑，优哉游哉，闲适无比。灯草不由想，难道他们不怕主人家说吗？不过好像也没人管他们。
突然间她又想起来，这些人是不是也隐身了所以没人能看到他们？那他们是谁？就是凤九大人说的那些神仙吗？！
灯草紧张起来，见龙修往里走去又赶紧跟上。等站停后又确认了几次他们根本没有察觉他们进来，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却也不敢说话不敢动，只是绷着身体站成了木桩。
不过死的人是谁呢？听他们哭的好像是死了这家的家主？
与对面那些神仙们相隔的是一口黒木鎏金棺材，灯草好奇便踮起脚尖看了看，而这一看，差点吓得呼出声。
这里面竟然躺着凤九大人！不对，是跟凤九大人有点像，凤九大人要比他好看许多。
灯草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些面熟，仔细一想，这人竟然是上次来到锦州城见到的那个骑在大马上的新郎官！
灯草心揪了起来，她看向龙修，龙修也是眉头微蹙，似乎在寻思着什么。
这时门口又有人走进，灯草回头一看，却见是凤九回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男人，着银袍，面露得意之色。
“凤九，玄灵子，你们可终于来了。”对面有个女仙不满道。
“我得看看瑶华仙子到哪了。”凤九说着，却走到了龙修那一侧，“怎么，很奇怪我怎么会躺在这里？哈哈，这可是我们决定这次赌局最关键的一环…”
“凤九，你在跟谁说话？”对面一众神仙见他对着空气说话不由问道。
“你们看不见，自然是比你们厉害的人。这可是位大人物。”凤九扭头答道，只是眼中满是打趣意味。
众人疑惑，可技不如人，人家也不愿以真身相见，便只好不再发问。
凤九打发了他们，回头又继续兴致勃勃的对着龙修说道：“你想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赌局吗？哈哈，让我来告诉你…”
原来，瑶华仙子跟玄灵子打了个赌，结果输了，便任由玄灵子开条件。玄灵子一向看不惯她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样子，便说，我的条件便是你下一次凡间历一次情劫，我要让你为情落一滴眼泪。瑶华仙子自然不屑，便说我下凡便下凡，但是我若到最后都没能落下那滴眼泪，你就得到我凌光殿里斟茶倒水做三个月的奴仆。玄灵子岂能示弱，当场就答应了，于是这赌注就此应下。
只是玄灵子嘴上答应的快，心里却有点不笃定，瑶华仙子的冷漠众人皆知，要她落泪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思索再三没有良策，便赶紧去搬了救兵。这个救兵，正是凤九。他想凤九足智多谋，有他在，一定十拿九稳。而凤九呢，跟瑶华仙子有旧怨，听说要整她自然是答应的飞快，商讨到最后，更是干脆由他做了应劫人。
“自从答应了这桩事，我可是费尽了心思，不过嘛，能看到瑶华仙子伤心落泪，就算是让我折寿三年我也甘愿啊。而既然是情劫，不让她挖心割肉的疼怎么又能算得上是情劫呢？更何况玄灵子赌的还是她在最后能掉下一颗泪。所以嘛，我这力自然是要往狠了使了。呵呵，你猜我是怎么布的这局？”
“这一世，我跟瑶华上仙可是青梅竹马，自幼的情投意合两小无猜。可是总抵不过造化弄人，因为站队不同，一家青云直上，一家打落尘埃，两家从此结了仇。然而虽是如此，我依然对她不改初衷，我对她说，不管怎样，我这一辈子非卿不娶。瑶华先是不理，可是有一次我为了救她，差点被刺而亡。血泊中，瑶华终于被我打动，然后再不顾父母阻拦，只跪在他们面前，说此生非君不嫁。”
“我跟瑶华经过一番波折，终于走到了一起，那日你们在锦州城看见的，便是我费尽心机布置的一场成婚大典！然而眼见不一定为实，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故意为之。我的不改初衷是假的，我的非卿不娶也是假的，我跟她成婚一个月后，她就知道我当初执意娶她，不过是为了她家埋藏的那些宝藏，而我在背地里其实早就有了心爱的女人。别院外，她看着我将另一个女人拥入怀中，又将所有的真相说破…呵，一个你心心念念想要与她白头到老的男人，一个你哪怕忤逆双亲也想嫁他的男人，却原来统统是在骗她，你说，她该有多伤心？”
“瑶华仙子当然很伤心，你不知道那天她转身时的表情是多么精彩。然而她真真是个决绝的人，知道真相后就算肝肠寸断却还是主动写下了和离书，也不曾亲手给我，只让人转交，并留下一句话——此生再不复相见。呵呵，我简直就能想象她写下这几个字时的悲决。当然了，我也不奢望她在这时就留下伤心的眼泪，而她的这种反应我再需要不过。越隐忍，越决绝，越到背后真相揭开，就越伤心，越无法控制。”
