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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丰也急了:“一定要想办法喂进去。”这药是他来之前特意配好的,**产后阴虚,可补血调气,若是喂不进去,甄箴有可能挺不过今天。

“抱着。”青枫把手里的孩子塞到稳婆手里,一手接过舞儿手里的药碗,一手捏着甄箴的下巴,说道:“舞儿,抬高她的头。”

舞儿愣愣的照做,青枫紧紧的捏着那碗药,也不顾自己大着肚子,地上有多凉就坐在地上,俯身靠近甄箴,在她耳边恨恨的说道:“甄箴我告诉你,我费这么大力气,不是为了收养遗孤,今天你活他就活,你死他也只能死!”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用孩子去威胁一个将死之人很无耻,但是她不能不这么做,救他们母子,她已经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了,若是甄箴死了,她还要费心去证明这个孩子是燕弘添的,再则一个冷宫妃子死在她的床上,她怎么解释也都是徒劳,她更不知道要拿这个孩子怎么办才好,所以甄箴一定不能死。

显然青枫的威胁很奏效,本来已经弱到眼皮都垂下来的人忽然浑身一震,“不……”没给甄箴太多说话的机会,青枫举起药碗送到她嘴边,一点点往里灌,眼看着药汁又要流出来,青枫急道:“不想他死就给我咽下去!”

青枫固执的抬着她的下巴,不让药汁流出来,久久,甄箴的咽喉动了一下,舞儿惊喜的低声叫道:“咽下去了!”

总算了咽下去了,青枫也已是一头的汗,如此反复,总算是喂进去了小半碗。

“主子。”茯苓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轻轻的,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照顾你家主子。”将剩下的半碗药交给舞儿,青枫快步出去。出了外室,看到茯苓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脸的沉静,青枫心口一松,疲惫的问道:“怎么了,门外是谁?”

“是,楼夫人。”

“啊?!”青枫完全没有想到,门外的人居然是自家姐姐。

沉吟一会,茯苓继续说道:“还有……水芯。”

刚刚才放松下来的心房又是一紧,青枫蹙眉:“她们怎么会一起来?”

“水芯说,皇后娘娘看到您不舒服离场很是担心,想到楼夫人难得入宫,所以让夫人过来陪陪您。”

难道是辛玥凝看出什么异状?青枫手心直冒冷汗,今天就算是燕弘添来,她都可以应付得了,这孩子毕竟施他的亲骨肉,甄箴也是服侍他这么多年的人,自己即使会被论罪,只要母子均安,燕弘添也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是如果是皇后先知道这事,那就是最大的危机。

青枫双手紧握着,久久无语,茯苓轻声说道:“她们还在门外,水芯执意要陪楼夫人进来看看您。”

进来?青枫朝内室看去,床上的甄箴要死不活的,那小小的奶娃娃一碰就要碎了似的,木桌上还放着三个装满血水的水盆,更别说带血的布巾到处都是,那张满是血污的大床更是惨不忍睹。但是如果不让水芯见到她探个虚实,她想一会来的就是辛玥凝了。

茯苓也很心急,却又拿不出个注意,只见青枫忽然走进内室,对着稳婆严厉的说道:“别让他哭!”

稳婆赶紧点头:“是。”

“还有甄箴,也别让她嚷嚷。”也不管林丰和舞儿错愕的表情,青枫转身对如意说了一句:“你在里面照看着。”便头也不回的往屋外走去。

茯苓心下了然,跟着青枫来到院。青枫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衣衫有些皱,没太多异样,走到大树下的躺椅上侧身躺好,青枫对茯苓使了个眼神,便闭上眼睛。

来到门前,茯苓深吸一口气,一切只能随机应变了。轻轻打开门,楼夫人和水芯一如刚才那样静静的站在门外,只是楼夫人眼底透着担忧,水芯脸上仍是那不急不躁的微笑。

两人进到院内,意外的看见青枫居然躺在树下的躺椅上,听见动静,才懒懒的睁开眼,笑道:“姐姐怎么来了。”

走到青枫身边,卓晴半蹲下身子,问道:“你怎么样?”刚才那自称皇后女官的女子忽然告诉她,青枫发病想见她,把她惊出一身汗,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而那女官此刻却悠然自在的站在身后,丝毫没为刚才说谎而有所顾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卓晴不动声色,却难得主动的握住了青枫的手,冰凉的手指,濡湿的手心,可不像青枫表现出来的这般安然。

