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山脉方圆五百里地界说大不大,可山势连绵复杂,尤其地脉灵气变化迅猛,在群山之中交汇激荡,使得山中的环境更为多变。<-》从天上飞过时,或许觉得云台山算不得多么辽阔,但是脚踏实地走起来,十天半月也只能走遍山中一角。

王陆在云台山已经走了整整一周,就连外围的几座山峰都没有走遍,一方面是此地的地主驭兽宗加强了戒备,巡山的弟子和灵兽远较平常为多,给王陆的踏青计划带来了不少阻碍,另一方面,为他引路的笨狗也陷入了麻烦,经常在原地绕圈子,带着王陆浪费整整半天时间,才一脸无辜地呜咽着说,迷路了

王陆在云台山行走,是为了借助犬走准仙兽的共鸣之力,先驭兽宗一步寻找到那带有月亮味道的仙兽。可惜一周下来,才发现这笨狗着实不堪使用。

当然,笨狗对此也有自己的解释。

“共鸣什么的,应该是有用的,月明星稀的夜晚,我能感觉到山中有它存在的痕迹,甚至能锁定它的大概位置,不过对方摆明了不想见我们,故意在躲……本来共鸣感应就弱,它再刻意伪装掩饰,我也没办法。”

以笨狗的智力水准,组织出这么一番条理分明的话来,可见是真的急疯了,所以王陆虽然无奈,也只能将芥子袋里的酱骨头丢给它,让它啃个痛快。

登山一周,就是这样的结果,王陆不由皱起眉来,心中盘算着要怎么继续下一步。

至于同行的另外两人,就显得毫无压力了,琉璃仙天真烂漫,只是贪恋山中美景,反正一路上王陆好吃好喝招待着,她百无烦恼,玩得特别畅快,至于什么仙兽,驭兽宗,显然放不进她心里。

而另一位同行者就显得耐人寻味,这几天来,小七前辈和琉璃仙相谈甚欢,她法号狗肉馋师,显然于美食一道颇有体悟,而琉璃仙的特点也无须赘述,两人这几天下来,恨不得义结金兰。高谈阔论各地美食的时候,就连学霸王陆都插不进嘴去——他虽然看的书多,但亲口品尝的美食其实没多少,根本参与不到两个专业人士的谈话中去。

但小七的活跃也仅限于此,除了吃喝玩乐,其余正事一概不谈,不和琉璃仙说话的时候,就只是默默跟在王陆身后,随他一道在犬走棋的带领下绕着圈子,显得漫不经心。

所以王陆就问:“七娘,你就不着急么?”

“急什么?”小七反问,“反正我对那仙兽没什么兴趣。”

王陆问:“你和驭兽宗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呢?”

小七啐道:“你才杀父之仇原先呢,我的确看驭兽宗很不顺眼,不过这几天过去,我对驭兽宗的兴趣也淡了,这处分舵,能毁就毁,不能毁也无所谓。我和你们师徒不一样,做事不一定非要有结果,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不如我下碗面给你吃?”

王陆没好气地说道:“就算你下面给我吃我也不会开心的……唉真是,手下无人,事事都要我亲力亲为”

小七反而好笑:“谁逼你做事了?你和驭兽宗又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就算因为那日山谷之中的景象,以及某些长老的为非作歹让你们结了仇怨,但又不是放不下,何必这么执着呢?”

王陆倒是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既然决定要做了,那就尽力去做好,专业冒险者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

“哦,这个解释倒说得通。”小七很简单地接受了王陆的说法,又点点头,“不愧是师徒两个,做事风格一模一样。不过这就奇怪了,你师父是身负无奈,做事不得不拼,已经拼出了习惯。你资质、机遇无不远胜你师父,有必要这么拼吗?”

