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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枫嗤之以鼻,辛玥凝却是引以为豪,开心笑道:“我儿自然是能为穹岳争光,只是你堂堂穹岳皇子,将来是要傲视六国的,怎可为前来朝拜的小国使节表演呢!”

燕儆想想也是,他可是未来的一国之君,给那些使节表演确实不妥,但是刚学的剑术不能展示,他又浑身不舒服,想了想,燕儆笑道:“那儿臣为母后表演如何?”

辛玥凝赞许的笑道:“好。”

燕儆走到正厅中央,一名太监双手捧着一柄两尺长的宝剑来到他身旁,那剑未开刃,剑身雪白,精钢锻造的花纹在舞动间流光溢彩,剑柄上镶嵌的各色宝石也明晃晃的眨眼。花哨的招式他舞得有模有样,看来这把剑的重量也是专门为他打造的。

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孩子,青枫有一瞬间的恍惚,这就是皇家教养孩子的方式吗?燕弘添小时候是否也是这样?不可能,想到那个一身霸气,只需一个眼神就叫人呼吸停滞的男人,青枫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

这孩子如果一直这样养,将来只会是个自以为是娇纵无知的昏君,燕弘添为什么不管呢?这是他儿子啊?

“主子小心!”

青枫想得出神,忽然感到一股劲风袭来,耳边只听见茯苓一声惊呼,胳膊被人狠狠的往后一拽,青枫整个人向后跌去,狼狈的坐在地上。

回过神来,就看见那把短剑直直的指着她,离她的脸不到一尺。突来的变故,其他嫔妃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青枫暗恼,他居然敢用剑指着她!你老子我都敢和他对吼,何况是一个娇纵蛮横狐假虎威的小孩子!

在青枫冷冽的目光瞪视下,燕儆怯怯的收回他的短剑,随即又觉得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瞪一下就收了剑很没面子,头一昂,嗤笑道:“我还当是什么绝色美人迷惑了父皇,一个丑八怪而已。”

“儆儿,休得无礼。”辛玥凝慢吞吞的走到燕儆身边,看向还坐在地上的青枫,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之色,“妹妹没事吧?儆儿是在顽劣,你可别放在心上。”

青枫忽然低下头,轻哼一声,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之色。

“主子?”茯苓急忙上前搀扶,青枫却是靠在她肩上不住的呻吟。

辛玥凝凤眉微挑,故作关心的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哼,孩子最好流掉!

看青枫久久起不来,水芯心中划过一抹不安,赶紧上前搀扶,青枫这孩子不能留,却不是今天这样的方式,皇后是在给自己和皇子找麻烦。

青枫抓着茯苓的手勉强的起身,一把推开水芯,青枫瞪了辛玥凝一眼,对着茯苓说道:“回宫!”

青枫的瞪视非但没让辛玥凝生气,还让她心情大好,看着青枫遥遥晃晃的往外走去,辛玥凝也没让人上去搀扶。

青枫似乎很痛苦,整个都靠在茯苓怀里,茯苓有些扶不住,走到一张桌子前,青枫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又要摔下去。桌子后面的俞美人赶紧起身搀扶,青枫不知是气急了还是疼糊涂了,扬手就给了那俞美人一个耳光,俞美人怯怯的跪倒在地,青枫指着跪在地上的俞美人吼道:“你们都想害死本宫是不是?”

舞儿跟在甄箴身边这么久,也不是愚笨之人,青枫不会无缘无故甩人耳光,还偏偏是俞美人,思索了一会好像有些头绪,舞儿上前扶着颤抖不已的俞美人,一脸不服气的低声哼道:“是清妃娘娘自己撞过来的,怎么怪到我家主子头上。”

这声抱怨不高不低,足够身边的听到,只见青枫脸色一沉,怒道:“你……放肆!”

站在俞美人身后的蓝衣女子,看穿着应该也是个美人,以前有慧妃护着俞美人,她可没少吃亏,这次自然是想落井下石,看青枫气得面色发青,蓝衣女子看着舞儿说道:“原来是慧妃身边的舞儿啊,难怪了,只是你以为你现在服侍的还是慧妃吗?”

“来人!”青枫指着舞儿,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急怒,声音都在发抖:“把她给本宫扔进冷宫,让她们主仆团聚!”

