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玄墨的脸色就陡然沉了下来:“他们已经开始降临了吗?”

听她这么问,王陆就意识到堕仙的危机恐怕比预期的还要更可怕几分。他们,降临,一句话,王陆就不由在脑海中描绘出数十上百位风月先生降临九州大陆的场面。

那可真是毁天灭地了。

但情况也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回忆起风月先生的所为,不难看出他倾尽全力在魔界和九州大陆挑起纷争,其实是在为某事进行铺垫,只可惜功败垂成,那件事并没做到最后一步。

“目前还只有先遣部队,大部队的降临应该还面临着难以逾越的关卡。”

然而玄墨却认真地摇了摇头:“先遣部队的出现意味着形势已经很糟糕了,也罢,你们不了解事情的全貌,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堕仙……姑且先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们吧,关于堕仙最早的记录,对于我而言也是在很久很久的蛮荒时代。史书记载,一日天生异象,苍穹洞开,异光普照。一位背生黑翼的生灵降临九州,他自称仙人,拥有修士难以想象的强大神威。起初,人们以为他是下界真仙,带着仙界的神圣旨意而来,对其奉若神明,然而很快他便在九州大陆为非作歹,引起众怒。”

王舞问道:“为非作歹具体是指什么?”

玄墨说道:“此事在史书上语焉不详,但根据后来人整理多方史料总结梳理的结论是,那位堕仙强抢了当时一个上品大派掌门人的道侣,将其生生凌虐致死。”

“遭受如此侮辱,那位掌门岂肯善罢甘休,可惜他虽被誉为天下有数的高手,在堕仙手里却走不过三招就被拍成了肉饼,又被吞入腹中,千年修为尽化为他人养料。”

“而此事不过只是开始,后来他依仗实力强横,荒唐暴虐之举不胜枚举,终于令一大批修士联合起来一道反抗,那一战惊天动地,打得日月无辉,终于将其彻底斩灭,但修仙界也付出了惨烈代价。”

“痛定思痛,从那以后,人们终于意识到上界降临的未必就怀有善意。”

“等等,你是怎么确认那人真是来自上界仙界,而不是其他什么地方,比如魔界?大千世界,九州大陆也好,魔界也罢,夸张点说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从那人的遗骸中,找到了他在人间修行时的线索。万年之前,他的确是在人间修行的修士。”

“原来如此……飞升之后反而忘本了么?”

“也算不上忘本,他本是九州大陆的一介邪修,为非作歹才是本职。”玄墨苦笑道,“不过之后偶尔又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降临的堕仙,却是来自名门正派。”

王陆皱眉道:“名门正派出身也不好用?他们飞升以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东西?仙界不是传说中的极乐净土么?”

“你也知道那只是传说而已,用来诱导人们认真修行的借口。实际上仙界什么样子没人见过,偶尔下界的真仙也从不曾透露过仙界的秘密。但想来也不会那么美好,自古以来,飞升上界的修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更古老的洪荒时期就更没法统计,其中既有正道修士,也不乏邪教魔头。而且他们飞升仙界后未必不会繁衍后人,后人未必能继承前人的品性。会有堕落仙人出现也不足为奇,问题的关键是,要如何应对这些下界的堕落仙人们……”

“这种事情仙界就没人管么?”

“我们无法确认仙界对于堕仙的态度,因为偶尔几次真仙下界,也从来没有和修士们进行过深入交流,甚至没有展开过对话,所以也没法询问他们任何情况。乐观一点来看,或许他们已经在竭力制止堕仙降临,若不然堕仙的数量会是现在的十倍百倍。但是……”

王陆沉默了一会儿:“但是也可能是上界的仙人们根本没兴趣关心下界人的死活。就如同人类不会关心自家顽童用开水烫蚂蚁窝会造成多少杀孽。”

玄墨说道:“九州大陆是仙界的起点,但也仅仅是起点。修行之路漫无止境,随着人们在前路上漫漫求索,过去的起点只会越发显得渺小,数万年来上界降临的次数并不多,或许原因就在于此。可惜这片大陆对于那些志向高远的仙人而言,或许不值一提,但总有少数败类以凌虐弱小为乐。总之,我们不可能寄希望于上界于涉此事,对抗堕仙,我们除了自己,再也无法依赖任何人。”

“所以就有了你们这些地仙?”