两人本是闲来无事随口聊天,但听小七说到这里,王陆顿时来了兴趣。

“我师父身负无奈?愿闻其详。”

小七惊讶:“你是她徒弟诶,她的事难道没和你说过?”旋即又释然道,“也的确,以她的性子,那些事肯定不会和你说。”

王陆立刻接道:“所以揭开黑历史,就要靠七娘你了。”

眼看王陆目光闪闪,是真的动了心,小七不由好笑:“平日里没事儿就黑你师父,现在却摆出一副粉丝的嘴脸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具体的事情我知道也不多,毕竟我和她也只是酒肉朋友,无非是相识比较早,所以知道多些。其实你在她身边修行这么多年,早该看出端倪了吧。”

一番话说得云山雾罩,王陆却有所领会地点点头。

“其实呢,就从你修行的功法就能看出问题。你看你身旁的琉璃仙,她修行的是上古传承剑心通明,讲究天人合一,于是她行走坐卧,整个人仿佛与环境融为一体,你看她走路,每一步的距离都不相同,但无不贴合环境所需。天地灵气自她身前拂过,自背后穿出,流动全然不受影响。然而她真心想动的时候,方圆千米的灵气都会随心而动……当然,这还远不是剑心通明的上乘境界,可性质已经体现出来。至于你,行走之时,每一步的距离都分毫不差,除了冥想吐纳时,整个人如封似闭,天地灵气半点不能通透,体内的法力也半点不会流出……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呢?”

小七虽然没有明白说出答案,但提示到这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剑心通明是上古传承,上古时代呢,天地灵气浓郁,遍地机缘,那个时候的修士也是意气风发,只要不是资质太差的,在修行路上都是高歌猛进,毕竟环境实在太好,所以那个时候诞生的功法,也往往强调与环境交融,更多的利用环境。至于这无相功……摆明了是穷山恶水下诞生的功法,师父发明这玩意儿的时候,肯定是压力山大。”

若非如此,怎会在十年前,初次传功时郑重其事地说,修仙的第一要务是够硬

“不过,具体是什么事,我可就猜不出来了。”

结果小七一耸肩膀:“猜不出来?那么多线索明摆着,你怎会猜不出来,二十年前和你师父结伴历练的时候,就连我这憨厚耿直之人都看出了许多门道,你会看不出来?你们灵剑派虽然在万仙盟五绝中一直偏弱,但至少两百年以前,人丁可不算凋零,到了一百多年前,更是号称门内出了黄金一代,百余名天赋异禀的修仙弟子群星璀璨,一时风光无二,那段历史你们灵剑山内或许不提,但如今九州修仙界的老人家,多半都知道一点。”

王陆对此却听闻不多,他修行十年,下山历练并不久,接触的层次也不高,所以还真没听过黄金一代的概念。

不过此时也大概能猜出后续了。

那个黄金一代,如今只剩下天剑堂的十人,显然灵剑派曾经遭遇过异常惨烈的打击,导致天才弟子十不存一,更可怕的是……恐怕连那个时代的师长们,也都赔进去了。

其他的门派,无论是万仙盟五绝,还是万象宗之类的一品门派,除了摆在门面上的掌门、长老之外,门内多半会有一些闭关潜修,辈分比掌门还高的太上长老,而太上长老额数量和强度,也往往是一个门派底蕴的直接体现。

灵剑派一个太上长老也没有,风吟再往上,全都在祠堂里供着,一个活人也没有,形成了一个异常醒目的断层。

如今看来,恐怕也是那场大灾变的结果。

而师父王舞,则是在大灾变中,为了求生存而发明的无相功,当初那句修仙的第一要务是够硬,也不是光天化日耍流氓,而是肺腑之言。

或许那套只求防御生存的功法,在很多人看来可笑,但百年前的黄金一代几乎死绝,灵根属性平平的王舞却活了下来。死掉的天才只是尸体,活着的王舞却能祸害人间,孰高孰下,一目了然。

那么,小七提起的,师父做事爱拼,显然也不是因为她有多勤奋好修,纯粹是因为,不拼便死路一条。

这么想来,师父也真心是个可怜人……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天剑堂十长老,其余九人可是品相端正,只有她一个人不断在刷新下限的路上飞奔,可见这人,也是有天性的。

想到这里,又听小七一声感叹:“灵剑派,你们这一代弟子,真是很幸福了。”

王陆皱皱眉,正准备开口时,忽然见小七神色一凝。

不多时,身后传来一个阴柔,冰冷,令人格外不快的声音。

“终于见到你们了。”

