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佐和李佑紧随着百里寒,左拐右走,忽然发现这路径不对。

今夜,是王爷和侧妃的大喜之日,可是看王爷走的路径,却不是向着雪苑去的。而是,向着“听风苑”去的。两人霎时有些为难,是该上去拦住王爷吗?但是,他们打心眼里,却是期盼着王爷能和王妃成就好事,而不是那个代眉妩。

所以,两人便也装傻,尾随着百里寒,一言不发。

醉酒的百里寒,依着心中最原始的直觉,来到了“听风苑”。

踏入院内,一阵微风徐来,竹影婆娑,他的心,刹那间沉静了下来。

轻衣和纤衣再也没想到今夜王爷会来到“听风苑”,不知王爷是不是来此羞辱王妃的,心中不免忐忑。匆忙行礼道:“王爷,王妃正在沐浴,王爷不如在外间呆一会吧!”

轻衣壮着胆子拦住了百里寒。

百里寒淡淡扫了轻衣一眼,将她轻轻推开,无视她的话,径直闯入了内室。

流霜和红藕正在换衣服,听到轻衣的话,心中惊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将衣服换了回来。

红藕又惊觉不对,慌忙扶着流霜,让她坐到了浴桶里,顺手将发簪扯落下来,乌黑的发带着淡淡的清香垂落下来。

整个内室,水气飘忽,好似飘渺的仙境。

百里寒透过氤氲的水雾,一眼便看到流霜的脸,笼在旖旎水气里的脸,有些朦胧,但又那样美好。

她的神色平静,但是清澈的黑眸中,却隐有一丝恐慌。

她身后侍立着的丫鬟,百里寒依稀记起是她的贴身丫鬟红藕,她的眸中也满是慌乱。

他不知她们为何慌乱,但是他不想深究,因为此时他的思想是停滞的,他眼里心里,只有眼前这个女子。

他缓缓走到红藕面前,伸手接过红藕手中擦背的锦帕,微笑着说道:“我来,你出去吧。”

他的笑容让红藕傻了眼。

她从未见过这个冷情的王爷笑过,她没想到他的笑容会这样——这样美好。

就像冬日里的初雪那般纯净,就像窗外的月色那般皎洁,就像暗夜乍开的白莲那样芬芳,又像艳丽的罂粟花那样令人失魂落魄。

她自问自己不是花痴,但是还是愣住了,差点忘记他便是那个虐待她家小姐的冷情王爷。直到轻衣和纤衣扯了她的手,将她拽了出去,她才诧然醒悟。

“你们放开我,我要回去为我家小姐擦背!”红藕懊恼地说道。

轻衣淡淡说道:“免了吧,你就不要进去碍眼了!”说罢,强行拽了她,走向院外。

“不要啊,你们两个今天怎么了?我——”红藕懊恼地大喊,话语却忽然中断,却是被轻衣点了哑穴。

被两个跋扈的丫鬟制着,红藕愤恨的很,但是也很无奈,自恨学艺不精,技不如人。

第六十章 洞房错(二)

清水如碧,淡红色花瓣在水面上悠悠浮动,幽幽淡淡的香气在室内轻轻弥漫。

水气氤氲中,那个女子黑发如瀑一般自由披散,姣白的面容隐在凌乱的发丝内,清丽中透出一丝妩媚。

百里寒但觉胸臆内柔情万千,浅笑着说道:“乖,转过身,为夫为你擦背!”

流霜浑身一震,彻底被他这句话吓倒。本以为他是来找茬的,却不知他竟说出这样——这样令她肉麻的话。

抬眸不信地凝视着他的眼,看到他一向冷冽的眸中,竟流淌着春水一般的暖意。唇边挂着的微笑,又是那样温柔。

他身上那大红的吉服,在烛火的映照下,那么灿烂,好似燃烧的情感。

今夜不是他和代眉妩的洞房之夜吗?为何,却来到她的居所。难道,是获悉了她要逃离,所以才来此抓她?

可是,他的样子又不像,若是知道了他要逃离,他怎会这般柔情?