玄墨苦笑道:“所谓地仙,其实只是为了鼓舞信心而做的自我吹捧。对手是仙人,处在九州大陆亿万修士终其一生都不能企及的高度,与他们为敌需要太大的勇气。更何况,我们的打算远比这要激进。”

“哦?你们是打算斩草除根,标本兼治么?”

“嗯,单纯集合力量斩杀一两名下界堕仙没有任何意义,只要上界仙人们依然是这样肆无忌惮地对待下界,堕仙只会层出不穷。而每一次抗争,我们都要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对于仙界,他们损失的只是一个不堪造就的败类,但在九州大陆,损失的却都是仙道精锐。”

“所以具体来说,你们是怎么做的呢?

“我们决定向上界发起挑战,破开苍穹,质问苍天为何要纵容凶徒若是苍天不肯回答,我们就自己找个说法

“好激进的想法”

就连王舞都为这些地仙们的异想天开而惊叹。

玄墨叹息道:“若是你有珍重的人死在堕仙之祸中,也难免会有激进的想法。在我们那个年代里,堕仙之祸实是修行界最令人闻之色变的天灾之一,不知多少人深受其害……”

“但是后世之人却连堕仙的名头都不曾听过。”王陆说着,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无论如何,那一定是一场惨烈之极的战争。

玄墨说道:“的确是一场惨烈的抗争,当时我们集合了九州大陆多半的精锐,更联合了西夷大陆的王者,默默隐忍了半年时光,只待一切准备就绪,便撕开了通往上界的通道,逆天地之大道,强行踏上了仙界的土地。”

“那岂不是集体飞升了?”

“没有经过天劫的考验,修士一身法力就无法转化为纯净的仙灵气息,在仙界是无法长期停留的。何况我们集合九州大陆无数资源,可不是为了仅仅造就几十名飞升仙人。”

“事实上,当时我们的计划很大程度上是一种赌博,我们几十人能够停留在仙界的时间不长,谁也说不准这段时间会遇到什么,能做到什么。结果我们进入仙界没多久,就遇到了三名堕落仙人,见到我们,他们万分惊讶,不由分说就展开了攻击。我们被迫应战,那一战,我们付出了十倍以上的伤亡,一战就被打残,再也无力展开深入的探索。

哪怕已经时隔万年,谈起那惊天动地的恶战,玄墨仍然一脸的沉痛。

“但那一战后,我们也意识到根本无需再继续探索下去了。将希望寄托在毕其功于一役上根本就是个错误,只能说明我们还是太天真,太自负。堕仙的数量和力量都远在我们的想象之上,那根本不是我们那一代人能够解决的问题

王陆点点头,深表理解。

才刚踏足仙界没多久,就遇到三名堕仙,而且见面就打,这可不是什么运气不好能够解释的。

很可能是,目前九州大陆和仙界的通道,正是落在一个堕仙组织手中,九州大陆这个世界,完全是沦为了人家的养殖场和后花园。玄墨等上古地仙们发起的反抗,在人家看来就像是不甘寂寞,跳出牛栏的肉牛一般。

“但我们并没有就此绝望。就算这一代人解决不了问题,还有下一代。九州大陆的修士们,数万年来一直在进步,至少一直到我那个年代都是如此。所以我们一直相信,在遥远的未来,九州大陆一定能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玄墨叹了口气,说道:“当时我们很快就退回了九州大陆,并在之后的百年间倾尽全力,发动了蕴含在九州大陆之下的庞大力量,强行封锁了仙界通往九州大陆的通道,试图彻底断绝堕仙降临的可能。同时我们建立群仙墓,将毕生所学,以及无数代人与堕仙斗争时留下的宝贵经验保存下来。希望后人能从中获益,少走几分弯路。”

王陆闻言只是无奈地耸耸肩:“可惜后世之人大概要让你们失望了。”

“嗯,我从长眠中醒来的时候,见到今日的九州大陆,的确非常失望,甚至是绝望。万年之后的修士们非但没有进步,反而比起之前都远远不如。这样要如何对抗堕仙?我们当时布下的封锁屏障,毕竟只是地仙的级数,对于那些货真价实的仙人们而言,一定存在着什么破绽,所以他们重新降临九州大陆只是时间问题”

玄墨说完,却又露出一丝笑容:“不过,在见到你们两人之后,我却又对九州大陆燃起几分希望了,或许今日的九州大陆并非那么不可救药。”

“只可惜,这只是我一人的想法。此次苏醒的同伴之中,持异议的人占了绝大多数。”

第五十一章:金手指

“此次苏醒的同伴?持有异议?”

