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阿夏细细观察着王陆的反应,可惜却没从他脸上看到任何变化。

不过不要紧,阿夏还是强自压抑着狂喜,自己揭开了答案:“其实我倒是很想反问你,来自万仙盟五绝的真传弟子,几年前你闯下那么大的名声,一手防御功法震惊四方。如今,只要是见识广博一些的,看到修为不高,年纪轻轻却专长防御的修士,都难免会联想到你。”

实际上当然没有说得这么容易,九州之大,天才修士和奇迹一般的战例层出不穷,除了那些贩卖情报为生的专业人士,一般人很难掌握得了那么多的细节,年纪轻轻,专长防御,能够越级挑战……这种人随随便便就能抓出成千上万。阿夏也不是根据这个断定了对方的身份。

不过这么说,最能打击士气,让对方觉得一切都落入了自己的掌控,战意苍白,接下来就任人揉捏了。

而且事实也是如此啊,王陆有心魔大誓的制约,根本不能以仙法伤人,尽管也有少许变通的手段,但那也要自己这边先动手,他才能反弹伤害。

自己这边会先动手么?当然不会,所以……

然而下一刻,一只拳头重重印在他脸上,将所有的思绪都打得一片精光。

拳头不重,但拳上那焚天煮海的灼烧力道,却让他五内俱焚,当场就吐出血来

这是什么拳?烈火拳?灼心拳?还是……不对,他怎么可能伤我,他有心魔制约,怎么可能伤我?

心魔呢,为什么不杀了他?他违背誓约,应该必死无疑?为什么不让他死?

下一刻,王陆淡淡的声音传入他耳中。

“这是你给我的伤害,如今,我加倍奉还。”

第二记重拳落在脸上,阿夏如同置身火海,这具身体本就强自压抑的伤势险些全部爆发出来。而在重伤之时,阿夏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跳了出来。

这,反弹伤害,难道伤心也算伤害?

第三十七章:琉璃仙永远活在我心里

伤心是否也算伤害的一部分,阿夏已经来不及细想了。

纯以伤害量而论,王陆这两拳虽然沉重,但并不致命,致命的是早先压抑在体内的,继承自正牌虎王的沉重伤势。

阿夏虽然夺舍成功,但是金丹级的底子,并不能真正利用好元婴级的力量,按照他的推测,没有十年以上的潜修,甚至无法发挥出正牌一半的实力——当然,比起他原先那具身体,还是要强的太多。只可惜,至少在此时,身受重伤的他,空有元婴境界,却连一个只懂得抡拳头的王陆都奈何不得。

被两拳打在脸上,阿夏伤势爆发,五内俱焚,硕大的虎头几乎飙出眼泪来,踉跄后退个不停。

身边的驭兽宗长老们也是大吃一惊,连忙准备出手救人,各色法力的灵光接连闪动,几乎遮住了晨曦,将望月谷的上空笼罩起来。

阿夏大惊失色,险些破口大骂出来,连忙手舞足蹈地制止了这群人的愚蠢行径。

王陆是反弹伤害的专家,这帮人全力出手,是想害死自己么?如今王陆打来的只是他内心的情绪,可如果那几十道法术降落下来,被他以共振之法传递,自己就真是死路一条

从一开始,阿夏就没指望能硬碰硬地打倒对手,对于来自万仙盟五绝的真传弟子来说,越级挑战是家常便饭。对付王陆,还是要用别的手段。

“你不想要琉璃仙的解药了吗?”