漪澜宫里的侍卫看向皇后,只见皇后微笑着点头,立刻上前拖着舞儿出了漪澜宫。

辛玥凝走到青枫身侧,看她脸色铁青,心里大乐,嘴上还是假惺惺的说道:“不过是个贱婢罢了,妹妹何必生气,身子重要。”哼,当时她还想和甄箴一起联手对付她,她现在倒要看看,是谁对付谁!

青枫看也不看辛玥凝一眼,由茯苓搀着出了漪澜宫。走在宫道上,青枫脸色恢复如常,但是仍是让茯苓搀扶着,青枫低声问道:“皇上到目前为止,真的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茯苓轻轻点头,“是。”

难怪那孩子这般嚣张,辛玥凝有恃无恐,今天就算他害得她流产,燕弘添也不能把这个孩子怎么样,燕儆是燕弘添唯一的儿子,这样一来他必定是将来的太子,一国储君,若是燕弘添有个万一,他就是皇帝,燕弘添这样精明睿智的人,怎么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那孩子若是即位,别说她没有活路,就是楼夕颜,夙凌这样的朝臣,将来也有可能被辛氏一族给灭了。

这两天愉悦的心情急转直下,握紧茯苓的手,青枫轻声说道:“甄箴快临盆了,你先找好稳婆,等舞儿的消息,一定要让她们母子平安。”

“是。”茯苓脸色也异常凝重,今天若是没来得及拉主子一把,那一剑当真伤了主子,皇上又会如何呢?

正文后宫疑云第六十四章狩猎

夜幕早已降临,茯苓很是无奈的看着书房里心无旁骛聚精会神画画的人,从漪澜宫回来主子就开始作画,本来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不想这一站就是三个时辰。晚膳也没有用,只随便喝了两口汤。

扫了一眼画纸,看样子快画完了,茯苓正要吩咐如意准备些饭菜,就看见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大步走进清风殿,院子里的人赶紧跪地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这两次来,好像都不让太监通报了。茯苓回过神来行礼,燕弘添已经来到屋内,对着她手一抬,低声说道:“退下吧。”

茯苓看了一眼书房内仿佛毫无所觉的主子,再看看皇上的脸色,安心的退了出去。

书房内烛火通明,隔着薄纱,不难看见一道清丽的身影正站在桌前,燕弘添剑眉微皱,走了进去。

大大的书桌上,五六只大小各异的毛笔一字排开,左右两个墨玉笔洗,一个一尺来宽的暗青色砚台摆在最中央,画纸覆盖了大半张桌子,青枫站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只大狼毫,笔法挥洒自如,神情专注。他只看过青枫的画,却没看过她作画的样子,这阵势不小,挥毫泼墨间,仿佛笔下的世界皆由她主宰,燕弘添看得竟有几分恍惚,眼中划过一抹玩味。

或许是为了方便作画,她只穿了一件窄袖的交领长裙,轻薄的衣衫下,隆起的肚子越发扎眼,燕弘添再次皱眉,“身体不舒服还画画?”声音低沉,却已是明显不悦。

青枫今日画得很顺,心情颇好,连头都没有抬,笑道:“我没有不舒服。只是皇后最近对我似乎特别感兴趣,太后过两日也回来了,不想应付她们,我准备装病了。”

燕弘添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笑道:“你倒是坦诚。”

提笔沾了点墨,又在笔洗里极快的掠过,青枫画画一向随性,任清水带着墨迹滴落纸上,期间还抬起头看了燕弘添一眼,带着几分无辜,几分狡黠,回道:“对你说谎不是欺君之罪吗?”

青枫难得这般轻松的和他调笑,燕弘添也不再计较,手环上那已经不再是一手盈握的腰肢,燕弘添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儆儿有没有伤到你?”

他果然是知道的!那为何不管教呢?青枫不动声色,换了一只小一点的毛笔,轻轻沾了墨,不轻不重的轻哼道:“凭他?”

听说那小子居然用剑指着她,难怪青枫心中恼火,似乎身上的刺都竖了起来,燕弘添哈哈笑道:“朕差点忘了你有爪子。”自从青灵落水之后,她的爪子似乎是收敛了很多。

对于这明显的揶揄,青枫耸耸肩,假装没听见。看她画得如此专注,燕弘添有些好奇她在画什么,低头看去,那是一幅……狩猎图?