王陆很快就抓到了重点,此次群仙墓苏醒的地仙不止一人,而这其大部分对于当今州大陆的现状都深感绝望,那么……

“他们打算怎么办?”

玄墨说道:“当日我们决定退隐蛰伏,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后人身上,是在极大的争议下做出的决定,甚至可说是我们首领独身一人推动下来的,若非他在一众地仙拥有绝高的威望,又在上界之战显露出明显高人一筹的实力,我们未必会放弃地那么果断。”

王陆说道:“那么现在死而复生,他们又不甘寂寞了?”

玄墨说道:“从来没人真正甘于寂寞过,我们打出地仙旗号,聚集的是当时州最顶尖的高手,每一个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传奇,岂肯甘居人下?而没有亲见过那个年代,你无法体会我们对堕仙们刻骨铭心的仇恨,要我们放弃亲手复仇,实是比死亡更为痛苦的选择。当时,首领承诺说未来的州大陆一定会更为强大,一定会有今人根本难以望其项背的稀世奇才出现,届时由他开启群仙墓取走我们的遗产,州大陆就真正拥有了抗衡堕仙的实力。然而……”

“然而今日一见,只看到州大陆一片糜烂,天地灵气枯竭,修士实力微弱,醉生梦死,丝毫不知大陆危机将至,我们昔日忍辱负重的牺牲简直就是个笑话。”

说话间,苍白的世界又多了几人,形貌各异,却无一例外拥有着令人惊叹的强大力量。

其一名眉角飞扬的年轻人看了看王陆和王舞,“玄墨,这就是你看的人选?”

玄墨纠正道:“不是我,而是明哥哥看……好吧,我也的确认为他值得期待。”

“钟胜明的确是厉害——一万多年前是很厉害,但群仙墓沉寂太久,他连元神都不完整,又分裂成神魔二体,这种状况下做出的判断岂能作准?至于你……你的眼光一向不错,但心软容易动摇,一旦他人有恩于你,你就很难冷静判断。此人帮你解除心魔,你对他有所偏爱是再正常不过的。”

年轻人说话间,便将钟胜明和玄墨的判断全盘推翻,而看起来玄墨除了无奈也别无他法。

王陆转头看向这位年轻人,心猜测大概是昔日地仙团队的某位头目。

恰好那位年轻人也看向了他,一眼看来,眉毛便轻轻一跳:“空灵根?的确有些名堂,不过看你修行时日也不短了,怎么才金丹境界?空灵根修行速度快极,昔日仙秦始皇二十年至飞升,就算如今州大陆灵气匮乏,修行二十多年也不至于仅有金丹修为。而且你金丹之凝塑的大道又算怎么回事?钟胜明的混沌破天神剑也就罢了,另一半是什么东西?两者驳杂融合,简直是一塌糊涂”

说到这里,年轻人甚至不由动了几分火气。

“我当日就说过,一定要和他们死拼到底,我们阵容鼎盛,又是打得突袭战,未必就不能拼出个名堂。偏偏老大非要把希望寄托在什么后人身上而你们居然也都同意了”

玄墨闻言脸色一沉:“你是在质疑他的决定么?”

“没错,我就是在质疑啊有什么可惊讶的么?他活着的时候我就在不断质疑,到现在他死了,而我亲眼目睹了州大陆的糜烂状况,当然更要质疑你们对他奉若神明,我却只当他是普通人”

玄墨怒道:“白泽,你简直放肆”

白泽哈哈大笑:“你第一天认识我么?我一直都是这么放肆啊,所以老大才会任命我为副手,因为除了我之外,你们这帮废物应声虫再没人敢放肆了啊”

玄墨气得浑身发抖,目光转向白泽身后众人。

“你们呢?就这么放任他?”

