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竹漪道:“这样的话,跟上辈子倒算是有些不同了吧?”却不知道,上辈子洛樱死在禁地底下后,她的元神是被龙泉剑彻底吞噬呢,还是有可能有一丝一缕返回了剑心石呢。

“等找到青河再说。”

他抱着她飞的,等飞到看不到古剑派了,苏竹漪伸出双手圈了秦江澜的脖子,“你身上这么冰,我冷。”

“秦老狗,你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忍不住想问个究竟。

“冷么?”本来冰凉的身体忽然有了暖意,好似身体里燃了一把火一样,的确暖烘烘的。抱着他,就像是抱了个小火炉。

她这几天经历了太多,神识疲惫,伤得也重,被这么暖烘烘的煨着,她竟然会觉得有些犯困,太累了,好想休息,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了,但苏竹漪努力睁眼,想坚持一下。

“睡吧。”秦江澜柔声道。她燃了五百年寿元,强行提升了自己修为,如今身体受到反噬…

不过她原本骨龄只有十几岁,他们之间差距挺大,如今,倒是稍稍接近了那么一丁点儿了?

“不能睡。”苏竹漪喃喃道:“还没看到青河。”

她眼睛都眯着了,声音近似呓语。

青河…

她对青河,着实与众不同。

想到青河,秦江澜眉尖蹙起,随后轻吹了一口气。

苏竹漪闭了眼,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怕她睡得不舒服,这才唤出了松风剑。

“变宽一点儿。”

松风剑:“…”

松风剑变得又长又宽,能当床睡觉了。秦江澜将苏竹漪放到松风剑床上,他想了想,笔直跪坐着,让苏竹漪枕在了他腿上。

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张脸,一点一点儿地在她脸上游走,轻轻描眉,拂过唇线,指尖流连,就像是在流光镜中,她用神识摸索他全身一下。他所求的,无非就是能够再次碰触到她,能够在她身边。

不让她一个人,去与那天道抗衡。

第124章 睡着

清风吹来,好似有轻言细语念着安神的咒语,那语调十分熟悉,就好像,曾经身受重伤,被裹得紧紧的那些日夜里,在她耳边不间歇地响起过,轻抚她的伤口,伴她入梦。

苏竹漪睡着了。

修士平时都是打坐调息养神休息,正儿八经睡觉的时候不多。

她每天规规矩矩睡觉的时候,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那时候在望天树上没什么事情做,白天看看闲书画点儿画,找秦江澜麻烦,到了夜里,也会按时休息,哪怕她不想睡,也会被秦江澜直接用灵气给禁锢在床上。

久而久之,苏竹漪还养着了早睡早起的习惯。

这次她睡得很熟,很舒服,还做了个梦,梦到了六百年前的往事。

明明很讨厌失去自由,在望天树上的时候,每一天都想离开,想说服秦江澜放她走,没想到梦中,依旧是那时候的光景,好像她曾留恋过。

高大的绿树,小小的木屋,屋子里简单的摆设,还有那个常年静坐的人。

穿一身青色袍子,玉冠束发,脖子上挂个坠子渊生珠,那是灵兽乾坤眼珠炼制,黑漆漆却又有淡淡华光,看着高贵优雅又显得神秘悠远,坠在他锁骨处,黑白分明,互相呼应,醒目又诱人。

也不是说醒目,毕竟,那坠子藏在他衣服里,只有她才看得到摸得到。

梦里的她赤脚站在木屋的地板上,长发没有绾任何发髻,柔顺的披散在身后,她摘了望天树的枝条和叶子做了个花环,望天树是不开花的,但她手里的花环却又星星点点的碎花夹杂绿叶之中,苏竹漪有点儿不记得那花怎么来的了,但她又不能出去,只可能是秦江澜给她摘的。

她头发长及臀下,后背不着寸缕,乌发如云,肤白晒雪,站在木屋里的床边上,屋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像是给那玉色镀金,黑色染晕。

如瀑的黑发挡了后背,前面也没穿,但拿了条裙子挡在身前,她赤足走到秦江澜面前,最后,用遮挡身体的裙子直接蒙了他的头,罩在他身上。打破了他身上的清冷,瞬间变得旖旎又多情。

即便是在梦中,苏竹漪都觉得,眼前的男人,当真是俊得恰到好处,并不逊色于她。

她那么自信臭不要脸,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儿。

“秦江澜…”

她张口叫他。

“怎么,吃干抹净了,就打算翻脸不认人呢?”她手指拂在他额上,又顺着眉心往下,划过他挺直的鼻梁,落在他唇上,“尝过味儿了,觉得如何,是不是销魂蚀骨得很?”