宽大的画纸上方,大片大片墨黑渲染下一轮弯月映出皎洁的冷光,画纸中央,七八只灰黑色的野狼被一圈一圈利箭团团围住,箭身一半末入地里,可见猎人拉弓的劲力,狼群被困死在箭圈之中,几只母狼躁动的扒着脚下的砂石,一只公狼想要突围而出,才刚跃起,利箭已经刺穿它的前腿,血沿着箭翎一路滴落,侵染了脚下的泥沙。被护在最中间的,应该是这群狼中的头狼,相较于其他野狼的慌乱躁动,他显得沉冷而凌厉,四肢稳健壮硕,充满着力量,那双狼眼直直的盯着前方,仿佛要直射入看画者心中一般,暗黑的冷眼中闪着算计与奸佞的光芒。

盯着这样一双眼睛,燕弘添竟有一种搏杀的冲动,环在青枫腰肢上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怎么忽然想画这个?”

青枫能感到身后的男人那蠢蠢欲动的杀气,心下暗喜,她自己都画的热血沸腾,如果看得人无动于衷,那她就画得太失败了,青枫笑道:“今天听见一首有趣的曲子,忽然很想画一张狩猎图。”进宫之后,她都没什么画画的兴致,听了那首《裘图》,脑子里立刻出现一幅图画,回到房里就迫不及待的要把心中那热烈的画面画出来。

青枫侧过头看向身后的燕弘添,笑道:“是不是奇怪为何只有猎物没有猎人?”

对上青枫神采飞扬的眼眸,燕弘添随即笑道:“猎人应该比猎物更懂得隐匿,朕只是好奇是怎样的猎人。”

“俗话说见仆识主,看见这样的猎物,难道你看不出猎人的样子吗?”如果燕弘添看不出来,那就是她没画出那种张力,一副绝好的画作,可不能仅仅只是看到画上的东西,青枫暗自叹息,她一直觉得姐姐和玉菡萏未能将《裘图》中精髓表现出来,希望通过自己的画呈现一二,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差了点什么。

地上一只只密密麻麻的利箭围成的箭圈,可见猎人要射死他的猎物并非难事,现下却只是将它们困于圈内,似玩弄又似挑衅。燕弘添隐隐能感受到猎人的心思,却还是不够。眼光扫过那只头狼,燕弘添黑眸微眯,眼中划过一抹冷光,伸手选了一只最小的画笔,沾了一点朱砂,青枫忽的眼前一亮,有几分急切的伸手要拿下燕弘添手里的画笔,看着怀里兴奋的女人,燕弘添薄唇微扬,把画笔交到青枫手中。只见她利落的将那抹猩红轻点在狼王的眼珠上,只是极少的一点,与原来的暗黑狼眼交融,瞬间狼眼中迸射出血红的寒光,绝望与极恨交织着恐惧,猎物只有在垂死挣扎时才有这样的眼睛。燕弘添眼神一暗,心中竟涌动着嗜血的冲动。

耳边传来比平时略重的呼吸让青枫很是满意,收了朱砂画笔换回那只大狼毫,青枫沾了几缕浓墨,在纸上自如的挥毫,夜色立刻更为浓重阴寒起来。看着怀里笔法潇洒的女子,燕弘添心中又另有一番疑惑,青灵说是失去了记忆,却精于验尸,据说那青末也是个心思缜密的破案高手,身边的青枫,确实如传闻般专于书画,但是却偏爱这种冷酷的风格,而且还能准确的呈现出来,这青家三姐妹倒真是奇葩,又或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奇遇?燕弘添状似随意的问道:“你们姐妹三人倒是都很特别,常常出门游山玩水吗?”