他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流霜摸不清百里寒的用意,在水中静坐着忐忑不安。

百里寒见流霜不动,伸手便去搀流霜的手臂,要将她从水中搀起来。

他的手一触到流霜的手臂,流霜浑身一颤,激动地一扬手,泼了他一脸的水花。

“百里寒,你来这里做什么,还不出去!”流霜咬牙愤恨地说道。

百里寒抹去脸上的水,眸中闪过一丝错愣,随即浅笑着说道:“我不走了,今夜我要留在这里!”说着,便将身上的吉服脱了下来。

流霜一呆,此时才发觉百里寒有些不对劲。

换了以前,她用水泼他,他早就发怒了。而且,他的神色也不像平日的样子,太温柔了,让她有些怀疑他是另一个人。他的声音,清雅中透着一丝沙哑,那是柔情蜜意的声音,不似他一向冷冽无情的声音。

流霜终于静下心来,细观他的黑眸,这才发现,他的眸,不似平日那般清澄幽深,而是多了一丝迷蒙纯净的韵味。

他,这是怎么了?

流霜正在怔愣,百里寒褪去身上的大红吉服,冷不防俯身将流霜从水中抱了起来。

流霜惊呼着挣扎着,但是却撼不动他一丝一毫。

他低头浅浅向她笑着,那笑容好似出水白莲,那样纯净那样纯粹。他猛然低头,将他的唇印在了流霜的红唇上。

浓浓的酒味袭来,流霜瞬间豁然明白。

原来,他醉了!

心底深处涌上来一**的悲哀。

原来,他是醉了,此时,是在迷糊中。所以,他才会来到她这里,才会对着她温柔地笑。如若,他是清醒的,势必以为她还是伤了他心爱之人的罪魁祸首,对她恨之入骨吧。

这样的温柔,她不要!她也不屑要!

流霜压抑着心中的酸楚,冷声道:“百里寒,放我下来。”

百里寒轻轻嗯着,却并没有依言放开她,而是,将她温柔地放到床榻上。扯着她身上的衣,柔声道:“你怎么穿着衣服洗澡呢?为夫为你脱了吧!”说罢,上下其手,开始为流霜脱衣。

流霜愤然扫开他的手,冷声道:“百里寒,你这个混蛋,你放手!你给我滚开!”

实在是怒到了极点,恨到了极点,流霜说出了与她而言,最粗鲁的话。

然,她的话,对他似乎一点影响也没有。

他用那双含烟敛雾的眸,轻轻扫了她一眼,轻声道:“娘子,别生气!”说罢,继续扯她的衣。

流霜惊怒地大喊道:“轻衣纤衣红藕,你们给我进来!”

然而,外屋一片寂静,似乎是无人。

流霜彻底绝望了,用力挣扎着,却哪里挣得过百里寒。不一会,身上的湿衣便被百里寒脱了个干干净净,只露着一件淡粉的肚兜,上面绣着一汪碧波,还有一朵出水的白荷。

百里寒望着她的身子,那样皎洁而美好,好似葱白一样白,好似流云一样柔。只觉得胸臆内一种柔情蔓延而生,就像是春天的水草,细细密密地缠绕住了他的心。

他双眸一眯,用低哑粗噶的声音吟咏道:“白荷出水,春色无边!”

流霜闻言,脸早已烧成了红霞,不知是愤怒还是害羞。

她伸手胡乱抓着,想要抓住床上的锦被,盖住身子。可是,她做的一切,在他的面前,都是徒劳的。

她隐隐觉得他褪去了衣衫,整个身子覆在了她的身上,随之覆来的是他的唇。

他的吻,温柔缠绵悠长。

她的泪,冰冷凄凉流淌。

她不甘心,在离开前,就这样**。

她不甘心,她的心,虽然遗落在他的身上,被他伤了又伤,虐了又虐。但是,至少她还保留着清白的身子,就像保留着最后的一点自尊。可是,这最后的一点自尊他也要夺去吗?她这具残躯,他原本是不屑的不要的。可是,为何今夜,要夺去呢?还在这样的一种状况下,夺去吗?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她是谁?

他是醉酒走错了路,错来此处,他是把她当作了代眉妩吧!方才,他口口声声叫着娘子,是在叫代眉妩吧!毕竟,她才是他心中的娘子。

她不要啊!

她要保留这最后的自尊,她不要莫名莫妙**,做了代眉妩的替身。

她流着泪,摸索着,终于在枕头下,摸到了她的药囊。

心中一喜,她迅速抽出一根金针,使劲瞪大眼睛,想要找到他的昏睡穴。

可是,帐内光线黯淡,流泪的眼,视线有些模糊。很久才找到了穴道,用力刺去。

他却恰巧在此时一动,金针偏了方向,刺在穴道旁边。

忽然的刺痛令百里寒神智有些清楚,他疑惑地望着眼前的这张流泪的脸。

这张脸,有着玉碎的凄凉。这双眸,带着倔强,带着凄楚冷冷凝视着他。眼角处,闪烁着晶莹的光芒,那是泪光。

她嘶哑着吼道:“你走,我不是代眉妩,不是你的心上人!你快些滚开!”