转过身,王陆见到了一袭灰袍,以及灰袍中一张棕黑色的脸,那人看来只有三四十岁初入中年,目光却仿佛阅尽沧桑……以王陆此时的眼力,虽然不能准确判断其修为,但也知道他绝不像看起来那么年轻,修行至少百多年。

那人面上带笑,却看不出一丝友好。而在那人身后,站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儿,女孩儿穿着一身宽大的斗篷,头脸都遮掩起来但兜帽却被女孩儿头上两只尖耳朵顶了起来。而她的身材体貌,看起来也格外眼熟。

正是一周前见过的金丹巅峰,猫耳少女。

被驭兽宗的人找上门来,王陆皱了皱眉,坤山剑自然而然出现在手中,他修为不高,在金丹级高手面前根本没有自保之力,但无相剑围真的撑起来时,就算金丹高手也要费点功夫。

这点功夫,应该足够小七大开方便之门遁走了。

然而那位棕黑的修士却先一步开口说道:“我们并无恶意。”

第十七章 我的眼里只有你

我们并无恶意?

是啊,如今九州修仙界的主题是和平与发展,会明目张胆高喊着我们是来毁灭与征服的蛮子越来越少,表面功夫是越做越好了。<-》

哪怕明明是大军铁蹄践踏而过,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扛旗的将军也会高举着血淋淋的双手喊着:“我们给你们带来了民主与自由”

是啊,左手民主,右手自由,左右开弓,打你个筋断骨折

所以听到那棕黑修士开口说并无恶意的时候,王陆就笑了。

“只有死人没有恶意,你们举剑自刎,我就信你们的。”

那棕黑的修士没有理会这一句嘲弄,笑容不改,自顾自说道:“我是阿夏,身边这位你们见过,猫女灵烟。”

阿夏说着,笑容渐渐收敛,摆出一副认真说话的姿态,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眸,仍是令人捉摸不透。

“一周前,我们得到云台山大长老的指示,要来解决你们三人带来的麻烦

王陆问:“然后你们就不带恶意的来了?”

阿夏说道:“正是,因为我总觉得,比起赶尽杀绝,许多事完全可以和平解决。”

“和平解决?”

“是啊,比如,我在此代表驭兽宗云台山分舵,恳求三位能够不计前嫌,化于戈为玉帛。”

王陆听得此言,连连点头:“嗯嗯,强奸不成,便来诱奸,你这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阿夏又笑了:“没错,我认真计算了一番,若是非要和你们三人刀兵相向,不知要多麻烦,一个手持灵宝的金丹中品,能在我驭兽宗天罗地网之中随意出入,这样的对手,或许能击败,能击退,但想彻底解决,恐怕我们大长老出手也未必能够。更何况我们如今谋划大事还嫌人手不足,再来分出人手对付你们三人,只怕最终两头为难,又是何苦呢?”

听到这里,小七愣了下说道:“你这人倒有点意思,和那些兽性十足的家伙有些不同。”

阿夏微微拱手:“不瞒二位,我修为浅薄,且资质鲁钝,今生已无望再进一步,所以自然不如其他同门那般锐气,但也正因如此,有些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反而能解决。其实在我看来,双方并没有深仇大河,事情完全没必要闹得那么僵。”

小七问道:“没有深仇大恨?”

阿夏说道:“几千条狗而已,也值得深仇大恨?却是当初处理此事的长老们反应过激了,若是您愿意既往不咎,我们定会为先前的无礼致以诚挚的歉意

说着,他目光转向王陆:“同样,我也要为赤侯长老的无礼行径向您道歉

王陆冷笑:“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冥币于什么?”

阿夏却连连点头:“正是正是,空口白话,如何取信于人,所以为了表示诚意……您看。”

说话间,阿夏从他的宽松长袍中取出一物,王陆见了神色不由一滞:那是一条手臂筋肉饱满,骨骼粗粝,他记心甚好,记得正是赤侯的右手

“他身为驭兽宗长老,御下不严,手下两名弟子对阁下的灵兽图谋不轨,之后他本人鬼迷心窍,竟要本命灵兽出手强抢,最终甚至亲自下场……便依照驭兽宗的门规,也要严加惩处,如今我取其一臂作为道歉,不知能否获得阁下谅解?”

