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衙差来的时候,她刚刚起床,有些疑惑今日瞿倩来得早,打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黑红色差袍的衙差,她微微皱眉,“两位有事?”

衙差大概顾忌她秀才娘子的身份,对着她拱手一礼,才道:“敢问可是纪大夫?”

纪桃心里隐隐猜到了些。

“我就是。”

其中一个年老一些的上前一步,“纪大夫,当日顾秀才的妻子张氏摔倒,你可是诊治过?”

纪桃点点头,“我刚好买菜回来,碰上刘氏急匆匆而来,她说让……”

年老的衙差忙打断她,道:“纪大夫,大人让我们来请您去问问当时的情形。”

纪桃先是一愣,随即才想起这里是乾国,可没有人专门上门问询,都是将知情人传唤去府衙。

“走吧。”纪桃实在不想去,她菜还没买呢。

两衙差站在一旁看着她锁门,就在此时瞿倩拎这篮子慢悠悠过来,看到面前的情形忙上前两步,担忧问道:“嫂子,这是怎么了?”

纪桃笑了笑,道:“两位大哥找我去府衙问问那日顾家的事情,对了,我怕是来不及回来,你一会儿帮我随便买点菜带回来。”

瞿倩有些吓住,毕竟衙差确实不常见。忙点头道:“我知道了。”

谁知衙差却上前一步,大概是看到瞿倩面上的惧怕,缓和了些声音,“敢问可是瞿姑娘?”

瞿倩点点头。

“当日瞿姑娘可是去了顾家?”年老的衙差再问。

瞿倩又点点头。

纪桃明白了,得,两人都得去府衙了。

瞿倩将篮子放在纪桃家的门口,挽住纪桃的胳膊,随着两人往巷子外走,路上看到的人无不惊讶。好在纪桃和瞿倩很配合,衙差是走在前面的,并不像是押送。

府衙离官学不远,不过一般人也不往这边来,老百姓对于府衙天生的敬畏,不敢靠近。

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大人坐在上首,地上跪着刘珊瑚,顾长河站在一旁,面色难看。

张虎就跪在他旁边,妞妞跪在张虎边上低着头。两人对顾长河时不时投去的鄙视目光视而不见。

老大人姓名李垣,也是寒门出身,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也只做到了知府,不过他和纪钧不同,他可是丝毫没有姻亲关系照顾,全部凭着自己一步步爬上去的,听说年轻时也留下不少破案的传奇,让人敬仰。

大概因为同是寒门出身,他对顾长河还算客气 ,纪桃和瞿倩到时,李垣的语气虽威严,态度却还算随和。

纪桃和瞿倩进去,暗暗看了两眼周围情形,纪桃屈膝就要跪。

实在是在场除了衙差,就只顾长河一人站着,人家可是秀才,本就可以不跪。就连告状的苦主张虎和妞妞都跪着,纪桃不觉得自己是例外。

她刚刚屈膝,上首就传来威严不容拒绝的声音,“不必跪下,传你们来,问几句话就行。”

纪桃刚刚曲下的膝马上站直,顺手还拉了一把同样想要跪的瞿倩。

不跪最好,她实在不习惯。当然了,若是没办法,她也还是要跪的。

“当日你们去过顾家?”李垣声音微高,带着肃然之意,让人一听就不敢随意对待。

“是。”纪桃声音清晰。

李垣看了她一眼,道:“将那日发生之事从头到尾细细说来。你得如实说,若是发现你所说不实,到时候可是会挨板子的。”

纪桃觉得,挨板子什么的。自己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她还没买菜呢。

她声音不高,但语气清晰,从刘珊瑚远远的跑来找她救命,然后她让人将张氏扶进屋,到老大夫来,还有刘珊瑚和大张氏的质疑,老大夫被气走,刘珊瑚让她留下药材,纪桃没带,让她赶紧去请别的大夫,都一一说了,一直说到回了小院子和瞿倩分开。

当然了,瞿倩那句低低询问的话,纪桃没说,就当没听到。

这话要是说了,只怕这李大人要盘问瞿倩许久了。

纪桃说完,李垣看向瞿倩,“你可有要补充的?”