这才是阿夏的底牌,猫女灵烟手中的毒匕首,是之前他特意送给她的,解药自然也只有阿夏本人才有,只要以解药要挟对方,不怕他不从。事实上,王陆此时越是愤怒,越表示他在意琉璃仙,而他越是在意,自然越容易屈服。

可惜阿夏实在是不了解王陆。

“不想要。”

在阿夏无边的惊愕中,第三记重拳轰来,阿夏这次有了防备,立刻调转法力向后飞退,却不料先前中了两拳,玉府内烈焰熊熊,法力运转竟不能从心所欲他继承虎王的元婴和肉身,而云从龙风从虎,御风之术几乎如本能一般,此时却风势凌乱,完全不能助他闪避

匆忙间,阿夏勉力偏过头去,王陆的拳头自脸颊处轻轻擦过,顿时凶猛的虎头高高肿起一边。同时阿夏只感到玉府之中,自己那颗融合了虎王道心的紫黑道心碰的一声被点燃起来,顷刻间便烧得一塌糊涂,紫红色的元婴隐隐有了融化的迹象。

巨大的痛苦之下,阿夏近乎瘫痪,法力和肉身都开始失控,只能勉力压制着不要爆发出来,他无法行动,只能开口:“住手,你真不要琉璃仙的命了?你以为狗肉禅师救得了她?那种毒药只有我能解,一刻之内不服解药,必死无疑”

“蠢货。”

王陆的声音冰冷而嘲讽意味十足,三拳之后,他心中的愤怒稍稍平息,而且,那种焚心之拳也无法再挥出来了。

和阿夏的想象有所不同,伤心是不能简单看做伤害的一种的,王陆此时以无名剑的共振能力将玉府之火导向对方,其实是打了一个很微妙的擦边球。

而心魔大誓是不允许擦边球的,王陆所约束的对象,以及监督约束的人都是他自己,一切认知上的欺诈伎俩都不可能瞒得过自己的本心。何况作为自我约束,心魔大誓本身就是个零和游戏,誓言的奖励恰恰来自约束欺骗自己的同时,就算不触发心魔的惩罚,也会失去这个誓言给予的奖励。

哪怕仅仅是个擦边球,都会对这个心魔大誓构成极大的动摇。而在王陆的人生规划中,心魔大誓的存在是极其必要的,所以此事若想要两全,就只有一个办法:坦然接受擦边球的事实,同是也坦然接受心魔的惩罚。心魔夺命,那就燃烧生命祭献给心魔,直到他满意为止。

当然,生命珍贵而脆弱,直接将生命力点燃是自寻死路,所以王陆选择了一条代偿之路。

“……先天元气真是好东西啊。”

王陆在心中暗暗感慨了一声,若不是有师父教他这个小技巧,还真没办法硬顶着心魔大誓主动伤敌。不过,也难怪下山前师父珍而重之地叮嘱:以先天元气打打擦边球是可以,但绝不能直接破誓,否则死路一条

的确是死路一条啊,方才连出三拳,每一拳都被心魔夺走了十年的阳寿心魔大誓的约束力就是这么骇人,仅仅是三次擦边球,就要付出三十年阳寿为代价,若是直接破誓,挥舞着坤山剑剑走游龙,离火和弱水交相辉映,恐怕一击之下,王陆目前拥有的几百年阳寿就会挥霍一空。

不过在王陆看来,三十年的代价还是很划算的。

当然,不是指重创阿夏——这种杂碎一般的生物,为他花费三个瞬间都是浪费。而是指,以三十年阳寿为代价,将玉府中的心火熄灭,并留下了一个永生难忘的痕迹。

方才琉璃仙重伤,王陆玉府中的无相仙心疯狂运转,血红色的火焰从中淌出,焚毁着玉府中的万物,那是正宗的心魔之火,因为王陆的心魔大誓缘故,一旦面临极大的情绪波动,就可能引出这种堪比天火的魔性之火。而经王陆三拳平定火海后,玉府很快就重新恢复了平静,但在无相仙心的表面,却留下了一道难以消除的乌痕。

当然,一定要消除,总会有办法,但王陆却想留着它,就以三十年阳寿为代价,永远记住这个教训丨专业冒险者的确很厉害,但距离全知全能还远得很,稍有不慎,就连身边值得在意的人都保护不住……有这样的认识,不是很好

至于琉璃仙所中的剧毒……那是另外一个问题

三拳之后,王陆的情绪就平息了下来,而感受到王陆的变化,阿夏仿佛溺水之人抓住稻草一般,自以为找到了求生的机会,连忙开口说道。

“你以为自己出身万仙盟五绝门派,就能在九州横行了么?你们这些精英弟子,身上都有长辈赐予的保命灵药,可解万毒,但我的噬心腐骨毒可不在常见的万毒之列,想要破解没那么容易而且大名鼎鼎的剑心通明体质,不中毒则已,一旦中毒立刻毒发全身,没有我出手,琉璃仙她必死无疑”

而仿佛是为了呼应阿夏的咆哮,小七略带匆忙的声音在此时传来。

“王陆,琉璃的毒已经解掉了。”

“哈?”