且不提这只手臂的分量,单单他一个金丹真人,对王陆这筑基中品如此低三下四说话,便已属罕见。尽管阿夏那双诡异的眼睛中,藏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采,但这番姿态,实在是无可挑剔了。

王陆对此哈哈一笑:“你们倒是懂得废物利用。”

那日他与琉璃仙、犬走棋联手击退赤侯,杀了他两条灵兽,断了其本命法宝,赤侯十成的本事至少被废了六成,金丹境界虽然还在,但用王陆的等级制度来分,那就是金丹九品n,真实实力早不知道跌到什么程度去了。而遭受如此重创,凭赤侯的资质心性,想要卷土重来谈何容易?的确只是个废人了。

而一个废人的手臂,又能价值几何?

然而王陆毫无顾忌地将这个问题点出来,也有些当面打脸的味道了。

但阿夏依然不恼怒,继续点头:“的确,单单凭此,还不足以证明我方诚意,所以……灵烟,过来。”

身后斗篷中的猫耳少女浑身一颤,缓步走来,除下了兜帽。

依然是那个稚嫩却不乏英气的灵兽化形的少女,只是与前些日相比,面色惨白,灵气尽失,而且……面上戴了一只黑色的眼罩,遮住了右眼。

而后,少女伸出右手,掌心里一颗猫眼石闪闪发亮。

“你?”

小七惊讶万状,甚至隐约有了怒意。一旁的王陆也微微瞪大了眼睛,显然这一幕也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阿夏却依然在笑:“以这上品灵物作为赔偿,应该能证明我方的诚意了吧

王陆沉默,小七沉默,琉璃仙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女和她手中的猫眼石,想要开口,却全然不知说何是好。

对此,再苛刻的人也是无话可说。

如果说赤侯的右手还只是废物利用,但这枚猫眼石,却是一位金丹巅峰的真人,生生损其肉身所化的灵物

而且,以秘法摘除眼球,化为宝石,失去的右眼几乎没有再生的可能,除非晋级元婴,得到一次重塑肉身的机会。但金丹巅峰到元婴,那关卡可不容易越过,灵烟是灵兽化形,晋级比人类修士更难几分,如今肉身有缺,难度再增,几乎可说是晋级无望。

这样的损失,就算在一品门派中也不能忽视,驭兽宗的金丹真人并不算少,但每一个都有其价值,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致残了一位,实在是……

王陆沉默了一会儿,目光牢牢锁定在阿夏身上。

对方的姿态无可挑剔,但正因为如此,反而让人觉得难受,因为这样的条件简直有着不容抗拒的力量。阿夏摆出的姿态很低,但背后却有着山一样的分

为什么?很简单,若是阿夏此时拿出的是金银财宝,乃至上品灵宝,王陆都可以推说一句:老子高风亮节不稀罕。但对方眼珠子都挖出来了,你还不稀罕?那你还要怎样,非要驭兽宗满门死绝你才满意?

那个时候,蛮横无理的就不再是有错在先的驭兽宗,而是不依不饶的王陆了。

不得不承认,这手段虽然毒辣,绝非正道,但的确让人左右为难。王陆沉默着,看着阿夏脸上越发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已经怒意渐生。

王陆这个人,大多数时候属于吃软不吃硬,若是待之以诚,除非真有调节不开的矛盾,否则王陆做事都会留有余地。但如今阿夏的姿态似软实硬,却惹得王陆心头冒火。

有意思,和我玩手段?你确定?

然而还不待王陆有所行动,却听身后小七一声悲悯之叹:“若是真有诚意,何必慷他人之慨,你自己也有眼睛,为何不挖了自己的眼睛”

说话间,小七手持禅杖,几步上前,那粗大的禅杖上放出金色的柔和光芒,光芒之下,王陆只感到一阵暖意自心底涌出,不由诧异:“七娘你……”

下一刻,他便说不出话来,就在小七几步之间,女子身影变得无限高大起来,身上的紫衣随禅杖一道放出柔和的禅光,举手抬足间,花瓣飞舞,禅音袅袅,女子身旁如有百十罗汉齐声诵经,声势浩大,淡淡的威势令人无法抗拒。

“真是可怜的孩子。”