瞿倩摇摇头,声音细细,“就是嫂子说的那样。”

“你可还有话说?”这话,是问向在地上几次欲言又止的刘珊瑚的。

刘珊瑚好容易才能说话,指着纪桃大声道:“大人,她见死不救,当初我娘的腿站不起来,她不肯配药。”

李垣“啪”一声,一拍惊堂木,声音很大,纪桃的心都颤了颤,不进府衙大堂,是感觉不到那种威严肃穆的感觉的。

刘珊瑚身子一抖。

“不是说这个,说得是出事当日。”李垣肃然道。

刘珊瑚低了头,又抬起道:“那她也是见死不救,她和那个老大夫两人都不肯给我姐姐配药,我只好另外去请大夫,这又耽误了些时辰,我姐姐没救回来,她也有责任。”

纪桃丝毫不急,“大人,我有话说。”

李垣看着她,“说。”

“那日我是去买菜,并没有带着药材,那日也没有买药材,我身上只有篮子里的两个萝卜,一把青菜,还有两根排骨,当时里里外外那么多人都是见证。当时刘姑娘不让我走,我将篮子给她看过。”

纪桃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至于不给配药,一开始刘姑娘让我去救命,本就是去请大夫的路上看到我顺口让我去的,她也请了别的大夫。那老大夫也说无能为力。”

“我当时还说过,她若是信我,可以随我去家中拿药,但是我建议她另外请大夫,张氏的病,我确实无能为力。这些话,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我不怕与人对质。”

“你们一个个都是庸医,我姐姐那么好的人,怎么能年纪轻轻就去了?都是因为你们。”刘珊瑚开始哭,撕心裂肺的,看起来和张氏关系很好的样子。

就在此时,那日的老大夫也被衙差带着进来。

李垣看向刘珊瑚,愣是把她的哭声看得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我被她请去,那病人摔到了头,身上还有高热,据她家人说,好像是先前就受了风寒,但是她那高热分明就是刚刚起的,四肢还是冰冷的,此等症状,高热只会越来越高,我也无能为力。”老大夫倒是一点不怕,闲闲道。

“张氏摔倒,主要是门口的那摊水,顾长河,你认是不认?”李垣转头,肃然问道。

顾长河沉吟片刻,道:“只是那水,是因为张氏不肯倒,我才愤恨之下只倒到了门口,实在是无意的。”

“我妹妹给你倒水多少年,只这一次不肯,你就要要了她的命?你还是个人吗?”

顾长河面色不变,淡淡道:“张氏嫁给我,本就应该相夫教子,孝顺婆母,她理家不行,我娘还被她照顾得瘸了腿,虽我也知道不关她事,但是她一开始没有给我娘请大夫,也并没有跟我说过我娘的腿如此严重。如今不过是让她倒水而已,哪家妻子不给夫君倒水?”

张虎越听越怒,眼睛鼓起,大声道:“这些都怪到她身上不成?你一个男人不思养家,整日和同窗喝酒,我妹妹一个女子,她能怎么办?还有,你说姑姑的腿,我也听妹妹说过,分明就是这个女人多管闲事连累的。你不说为母亲讨回公道,还和她不清不楚,你不配为人。”

张虎指着一旁面上愤愤不平的刘珊瑚,冷笑道:“让我妹妹给你倒水……你不是纳妾,妾室不就是伺候你和主母的?你那小妾当时在哪里?由着你去倒水。你倒是宠她。你们夫妻俩人吵架不见她出来劝 架,倒把你拉到屋子里颠鸾倒凤……”

“啪。”

李垣再次拍了惊堂木,肃然道:“大堂之上,不得污言秽语。”

张虎顿住,深深磕下头去,“草民粗俗,但是所言句句发自肺腑,顾长河对妻子不忠,为子不孝,为父不慈,他根本就不配为人,求大人明鉴。”

纪桃觉得,这哪里是个粗人,说话有条有理,句句都是指责,大概张氏的死真的对张虎打击过大。

顾长河不紧不慢,一拱手,道:“大人,内子丧命分明就是意外,我们多年夫妻,我也很是悲痛。但是夫妻吵架乃是常事,哪里有一辈子不争执的夫妻?此事分明是意外,我倒水往门外不过是顺手,相信不止我一个人这么倒水,若是这样就算是人品败坏,不说整个丰安郡,就只官学里,多少学子都够得上这四个字。”

大堂里一片寂静,李垣若有所思,张虎面上气得涨红,刘珊瑚满是情意的眼神一直看着顾长河。

纪桃看到后微微皱眉,方才顾长河辩解,丝毫未提刘珊瑚。

李垣坐在上首,自然也看到了刘珊瑚的目光,沉声问:“你们为何争执?”

一片安静。

刘珊瑚微微心虚。

顾长河低着头沉吟。

李垣眉梢扬起,声音肃然,沉声再次问道:“你们为何争执?”

顾长河拱手一礼,“夫妻之间……”

“我爹想要给刘姨办酒席。”妞妞细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顾长河面色一变。

“别胡说。”顾长河满面威严,斥道。

妞妞身子一抖,低着头不再说了。

张虎不满,磕头道:“大人明鉴,顾长河对亲生女儿动辄斥责,草民说他为父不慈实在没有冤枉了他。”

李垣看向地上的妞妞,身上衣衫破旧,倒还干净,身子却很瘦弱,和魁梧的张虎放在一起,看起来实在可怜。遂缓和了声音,“你说,你爹娘争执了些什么?”

