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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丰是杨家一手打拼出来的,若是动用的款子是跨江大桥那项目的钱,鸿丰也要完蛋。杨慕清之所以不用,也只是为了保全自家的公司。只是这么一来,杨慕清就自身难保了。这次想要脱罪,难上加难。

“那个女的能一步一步的这样逼进盛世,也不是个普通的角色,查不出什么背景,也不是春城人。”聂文诚喝了一口酒,低声说道,“不过也亏了哥能想到这么釜底抽薪的计,现在他们得了个空壳,全是白费。”

雷绍衡安静的坐着,没有说话,面上也毫无胜利之后该有的得色,一如平常一般宠辱不惊。

“我是真好奇,杨慕清他们现在是靠不住了,那么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动作呢?”聂文诚单手支着下巴。

“要么宣布破产,要么继续往里砸钱。”秦臻想了想,“继续砸钱的可能性不太大,他们既然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便断没有再往里砸钱的必要了,毕竟,留下的摊子也不是他们用钱就能补得了的。”

“他们也不是蠢的,该知道弃军保帅。”聂文诚笑道,“我看那个微安对盛世这么来势汹汹,舍不舍得弃掉还是个问题呢。”

雷绍衡淡淡的笑了笑,朝他们二人遥遥举杯,“她会弃的。”

秦臻抬眸,“那个女人的背后,还有谁?”

秦臻一句话,问住了两人。

这也是雷绍衡所想要知道的。

从娱乐城出来,雷绍衡站在街边,看着五光十色的霓虹,忽然有些倦倦的迈不动脚步。

何易将车开了过来,他矮身坐了进去。

“雷先生,回瑜园吗?”何易看着一上车就似极倦怠一般闭上眼睛的雷绍衡。

“去事务所。”他沉声说道。

事务所里早已没有人了,巡楼的保安看见他有些惊讶,忙问有没有他帮得上忙的地方,雷绍衡只淡淡的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需要他的帮忙。他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往椅子里一坐。

夜里很安静,雷绍衡坐了片刻,目光定定的看着办公桌上那只玻璃糖罐子。

月光温柔照下光芒,瓶子里全是琥珀色的粽子糖,麦芽糖汁凝成一颗又一颗,晶莹剔透,白银月光,粽糖是明亮温润的色泽,他瞧得出神,便打开瓶盖取了一颗来尝。登时口中满是粽香,甜糯到不可思议。

连雷绍衡自己都有些惊讶,自己竟真的容忍这只罐子大摇大摆的一直呆到现在,更别提事务所里的其他人,在初初见到与他办公室昭然不搭的糖罐子时复杂的心情了。

他淡淡逸出一抹笑,将糖罐子护在掌中,似无限珍惜的轻抚着光滑的罐身,神情慢慢变得柔软。

想起那些过往,想起那一段一段往事。

雷绍衡嘴角的笑容,不自觉也愈发飞扬。

这个时候,她又会在做什么?

雷绍衡开了盏小灯,粉色的手机在掌中握着,拇指触过开机键,迟迟没有用力。

许久,他只是收好手机。

目光在不经意间落在一旁的报纸上,雷绍衡眉头倏地一紧,将报纸抓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一副不太清晰的照片上。

那是一桩凶杀案,死者躺在担架上覆着白布被抬出,满页的警察在阻挡,可是围观的众多群众中,一抹小小的身影,只是小半个侧脸,甚至都瞧不清,但是那神情冷漠如雪,似是记忆里的谁。

他的眉头愈发的紧了,连呼吸似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雷绍衡死死盯着那报纸,盯着那小半个侧脸。

云覆月,夜色几近深不可见。

盛世集团刚刚易主却又陷入新的危机,而此事也被人捅了出来,新任董事微安被记者围追截堵的苦不堪言,便连已经轻松卸任的雷绍衡三人也遭到了记者不同程度的围追。

而近日爆出来的一组照片,却是雷绍衡牵着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男孩一同出现的照片。