小七无限悲悯地看着猫耳少女,然后伸出禅杖,速度似缓实急,不容抗拒地在她掌心里一点。

那枚被晶华的猫眼石,顿时转动起来,由棱角分明的模样渐渐膨胀起来,内中也生出水意,片刻后已是水汪汪的一团。

至此,就连那神秘的阿夏,面上也显出万分惊讶。灵烟的右眼被以秘术摘除、晶化,已由生灵之物变为死物,而小七这禅光一点,却是活死人肉白骨,将死物化生,堪称神乎其技

“去吧。”

小七一声叹息,禅杖微微一颤,灵烟掌心里的眼球便化为一道疾光,飞入眼罩之中了,少女惊讶地叫了一声,便除下眼罩,一只灵动的眼睛咕噜噜地转动,清亮如初。

“……真是好手段。”王陆简直叹为观止,将猫眼石化为猫眼,这其中的难度他又如何看不出来?况且小七只是一尊分身,法力境界不过金丹中品,手中禅杖虽然是灵宝,也远不足以制造这样的奇迹。

神奇的不是禅杖,而是小七,以金丹境界化死为生,意味着她领悟了轮回之道,而那是许多禅宗的大修都未能领悟的大道。

果然能和师父做朋友的就绝不是一般人,而小七露了这一手,除了展示出惊人的实力,同时也化解了阿夏的手段。

你的眼球,我原样奉还,想要和解,还请开出新的价码。而小七方才也说过,真有诚意,就该挖自己的眼睛。

小七手持禅杖,身旁禅光犹在,禅音不停,但那普度众生的仁意已经消逝无踪,女子冷冷地注视着阿夏,似乎在等他自己将自己的眼珠挖出来。

狗肉禅师有禅师的手段,却没有禅师的慈悲为怀,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可以吃光云台山数千灵犬,同样也不介意挖掉一个阴险之辈的眼珠子。

阿夏叹了口气:“这真是让人为难啊,看来今日拜访不是时候,咱们下次再见吧。”

“想走?”

王陆眉毛一挑,手持坤山剑一步上前,全然不顾筑基中品和金丹中品之间那无可逾越的鸿沟,抢先出手

阿夏面显凝重之色,他当然不是在意王陆那平淡无奇的挺剑刺击,就算没有心魔大誓的约束,王陆的攻击力也是惨不忍睹。但此时王陆并非独自一人,当他挺剑而上的时候,身后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纵然不明缘由,却比王陆更快一步地行动起来。

同样是挺剑刺击,琉璃仙的攻击就令人无法忽视,纵然筑基上品和金丹中品间的距离宛如天与地,但剑心通明却是贯穿天地的桥梁,一剑刺出,阿夏只觉得周身法力都隐隐随之动摇,若要硬接,虽然不是接不下来,但考虑到对方还有个禅法高深莫测的狗肉禅师,阿夏便决定逃。

阿夏和灵烟是两人结伴而来,自然不会一人独自离去,阿夏向后撤步,身上已经亮起了遁术的浮光,他伸手去抓灵烟,但灵烟却迟钝了一拍,没有立刻跟上。

而琉璃仙的剑,却在此时陡然势头一转,在灵烟身前一划,阿夏眉毛一拧,与灵烟的联系被一剑斩断,下一刻,他身上浮光闪亮,身形虽法术而走,瞬息间便转移出数十里外。

而某位猫耳少女,则被留了下来。

几乎是和对付赤侯时一模一样的战术,只是那一次留下的是一颗只有纪念价值的头骨,这一次却留下了一个金丹巅峰的……宠物?

看着一脸瑟缩之意的灵烟,无论是谁都很难将她和几天前那气势凌人的长老联系在一起。

第十八章 :猫从来不是忠臣

小七,王陆,琉璃仙三人联手,留下了阿夏的左膀右臂,令那个阴冷的中年修士铩羽而归,赢得了一场堪称辉煌的胜利。<-》

简单总结的话,大概就是这么一句话。

然后,三人对着辉煌胜利的战利品,默然不语。

灵烟被三人围着,脸颊上的胡须不停地颤抖着,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度紧张和恐惧。她的修为是场中最高,金丹巅峰甚至远远超出了小七,更将王陆和琉璃仙不知甩到了哪里。按理说,她一人就能轻松击败三人联手。但她很清楚,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对面三人只要一两招就能取她性命。