众人却没有回话。

白泽却沉下脸来:“玄墨,老大也是人,并不是神或者仙,诚然他比我们任何人都厉害,但并不意味着他不会犯错。而他犯错的时候,一定需要有人为他指出来。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我会不断质疑他的决定,和他唱对台,这样才能保证他永远理智冷静地做出判断。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前,你没有资格指责我放肆。”

玄墨有些痛苦地摇了摇头,并不能完全接受这个说法。

白泽说道:“你们对他全无保留的信任,说到底只是将属于自己的责任全都推到了他一人身上。一旦老大出错,就等于辜负了你们所有人的信任,而现在看起来不是很明显了么?老大的判断出了错,将赌注押在后人身上,无疑是押错了。”

玄墨还待争辩,白泽便打断道:“我知道你很看好这个空灵根,没错,他的确很厉害,虽然现在修行上问题不少,但只要继承了群仙墓里的东西,不出几十年就能与你我并驾齐驱,甚至追赶上老大的成就。但是单凭他一人又能怎么样?他再强,在州大陆修行还能强过那些在仙界修行的仙人不成?我们建造群仙墓,是希望打造一个空前繁荣的州大陆,一个拥有千千万万个地仙,任何人也不敢轻易来犯的州。玄墨,你告诉我,现在的州大陆,是否有资格让人不敢轻易来犯了?”

玄墨吸了口气,却说不出话来。

无论她有多么推崇以前的首领,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州大陆和曾经预想的相差实在太多了。

“所以你打算放弃么?”

“放弃?你在说笑话么?”白泽对玄墨的问题嗤之以鼻,“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半途而废的?虽然这一次的打击挫折是严重了点,但还远没到就此放弃的时候呢。”

“只不过。”白泽正色道,“从现在开始,就再不能走错任何一步了,我们已经错失了一次机会,恐怕不会再有下一次。我不知道这些年来堕仙为何迟迟没有大举降临,但我想也只是时间问题了而且,时间并不在我们这边。比起仙界那仙灵之气满溢的地方,州大陆的修行速度是无论如何不能与之相比的。”

“你打算怎么做?”

白泽说道:“首先是唤醒所有幸存者,然后取出群仙墓的宝藏,重新集合当年的团队。再之后,领导大陆全体修士来对抗堕仙,虽然胜算不高,却已经是……”

话没说完,王舞已经忍不住了。

“领导全体大陆修士?你这口气倒是不小。”

话没说完,白泽又打断道:“我知道你不服气,相信如今整个州大陆的修士们都不会服气被一群沉睡万年又突然复苏的陌生人踩在头上。但动脑想想吧,以你们这点本事,一旦堕仙降临,除了束手待死还能怎样?我们至少成功地正面击退过堕仙,你们呢?现在执着于眼前虚名,却可能断送了整个州大陆的未来”

然而王舞闻言只是冷笑。

“一旦堕仙降临我们能怎样?这问题问得好啊”

在王舞身旁,王陆也是忍不住想笑。这问题若是放到别人身上倒也罢了,但是,在灵剑派黄金一代面前炫耀对堕仙的战绩?

一群合体、大乘境界的陆地真仙,集合整个大陆的资源撕裂苍穹前往仙界,结果一战之后就落荒而逃,潜伏隐世。这样的战绩竟也有脸面拿来炫耀了。

昔日灵剑派以一派之力,将风月先生拼得魂飞魄散,这其蕴含的勇气和智慧,远比上古地仙们更为闪耀夺目。

或许末法时代以后的修士们,在实力境界上已经无法和先人媲美,但正因为他们弱小,所以才会努力将有限的力量发挥到极致,达成种种在前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奇迹。

面对白泽那种居高临下,目无人的姿态,就连一向玩世不恭的王舞都按捺不住了。

对她而言,世上大多数的事情都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了,但一百五十年前的那场战争,是绝不容任何人亵渎的圣战

“本来不打算拿出来,不过既然都被人问到这个份上了,不炫耀一下简直对不起我死去已久的大师兄了。”

死去已久的大师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王舞从芥袋取出了一只手。

一只自手腕处被人生生截断,又被精心保养至今仍不失活性的人手。见到那只手时,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万分。

虽是离体的死物,但仙灵之气仍萦绕不绝,赫然是仙人之手,且仙灵之气隐含血腥杀伐,是标准的堕仙标志。

“堕仙之手,你居然斩杀过堕仙?”白泽惊骇万分,一时间再也无法慷慨陈词。

但是另一边王陆却看得分明,那哪里是什么堕仙之手,那根本是自己的手啊

正史之,欧阳商最后时刻将风月先生的元神引入自身,然后毅然自爆,将他炸得魂飞魄散,不过对方在元神入体时,已经将欧阳商的肉身部分改造成了仙人之躯……所幸那时候风月先生已经重伤衰弱,无力彻底完成改造,否则欧阳商的自爆未必能做到斩草除根。

不过,也因为毕竟改造了仙人之躯,在那场大爆炸下,欧阳商的肉身侥幸留了几分碎片。王陆本以为那些碎片早就被灵剑派后来赶到的人清理于净,却想不到最大的一片居然落到了王舞手里

“你居然留着这东西?”王陆不可思议地看着王舞,“你就不嫌恶心么?”