她声音婉转,音色有淡淡沙哑,显得有几分旖旎惑人。

木屋内暖风阵阵,好似那风里,还残留着醉人的香气。

其实前面还发生了些什么的,只是她没梦到,只梦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她撩了秦江澜那么久,终于睡到了他。明明之前把持不住受了她引诱跟她什么都做了,结果他天赋异禀而她身体太弱直接睡了过去,等到醒来,这家伙居然又变得这么冷情,还跑到那坐着了,叫他都不理人。

她以为他对她会有所改变来着。哪晓得他现在这副吃了肉就翻脸不认人的模样,实在,实在叫她咬牙切齿。

她衣服是剥干净了的,现在也不穿,把红纱衣拿到身前微微挡着,就那么走到了秦江澜身边,直接把衣服兜头罩在他身上,紧接着,她就坐到了他怀里,死死扒在他身上。

这动作她以前也做过,每次要靠近他的时候,都会感觉到一个结界阻挡,使得她碰不到秦江澜,但现在,那结界并不存在。

嘁,假正经。

“秦江澜…”他不理她,她依旧自说自话。

“是不是偷偷在念经?”

“肯定是。”

自问自答。

“静心咒?”她手贴在他胸膛上,随后咯咯笑出了声,“别装了,你瞧你这心跳得,噗通噗通地响。”

“舒服不舒服?”她柔声问,“以前没藏过吧?”手伸到他衣服里头,呵气如兰,“要不要,再来一次?”

说了那么多,秦江澜连眼睛都没睁开,苏竹漪也不会气馁,她只是笑得一脸荡漾,“还是说,我昏过去之后,你自己又偷偷来了好几次?”

一手抚着自己腰,她皱眉,“腰好酸。”

“那儿也还疼。”

腿微微动了动,随后苏竹漪稍稍错愕,又笑了起来,“你替我清理过呀?”

她并没有不适感,干干净净的,只能是秦江澜处理过了。

兴许是她话太露骨,秦江澜终于睁了眼,他从入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本是想直接把人给丢一边去,却没想到,隔着那薄薄的红色纱衣,看着那雪白的身体,忽地又觉得有些燥热。

刚刚的静心咒,白念了。

看他一动,苏竹漪就知道他大概又要扔她了,于是她直接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隔着红纱,吻上了他的唇。她一点儿也不温柔,恶狠狠地啃了一口,像是想出了心头的恶气,把他嘴皮都咬破一样。

隔着一层柔软的红纱,他的身体没有那么冰了。

他的神情也好似没有那么冷了,从前那个高山上傲雪的青松,也因为天边的晚霞显得旖旎而多情起来,好似给青松都抹了一层胭脂。她本是恶狠狠地咬了下去,还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想来秦江澜不仅没有设结界自身也没有灵气屏障,苏竹漪想,现在的秦江澜是对她毫无防备,所以,她是不是能杀死他呢?

她体内其实有一丝丝灵气的。

因为就在之前,她引诱秦江澜成功了。秦江澜修为高资质好,并且以前未破过身,他的阳元,对她大有益处。她经脉断了本是没办法吸收灵气的,但是她体内藏了个流光镜,能把那微弱的灵气凝聚在流光镜内,而现在的她,在秦江澜对她毫无防范的情况下,能不能杀得了他?

肯定是不能的,也只是想想而已。

对方只要念头起来,一个眼神也能轻而易举地杀死她。

而且,若他死了,她吃什么喝什么,怎么下树都是难题,所以,还是算了吧。因为思考问题,苏竹漪的动作稍微温柔了一些,她谢谢地歪在怀里,侧身靠在她胸膛上,一手霸道地把他的头往下按,而自己则仰头亲吻他。

那姿势有些累,没多久苏竹漪就疲了,她也觉得没趣,身子往下滑,落在木地板上,头则枕在了他腿上,随后咯咯笑了起来,翻身爬起,笑吟吟地道:“还装!”