妞妞不看顾长河,只道:“爹爹说想要办几桌酒席,我娘说家中没有银子,爹就生气了。说我娘没用,然后就让我娘倒水,我想上前,爹他踢了我一下,娘见了就不肯倒了,拉着我回房。后来我听到泼水的声音就在门口,当时只有爹和奶奶在屋子里,奶奶腿脚不变,走路都要拄着拐杖……”

这意思明明白白就是说那水就是顾长河泼的。

顾长河自然不肯认,怒瞪了妞妞一眼,道:“大人,妞妞只是孩子,求大人将我母亲唤来,她若是也是这番话,我就认了。”

李垣看了一眼一旁候着的衙差,衙差拱手出去。

纪桃的腿有些酸,她还惦记着回去买菜,悄悄换了换腿,老实站着,要知道,张虎他们可是跪着的。

周围气氛有些紧张,纪桃看到刘珊瑚低着头,面上苍白一片。

两刻钟后,两个衙差抬着大张氏过来,李垣看着她的腿,问道:“张氏死去的头天夜里,妞妞说他们起了争执,到底是为何,你如实说来。”

大张氏显然很紧张,袖子下的手都微微颤抖,她看了看顾长河,又看了看张虎,“薇娘她脾气有些急,我也没注意他们说了什么,两人就不高兴了,薇娘就拉着妞妞进屋去了。”

张虎面上一片失望。

眼眶都红了,“姑姑,我爹娘是见你从小喜欢薇儿才将她许给你家的,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也就罢了,你就没有良心吗?如今她冤死,你居然……”

张氏的眼泪慢慢滑落,满脸沟壑的脸上有些扭曲,一字一句道:“薇娘去了,我也很伤心,她分明就是意外走的,可是还有妞妞在,妞妞往后就只能靠长河了。他读书多年,考中秀才不容易。”

张虎越听越怒,冷冷道:“妞妞往后不靠他,还有我这个舅舅在呢,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妞妞。”

李垣看了半晌,一拍惊堂木,道:“本官查探之下,结合众人供词,顾张氏之死只是意外。”

张虎颓然。

“秀才顾长河人品有失,宠妾灭妻,苛待原配子女,本官会酌情如实上报,等候朝廷判决。”

刘珊瑚面上一急,磕头道:“大人,不关夫君的事。”

“妾室刘氏,身为妾室,不思伺候主母,反挑拨离间,恃宠生娇,打十大板,以儆效尤。”

纪桃和瞿倩走出府衙,后面传来啪啪啪板子打在肉体上的声音还有女子痛苦的□□声。

瞿倩几乎是大半个身子都挂在纪桃身上,手都是微微颤抖的。

纪桃一眼就看到府衙门口站着的林天跃,冬日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照出一片昏黄的光晕,似乎他整个人都是暖的,他面上的笑容也似乎更柔和了些。

“桃儿,我等你回家。”他微微笑道。

第五十四章

纪桃想要上前几步,身上的瞿倩她又丢不开,只笑了笑道:“天跃,今日中午和下午都没饭吃了。”

何然窜了出来,看到瞿倩的模样,心疼得不行,想要上手,又顾忌着大街上人来人往。

尤其今日府衙审张氏一案,事关官学里的顾长河,不说别的,官学里的众人自然是暗暗关注的。

瞿倩看到何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这一笑,她似乎觉得好了许多,歉然道:“麻烦嫂子了。”

她自己站直了身子。

纪桃不在意,笑道:“若不是你和我一起去买菜,今日之事也牵连不到你身上。”

“嫂子也是遭了无妄之灾。”瞿倩笑道。

林天跃已经上前来拉着纪桃往小院走去,“今日衙差来带走了顾长河,我就猜到你可能也会被传唤。”

“我从未想过此事会牵连到我身上。”纪桃坦然道。

林天跃笑了笑,“李垣为官多年,最是谨慎,哪怕就是一眼看透的,他也会找个出处。”

纪桃点点头,道:“刘珊瑚被他打了十板子。”

林天跃不置可否。

“捂着她嘴打的,要不然刘珊瑚肯定还要讲道理。”纪桃又道。

“就是可怜了妞妞。”又叹息。

刘珊瑚那个人,最是喜欢给人讲道理,自觉懂得多。

“不提她了,我们去吃饭。”林天跃微微笑道。

纪桃诧异,“你下午不需要听学了?”

林天跃含笑摇头,道:“今日朝廷发了公文,明年八月,恢复乡试。”

纪桃面色一喜,“得到确切消息了?”