青枫就这样躺着也不动,嘴上乖巧的回道:“能有什么事,外面鼓声太吵了,我就想静一静才躲回来的嘛。”

听着像是在和自家姐姐撒娇,青枫的脸色是不太好却也不像重病,水芯一边听着两人说着话,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这方小院。除了房门外堵着一顶软轿,和平日倒也没什么区别,若要说有什么不对劲,就是这清风殿太过安静,也清冷得可怕。

感觉到水芯的视线看向软轿,青枫微微起身,叫道:“水芯。”

水芯上前一步,微微行礼,柔声说道:“见过清妃娘娘。”

这样肆无忌惮的审视她的地方,被发现了还能这般坦然自处,这个水芯她要小心应付,青枫定下心神,轻声说道:“本宫还想和姐姐说说话,你回去吧,替本宫谢谢皇后娘娘关心。”

水芯没接青枫的话,故意四下看看,关心的问道:“娘娘脸色不太好,怎么不见御医过来诊治。”

“御医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青枫话音刚落,屋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很轻,像是什么东西被撞了一下。这点小动静本没有什么,卓晴却敏锐的感觉到自己握着的这双手忽然抖了一下。水芯一双明眸直视着那紧闭的窗棂,锐利得像是要看进屋里一般。

正文后宫疑云第七十章两难

“御医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青枫话音刚落,屋内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很轻,像是什么东西被撞了一下。这点小动静本没有什么,卓晴却敏锐的感觉到自己握着的这双手忽然抖了一下。水芯一双明眸直视着那紧闭的窗棂,锐利得像是要看进屋里一般。

“如意,别找了,随便拿一条披肩就行了,也不一定非要貂毛不可。”青枫那带着几分无奈,几分慵懒的声音幽幽响起,同时缓缓起身,悄悄的抽回卓晴握着的手,假意整理微皱得裙摆,顺便掩下眼中的惊慌。

“不行,貂毛的披肩才够暖和。”屋内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接着又是几声轻响,像是在翻找什么东西。

果然是个伶俐的丫头。青枫暗暗松了一口气,脸色的神色也更自然了几分,笑道:“这丫头真是的。”

水芯也微笑着转过头来,脸色还是那轻柔的笑容,丝毫不见刚才的锐利,说出来的话却是又让青枫心头一凉:“那软轿横在屋门口,进出都不方便,奴婢让人过来把它抬走吧。”

软轿里还有血迹,断然不能让她抬走!青枫呵呵一笑,不敢太过刻意,随口回道:“不用了,晚上还有宴席,如果身体好些了,本宫可能会过去赴宴,到时候还会用得着。行了,你退下吧。”

水芯的目光在软轿上转了一圈,却是没在说什么,只微微欠身行礼,便出了清风殿。

虽然茯苓已经把殿门关上,青枫反倒比刚才更加惶惶不安,水芯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笑,

看得她莫名的胆战心惊。甚至有一种错觉,她,要比辛玥凝更难应付。

青枫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直到感觉到一直沉默不语的姐姐忽然将她从软塌上拉起来,正仔细的在检查她的身体,青枫疑惑的叫道:“姐?”

卓晴也不理她,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她身上没有伤,体温心率也没有什么问题,确定这些之后,卓晴的脸色更差了,低声问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青枫潜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低声回道:“我没干什么,就是累了。”

“你这院子里尽是血腥味,你和我说没事?”身为法医,她对血腥味异常敏感,从一踏进这院子开始,她就已经觉察出不对劲来。

院子里有血腥味?!青枫脸色一白,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在看一眼离她们还有一段距离的软轿,心又稍稍安定了些,轻轻吸了一口气细闻,除了一院的海棠花香,根本闻不到其他的味道。轻咳一声,青枫故作生气的说道:“姐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血腥味。”

卓晴不语,只冷冷的盯着她,青枫心虚,却不敢别开视线,但是迎着卓晴锐利的目光,她暗暗心惊,大姐什么时候这般敏锐气势这般骇人。心知再这样对视下去,自己难免露出怯意,稍稍别过头去,青枫低声说道:“我真的没事,你……先回去吧。茯苓,送姐姐回去。”说完,青枫绕过卓晴往屋内走去,直到门稳稳的关上之后,青枫才敢大声喘气。

