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丫头。”凌氏见她一阵风似的冲到自己跟前,心里也欢喜的很。仔细看了看,“侍女说你昨晚没睡好,看着气色倒是不错。”

若不是在魏潜那睡了一个时辰,她哪儿能这样活蹦乱跳。

“母亲,我想跟魏五哥学点东西。”崔凝在凌氏身旁坐下。

“学什么?”凌氏问她。

崔凝觉得若说想学破案,凌氏准不能答应,于是只好耍赖。“他是状元,什么都能学呀!”

凌氏道。“我要考虑两日。”

“好!”崔凝对这个结果挺满意。

她打算去说服祖父,然后让祖父再跟母亲说。

崔凝忽然觉得有两个人管着自己挺好,可以两头瞒,能办成不少事情呢!

凌氏刚到长安。还没有什么交际圈子,只好将这些事情交给崔道郁去打听。

崔道郁以前是混御史这一行的,最擅长去巴拉那些各家不为人知的辛秘,当天傍晚就打听的差不多了。

原来,魏家在魏潜满十六岁的时候就开始为他相看,以他的品貌名声,颇有些人家想把女儿嫁给他,但是因着坊间传言他小时候受过惊吓,在那个方面有点不行。各家又都有点顾虑。也就是在三年前,终于相看好一家,双方家里都很满意。魏潜似乎对那家娘子也很是中意。

本来是个很好的姻缘,但是女方家里始终有些担忧,于是在准备订婚之前,准岳父就邀请魏潜到家里做客,酒过三巡,便请他到厢房里休息。然后派了一个颇有姿色的侍女过去伺候。

这在时下很普遍,女方家里会担心女儿嫁过去那方面不幸福。所以就会先派个侍女试试。

一般男方对这个都没有意见,毕竟占了便宜呢!但魏潜不是一般人啊,作为迫不得已的禁欲派,难得有个看着不错愿意娶回家的女子,他自己也挺高兴,谁料,在准夫人家里休息的时候有个不认识女人脱了衣服就往他怀里钻!

发生这种事情魏潜的反应一定是防御,但彼时,他已经有五分醉意,下手过重,一巴将那侍女摔出老远。那侍女被砸到地上时,正好撞到琉璃屏风,于是八扇的巨大琉璃屏风倒塌压在侍女身上,听说当场就吐了血。

后来魏潜郑重赔礼,并表明自己确实很想娶那位娘子,可是准岳丈家里根本就不信他!这绝对不仅仅是那方面不行啊,气急败坏还要把人摔个半死的!万一以后闺女被虐待怎么办?!

结果,这桩婚事就黄了。

当时两家谈婚论嫁并不是秘密,而且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璧人,若是不出意外绝不应该黄了啊?女方家里因担心女儿名誉受损,所以尽管没有四处宣扬此事,但也并未刻意隐瞒,于是乎,全长安的权贵圈子里都知道了魏潜的“壮举”。

这世上总有那么些好事者想去证实传闻,而魏潜面对各种各样的女色岿然不动如山,比那些守戒律的和尚更甚,从此之后魏潜不能人道的传闻便在贵族之中暗暗流传。

哭着喊着要嫁给魏潜的,都是那些不知情的仰慕者。

魏家现在也不考虑门第什么的,只求魏潜能喜欢就行。

不过崔道郁得到消息,大多都是贵族中当做秘密流传的版本——魏潜不行,铁证如山!

“幸好打听了!”凌氏心有余悸,想起来又不由惋惜道,“真是可惜了魏长渊的人才。”

什么都好,就是…

“可见老天是公平的。”崔道郁感叹。

“可恨他还哄着凝儿去找他!”凌氏忽然想起青心说过的话,对魏长渊由怜悯同情一下子变成了憎恶排斥,“专捡着凝儿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哄骗,他怎的不去哄那些十六七岁的待嫁闺秀?咱们凝儿哪有他那样多的心眼?被他三言两语就能骗了去。”

“以后叫她少接触长渊吧。”崔道郁是男人,对这魏潜仍抱着极大的同情心。

“可是凝儿说要跟着他学习呢?”凌氏想起女儿亮晶晶的期盼的眼神就觉得心疼,也不忍拒绝她,“这个傻丫头,一准都不知道旁人对她有歹心。”

她愤愤不平,压根不知道,有“歹心”的可是自己家闺女!