明明都有反应了,你还装!她伸手要去抓,秦江澜终于动了。他轻吹口气,那红纱裙就裹在了她身上,随后把她卷起来往床上一丢,紧接着秦江澜起身,走出了望天树。

望天树有结界,她知道他出去了,却并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儿,毕竟现在她像是被钉在床上了一样。她撇了下嘴,先是骂了许久,到后来咂咂嘴唇回味,只觉得味道氤氲醉人,仿佛唇齿留香。

那梦境让苏竹漪面生双霞,她有些无意识地扭动,微微晃了晃头,又吧唧吧唧嘴。

秦江澜的手还盖在她眼睛上。

他感觉到她睫毛颤动,像是要醒了。

他明明用了安神之法,她却这么快就要醒过来了。秦江澜看到那逐渐靠近的龙泉剑,眼神有些晦暗不明,他移开盖在苏竹漪眼睛上的手,等她醒来,却见她只是翻了个身,随后手放到脸颊边的位置,随后又蹭了蹭头,接着又继续睡了,他的手被她压在了脸颊底下。

他舍不得抽出手,用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脸,却又担心她这么睡着不舒服。

正犹豫时,忽觉一柔软的小舌头舔过手心,秦江澜一愣,浑身都僵直了。

她不会梦到吃东西了吧?

他不禁莞尔,长睫眨动,剪碎清风。手心里还有微微湿热,他浑身都是凉的,而被她舔过的地方,却好似被火灼了一样。

松风剑飞了半个时辰,飞到了青河所在的位置。

这片地方秦江澜有印象。

苏竹漪幼时就生活在这附近,他当年,也是在七连山附近发现苏竹漪他们的。

青河深处地底悬崖底下,秦江澜见状微微皱眉,驱使松风剑飞了下去。

这一处有封印,但已经被破开了,不过底下依旧有封印存在的痕迹,同时还有浓郁的凶煞气,想来龙泉剑原来就被镇压在这里,算是龙泉剑的墓地。

他飞下去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声嘶吼,那青河跪在洛樱的尸骨面前,背靠着山壁。

他手中拿着一根灰色骨钉,面前用白烛摆了一个阵型。

青河用被龙泉剑害死的人的尸骨制成了噬魂骨钉,他打算将自己钉死在山壁上。要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一边抗衡龙泉剑,一边钉自己。

“你不一定会成功。”秦江澜没把话说绝,事实上,他清楚,青河坚持不了多久了,那滔天的黑气足以说明一切。

“吼。”回答他的是类似野兽般的一声嘶吼。

秦江澜身边的流光镜微微晃动,下一刻,那镜面陡然冒出一道雪亮白光。

第125章 阎王

流光镜射出耀眼的光,然也仅仅是一道光而已。

那光芒照耀下,青河都觉得有些刺目,他甚至艰难地转过头,瞥了秦江澜一眼。那双眼睛里充满痛苦,还有黑气在眼中环绕,就像在眼中形成了漩涡一样。

“滚。”一声怒吼过后,青河终于发出了人声。

他意识模糊,身上已经被戳了几个窟窿,黑气顺着白骨钉溢出,好似身体里漏气了一样。也有丝丝污血夹杂其中,缓缓地浸在了骨头里。

青河的肉身跟龙泉剑合二为一。所以他虽然是人形剑,但依然有血肉,只不过跟正常人完全不同。他其实这些年一直有想过,若是有哪天克制不住了会如何,也想过跟龙泉剑同归于尽,因此早早做了一些准备,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

然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青河发现,他想要毁掉龙泉剑真的很难。

哪怕他是铸剑师的后人。

他依然会控制不住自己,害死师父、残杀同门。现在,想要钉死自己,都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那一瞬间,他甚至想,没必要坚持下去了。

天下大乱跟他有什么关系?

反正,师父都死了。

他被龙泉凶剑取代,成为只知道杀戮的兵器,血洗天下又如何?