照片里众人无不惊讶的发现,小男孩的眉眼,与雷绍衡几乎一模一样。

一直相信雷绍衡忙完了便会来找自己的蔚海蓝,也看到了那张照片。

记者将角度抓得很好,照片上的雷绍衡与那孩子都是正面出境,两人不光长相相似,冷冷注视着前方的漠然都几乎如出一辙,只是雷绍衡看着更成熟更优雅俊美,那孩子虽老成,稚嫩的脸庞到底还是缺少雷绍衡那般的魄力。

报纸上豆大的标题如是写着春城昔日大亨雷绍衡与其私生子近日曝光。

怀里的猫儿还在安睡,蔚海蓝一直平静的心,掀起了波涛。

聂文诚和秦臻在看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也不禁瞠目。

这简直就像是雷绍衡孩童时期的高仿翻版。

那眉,那眼,那鼻子,完全就是雷绍衡,除了瘦了些,没有任何差别。

男孩儿穿着柔软的衣服,静静站在雷绍衡身边,倨傲的模样,不容人亲近。

聂文诚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望着那男孩儿,目光又是移向雷绍衡,“哥,这是…”

若说这个孩子不是雷绍衡的,恐怕也不会相信。

没有巧合会长这么相像。

可是,也没有听说他有个孩子。

而且还是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若非是乌龙,那就是真的让人震惊了。

雷绍衡走向他们,那男孩儿也跟随着他静静一坐,安静的出奇。

男孩儿低着头,墨黑的头发遮了眼睛。

雷绍衡终于开口道,“他叫廷雨。”

秦臻默然地瞧着这一大一小的两人,没有说话。

聂文诚纵然是心里困惑,可是瞧雷绍衡不愿再多说的样子,也不再追问了。

无论这孩子究竟是谁的,看来定是和雷绍衡脱不了干系。

不过,他的母亲又会是谁?聂文诚又道,“正巧,彤彤放寒假了,明天就会过来。两个孩子在一起,也会有伴。”

聂彤到来的那天,春城突然降温。

一月到来,这是一年里最冷的时节。

聂彤由聂文诚从机场接回,随罗思予一起带着聂彤去了瑜园。

“叔叔,你说要给我介绍个好朋友?”聂彤牵着两人的手,还背着小背包,裹着围巾戴着手套,十分可爱。

聂文诚应道,“他叫廷雨,比你大,你要叫他哥哥。”

聂彤撇嘴,“比我大又怎么样。”

聂彤可是家里的小霸王,除了父亲和叔叔几人,任是谁,她都是不给面子的。家中有财有势,加上独断独行的性格,让她趾高气扬。上学后倒是好转一些,身边也有了朋友,但是不爱低头的她,始终都留不住伙伴。

罗思予笑着说道,“彤彤,你喜欢雷叔叔吗?”

“喜欢。”聂彤想也不想回答。

“那你一定也会喜欢廷雨。”

“为什么?”

“因为廷雨和雷叔叔长的很像。”罗思予道。

聂彤望向这陌生的园子,仰头问道,“思予姐姐,这里是哪里?”

“这儿是雷叔叔的家。”

“噢。”

园子的后庭院,冬日里常青的树木依旧葱郁,午后的阳光很暖,洒下一片金光灿烂。庭院里放置了两把椅子,桌上摆放了茶水点心,雷绍衡坐在其中一把,他的俊颜漠漠,却不乏温柔,他正望着前方伫立的小小身影。

男孩儿站在画板前,他正在作画。

他只是拿着一支素描笔,熟练沉默地勾勒。

而画板里的图画,那是一幅庭院图。

“廷雨,你画得真好。”罗思予赞美道。

聂文诚也颇为认同,这么小的孩子,画得这么好,却是少见。

雷绍衡回过头,瞧向三人。

聂彤的目光却逗留在那小男孩儿的身上,她走过去,来到他身边,扭头望向他,视线定在他的侧脸。

廷雨的注意力都在画板上,不为所动。

聂彤见他绷着小脸,好像很不快乐的样子,如同她从前学钢琴一般。

聂彤闷了一会儿,却忽然伸出手,她竟是一下子将画架推倒在地。

大人们都愣住。

“彤彤?”