百里寒的心一痛,她的泪水和嘶吼让他心神俱震。

他低头吮去她脸上的泪,可是她的泪不停的流,他不停地吮吸。

他在她耳边深情地呢喃着:“傻瓜,你就是我的心上人,你就是我的娘子!霜霜!”

愤怒的流霜只顾着流泪,根本就没有听到他叫她的名字。

望着心爱的女子,体内的激情在膨胀。他的身子好像是滚烫的火,而此时的流霜,就好似一汪碧水,他好想把她揉进他的骨血。

可是他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在男女情事方面,他是没有经验的。

自从母后意外早逝,他便封闭了自己。

母后的悲剧,父皇的懦弱,让他暗暗发誓,此生,他不会让母后的悲剧在他的妻妾身上重演。

他只与自己倾心相爱的女子在一起,今生今世,他也只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做妻。

是以,虽然依照风俗,男子成年后,便可以收自己的贴身侍女做通房丫头。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太后也曾为他挑选了十几个容貌秀丽的宫女做他的侍妾,但,他都让她们做了府里的侍女。

自然,他更没有去过烟花之地。

所以,当浓浓的**将他彻底淹没时,而他抱着软玉温香的流霜,竟有些不知所措。

当他终于摸索着找到路途,他的笨拙他的生涩令流霜倍加痛楚。

她不断地从药囊中摸出金针,向着他身上刺去。可是,此刻的她,哪里还能找得到穴道,只是不停地刺着他,无意识地刺着他,背上、肋间、腰上——

一针针下去,冒出一个个小血珠。

他感到了疼,却只是皱着眉,并没有停止他的进攻。

两人就在互相折磨中体味着初解人事的痛苦和甜蜜。

直到一切都结束,流霜才终于摸索着刺到了他的昏睡穴,然而,一切已不可挽回。

第六十一章 错错错

红烛默默燃烧着,烛泪蜿蜒流淌,一如她的泪。

夜风从窗子里泻入,透着清凉,夹着轻寒,拂过她的脸颊。她似乎是第一次感到,原来夏日的风也可以这样的冷。

她撑起痛楚的身子,将自己投入到浴桶中。水早已变冷,丝丝的凉意沁入肌肤,让她的心忽然清明了起来。

今夜本是他和代眉妩的洞房之夜,可是,他却错进了洞房。真不知,待他明日醒来,神智清醒,会是怎样一番情景。

他会不会说她使了什么手段,勾引他的!

流霜从浴桶中缓缓走出来,取出自己配制的伤药,抹到身上的红痕上,那是他狂野的印记。她要将它们彻底清除,包括今夜的事情,也要一并抹去。

她不想和他再纠缠下去! 披上一件淡色衫裙,她缓缓走到外屋坐下。

过了片刻,轻衣和纤衣才慢悠悠从院外走了进来。红藕此时已被接了穴道,早已哭成了泪人。

“你们把他送回去吧!今夜的事情,不要传出去,也不要告诉他!”流霜冷冷说道,她心里也是怪着她们两个的。

“王妃,怎么能?”纤衣惊讶地抬眸问道。

“以他的性子,定会认为是我失了什么手段,阻了她和侧妃的好事。所以,我不想让他知道!”流霜面无表情地说道。

“可是,王妃,我们都可以为您作证啊,是王爷喝醉了酒,不关王妃的事!”纤衣道。

轻衣却是心中一滞,其实王妃分析的有理,以目前两人的关系,此事确实不宜让王爷知悉。她们这些下人的话,王爷不一定信。

“好了,纤衣,就依王妃所说吧!”轻衣颦眉道,待王爷王妃关系和解后再说也不迟。何况,王爷虽然醉了,但今夜的事情,也不一定会忘记。

两人搀了百里寒,交给了张佐和李佑。

夜色蒙蒙,张佐李佑搀扶着昏睡的百里寒,有些为难地想,要将王爷送到哪里呢?是送到“雪苑”代侧妃的洞房,还是送到王爷所住的“依云苑”?

两人犹豫良久,终于还是决定将百里寒送到“依云苑”。

走到半路,却不想碰到了代眉妩的两个贴身侍女花娇和月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