林天跃含笑点头。“官学里众人很高兴,不光是学子,就是老师也很高兴。所以,今日下午放假半日。”

纪桃面上绽开笑容来,“我觉得你还是别抄书了,好好读书。耽误就不太好了,我平日里给人治病,赚得银子就够我们花了。”

林天跃理了理她的发,也不拒绝,“辛苦你了。”

纪桃微讶,林天跃以前对她颇为客气,一开始搬到丰安郡的时候,还经常朝她道谢,如今已经能坦然接受纪桃的银子了。

看到纪桃的模样,林天跃自然知道她的想法,笑道:“以前是我想差了,总想要挣银子养家。现在我想通了,我们是夫妻,是要扶持着一起过一辈子的人。日后我会对你好的。”

他声音低低,带着微微的笑意,却认真非常。

纪桃的脸有些热,笑道:“我也会对你好。”

四人去了上回纪桃和林天跃吃过饭的酒楼,直接上了楼。

瞿倩和何然两人低声说着什么,不时夹杂着笑声。听到这样的声音,就知道他们俩颇为愉悦。

几人坐下,瞿倩叹息道:“希望妞妞她舅舅真的能带走她才好。”

纪桃微微摇头,“怕是有些难,她还有爹和奶奶,顾长河也不会让他带走的。”

哪怕最后朝廷也认为顾长河苛待子女,他将妞妞留在身边,不知情的人就会认为是朝廷冤枉了他,说不定还有翻身的希望。若是妞妞走了,他就算是没有苛待,也成了苛待了。

“其实我觉得,刘珊瑚在里面未必就像是目前看来的这么无辜,她想要让顾秀才给她办酒席是事实。这板子她挨得不亏。”

瞿倩又道。

刚好伙计送饭菜进来,瞿倩顿住,她再不懂也知道不能妄议。

“吃饭吧。”何然给她夹了菜。瞿倩对他一笑,两人之间气氛温馨。

“快成亲了。”纪桃笑道。

闻言,瞿倩的脖子都羞红了。

何然倒是坦荡,笑道:“我平日里不在家,认识得人少,我娘她身子又不太好,到时候,嫂子能不能去帮帮忙?”

纪桃有些惊讶,看了林天跃一眼,见他面上带着微微的笑容,点头道:“好啊。”

不光是为了林天跃和何然两人之间的情分,也为了瞿倩,这姑娘虽一开始做错了事,后来她几次帮着纪桃说话,无论她是因为何然也好,和纪桃的情分也罢,纪桃都当她是朋友了。

无故取消的乡试恢复了,对老百姓没什么太大的影响,甚至有人根本就不知道。但是对于官学里的众人来说,这消息尤其重要,几条巷子里都喜气洋洋的。

热闹喜庆的气氛一直维持到官学放年假,除了中间发生了张虎执意带走妞妞,而顾长河不肯,张虎威胁了他几句,他身子又壮实,甚至还动手推了几把顾长河,半强迫的带着了妞妞。

如今顾家里里外外全靠妞妞一个人收拾,大张氏腿脚不好,她甚至不能放开拐杖独自站立,刘珊瑚被打了板子只能趴着养伤,还得妞妞给她送饭洗衣,端屎端尿,张虎主要也是因为这个才执意带着妞妞。

甚至放话道:“哪家也没有让原配子女照顾个妾室的规矩,你愿意纳妾,你找人伺候啊。说你苛待子 女,一点都没冤枉你。若是你再不肯,我真的还要去府衙告你,反正我孑然一身,死了就算了,若是不怕,你尽管试试。”

张虎的狠话成功让顾长河却步,也让几条巷子里暗暗关注的众人看了好大一个八卦,都在告诫自家夫君,不要随便纳妾。

以前刘珊瑚还未进门,顾家的日子虽清苦,倒是还能过,如今看看,妻离子散,家中老母动弹不得,刘珊瑚还趴在床上等着人伺候,最要紧的,那顾长河的功名大概保不住了,宠妾灭妻,犹记得前几年朝中重臣都因为这个被撸了官职,顾长河不过是一个小小秀才,肯定得脱一层皮。

于是,巷子里好多人兴起的花花心思彻底收了起来,这女人再好,也比不过功名。

腊月十八,官学放假,林天跃和纪桃在丰安郡置办了年货,十九这日一大早,大包小包拎着回家。

赶回桃源村时,天色已晚,实在是过年人多,马车等了许久。

纪家院子和林家院子两家都灯火通明,看到两人大包小包而来,柳和杨嬷嬷慌忙上前去接,柳氏还忍不住念叨,“买这么多做什么,镇上什么都有,说不准还便宜,这么远带回来也不嫌累。”

虽是责怪,眉眼间却满是喜色,笑道:“快进屋,早已做了饭菜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