阿夏闻言愣了好久,随即暴怒道:“想诈我?没那么容易,就凭你一个金丹修士也想解噬心腐骨毒,你……”

说话间,虎眼向下望去,只见狗肉禅师和另一个光头并肩而立,放出柔和的禅光将琉璃仙包围起来,少女果然是受了重伤,脸色苍白,但噬心腐骨毒应有的乌黑之气却全然没有体现出来,这毒,好像的确是已经解掉了……

“不可能?”

阿夏几乎把眼珠生生瞪出去,猫女灵烟的毒匕,是他经历了一次极其难得的仙缘才拿到手的古物,是足有数千年历史的上古兵刃,毒物的效力比起巅峰时候已经下降了许多,但却强在毒性诡异,和如今九州常见的毒完全不同,就算万毒宗之类的宗派想要解毒也有些麻烦……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禅师,怎可能解得掉?

在阿夏推演中,王陆唯一的求生之路,就是激发灵剑天符,立刻带所有人回归灵剑山,让门中长老出面镇压毒素,但天符发动后,王陆、琉璃仙和犬走固然能走,仙兽月灵和狗肉禅师可走不了,他们没在天符上留下印记,不在传送之列。届时就算逮不住王陆,也能逮住留下的月灵。

可现在最大的一张王牌居然失灵,阿夏的震惊可想而知。

“想知道原理?很简单,不是你低估了小七的解毒力,而是你错估了琉璃仙的毒抗。”

王陆说着,因为心情放松的缘故,多解释了两句。

“不把目标设定为我是明智之举,那柄匕首虽是灵物,却是死物,毒素虽猛却无生力,就算刺到我,我自身毒抗也能解掉大部分毒性。而琉璃仙剑心通明体质澄净,理论上毒抗几近于零,一旦毒发,就算师门长老出手也很麻烦。但是呢,她身上虽然有太多的弱点,唯独毒抗还算可看。”

说话时,王陆甚至忍不住笑了一下:“那笨蛋天性贪嘴,见到新奇的,甭管有没有危险都想送入口,而且完全没有记性,在山上那和平的地方都屡屡食物中毒,身上不得不常备着长老们的解毒丹以免夭折。几年前她下山历练一年,把历练报告写成美食日记,气得长老暴跳如雷,但日记的背后,是她尝遍苍溪州数十国度上万种毒素的辛酸,你以为日记里一句:今天吃了甜豆花、肉粽子,感觉好难受……背后隐藏了多大的危机和痛苦?在这样的历练中生存下来,你以为她的毒抗会有多高?”

顿了顿,王陆一脸嘲讽地看向面若死灰的阿夏。

“所以,用毒来暗算琉璃仙,你真是自寻死路。”

话音未落,就听小七焦急气恼地催促道:“别浪费时间了,她的毒素虽然消除了,但毒性瞬时发作造成的伤害是没法抵消的,她的情况还是很危险,我只能勉强压制不使恶化,还完全没脱离生命危险呢,你赶快处理了问题回来帮我”

“嗯,知道了。”

说完,王陆收起了拳头,祭出了坤山剑,目光转冷,牢牢锁定着阿夏。

“闲话说完了,是时候送你上路了。”

第三十九章:赤侯中大奖了!