“那么真相又是什么呢？真相就是她所看到的听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的又一次有意为之！啊，我实在是佩服我自己能想出这样的计中计，我确实是爱她爱的刻骨，恨不得日日与她厮守，可奈何，我做不到啊。还记得之前我为了救她差点遇刺身亡么，呵呵，那把匕首上可是淬了毒的，当时不显，三月后却尽数爆发，没有解药，只能给你最多半年的寿命！她离开后不久，我便已经支撑不住昏迷不醒了！”
“他知道瑶华爱他，不想他死了后她一辈子都陷在伤心里，更不想她伤心欲绝追随他而去，所以他故意设了一个局。他要让她恨他，锥心刺骨的恨他，这话的话，就算知道他死了，她也不会伤心，不会难过，只会只剩下一个活该了。呵呵呵…”
“你说这样的真相够不够让她震惊，让她后悔，让她悲决？当她听闻真相，她却连最后一面都来不及见时，你说，她会不会崩溃痛哭？哈哈，她现在已经从城外赶了过来，估计马上就要到了，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她落泪的样子啊！”凤九说到这笑了起来，眉色间，尽是自得，“怎么样，我这个计划厉不厉害？”
“…”凤九越说越兴奋，可是龙修却一下沉默了。他没想到，原来这个赌局竟是这样的情劫。不过他倒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凤九忙着赌约却还能在山上住两个月，当时他昏迷不醒，大可以留下个分-身别处逍遥。
凤九未曾觉察他的异样，只是又问边上的灯草：“小东西，你觉得我的计划怎么样？”
灯草抱着小麒麟，只是默默无言，她不明白那些赌注，也不明白那些布局，她只是心里莫名的窒息，她想那个瑶华知道了一切，一定很难过。
“来了！来了！瑶华仙子来了！”玄灵子突然喊了起来，而他一喊，所有的人都朝外面看去。
灯草也扭头望去，却见夜幕里，一个女人冲了进来，只是走了几步却又顿下。她一身黑衣，面容苍白，双眸空洞，只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白幔灵台。
“夫人！”府中奴仆看到她都哭了出来。有人说，“夫人！您看看主人吧！主人一直让我们不要告诉您，到死都不让我们告诉您，可是他就是在死前都还念着您的名字啊夫人！”
恸哭声再次传来，瑶华怔怔往前，脚下仿若灌了铅。明明他还在月下舞剑，明明他还许她执手共老，明明一切只在数月前，为什么转眼就是死生相隔，阴阳不见？
冰冷的棺材里，凤砚秋静静躺着，仿若睡着了一样，瑶华看着，心却如刀割。
她恨他负心薄幸，恨他居心叵测，恨得听闻他病入膏肓时她也只是置之不理，可是为什么结局偏偏如此！
“凤砚秋，你不许死！你给我起来！”最终她扑到棺前摇晃他的身躯，可是眼泪却已经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
“轰！”突然间，一阵惊响传来，灯草吓了一跳抓住了龙修，而其他人却大笑起来。
“哭了哭了！瑶华仙子哭了！瑶华，你认输吧！”玄灵子跳出来欢呼，凤九也是得意非凡。
瑶华仙子站在原地，却有了一瞬的怔忡。她落下眼泪，赌局结束，她回归原身，然而她的神识却并没有立即从这一劫中抽身而去。香火还在燃烧，白幔依然翩飞，她的砚秋还睡在棺材里，而她的眼角依然有泪，心中悲伤依然未曾褪去。
“怎么，还陷在其中出不来么？看来凤九的威力实在很大啊。瑶华上仙，你要觉得不够，可以再历一次情劫，再哭上一回啊？”玄灵子免于受辱，不由加把劲的冷嘲热讽起来。
瑶华的神识这才慢慢复位，只是她的眼睛依然通红。这一次赌局她是输了，玄灵子让她抹去记忆下凡，她不想被他得逞，特意使了手脚让这一世的她一世无泪，可没想到伤到极处，她的禁锢都被冲破。凤九的威力？凤九他还真是狠啊！
可是为什么偏偏恨不得！
心上的痛还在，眼前那个人却在置身事外的笑着，瑶华心如刀绞，只能避开视线视而不见。只是心中的郁愤那么强烈，这一个个看戏的却还那样嘲笑着！她一一扫过，目光冰冷而愤怒，而在突然间，她却突然停下并对准了一个方向。
她定住，扬起下巴，姿态傲然而不屑，“龙修？你也来看我笑话吗？可是你有什么资格看我笑话？当年你做过的那些事难道不比这荒唐？！”
“龙修”这个名字一出，所有的人都变色。他们看向凤九身边的方向，一个个惊诧惊疑不已。瑶华仙子这话正是对着那个方向说的！