青枫根本不知道已经被卓晴和顾云附体的姐妹在宫外做了什么,只当是燕弘添好奇,轻松的随口回道:“毕竟是女子,倒也不常常出门,不过爹娘对我们都很包容,我们姐妹常有机会出门走走,大姐喜琴,小妹爱棋,她们虽也爱山水,只是更喜欢去灵气逼人的地方,感受心灵的宁静。”

“那,你呢?”燕弘添承认,他对她的好奇更多一些。

“我?”青枫莞尔一下,大方回道:“我偏好磅礴的景致,只可惜,没太多机会见识。”

燕弘添静静的听着她说话,幽深的眼看不出想些什么。手自然的搭在青枫隆起的小腹上,自从上次她说孩子会踢人之后,他似乎格外中意这个位置。深秋了,夜有些凉,透过薄薄一层不料,那不正常的高温让他再次皱起了眉头:“好烫,你真的没事?”

心里一暖,青枫故作轻松的笑道:“放心,我没这么娇弱,不然早被你折腾死了。”她刚进宫的时候,真可谓水深火热。

燕弘添微微挑眉,她这算是抱怨?

身后结实宽厚的怀抱,横在肚子上的手不时摩挲,若有似无的碰触,都让青枫无法集中精神。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毛笔,青枫叹道:“你这样我怎么画?”

青枫以为燕弘添会霸道的一笑了之,他却是揽着她的肩,将她转过身来,正面对上她的眼。因为要画画,屋里烛火点的特别明亮,燕弘添眼底的倦意显得那么明显。

两人对视良久,燕弘添忽然认真的说道:“以后离儆儿远点。”

青枫微怔,心下有恼怒,有疑惑,有好奇,有猜测,最后都只化作一声:“好。”

似乎是有些疲惫了,燕弘添退后两步坐在身后宽大的红木椅子上,手还环着青枫,顺势的就她抱坐在腿上。青枫面色微红,很是别扭。想要挣脱他的手,却反被搂得更紧,燕弘添的下巴还轻轻磕在她肩膀上,眼睛半眯。看他眉宇间尽是疲惫之色,青枫也不再动了,任她这样搂着一会,才轻声问道:“庆典的事让你很头疼?”

燕弘添随意的嗯了一声,本来办一次庆典就费心费力,今年还比往年横生出更多事端,一会是挖心索命的连环凶案,一会又出了个专挑奸淫掳掠之事来干银发凶徒。各国使节陆续都到了驿馆,京城越发的不太平,若这些事情传出去,穹岳颜面扫地。

看他不想多谈的样子,青枫也不问,慢慢起身,拉着他的手往内室走去,“太累了就早点休息。”

今天过来是听说儆儿对她拔剑相向,心里有些放心不下她,过来看看。和她说了一会话,依旧疲惫,心情似乎好了些。燕弘添自己也疑惑,什么时候开始,和她说会话抱着她睡一会,能让他觉得神清气爽,或许是因为她背后没有纠结缠绕的各种家族利益,也或许是她看似逆来顺受,实则不以为然的态度。

走到屏风旁,燕弘添停住脚步,看着内室舒适温暖的床榻,他也很想倒下去好好睡一会,可惜不行。“朕还有事情要处理,你早些休息吧。”抽回被青枫牵着的手,燕弘添走到门边,又停下脚步,说道:“皇后和太后召见你,就说动了胎气下不了床。”

青枫微微一笑,她这算是“奉旨说谎”吗?送他到屋外,燕弘添轻轻抬手,示意她不用再送了,青枫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只说了一句:“你……别太晚睡了。”燕弘添迈出去的步子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就出了殿外。

青枫走回书房,全然没有了画画的心思,然而她做事喜欢一气呵成,还是拿起了画笔,在书桌前面站了好久,又不知下一笔该画在哪里,最后索性放下了笔。罢了,就这样吧。

正文后宫疑云第六十五章庆典(上)

青枫奉旨装病,所有的召见、请安都一一回绝,倒是踏踏实实的过了几天安稳日子,院子里的秋海棠也开了,这十来天里,她忙着摆弄她的花,日子过得很是舒服。

怀孕以后,她比以往嗜睡,燕弘添如果在她宫里留宿,早上总被吵醒,她躺一会巳时也就起来了,这些天燕弘添没过来,她都是午时才起来,但是今天,天才刚刚亮,茯苓就站在她床前叫她起床了,青枫闭着眼睛,喃喃问道:“什么时辰了?”