第三十九章:赤侯中大奖了

“闲话到此为止,是时候送你上路了。”

王陆提起坤山剑时,这柄厚重质朴的长剑,散发出了九幽深渊一般的阴冷气息,令近在咫尺的阿夏身体不由一个激灵。

那是剑灵梁秋的怒意。阿夏以卑鄙的手段同时暗算了猫女灵烟和琉璃仙两人,而一向和琉璃仙交好,同时也同情猫女遭遇的梁秋,早就怒意沸腾。此时以王陆虚丹修为,灵宝上的封印只剩下最后两层没有解开,其威能得到了极大的释放,梁秋甚至无需显化身形,单靠怒意便令阿夏感到毛骨悚然。

理论上,如果得到足够的法力支持,品级足够的灵宝是可以单独作战的,而且战力不低。所以见到王陆的坤山剑跃跃欲试,阿夏心中的恐慌就更甚了。

难道这家伙是打算祭出灵宝,来规避心魔大誓的约束?接下来只要他挡住其他长老,由灵宝坤山剑来和我单打独斗就可以……换做正牌虎王,或许还不怕一个下品灵宝的威胁,但是他怕啊

别说此时重伤在身根本没法动作,就算伤势痊愈,就凭他的本事也远远发挥不出这具肉身十分之一二的厉害,遇到一个全力作战的坤山剑,他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阿夏更是惶恐,最大的一张底牌失效,几乎注定他这次踌躇满志而来,却要狼狈无颜而归——甚至能不能活着回去还是两回事。不过万幸的是,天性谨慎的他,出手前绝对会准备多张底牌。

如今,就要把那张埋伏时间最久,副作用也最大的底牌拿出来了。

“王陆,你不能杀我”

“因为会脏了我的手么?没关系,我不怕脏。”王陆淡淡说着,身上的气势越发强盛。

尽管知道他有心魔大誓的约束,但阿夏仍然感觉,对方似乎随时都可能提剑冲上来,以最粗暴直接的手段将自己杀得死无全尸。

所以他连忙说道:“天水湖岳家有我的人”

这张底牌果然出乎意料,王陆轻咦了一声,气势稍稍收敛了少许:“天水湖?”

阿夏见底牌奏效,顿时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不过事情还没有真正定下来,王陆随时都可能翻脸不认人……所以阿夏也不敢掉以轻心,脑中飞速组织措辞,以求达到最好的效果。

“你来云州历练,对外伪装的身份是天水湖岳家的修士……是因为你在灵剑派中有个师妹,出身天水湖岳家,对吧?”

王陆点点头:“不错,借她的便利,我和琉璃仙拿到了两个身份……所以,当你得知此事后,便派人去了天水湖?嗯,岳家虽然也是有些名声,但近两代人里除了一个岳馨瑶,其他人并不成器,就连家族之主才只是勉强达到金丹上品的真人,而且境界虽有,却不善争斗,是以炼器成名的家族,实力并不雄厚。如果你们驭兽宗拼着不要脸了以武力胁迫,岳家根本没有抵挡的能力。然后,你想用岳家来威胁我?”

阿夏说道:“不敢说威胁,只是希望你务必考虑清楚,没必要闹得两败俱伤。”

王陆嗤笑:“两败俱伤?你脑子有问题?岳家人就算死光了,和我有多大关系?”

阿夏认真说道:“别装了,据我了解,你不应该是那样的人,虽然因几年前门派大比时的惊天赌局,使得名声上有争议,但任何一份资料中,都没显示出你是个对自己人也残忍的冷血修士,相反,大多数情报都推测你有护短的心理。”

“哈哈哈,说得好。”王陆哈哈笑起来,“虽然理论上你们驭兽宗对岳家做了什么,都应该由你们单独承担责任,但我也不会因此就完全置身事外,毕竟管师妹要身份的时候,就意味着一旦我惹到什么对手,就会牵连到她的家族。不过我倒是想问你,你花高价从情报商人那里买到的资料,有没有提过,我是一个傻逼?”

阿夏一愣,这算什么问题?