“夫君,你说我如何对凝儿说?”凌氏愁道。

第四十四章 傻眼

“放心,我来办。”崔道郁握着凌氏的手道。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相携入了内室。

之后连着两日,尚不知情的崔凝天天念完书就到凌氏跟前献殷勤。

第三天下午,她又准时过来。

“凝儿快过来。”凌氏今日很高兴,不像前两日那般敷衍,而是主动提起了那件事,“你父亲帮你办好了。”

“办好?”崔凝想了想,莫非还要送礼什么的?也对,是她想的太简单了,虽然魏潜说是小事一桩,但她也不能就真的白白占人便宜。

想明白之后,崔凝开心道,“谢谢母亲,也谢谢父亲!”

“你父亲今日请了符郎君。”凌氏帮她整了整衣服,“我现在带你去前院。”

“好!”崔凝跟着凌氏出门,“母亲,父亲请符郎君做什么呢?”

“你前几天不是说要随魏郎君学习吗?我与你父亲考虑了一下,觉得他不太合适,还是符郎君更好些。”凌氏笑盈盈的看向她,“符郎君也是状元呢。”

崔凝目瞪口呆,这…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凌氏见她呆若木鸡的样子,微微一顿,“怎么了?”

“魏五哥哪里不行?”崔凝纠结道。

这话问的。简直要真相了。

凌氏干咳了一声,“小孩子家家,问这么仔细作甚。”

崔凝无语。哪儿仔细了?她要魏五哥,突然一下子变成了符郎君,还不兴她问问为什么吗?

凌氏牵着不情不愿的崔凝到了前院。

崔道郁已经与符远说好了,让他带崔凝学习两年,待她年纪稍微大一点就不再麻烦他。

崔凝平日要上学,符远就算为她老师也不需要每天授课,只是偶尔指点一点罢了。所以他便爽快应了。

“崔夫人。”符远见凌氏领着崔净进来,便起身施礼。

“符小郎君不必多礼。快坐吧。”凌氏催促一旁的崔凝,“还不快见过符小郎君?”

“见过符郎君。”崔凝施礼。

几人落座之后,凌氏便与符远聊了起来。

符远还是一袭普普通通的青衫,浑身上下无一点多余的装饰。然而却掩不住他如温玉一般的光彩。

他的相貌不像魏潜那般俊的无可挑剔,但一举手一投足,都自有旁人难以比拟的风/流疏阔,再加上笑起来的样子和煦如春风暖阳,凌氏是越看越满意。

凌氏和崔道郁想过,崔凝现在还小,跟着二十岁的男人学习并不出格,待她大一些便不能容她这么任性,可是也得防着万一日久生情。所以从一开始就得挑一个门第合适、品行端正的青年,从各个方面来看,符远可谓是个中最完美的人选。

符家也不是大世家。但他祖父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尚书左仆射,乃是崔玄碧的顶头上司,而崔家不论是门第还是实力,匹配符家都绰绰有余。

“母亲,我能单独跟符郎君说说话吗?”崔凝心想,要是符远也有魏潜那样的能力。也未必一定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毕竟相比较之下。她面对符远比面对魏潜要轻松很多。

“你这孩子。”凌氏不好意思看向符远,“符小郎君见笑了,我这女儿性子太活泼,教人头疼。”

“哪里,孩子还是活泼一些好。”符远微微笑道,“既已说定,那小子就先带二娘子去一趟书局吧。”

崔道郁又开口留饭。

符远婉言谢绝,带着崔凝出府了。

马车里。

崔凝托腮道,“符大哥。我这样唤你成吗?”

“自然好。”符远倚坐在她对面,“你看起来对我不是很满意?”

“怎么会!我很喜欢符大哥,可是我想学破案。”崔凝满面愁苦的望着他,很自然的就说了实话。

符远略微一想便明白了缘由,定是这丫头想跟着长渊学习,又没有说清楚学什么,崔道郁夫妇考虑到长渊的名声,所以给她换了自以为更合适的人。

“这也不是难事。”符远道。

“你会?”崔凝眼睛一亮,一扫愁绪。

符远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叩着膝盖,悠悠道,“术业有专攻,我这方面自是比不上长渊,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让你跟着他学。”

“你是说…”崔凝咧嘴笑道,“你可以帮我瞒着家里?”