此地虽然还是云台山地界之内,但却没有她所熟悉的种种阵法,而没有阵法提取地脉灵气,乃至整座云台山之力相助,她不觉得单凭法力修为上的数品优势,就能让她胜过狗肉禅师,更遑论那两个筑基修士,也远比看上去要强大得多。

而更关键的是,面对那个令自己右眼重换光明的女子,灵烟心中复杂难言。或许阿夏方才伸手招呼她离开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停滞也是由此而来。但是面对眼下的情况,何去何从,少女心中却又一片茫然。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小七也是没想法,所以毫不客气地求助一向是想法太多的王陆。

王陆抱着手臂,打量着面前这位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猫耳少女。

“要不,咱们来对她做一些变态的事?”

若是别人说说,小七多半只当是嘴炮,不过换了是王陆的话……

小七手提禅杖,半是警告地说:“喂,你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了。”

王陆又说:“所以变态的事情就要悄悄地做。”

“她是驭兽宗分舵长老,虽然看起来实在是弱了点,但总比先前那个叫赤侯的肌肉废柴要强,说不定从她身上能找到一些重要的线索,所以我建议咱们用变态的手段来严刑拷问她。”

小七问:“审讯拷问什么的,我能理解,但你为什么一定要强调变态呢?

王陆理直气壮:“对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无论做什么都会显得变态,所以不如变态的光明正大一点”

“……真不愧是你师父的徒弟,好一个变态的光明正大。”

好在接下来,并没有真的等王陆用出什么变态的功夫,猫耳少女就一五一十地招了,过程顺利地一塌糊涂。

对此,灵烟的解释也分外有说服力。

“我已经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

见识了阿夏活取眼球的手段,对于灵烟的变节倒也不难理解。毕竟,猫从来都不以忠诚著称。

变节后的灵烟很有些自暴自弃的味道,很多事王陆还没问,她自己就交代了出来,包括虎王等长老在此地图谋的大业,也就是仙兽月灵的消息。

“仙兽的情报,最早是我们在天南州时,偶然进行占卜得到的结果。我们驭兽宗虽然不擅长卜卦,但是对于与灵兽相关的消息,却特别敏感。所以近些年九州大陆上,与珍惜灵兽相关的事件中,基本上都会有驭兽宗的身影。”

这一点完全符合王陆等人的认知,于是点点头表示接受。

“不过仙兽一物,纵以九州之大也是百年罕见,因此宗门中对此也存在极大的争议,一来仙兽出没的地点在云州,并非驭兽宗的势力范围,二来终归只是一次占卜的结果,并不足以取信于人。所以最终只有行事激进的宗门长老虎王雷震,带领他的嫡系从天南州而来,为此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我们基本不可能原路返回天南州了。不过等我们进入云台山后,便发现这一次赌局恐怕是押对了,云台山上的确有仙兽出没的痕迹,而且是弥足珍贵的仙兽幼体。”

“稍等一下。”小七打断,“那个仙兽,到底是什么来头?”

“没有真正抓到它之前,我们也无法准确断言,不过根据现手中已经掌握的情况来推断,那仙兽幼体应该是天生异种,是云台山万物造化之灵,得月华点化而生,所以我们称其为月灵。”

王陆回忆着昔日滕云堂内所学,和灵烟的说法互相印证,并无矛盾之处。

九州大陆上的仙兽,多半都不是正常生灵繁衍的结果,而是得天地造化而生。因为具备某种灵兽的特征,便被人们划分到仙兽一类。例如末法时代以前,便有从石头中蹦出来的仙兽,天生神通,强悍绝伦,因为看来如灵猴一般,又被人们尊称为美猴王。

而云台山这只仙兽,虽然还没人能亲眼目睹其形貌,但驭兽宗在此追踪它多时,已判断出应该是灵犬一类,所以才收集万犬之灵,打造专克犬类的驭兽圈,试图将仙兽压迫出来。

当然,除此之外,驭兽宗在云台山追了那仙兽足足一年多,掌握了大量的资料,这些资料不足以帮他们追到月灵,但放到王陆等人手中,或许就有意想不到的妙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