瑶华仙子并不理会他们的怀疑，只是继续冷笑道：“还有，你以为云现那个妖女掉进幽冥湖就魂飞魄散了吗？她是死了，可惜因为元祖灵丹的存在，她又转入了轮回，你想知道她在哪吗？你想去找她吗？呵！”
这话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龙修再不顾隐身，只露出真容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他一现出身形，他身后的灯草和小麒麟也一道显露了出来。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向她投来，灯草又瑟缩了身子，只是很快又看向龙修，目光焦切又哀伤。
寻找前任的恶龙
金乌山上，龙修又开始整日站在高高的山石上，灯草看着，便有些忧伤。
他们已经回来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他并无其他异状，只是越来越沉默。她知道，一切只是因为那个她。
锅里的肉汤飘出了香味，灯草舀了舀，盖上锅盖，又抱着膝盖看起了远方。山上繁花已经盛开，很是漂亮，可是她却没有半点欢喜。
那天的画面又浮现在了眼前，玄灵子的嘲讽，瑶华仙子的愤怒，恶龙大人的震诧，还有最后凤九大人追来时的那些话。
那天，瑶华仙子说完就走了，恶龙大人也转身离去，凤九大人便追过来说： “龙修，你不去找云现么？”
恶龙大人没有回答，只是一顿，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凤九大人便说：“我帮你去找！”
…
灯草一直无法尽数想象他们那些人的事，因为太遥远，也太陌生。那天那么多人，她也只才知道了一个瑶华仙子，她是天上凌光殿的人，掌明月镜，观天下异样，所以她才能最早知道坠入幽冥湖的云现又投胎转世了。而对于恶龙大人，她所能理清的，也只是他曾经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可是那个姑娘骗了他，他便杀了她，然后自己入了魔。可是杀了，并不代表忘了，千百年过去，恶龙大人始终还记着，而且始终没有释怀。然后等到最后，有人告诉他，那个姑娘还活着。
灯草不知道恶龙大人为什么不去找，他明明那样牵挂着，如若不然，他也不会一天天的在山石上站着。她也不知道他现在整日站着在想什么，她所能感觉到的，只是不安，她知道恶龙大人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可是如果他真的离开了，她又该怎么办？
凤九大人走了好几天，可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呢。
小麒麟正在草丛里欢喜的扑着蝴蝶，灯草看着，却只是满心怅然。
…
日子依然往前过着，灯草总是害怕凤九到来，可这一天，他还是来了。看着西方火凤飞来，她放下手中的种子抱起小麒麟就跑了过去。
山石上，凤九落下变成了人形，他笑着对龙修道：“花了这么些日子，我终于把她找到了，你想不想知道她的下落呢？”
龙修不语。
凤九便又道：“我猜猜她这一世变成了什么？她竟然变成了一个凡人，我原本还以为她又投胎成了妖呢。不过就算是变成了人，也是一股子妖气，甚至连模样跟性子也没什么变化，我想你看到了她，一准就能认出来。”
龙修看着他，目光便有了变化。
凤九便又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打探出她的下落，你要不去瞧瞧，实在是太可惜了。而且她现在只是个凡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那样的话想要再找着她可就难了…”
“她在哪里？”龙修终于开口。
凤九便笑了起来，“她离你不远，就在北境落雪城中，你一转身就能到了。”
龙修听着，转身便走。
灯草惊慌的追上，“恶龙大人！”她的心里生出了一种他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的惧怕。
龙修回头，看着她的样子有了半瞬的沉默。他很想带她一起走，可是这一次却是不行。片刻后，他落到她的跟前，说道：“你在这里住着，我很快回来。”
“恶龙大人！”灯草不舍，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袂，可是龙修已然离开。衣袂擦过她的指尖，什么都没留下。
灯草心里有些难过，她追了好远，可是龙修再没有回头。