认真回答的话……当然不可能有,相反,任何一份资料中都会着重描写王陆的智力。

或许纯以智计而论,还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比九州修仙界中那些出了名的天才更聪明,更精于算计,但至少他绝对不是个笨蛋。而从自己的经历来看……阿夏也自诩聪明,可自从和王陆对上以后,每一次交锋都是全盘溃败如今王陆这么问,难道是说……

“会被一些卑鄙小人以此为要挟的事,我早就猜到可能发生,所以就提前做出了防备,你自以为奸计得逞,其实不过是平白秀了一次下限。”王陆说着,明明身型远不如虎王魁梧,却露出了居高临下的不屑目光,“真是可悲的生物。”

“你你想诈我对不对?”阿夏脑中一热,情绪忽而失控,“你当我是傻逼么?早猜到可能发生,提前做出防备?你真有那么未卜先知,怎么就没料到猫女灵烟是我派过去的卧底,还心安理得地将她收入麾下,进而重伤了你的宝贝师妹”

听到阿夏的咆哮,王陆的笑容收敛,眉头渐渐锁紧。

说得没错,的确是自己的判断失误,才会让琉璃仙遭此磨难,尽管并没有出现最差的结果,但那也不是王陆的功劳。若不是琉璃仙本人多年来以身试毒,此时情况就真的麻烦了。尽管被一个瘪三这么指着鼻子骂有些掉时髦值,不过,就当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教训丨好了。

见王陆不说话,阿夏却自以为说中,开始狂笑起来:“果然我猜的没错你是在诈我”

其实换做平时,阿夏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缺陷,但并不是那么容易冲动上头的人,只是方才被王陆两次焚心拳打中,维持理性的道心受损,心火燎原,情绪就再也无法控制了。

他一边笑着,一边拿出一面水晶镜:“我早就让赤侯带着灵兽们去天水湖了,虽然他本人被重伤不堪一用,但他带着我的令牌,能够命令一头出师已久的化形灵兽为他所用一次,那灵兽修为无限接近元婴水准,一人就能平掉天水湖岳家上下百余人一天前我得到赤侯的消息,已经用令牌换得了那灵兽的允诺,现在嘛,大概已经控制了岳家上下,他们是死是活,可就看你的反应了

说话间,他勉强输送了一丝法力到镜子中,激活了其中的机关,从镜面中映出光影。

那是他给赤侯用以维持联系的法器,如今只要给王陆看到岳家被他全部控制的场面,相信他会做出理智的选择……而且,若是运作得好,或许不单单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连那仙兽月灵也能再谋求一下。

嘿嘿,那可是正牌虎王都做不到的事,在自己手中却有了翻盘的希望……这应该就可以说明,自己比正牌更强了吧?

这么想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片刻之后,阿夏忽然发现,手中水晶镜尽管映出了光影,但光线一直都扭曲模糊,始终看不清真容。这是因为持镜子的双方并没有将法力严格同步造成的扭曲,兵不稀罕——此时的他,输出的是虎王的法力,和原先性质颇有不同,有变化也正常。

但只要赤侯随手调整一下,就能让双方同步了,他……

“赤侯,你在于什么?还不赶快调整法力。”阿夏愤怒地催促起来,他此时重伤未复,可没有精力调整什么法力性质。

再等了一会儿,镜子里的光线依然不稳,阿夏只感到心头重新聚起了一片阴霾……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糟糕了。

“其实呢,我的确不是什么算无遗策的天才,所能做的无非是把事情做实做细。下山前,我猜想过可能会给岳家带来麻烦,但也不可能提前就料定会遇到什么麻烦,什么对手,更不可能杞人忧天的投入大量资源去加强防备——有那么多资源,我留在身边自己用好不好?所以呢,我就借花献佛,顺水推舟了一下,这次除了我和琉璃仙下山外,门内也有其他弟子获得了下山历练的机会,岳馨瑶师妹正好打算回家探亲,于是我便告诉她,可以趁势邀请其他师兄师姐到家做客,岳家是炼器大家,正好借此机会送些法器,结个善缘。而当时跟她一起到家做客的……”

王陆说着,故意吊胃口,顿了一下才揭晓答案。

“陪她一起的,是我们灵剑山的大师姐,朱诗瑶。”

朱诗……瑶?