王舞闻言一叹,目光隐含了一丝复杂的感情:“这是我一生之最值得纪念的胜利勋章,怎么会恶心?”

“……”王陆轻轻张开了嘴,千言万语却骨鲠在喉。

然而就在此时,却见王舞轻轻一笑:“而且功利一点地说,仙人之手妙用无穷,扔了多可惜啊。这百多年来,这手的好处,我可是受用不尽的。”

“等等,你这家伙用我的手都做了什么东西?”

第五十二章:恋尸癖

“堕仙之手……看来钟胜明会将你们放进来也不是完全因为老糊涂了。”

在亲眼见识了王舞拿出的战利品后,就连眼高于顶的白泽也被震得说不出什么话来。

一个实物胜过千言万语,尽管白泽并不相信就凭眼前这两个金丹修士,以及末法时代以后衰弱之极的后世修士……能胜过昔日的地仙团队,但谁让地仙们此时恰好手中没有这种过硬的战利品?

然而白泽毕竟不会轻易认输,沉默了很久以后,他开口说道:“我明白了,姑且承认你们确有实力吧,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那只是一具堕仙的遗骸—还只是遗骸的一部分。”

“嗯,本来也没指望就用这个东西说服你。”王舞说着,轻巧地将堕仙之手收了回去,“难得从万年的沉睡中苏醒,让你们就这么心甘情愿退下历史舞台也不现实。但是我们也没理由因为你们的一番话,就把好不容易挖掘出来的宝藏拱手相让。”

白泽皱眉道:“这不仅仅是宝藏”

“我知道,这还意味着九州大陆的生死存亡。但是同样的,我们身为当代的九州修士,没道理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你们这些陌生人。无论你们嘴上说得再好,但我们毕竟不熟啊。”

白泽冷笑道:“那你是打算怎么办呢?”

王舞说道:“既然咱们两方谁也不服谁,不如就公平竞争吧。以真才实于来分出高下,争夺这群仙墓的遗产,以及未来的领导权。”

“公平竞争?”白泽惊讶万分,想不到对方竟想出这种荒谬不经的注意,“你想要和我们竞争?”

王舞笑道:“没错啊,具体方法嘛,可以是打擂台,可以是办联赛,总之将双方的力量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以确定更合适继承遗产,掌握领导权的人选。这样无论哪一方就都没有意见了。”

白泽张口结舌,半晌之后,恼怒地挥手道:“打擂台,办联赛?堕仙的危机近在眼前,他们随时可能降临在九州大陆,我们没时间陪你们玩游戏”

王陆幽幽地说道:“那你们也可以选择就此放弃一切,甘心做我们这些后世修士的门下走卒啊。既然不想耽误时间,那就委曲求全啊。”

“向你们这些无能之辈委曲求全?”

“不然就公平竞争。”王陆说道,“总之不要指望我们会老老实实地将一切拱手相让。”

而在白泽恼怒之前,王陆沉声说道:“我们是生存于末法时代以后的修士,自踏足仙道之时,就置身于一个资源贫乏的环境之中,想要走到仙道巅峰,破碎飞升,就不能犯一点错误,不能错过任何一个机会。哪怕是蝇头小利也要锱铢必较,更遑论是群仙墓这样的丰厚宝藏。这就是我们这些弱小的后世修士的生存之道。”

“无论你们这些前辈修士有多了不起,但放到今天来看,也只是一群死剩种罢了。以力量总和来看,你们绝对比不过今日的万仙盟—就算单体力量不如,我们的数量优势你们抵消不了。更遑论去抗衡堕仙。你们若是真心诚意想要保护九州大陆,充分利用现有力量就是唯一的选择,而要利用我们的力量,尊重我们则是必须的条件。”