凤九远远的看着她，轻声一笑，然后也化身而去。
…
北境，落雪城，一个气候恶劣却蕴藏无数宝物的地方，曾经妖魔肆虐，天界肃清千年后，渐渐为人居住。只是地处偏远，人类经营数百年，依然人口稀少，直到前几年有人在此发现了宝物，这才引来不少人驻足。
是夜，无月星稀，冷风瑟瑟，一名异服又蒙着面的少女翻过宫墙便隐入了落雪城城主的宫苑之中，而在片刻后，随着一声惊动，灯火亮起，那名少女又一个翻身跃出了宫墙。她的手中多了一样东西，而她的身后则多了一群追逐的人。
那些人喊道：“光明圣物被偷走了 ！快抓住她啊！”
有利箭射来，少女偏过，可还是擦破了衣袖。她眉头一蹙，转身又钻入了巷子。前面有个拐角，她记得那里可以藏人。
少女身形轻盈，很快就到了那个地方，可是当她要闪进去时，猛地却撞到了一个人。夜色下，那人身材颀长，一身黑衣，却不是城中的人。
少女呼出一口气，又问：“你是谁？”。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
这时，后面的箭又追来，少女猝不及防，后背被射中。一个踉跄，少女扑进黑衣人的怀里，痛得直骂娘。可是回头时，追兵已至，乱箭齐发。少女见着密密麻麻的箭射来，面色大变，可是下一瞬，她却只觉身形一轻，整个人已经被带至了半空。
…
追兵渐渐不见，黑衣人最终将少女放在了城外的一个破庙里。他默默地替她拔去了背上的箭，又给她止了血，然后转身就走。
少女却拉住了他，“你害得我受了伤就想这么走了吗？那可不行！”
篝火下，她望着他，晶莹灵动的双眸里满是狡黠任性的光。龙修看着，便默了下来。他拉下她的面纱，而浮现在眼前的，只是一张和过去一模一样的面容。
极北之地，她抢了他的娆花，他打了她一掌，然后从此她便赖上了他；而在这里，他救了她，她也一样赖上了他。
只是曾经是她有意为之，现在又是什么？
…
龙修没有离开，因为少女又昏了过去。他不想救她，可终究做不到置之不理。更何况，他总想着她是不是真的什么都忘了，会不会还记得什么，会不会那时她落入幽冥湖只是故意为之？
故意为之，一个多么惊人的提醒啊，当凤九叙述着他精心布置的情劫时，他突然想起，他的曾经，是不是也遇上了这样一个故意为之。
他想着那时候云现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事，是不是只是为了让他跟她撇清关系。那时候他们已经到了绝路，他为了她触犯了天条惹下了大罪，一旦被捉住，罪无可恕。而除此之外，他们也只有跳入幽冥湖这一个选择，可如果是这样，他们也只是一个魂飞魄散的结局。所以她为了让他活着，是不是也有可能故意设下了那个局？他认识她几百年，被她纠缠了几百年，可除了一开始的利用，期间她对他是否也有过半丝的真心？
说是自欺欺人也好，说是想找个解脱也好，他站在山石上那么多天，却真真切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毕竟当时光过去，当魔性消除，当他终于可以心平气和的回想时，才发现曾经的很多事情都做不得伪。所以在犹豫了那么久后，他最终还是选择去寻她。而很可笑的，落雪城里那么多人，他却只轻轻一扫，便看到隐没在人群中的她…
…
篝火旁，她又已睡着。落雪城的弓箭上淬着毒，防着那些想要入宫夺宝的人，可最终却射中了她。龙修想她真是千百年改不掉的恶习，总是听到哪里有宝就想去哪里寻上一寻，极北之地的娆花是，龙宫的元祖灵丹亦是…
心上开始窒息，龙修看着那明明灭灭的火光，目光最终暗了下来。
身边的人却又有了动静，她抬起头，睡眼惺忪，可是当她认清边上坐着的人时，她又一把抓紧了他的胳膊，咕哝道：“高人，你可不能抛下我不管啊！”
说着，倦意袭来，她又垂下头闭上了眼睛，只是嘴里依然含糊道：“你要是抛下我走了，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找你算账！”
她又睡了过去，眉头紧蹙，脸色绯红，像是很不舒服，可是她的手始终抓着龙修的手，而龙修也始终没有松开。他只是在过了一会儿后，用另一只手替她盖上毯子。
只是当他的视线触及那条花纹精美的毯子时，他的目光又动了动。
“恶龙大人，客栈里的老板娘送了我一条毯子，我可不可以回去拿？”
“恶龙大人，外面下雨了，我可不可以把毯子先放在袋子里？”
“恶龙大人，请让我跟您回去好不好？”
“恶龙大人！”
“…”
眼前浮现出临走时灯草抱着小麒麟紧追的样子，他想了想，他都已经离开十来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