阿夏愣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是灵剑派真传弟子之首,传说中实力还在王陆和琉璃仙之上的绝世天才。不过,再怎么天才,如今修为最多也就是虚丹下品吧,面对接近元婴级别的灵兽,没有任何机会的。

那可是自己在天南州当驯丨兽师多年,最得意的作品之一,比起猫女灵烟,实力强了不知多少,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唯一可恨的是,那灵兽身上的烙印因为一些机缘巧合不是特别稳定,所以自己只能偶尔求助,拜托他出手帮忙,而不能像对待灵烟一样尽情奴役。

有他在,还有大批的低阶灵兽组成万兽大阵,区区一个天水湖岳家和一个虚丹级的朱诗瑶,又……

正想着,水晶镜的光影忽然变化起来,阿夏心中一喜:赤侯那笨蛋总算反应过来了?

应该是得手了吧,不光岳家,还有回家探亲的岳馨瑶,以及那个朱诗瑶,统统都已经掌控起来了吧,那可是不折不扣的辉煌战果啊,只要……

在砰砰跳动的心脏声中,光影终于凝结成形,并从镜中传来声音。

是赤侯,不过此时满脸都是血,身受重伤,声音也虚弱无力。

“失败了那个人,好强,你之前从没跟我说过会有那样的人,只一剑,那化形灵兽就被斩杀了,连元神都没逃脱,我们现在已经……”

哗啦

赤侯的声音戛然而止,原来阿夏无意间已经将镜子捏碎掉了。

身体失控似的颤抖,表明了他心中无限的绝望和恐慌,这一次,真的完了

第四十章:年轻的时候他不知道什么叫做爱

将赤侯派往天水湖岳家,无疑是一步险棋,甚至死棋。最初的时候,只是为了通过天水湖的渠道,印证王陆和琉璃仙的身份,而这一步进展也的确很快,赤侯混入天水湖岳家内部,很快打探出了真相,出乎意料的真相。

当阿夏得知王陆出身万仙盟五绝之一的灵剑派时,心中的惶恐曾经一度压倒了贪欲。

万仙盟五绝,可绝不仅仅是比上品宗派更强一级那么简单,出去灵剑派这个特例,其余的四大超品宗派,无论后人如何为之涂脂抹粉,说到底都是尸山血海堆积出来的地位。

六千多年前一场末法时代,瓦解了昆仑仙山近乎绝对的统治地位,两千年前一场仙魔大战,成就了盛京仙门的至高地位,万法仙门和军皇山也趁势而起,割据一方。灵剑山的崛起相对低调,成立四千年来始终将触角局限于苍溪州内,并不对外扩张,究竟凭什么能和另外四大门派齐名,在万仙盟中也颇有争议,但仅从一点来看,灵剑山也绝对不容轻忽:成立四千年来,灵剑派在对外战争中还从未输过。

至少,没有任何一个门派敢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在门派级的大规模战争中赢过灵剑派,一个也没有。

所以阿夏绝对不想招惹到灵剑派,哪怕灵剑派在苍溪州以外,影响力是出了名的弱,甚至还不如一些中品门派,但它毕竟是万仙盟五绝。

如果只是把王陆教训丨地灰头土脸甚至头破血流,灵剑山上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对于这些超品宗派来说,天才弟子在山下遭受挫折非但无损名望,反而是件好事,能让眼高于顶的弟子们踏实起来,逐步成长,丢些面子又算什么?也只有军皇山相对护短一些。

但如果阿夏用卑鄙的手段,威胁宗派弟子的家人,那就是另一个性质了,灵剑派绝不会容忍这般下作的行径,具体如何报复,灵剑派还没有过先例。但如果参照同为五绝的盛京仙门的做法……驭兽宗在两百年内别想再名列上品宗派之中了。

阿夏当然不想招惹这么恐怖的对手,但此时性命攸关,他有的选么?最大的一张底牌失效了,那么就算明知饮鸩止渴,他也只能先做了再说,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的变化居然会这么快……