茯苓低声回道:“快辰时了。”

辰时……辰时?青枫的眼睛终于费劲的睁开了一条缝,不解的问道:“庆典不是午时开始?”怕忘了时辰,她昨天夜里才问过茯苓,午时的庆典,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青枫一看就是没睡够的样子,茯苓微微一笑,一边让身后的宫女把东西准备好,一边解释道:“是午时开始,不过您要现在就开始准备,不然来不及。”往年漪澜宫卯时就开始准备了,若不是看主子有孕在身,她也不会这么晚才过来叫她起床。

来不及?青枫纳闷,不过这时内室里已经涌进七八个宫女,青枫也不好再睡,勉强爬起来坐直身子,茯苓看她终于起来了,麻利的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毛巾,漱口水,茶盅,帮她梳洗,等茯苓收拾好了,青枫也清醒了。

掀开帷幔,青枫才看清宫女手上端着的东西,金簪步摇,翡翠珍珠,各种饰物,还有一套绚丽的湛蓝华服,想到今天是特殊的日子,青枫明白了茯苓一大早把她叫起来的原因,也就没多说什么,乖乖的让如意给她穿戴好,又坐在铜镜前任茯苓在她脸上涂脂抹粉。

青枫猜到这番折腾必定不会这么快结束,却万万没有想到,等茯苓弄好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

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没有一处不完美,茯苓才微笑的说道:“好了。”

这声“好了”对青枫来说简直就是天籁,一动不动的坐了这么久,她的腰都僵硬了,就着茯苓的搀扶,青枫才缓缓的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和脖子。她才起身,一直站在身后的几人发出了一道轻轻的吸气声,青枫抬头看去,那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是满满的惊艳。

装扮了这么久,青枫知道自己肯定是美丽的,但是看清铜镜中的人时,青枫还是不免愣了一下。一袭极地的湛蓝长裙让她本就清瘦的身材显得越发高挑,层层叠叠的裙摆在秋风的抚慰下,如一朵朵飘扬的浪花,腰带束在胸部以下,隆起的肚子反倒不明显了,高高的发髻上插着七八只紫金打造的长簪,一只翡翠琉璃长步摇流苏垂至肩膀,不需走动已微微荡漾,发出悦耳轻柔的叮当声,每只手上还带了三个翡翠黄金镯子,显得她的手纤细洁白,茯苓还给她额间和眼尾贴上了湖蓝色的贴花,眼眉流转间尽显风华,再配上细致的粉妆,脸上的疤痕倒是没那么扎眼了,她盯着铜镜中的自己看了好一会,才幽幽叹道:“需要这么华丽?”

“需要。”三年一次的庆典,对穹岳来说,绝对是最大的盛宴,皇后每次都提前半年开始准备,主子是目前唯一的妃子,绝不能失礼于人前。

茯苓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深知她不喜浮夸的脾性,还给她打扮成这样,必定有她的原因,习惯性的听从茯苓的建议,她也没再说什么,笑道:“走吧。”

青枫只带着茯苓和如意出了清风殿,盯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岚儿嘴撅得高高了,一脸怨念,茯苓也就算了,现在一个新来的小宫女都比她得宠,叫她怎么甘心!岚儿在院子里生闷气,夏吟神色平静的走到她面前,把花剪递到她面前,岚儿瞪着夏吟,恼道:“夏吟姐姐,你倒是沉得住气!”这些日子,自己偶尔还有机会进屋伺候,夏吟姐姐已经好久没能在娘娘面前服侍了,她竟也不急,也不怕最后成了个下等宫女!

夏吟苦笑道:“咱们做奴婢的,要知道自己的本分,主子宠谁,那是谁的福气,自己没那个本事,怨得了谁?”

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岚儿冷哼了一声,也不接那把花剪,怒气冲冲的回房里去了。此刻夏吟脸上再也没有刚才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每天都过得胆颤心惊。青枫对她显然是有了防备,但是她既没为难她,也没把她赶走,不知道青枫心里想什么。主子那边又一直没有动静,再这样下去,她非疯了不可。

走在宫道上,青枫才明白过来,这个庆典到底有多盛大,以前远远有一盏宫灯,现在几乎是每隔几步就有一个艳红的灯笼,除了有品级的女官,宫女们统一都换上了暗红色的裙装,太监统一穿着暗蓝色衣服,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和侍卫也比平时多了几倍。

茯苓看她没有往正阳宫的方向走,问道:“主子,您不过去找皇上?”