反正,师父都没了。

虽然有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青河视线落在面前洛樱尸身之上,精力好似又集中了一些,“你所守护的,我不想毁灭。”

洛樱,我只能尽力了。不是师父,只是洛樱。

没有辈分的阻隔,她只是洛樱,他心中挚爱。

手上用力,将骨头钉子一点一点儿地往下压,剧痛让他身子颤抖,握着骨钉的手抖动不停,喉咙里也发出阵阵嘶吼,他侧头看向秦江澜,见他还未离开,又挤出一丝声音,依然只有一个字,“滚。”

他认识这个人,是师妹的心上人。她门口的松树上挂了他的画像,底下还立着块碑。这个人身上也有诡异之处,并不像活人,但他也看不透他,只是在他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时候,他也不想伤他。

毕竟他已经没了洛樱,并不希望苏竹漪也没了这个男人。他没有跟心爱的人相守,他希望她可以。

“洛樱元神并没有彻底消散。”秦江澜将镜子握到手中,“她现在元神虚弱,寄居在剑心石当中。”

剑心石在苏竹漪身上。不过秦江澜用灵气屏障将苏竹漪笼罩起来,这里怨煞气太浓,血腥气也重,他不想影响到她,况且,若是有活人的生气进来,龙泉剑意识肯定会增强,那这青河就更控制不住了。

所以他并没有让苏竹漪露面。

剑心石传承的是剑意和意志,也有历代先辈的元神残念,但那并不是真的有人的元神在里头,只是一缕意识一道剑气而已。人陨落之后,元神就会消散天地间,除非是炼制成魂器,但即便炼制成了魂器,也只是减缓了消散的速度,最终依旧会消失…

像是师父那么虚弱的元神,一旦陨落,必将消散得无影无踪,融入剑心石里的,恐怕只有一缕残念了,连意识都不是。

但刚刚他说,洛樱的元神在剑心石里?

“在剑心石里,也是会消散的,只是速度会慢一些。”秦江澜顿了一下,“但有一处地方,元神不但不会消失,还会缓缓增强。”

“哪里?”

“死城。”他目光幽冷,“流光镜里的真灵界。”

他曾心如死灰,却又几近疯魔。体内的生气在那一瞬间疯狂涌出,滋养真灵界里的死灵,他意识好似脱离身体,看到远方城池里的人动了起来,以他的生气为养分,在城中生活,他几乎变得跟他们一样了。

让死灵都意识到自己死了,从而产生怨气,使得流光镜被冲天的怨气主宰,使之成为魔器,从而断了它想要成为道器的路,也就能够认主,认主之后,才能随意掌控流光镜,离开流光镜。这是那个已经消失了的真仙界残魂,这么告诉他的。

然秦江澜明白,真灵界的万千死灵个个修为高深,实力强大,真的成了魔器,那冲天的怨气能直接把他给吞噬殆尽,让他毫无意识,变得跟失控的龙泉剑差不多,那时候的流光镜就跟龙泉剑性质一样了,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流光镜比龙泉镜更强。

同样,流光镜一心想要成为道器,它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成为魔器呢,若是真的会成为魔器,早在吞噬真灵界的时候,它就完全能够成为魔器了,偏偏流光镜把真灵界的生灵禁锢,说他们是死了,但他们完全不知情,能够通过吸食他的生气而从新活着。

千年万年过去,这些人都还存在,元神不曾消失,还能存活在流光镜里。

它其实已经快成为道器了,但并非是通过岁月回溯,更改命运。哪怕回到过去,依旧在天道当中挣扎,如何才能算做真正的更改命运?让好人变成坏人,活着的人死了,死了的人活着?在历史上很重要的人不能被更改,否则会被天打雷劈?

秦江澜曾经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所以他都给苏竹漪下了逐心咒,就怕她一重生就杀了很有名气的苏晴熏,从而引得天罚。

天罚的确会存在,但那其实都是天道给人的错觉,或许却是有那么一星点儿的原因,但并不是关键。

每个人都是天道中的一个渺小如尘埃的存在。

对于它来说,其实,并非没有人不可替代。那一段我们曾生活过的岁月,那一段历史,对我们来说极为重要,然而这天地历经千万年,这么一小段岁月里某个人的更改,当真就是破道了?它会在意么?

你以为它会在意,然实际上,并不是。

自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无可取代,实际上,在它的推动下,还会有新的剑道至尊,新的天下第一。

或许流光镜尝试了无数次岁月回溯,逆天改命都失败了。最后,流光镜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儿,所以,它才将祭品真灵界保存下来,用尽了全部的力量。

任何生灵,陨落之后,元神都会消散于天地间。

流光镜想要破道,就是从这里来入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