为了保险起见,尽管一天前就给赤侯下令让他密切关注岳家的山庄,但真正下令动手,其实是在王陆破解掉他第一张底牌以后,也就是区区几句话以前

所以,与其说是王陆在诈他,不如说他在诈王陆,赤侯以及化形灵兽的确已经到了天水湖岳家,但并没有出手开启战端。当然,在阿夏的推算中,一个金丹极限的灵兽,外加赤侯布置的万兽大阵,控制住局势也就是几句话的工夫,却没料到,几句话的工夫之后,局势竟发生了这么戏剧性的变化。

“大师姐不愧是大师姐,永远是这么威武荡漾,我还以为我和小琉璃经历一次奇遇,不说超过她,至少也是并驾齐驱,看来还得练啊。”

王陆啧啧连声,但每一个字都让阿夏的心情进一步跌向谷底。

不过也是在此时,王陆耳边响起了小七的元神传音:“你够了啊跟那个杂碎废话什么?不知道废话多容易被翻盘么?我这里情况并不乐观,你还不赶快回来?”

王陆面上依然挂着嘲讽和不屑的笑容,但与小七的元神对话中,声音却充满了无奈。

“回去?怎么回?我身边算上驭兽宗的灵兽,足有二十个金丹级的高手,我又身处半空足不沾地,无相功凭虚临风的境界又没修到,你真以为我能杀个七进七出不成?”

小七也愣了:“你…也就是说,其实是你刚才一时冲动,冲进敌阵,然后被困在那儿回不来了?唔,包括你提剑作势要斩杀阿夏也都是假装的了?其实你根本没法动手?那要怎么办,要我帮忙么?”

“你腾地开手么?算了吧,我自己能解决,就算不动手也无所谓,不会花太久的,琉璃那边麻烦你先撑住,我很快回来。”

说完,王陆便切断了和小七的对话,将注意力重新转回阿夏身上。

所有的底牌都已经失效,阿夏是真正被逼入了绝路,脑中茫然一片,一颗虎头中映出了无限的绝望,然而就在此时,却听王陆悠然开口。

“想活命的话,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

“跪下来道歉,把你的解药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当然,别误会我真的很需要解药,无非是让师妹她快些结束痛苦,你若是不交,我也毫无所谓。”

阿夏目光中显出挣扎,片刻之后,他哆哆嗦嗦地从芥子袋中取出一只蓝色的小药瓶,王陆接过了直接丢向身后,望月谷中的小七。

“好,解药我收下了,接下来,只要你跪下道歉,我就既往不咎。”

阿夏嘶哑着说:“你敢发誓吗?用心魔大誓,说你既往不咎”

王陆笑道:“心魔大誓?无所谓啊,你真以为自己的命很值钱?在我看来,你这种杂碎的死活真的一点也不重要,所以,你跪下来,跪得好好的,让我心情好一点,留你一命根本没有所谓。”

接下来,王陆真的呼唤出了心魔,并以最标准的语句在心魔面前立下誓言,而且誓言的约束范围比阿夏预期的还要广。

“我起誓,只要他在我面前下跪求饶,我和我的朋友们就绝不再加害他一丝一毫,如违此誓,愿受心魔纠缠而死。”

阿夏听到王陆如此轻描淡写地发下誓言,直觉其中必然有诈,但一方面重伤在身,道心破损,他的思考能力已经降到谷底,另一方面为求生存他也别无选择……所以,挣扎许久之后,他终于还是缓缓地低下了身子。他身处半空,膝盖自然碰不到地面,但下跪的动作却一般无二。

“呵呵,有志气。”王陆却看也不多看一眼,轻蔑地笑着,转身便走。

阿夏跪在半空,目光随着王陆缓缓移动,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妥。

就让他这么走了?他一个人冲进敌阵,明明被这么多高手团团包围,居然就……这么走了?自己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然而还不待他迟钝的脑子思考得更深入,就听王陆嘿嘿一笑,开口说道:“驭兽宗的长老们,你们还不动手,在等什么啊?这冒牌货招摇撞骗,亵渎大长老雷震的尊严,险些给你们驭兽宗惹下天大的祸事,按照你们的门规,当场杀了也在情理之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