符远抬手轻弹了一下她光洁的脑门,冲他眨了一下眼睛,“聪明的小丫头,不过…”

崔凝见他不说下文,又一边揉着肩膀,立刻明白了,狗腿的爬过去给他揉腿捏肩,“符大哥,你帮帮我吧。”

符远本只是逗逗崔凝,可是没有想到,她长得又瘦又小,手劲竟然不小,捏起来相当舒服,“我心情好一天就帮你一天。”

“那你今天心情好不好?”崔凝一脸谄媚的问道。

“嗯,还不错。”符远笑道,“行了,别累着,我带你去酒楼找他。”

“姐姐说新科状元应酬多,可我见魏五哥整天都闲着呢?”崔凝疑惑道。

魏潜不喜应酬,他每次到那种场合,总是有人怂恿歌姬舞姬投怀送抱,有几次不知是那些女人身上脂粉太厚还是香粉太浓,他被弄的满身起红疹子,痒的要死要活。

所以说,女人真是魏潜这辈子的噩梦。

“平常他只接受一些私下相熟的朋友邀约。”符远的话点到即止。不像云喜,跟媒婆似的。

前几日凌氏与崔道郁决定请符远的时候,还拉上了崔净一道做说客。崔净没有明说,但那两日明里暗里把魏潜与符远拉出来对比了好多回,把他俩的事迹也都讲的差不多了,当然都是讲符远好话,说魏潜各种不好。

崔凝原本就对符远印象很好,现在就更加好了,可崔净说了很多魏潜不好的话。她却不怎么能听进去。

崔凝在很多时候反应比较迟钝,可她直觉还算敏锐。经过几次相处,她目前感觉魏潜是个好人。

两人在马车里说了很多话,符远很有使命感的开始教崔凝怎么对付魏潜,譬如撒娇、装可怜、突然的肢体接触…

崔凝现在觉得魏潜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冷酷。但本着日后要和谐相处的心态,听的特别认真。

到了酒楼。

符远直接带着崔凝去那日饮酒的阁楼去寻人。

两人上楼时,正见魏潜躺在临床的胡床上,一袭玄色的袍服有些散乱,面上覆着一本书,胸膛有节奏的起伏着。

符远往席上一坐,笑着抬了抬下巴,示意崔凝自己去叫醒他。

崔凝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轻轻拿了他覆在面上的书。

窗外刺眼的光线照进来。魏潜皱起眉头,缓缓睁开眼睛。

崔凝看着他睡意朦胧的样子,微微一怔。旋即笑道,“魏五哥!”

眼前放大的一张小脸笑的太灿烂,比阳光还耀眼,他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往后推了推,声音微哑,“什么时候来的?”

魏潜睡着的时候对声音不太敏感。一般的脚步声不能吵醒他,突然刺眼的光线却能让他立刻醒过来。

“我和符大哥刚刚到。”崔凝道。

魏潜看了符远一眼。对于他们两人在一起,似乎一点都不吃惊,只是垂首用手指揉了揉眉心,“你们两个打算瞒天过海?”

“五哥,你真神!一下子就猜到了。”崔凝对他越发有信心了。

其实这个推测一点都不难,在崔凝对求他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结果会是这样,“回去同家里说清楚,我不打算同流合污。”

“别为难她了。”符远递了一杯茶给他,“你自己闹出的名声,自己不清楚吗?她家里能同意才怪。”

魏潜似乎有一点起床气,始终黑着一张脸,眉头紧皱,好在说话还算温和。

缓了一会儿,他面色恢复如常,“你若跟着我学习,日后难免要在外走动,长安城很大,可是消息又最为灵通,迟早要露馅。”

何况魏潜这么“赫赫有名”,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小姑娘,肯定会成为新闻。在这个方面来说,魏潜也是为了崔凝好。

“五哥…”崔凝想到符远教她的话,立即扯着他的袖子撒娇。

魏潜窘迫的拽着自己的袖子,想要拽回来,又好像不敢使劲。

“长渊之前答应的话,莫不是哄哄小姑娘?”符远靠在窗边一面喝茶,一面笑吟吟的道。

魏潜扭头看着崔凝可怜巴巴的眼神,不知怎的,那个“是”字就是说不出口。教崔凝破案于他来说确实不难,但他也没有带着小姑娘去办案的癖好,他那天轻易松口,不可否认,有一大半是觉得崔家不会同意,万一若是真同意了,那就教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况且这不能算是哄骗吧,他之前也说的清清楚楚,教可以,但崔凝必须要通过家里人的同意。

崔凝见他不说话,心都凉了一半,泫然欲泣道,“我去求母亲,我不能不学破案。”

说着转身就要走,手却不妨却被魏潜一把拽住。

虽然只是一瞬他又松开了,但是崔凝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他大手温热,暖的她有些想哆嗦。

“罢了,你若愿意扮作小厮就随你。”魏潜喝了口茶,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明明知道这件事情若是被拆穿,崔家一定会以为他不怀好意,居然还是答应了?

女人果然都是孽障,大的小的都一样!

魏潜忍不住叹气。

崔凝脸上立马多云转晴,冲符远笑着眨眨眼睛。

符远亦笑着眨了一下眼。

“五哥,你什么时候办案?”崔凝急不可耐的问。

符远替他答道,“公文下来了,长渊任监察司巡察使,七品上,十日后启程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