一番冠冕堂皇的发言后,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唯有王舞强忍着笑,暗中对徒弟竖起了一根拇指。

不愧是能将任何歪理邪说都说的冠冕堂皇的雄辩家,弱小的修士的生存之道?亏他好意思说出口,也就是欺负欺负这群在群仙墓里宅了一万六千多年的老古董了。

等他们走出群仙墓,亲眼目睹了今人的纸醉金迷,尤其是盛京仙门那份奢华的修行方式时……王陆那番生存之道的发言,就跟放屁一样了。

但白泽等人毕竟不懂得这些事,何况关于尊重的论点并没有错。因此一番冠冕堂皇的演讲之后,白泽等人再也无话可说。

“你们到底要怎么比?再警告你们一次,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王舞说道:“当然,我们也不希望事情拖得太久,不过究竟要如何比,我们说了不算,这是事关整个九州大陆生死存亡的重大事宜,必须要经过万仙盟的集体决策……哎呀不要念叨了,我们知道时间紧迫,但如果做什么都因为时间紧,就不管不顾地鲁莽行事,最后纠正错误需要的时间只会更久。”

白泽沉声问道:“你们的集体决策需要多久?”

“一个月足矣。”

“太慢了”

王陆打断道:“那就两个月好了。说实话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奇怪诶,就算堕仙的危机再怎么迫切,距离上一次大规模爆发也有一万六千多年了,这种以千年万年为单位的危机,真就急在这一两个月上么?而且更重要的是,既然你们当初选择了沉睡,将拯救世界的重任交给后人,那就应该抱有了无论之后发生什么都不后悔的觉悟。属于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事。我们自己都不着急,你又在急什么?你……可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醒来的人啊。”

白泽顿时恼怒:“你胆敢质疑我?”

玄墨连忙出声劝道:“白泽他一向性急,而且在团队中一直担任反对者,所以难免说话呛人,但你完全无需怀疑他的人品。他是与我们一道同生共死过的伙伴。”

王陆冷笑:“这种人当伙伴?那就难怪你们败得这么惨。”

“你”

眼见矛盾即将激化,王舞知道自己该出面结束这一切了。

和王陆的配合,就在于这一唱一和之间。王陆年纪轻,修为低,所以可以作为晚辈弟子,随意开口挑衅。而自己则要趁势在谈判中占据有利位置,以化解矛盾为契机,将话题引到向有利于自己的方向。

而后,王舞拍了拍手,开口便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吧,两个月后,我们将组织一支正式团队前来,与你们共同商讨后定下比斗的规则,然后用最快的时间决出胜负。我知道大家都很心急,但唯有按部就班才不会浪费时间。如何

说话时,王舞不去理会白泽,目光锁定了玄墨。

玄墨连忙点头:“可以,那就这么定了吧。”

王舞笑笑:“好,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对了,还有那几个孩子。”

玄墨说道:“琉璃仙她们吗?早就将她们送出去了……我们并没有那么卑鄙,不会拿人质来威胁你们的。”

“是吗?那就好。”

而后,不待白泽等人说话,王舞拉住王陆,身形一闪,便从这白茫茫的世界中消失不见了。

离开群仙墓时,王陆只感到背后隐隐有些发凉,不知不觉间,已是汗湿重衣了。

走出群仙墓的大门后,他脚步略微僵硬地跟在师父身后,缓步行走在丰都街道上,宛如僵尸。对于四周投来的奇怪目光,他完全视而不见,因为此时此刻,就连开口说话时都感到喉咙有些于涩。

对于肉身早已千锤百炼的金丹级无相修士而言,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窘态。然而和一群地仙正面对峙后,仅仅承担这么些微的副作用,已经是令他人难以想象的奇迹。

过了很久之后,王陆才终于摆脱了地仙的震慑,长长出了口气:“……这一次,可真是惊险刺激,令人**迭起啊。”

“是么,我只是略微觉得惊险刺激,**迭起的只有你自己哦。”

身旁,王舞轻描淡写地调戏着,地仙的威压对于寻常金丹几乎致命,但对九州第一金丹而言也就是雨后微风。

对于王舞的调戏,王陆立刻冷笑反击:“啧,你这恋尸癖居然也有脸调戏我了?”

“我靠,你才是恋尸癖我说受益匪浅,是指从堕仙的仙灵之气中领悟修行之法好么你以为我把它当胡萝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