“找他做什么?”青枫轻哼:“这种时候能站在皇上身边的只有皇后,我过去有什么意思。”她会去参加这个庆典,一是好奇六国闻名的穹岳庆典是什么样的,二是猜想姐姐肯定是要进宫的,能见上她一面就最好了,她才不在乎燕弘添怎么样呢!

青枫自己也没感觉到语气中的酸味,茯苓却是听得明明白白,和如意对视一眼,两人都聪明的没有多话,毕竟青枫说得也对,能参加庆典的后宫嫔妃并不多,除了皇后可以和皇上一起走上主位,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就连太后也只能坐在旁边而已。

庆典在乾阳殿前举行,青枫过去的时候,那原本广阔的殿前空地,已站满了人,很是热闹。皇宫东大门正对着乾阳殿,宫门大开着,一辆辆马车停在宫门外,五品以下的朝臣都只能站在靠近东大门的地方,青枫只看得后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什么也看不清。乾阳殿前,她总算看见了几个眼熟的人,看样子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和各国使者一起坐在前面。乾阳殿那长长的白玉阶梯之上,一张明黄色的龙椅放在最中间,龙椅旁边,是一张绯红色的软坐长凳,谁会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不言而喻,青枫只扫了一眼便别开了视线。

庆典还没有开始,大臣们互相寒暄着,使者们相互吹捧着,好不热闹。好在官员和女眷是分开的,青枫直接朝女眷所在的方向走去。

青枫刚刚走到女眷们休息的地方,众人看见她纷纷跪下行礼:“参见清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青枫微微点头,大方笑道:“都平身吧,今日庆典,普天同庆,大家不必拘礼。”

“谢娘娘。”

青枫一眼就看见自己姐姐,也不顾周围的人跪着,笑着迎上前去把本就没怎么认真行礼的卓晴扶了起来,开心的叫道:“姐。”

卓晴早就看见一身华贵的青枫了,本就是年轻美丽的女子,这样精心装扮之下,自然美不胜收,好在卓晴也是见惯美人的人,心里暗赞一番,脸上只带着淡淡的笑,说道:“你看起来气色不错。”

青枫笑得无奈,这样妆点,气色不好才奇怪呢。左右看看没见小妹的身影,青枫问道:“怎么没看见小妹?”

“她……”卓晴迟疑了一会,淡淡的笑道:“她不方便过来。”

青枫微微皱眉,大姐已经和楼夕颜成亲了,身为丞相夫人,自然是可以来也必须来,但是小妹这样跟着夙凌,没名没份,这种场合确实不方便来,那么夙凌是什么意思呢?他会迎娶小妹为正妻吗?青枫看向百官聚集的地方,楼夕颜一身紫衫满身贵气,一眼就能看见,他身后不远处,夙凌站在众人之中,一袭暗银色长衫,腰佩玉带,足踏黑靴,低调中透着奢华,不似以往桀骜,尽显儒雅,只是……脸色略有些憔悴。

顺着青枫的视线看过去,卓晴已经猜到青枫在想些什么,轻轻拍拍她的手,卓晴笑道:“放心,夙凌不会亏待她的。”现在她比较担心的是顾云那粗大的神经,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青枫不知道顾云和夙凌之间的事情,自然没有卓晴乐观,依旧忧心的回道:“希望如此吧”。

卓晴也不多说什么,一笑带过,看她怀孕六个月了,还这么纤瘦,正想问问她最近如何,就见她那个秀丽典雅的女官神色略带慌张的赶到她身边,低声叫道:“主子……”

青枫看见姐姐太过开心,也没注意茯苓什么时候从她身边走开,但见茯苓眼底的焦急和慌乱,心知定是出了什么事。对着卓晴抱歉的笑笑,青枫和茯苓往旁边走了几步,问道:“怎么了?”

茯苓上前一步,贴着青枫耳边低声说道:“慧妃今早开始就肚子疼,估计马上要生了。”

“什么?!”现在要生?!

正文后宫疑云第六十六章庆典(下)

“什么?!”现在要生?!