廷雨手里还握着素描笔,侧目瞥向身边的小女孩。

聂彤狡黠一笑,廷雨愣住,她一把拉过他道,“走吧,我们去玩儿。”

众人瞧见男孩儿被女孩儿拉走了。

那画面太美,仿若寒冬里的一片艳阳天。

392:尾声莫家父子

蔚海蓝已经拒绝再去听说那些商场上的战争,奇迹的是身体倒好了些,仿佛在坚强地支撑着什么。她只是瞧着那份报纸,失神一般地想着。那如此相似的小小身影,骨血一般刻出来的孩子,若说不是他的,她是断然不会相信的。可若是他的,这又怎么可能。

而此时此刻,那个孩子就站在了她的面前。

罗思予带着聂彤和那男孩儿一齐来了。

罗思予方才电话联系了蔚海蓝,聂彤回到春城,就闹着要见她。这会儿又有了个伙伴,便也一起带来。只是罗思予心里也在踌躇犹豫,雷绍衡和廷雨的关系正是不清不楚。大人们也不好去问廷雨,廷雨的性子沉默得出奇,只怕会触动他心里的伤口。

罗思予起先并不知廷雨也会一起去。

谁料她去接聂彤的时候,廷雨也在她的身旁。

罗思予也不好说了,只得带着两个孩子去见蔚海蓝。

这一路上聂彤就没收过声,她一直在问。

罗思予也听的很认真。

“廷雨,我们现在要去见海蓝姐姐。你见过海蓝姐姐吗。”聂彤问道。

廷雨不说话。

聂彤又道,“海蓝姐姐和雷叔叔结婚的,就像爸爸和妈妈一样。”

廷雨依旧是不说话。

等到了城西风景辛名下的洋房里,聂彤就拉着廷雨的手,蹦跳着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

层层的旋转楼梯,蔚海蓝从下人口中知道他们来了后走下来。猫儿跟随在她的脚边,细长的尾巴卷着。蔚海蓝披着大围巾,一条紫色的羊毛裙,这屋子里全是暖气,下人们都穿得很单薄,而她怕冷,还裹了条围巾御寒。长发利落顺直地披散在肩头,低头望向大厅里站着的三人。

“蓝姐。”罗思予轻声呼喊。

聂彤则是高兴地嚷嚷,“海蓝姐姐,我放寒假咯。”

蔚海蓝微笑着一步一步踏着台阶而下,她的视线却没有从那个男孩儿身上转移。

果然是神似。

蔚海蓝记得那照片,雷绍衡小时候大约就是这个样子。

眉眼无不相似,只是这个孩子比那照片又要大一些,却是不爱笑的。

年幼的雷绍衡是爱笑的。

他一笑就明媚灿烂。

男孩儿也不偏不动地望着她,目光坚定而执著,炯亮无比。

聂彤拉拉他的手,冲蔚海蓝道,“他叫廷雨,宫廷的廷,雨水的雨。”

廷雨。

这个名字在蔚海蓝心里默念,一阵陌生过后,就有了别样的空洞。

廷雨终于开口,“莫廷雨。”

“呃?廷雨你姓莫吗?你不是和雷叔叔一样姓雷吗?”聂彤还是个孩子,虽然鬼灵精一个,但还是单纯的以为廷雨应该是姓雷,他是雷叔叔的侄子。至少她先前问的时候,廷雨没有否认,在聂彤觉得那就是承认了。

罗思予却也是不知道廷雨的,只晓得他的名字,听见他说他的全名,狐疑着该不会是这个孩子的母亲姓莫。

蔚海蓝觉得寒冷,这种寒冷,从骨子里透了出来。

这个孩子,他姓莫。

闲散的书房里,蔚海蓝让下人备了点心,聂彤拉着莫廷雨玩儿,兜转了一圈,指着那棋盘说是要下五子棋。莫廷雨不屑一顾,表明了没兴趣。罗思予赶忙坐在聂彤接了任务,两人就开下杀上一盘。莫廷雨不时地瞥上一眼,老成地皱眉,而后目光一转,又逗留向蔚海蓝。

聂彤素来是习惯了分心,一边下棋,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还不忘记说话。

“海蓝姐姐,你为什么住在这里,不住在雷叔叔的园子里呢?”