青枫慌了神,这一声低叫惹来几道惊讶的目光,青枫赶紧收敛心神,拉着茯苓往旁边又走了几步,声音压得低到不能再低,急道:“你快带稳婆过去给她接生。”

茯苓面有难色,却还是点头回道:“是。”

刚要走,茯苓的手腕上忽然一疼。“小心一点。”刻意压低的声音和手腕上的疼痛都显示着青枫心中的慌乱,茯苓用力的点头回道:“主子放心。”

今日庆典,各国使者觐见,宫里的近卫军比平时多了一倍。即使是平日里人迹罕至的冷宫,这个时候怕是也有近卫军巡视,青枫在心里暗骂一声,甄箴,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赶在这个时候生!

“发生什么事了吗?”身后响起一道柔和的询问声,青枫还是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姐姐正担忧的看着她,青枫赶紧回道:“没事。”

嘴里说着没事,脸上却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卓晴轻叹道:“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我们都会尽力帮你的。”青枫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性格又刚烈,每每做事都不计后果,看着她脸上比自己和顾云深得多的疤痕,卓晴总有一种胆颤心惊的感觉。估计上次帮她盗太后私印,也是危险重重不遗余力吧。占据了她姐姐的身体,享受着她对姐姐的情谊,卓晴早已经决定把青枫当作妹妹来照顾了。

清冷的声音算不上温柔,却比往常多了几分自信几分笃定,姐姐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胸中流淌的暖流,平息了心中慌乱,青枫点点头,回道:“我知道,真的没事。”

显然她是不愿说了,想想后宫里的事情,自己似乎也帮不上什么忙,卓晴也不再多问,两人随意闲聊了几句,青枫明显心不在焉,卓晴干脆也住了嘴。正午十分,一名礼官走上乾阳殿前的石阶,笔直的站在石阶的顶端上,一句话都没说,原本喧闹的空地上,渐渐变得安静下来。身边的人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卓晴轻推了一下青枫的肩膀,说道:“看样子仪式快开始了,你过去吧。”

“嗯?”青枫回过神来,抬眼看去,就见一行百来人队伍浩浩荡荡从乾阳殿后走了过来,看那阵势,来的人想必是燕弘添。青枫抱歉的看着卓晴,今日难得有机会和姐姐亲近,自己却……青枫满面愁容,卓晴只是爽郎的一笑,虽然不舍,青枫也只能往乾阳殿前走去,白玉石阶下的空位才是她的位置。

“皇上驾到!”

青枫才刚站定,不同于以往尖细的太监吆喝声的浑厚男声响起,一声声由远及近传来,除了近卫军依旧威武的站着,其他人同时俯身跪地行礼。

青枫有孕,不方便行礼,只能半跪,也因此,在燕弘添出现的那一刻,她一眼就看见了他,燕弘添今天穿着一件墨黑礼服,肩袖的位置,用金丝绣了两条飞天金龙,腰上配了红玉环带,紫金发冠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金光,平日就冰冷的寒眸此刻越发深沉,微扬的嘴角丝毫没让他看起来亲和一下,似笑非笑的样子反倒透着一股不容直视的王者之气。辛玥凝和许久未见的楼素心走在燕弘添左右,两人皆是一袭精美礼服,满身华贵。辛玥凝那暗红华服的拖地大裙摆上,还绣着百年朝凤图,与燕弘添的金龙交相应和,尽显尊贵。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穹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从燕弘添跨上白玉石阶的那一刻起,上千人同时高呼万岁,那响彻天际的呼声震得青枫耳朵发麻,心也跟着颤动。青枫稍稍抬眼看去,乾阳殿上的他,长身而立,目光平静的冷视着俯首称臣的众人,在这一刻,青枫才真正在感受到什么叫六国朝拜的天威,什么叫至高无上的皇家威仪,燕弘添只静静的立在那里,就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站立着,接受来自四方朝拜。

燕弘添落座,呼声停歇。

“平身。”长久的寂静之后,低沉的男声响起,青枫仿佛听到自己和所有人一样,长吁一口气的声音。

“谢皇上。”

“谢穹帝。”

燕弘添微微抬手,宫门城口上的长号角同时吹响,洪亮的号角声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一会之后,号角停歇,一群壮汉,三人一组的合抱着一面面大鼓,跑进乾阳殿前面的狭长空地,这时众人才注意到,空地的中央,架了一个一丈来高的木台。

壮汉开始一下一下的捶着大鼓,这时一女子身着红衣,踩着鼓点从宫门处缓缓行来,手里抱着那把青玉翡翠古琴越发青翠,她走得很慢,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清瘦的身影行走在用力挥臂的壮汉中间,强与弱的对比,透着揪心的美感。女子走到几个大鼓环绕的高台前,步履轻盈的走了上去,行走间如风中垂柳,尽显女子柔美。到了高台之上,那女子竟是盘腿而作,将琴至于膝上,举手投足间又流淌着淡淡的潇洒与超然。

素手一扬,鼓声骤停。一串清音响起,曲调悠扬,如高台上的女子,娇柔中带着几分洒脱,琴音渐弱,几面大鼓同时敲响,打破了古琴清冽之音,曲子细听之下,和上次演奏的略有些不同,有了钟鼓之声相合,《裘图》展现出了恢弘的气势,与这庆典的气氛十分融合,彰显着穹岳大国之姿,玉菡萏这一曲,在未来的三年里也会在六国间广为流传吧。

表演很精彩,可惜青枫现在一颗心都系在慧妃生孩子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

往年的庆典表演都是由太后和礼部共同决定,大多没有什么特别的,今年的表情却似乎很和皇上心意,燕弘添的眼睛难得的也随着众人的目光一起,落在红衣女子身上,只因听着这首曲子,他莫名的就会想起青枫画的狩猎图,曲子和画作相得益彰,却略有些不同,曲子蓬勃大气,如一队运筹帷幄的猎人们在追逐分明已是囊中之物的猎物,而青枫的狩猎图则更有意思些,那是勇猛好战的猎人与狡黠凶残猎物的对决。

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燕弘添看向石阶下的青枫,却见她眼睛直直的盯着手里的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子……”

青枫等了大半个时辰,茯苓终于回来了。不敢动作太大,她依旧是那样坐着,只是手里握着的茶杯紧了紧,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钟鼓之声很响,即使是正常说话都未必听得清楚,茯苓却还是谨慎的把声音压低,贴近青枫耳朵,“稳婆还在给她接生,但是一直生不出来,怕是难产……”

难产……

始终提着的心倏的一沉,青枫手里握着的茶杯“啪”一声掉落在桌上,溅了一桌子水花。

声音不算大,却还是引来好几道关注的眼光,其中一道来自高位上的男人,青枫不敢看他,灵机一动,她手捂着肚子,面露痛苦之色。

茯苓惊道:“主子?”该不会是被吓到动了胎气吧?

就在茯苓着急要给她把脉的时候,青枫抓住她的手,微微收紧,面色依旧痛苦,声音却平静的回道:“我没事。”

燕弘添早已收回视线,黑眸依旧看着高台上表演的艳红的身影,却没有了刚才欣赏的兴致,低声叫道:“高进。”

“是。”不需要燕弘添多说,高进快步走到青枫身边,低声问道:“清妃娘娘,您怎么了?”

青枫手捂着肚子,眉头微微的皱着,笑得有些勉强,“没事,就是……肚子忽然有点疼。”

“来人,宣王御医。”

青枫没想到高进会宣王御医,急道:“别!”除了黄矫,王御医是燕弘添专用的御医,医术自不必说,但是他要是一来,自己不就露馅了?感觉到语气太急,高进起疑,青枫撑着腰,笑着解释道:“没什么大碍,宣林丰来给本宫看看就行了,这些日子都是他给本宫调理诊治,比较了解本宫的身体。”

高进盯着她看了一会,才对身后的太监说道:“宣林御医过来给娘娘诊治。”

“是。”太监匆匆跑开,高进却没有回到燕弘添身边,而是站在青枫身后一丈由余的地方,看来没听御医说个明白他是不会走的。

确定高进听不见她说话,青枫低声继续问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

假意给青枫轻拍后背顺气,茯苓语气沉重的回道:“不太好,冷宫里没有热水,舞儿昨晚上打了一些留着,现在早就不热了,深秋了,她们一直都盖着薄被子,膳食又差,慧妃已经病了半个月,稳婆说她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生孩子,现在胎位不正,就更难了。奴婢过来之前,慧妃……正在流血,再这样下去,孩子肯定保不住,连她也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