蔚海蓝轻声说道,“这里比较清静。”

罗思予仅是对他们之间略知一二,但是也晓得一定是闹的不合了,不然也不会各有住所,况且这边的屋子,属于城西范围,她问过聂文诚,这里是风家名下。罗思予只怕小家伙口没遮拦说出什么话来,急忙忙回道,“海蓝姐姐身体不大好,所以才在这里休养。”

“姐姐生病了吗?要不要紧?”聂彤嘴里是咀嚼到一半的糕点,含糊不清又是担心地问道。

莫廷雨却道,“要紧的话,她还能在这里。”

聂彤也不在意他的话,一下来到蔚海蓝面前,“生病了,不要怕,不痛不痛的。”

蔚海蓝摸着聂彤的小脑袋,抬眸望向斜对面坐着的莫廷雨。

那双眼睛亮得不可思议。

在蔚海蓝的印象里,这样的注目,若非是爱,那就只有是恨。

这个孩子,对她有着敌意。

敲门声咚咚响起,下人随后推门而入,“小姐,有位雷先生找您。”

“啊?是雷叔叔来了吗?”聂彤惊喜道。

莫廷雨抿着唇,俊秀好看的脸庞半侧淹没于暗里,有一丝阴霾。

蔚海蓝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也以为会激动难以抑制,却不料听到他的到来,竟会是那么平静。

蔚海蓝点了个头,下人便退去回应了。

不过一会儿,下人又领着雷绍衡折回到来。

书房的门方才就没有关上,轻轻敞开着,掩了一小半。

聂彤又回到棋盘和罗思予继续下。

蔚海蓝端坐在椅子里,怀里抱着那只白色的猫儿,她随意地垂着头,长发落下,那张本不丰润的脸就愈发显得尖瘦。

聂彤突然高兴地喊,“雷叔叔,你来啦。”

聂彤哪里知道其中的那些个纠缠,只想着他来了,人都到齐了,心里边高兴,嚷了几句,心思又回到棋上。罗思予礼貌尊敬地向雷绍衡打了声招呼,却也替两人烦恼,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她也不再多言,只陪着聂彤将棋下完。

蔚海蓝幽幽抬起头来,那目光如一汪深潭,她终于对上他。他站在门口,还不曾走进来,西服笔挺,衬衣雪白,黑发如墨,任是如何看,都是从前那个他,潇洒的,俊逸的,深不可测的,永远也琢磨不透的。

而他的眼睛,也还是那么冷漠。

不复半点温柔。

“廷雨。”雷绍衡终是开了口,却不是喊她。

莫廷雨听闻后就站起身,高瘦的孩子,自有一股英气。他沉默地走向雷绍衡,仰头望向他。他伸出手抓住他的大手,轻轻地握住,慢慢转过头来,扫过书房里的三人,露出一抹微笑,对着蔚海蓝微笑。

“回家了。”雷绍衡又是沉声说。莫廷雨清脆的童声应道,“好的,爸爸。”

蔚海蓝怔了下,那一大一小的身影也在眼中模糊不清。迅速地聚起光芒,深锁一抹伤痛。

罗思予也惊到了。

虽然这个可能在每个人心里盘踞,但是雷绍衡没有表明过孩子的身份,而那孩子也没有喊过他,谁都还在迟疑。如今这一声“爸爸”,显然是让众人瞠目结舌了。雷绍衡有个儿子,一个十岁大的儿子,这简直是难以置信。

聂彤惊奇道,“廷雨,雷叔叔是你的爸爸?”

莫廷雨不再回答,只是微笑。

他的笑容,童真纯善。

那么忽然笑开,真是像极了年幼的雷绍衡。

雷绍衡牵着莫廷雨,双眸冰冷地扫过蔚海蓝,转身时丢下一句,“我们先回去了。”

“啊?为什么这么快回去?雷叔叔?廷雨?”聂彤顾不得下棋了,想要追上去,但是偏偏又脾气倔强,不肯去追。棋子握在手里边,嘟哝地说道,“廷雨真讨厌,说好了来这里玩儿的,现在又走了!不守信用,最讨厌了啦!”

蔚海蓝半晌才道,“彤彤要和他们一起回去吗?”

“不要,我才不走,我是来看海蓝姐姐的。”聂彤漂亮的眼睛又圆又大,小声问道,“廷雨是雷叔叔的小孩,那他的妈妈是谁。”

罗思予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