“楼夫人,这边请……”茯苓话音还未落,卓晴已经大步朝房门走去,茯苓还来不及阻拦,卓晴已一把掀开软轿的门帘,软轿深处那一滩暗红血迹也不可避免的映入眼帘。

茯苓担心卓晴见此情景会惊慌叫出声,却见她冷静的钻进软轿,小心的不碰任何东西,在那滩血迹前停下,只扫了一眼,就像是什么事都了然于胸一般又出了软轿。

卓晴站在紧闭的房门口,思索分析着,血已经冷凝,却还没有干涸,应该是在两个小时左右时间内留下了,软轿内的那一小摊血迹,如果全是一个人的血,出血量还不至于致命。软轿内还有拖拽的痕迹,受伤那人应该是直接拖进屋内。

“青枫,你开门。”卓晴把声音压得很低,她猜想青枫肯定还在门边,她一定听得到。

里面的人显然铁了心不理她,卓晴皱眉,“屋里还有人对不对,是谁?”

“姐,今天的事你就别管了,好吗?”久久,里面的人终于还是说话了,只是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恳求。

“你先开门!”果然有事,卓晴手才搭上房门,茯苓抓住她的手腕,说道:“楼夫人,主子是不会开门的,您还是走吧。”以主子对姐妹的维护和疼惜,是断然不会将自家姐姐拖进这场漩涡的,而楼夫人也不像这么好说服的人,茯苓想了想,又压低声音,在卓晴耳边说道:“若是把别人引来了,主子有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卓晴想要挣开的手一顿,到底是什么样的杀身之祸呢?屋内受伤的人又是谁?这一刻她有些痛恨自己不是顾云,不能通过蛛丝马迹分析出事情的真相。青枫的倔脾气,她也见识过,这样僵持下去,一点用也没有,水芯刚刚走了,是不是也看出了什么?

确定卓晴明白事情的严重,茯苓放开了她的手,“楼夫人,请吧。”

这次卓晴没再纠结,只深深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便随着茯苓出了殿外。

茯苓走了两步,看卓晴没有跟上又停了下来,就听见卓晴低低的声音响起:“茯苓,我只问一句,你们今天所作之事,是否……伤天害理?”卓晴本想问“是否害人性命”,却在最后一刻改了口,她心里还是不相信青枫是那样的人。

茯苓惊讶的抬起头看向卓晴,眉头微皱,很快又恢复以往的沉静,回道:“没有,您该信主子。”

卓晴自从看见那滩血迹就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没有就好,可能是以前的工作关系,她尊重每一条生命,她知道后宫生存艰难,却不希望青枫手上也沾满血。

两人一路走去,谁也没有说话,快到乾阳殿的时候,卓晴挺下脚步,“前面就是乾阳殿了,你回去吧。”

想到清风殿内那一室的混乱,茯苓点头,行了个礼,正要离去,卓晴忽然又叫住了她:“等等。她若是有什么难事,到相府给我送个口信。”

茯苓悄悄抬头,又看了卓晴一眼,紧抿了一天的嘴角终于松了松,“是。”

茯苓回去了,卓晴却站在那久久的没有回到庆典现场,今天这些事,要不要告诉楼夕颜,这毕竟是后宫的事情,和他说有用吗?可惜顾云重伤刚醒,她也不能找她商量,还是先等等看再说吧,卓晴苦笑,她现在也学会静观其变了……

卓晴走后,青枫靠在门边好一会才缓过来,她第一次感受到来自姐姐的压迫感,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但是此刻青枫没有精力深究这件事情,平复了心情就立刻转身进去内室,对着站在屏风旁哄孩子的稳婆说道:“今天的事情没有本宫的吩咐,一个字都不许向任何人吐露。”

稳婆自是不敢多话,连声回道:“娘娘放心。”

“孩子给我,你先走。”

“是。”稳婆将孩子小心的交给青枫,跟着如意出了屋外。

抱着孩子走到里屋,林丰正在收拾诊具,一头的汗可见刚才诊治耗费多少精力,青枫轻声问道:“她……怎么样?”

林丰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很虚弱,但是暂时缓过来了。下官再回去煎一副药,一会送过来。”

“嗯。”

林丰带着药箱离开,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青枫的心跟着沉静,要面对的问题纷沓而来。

庆典马上该结束了,离晚上的宴席还有一个多时辰,万一水芯和皇后说了什么,皇后过来就没有这么好打发了。她是否应该先和燕弘添坦白,但是要怎么做怎么说才能让他接受又不至于暴怒?看着怀里睡的香甜的奶娃娃,再看床塌上刚从鬼门关饶了一圈的人,青枫思索着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走。

青枫思前想后,还未能理出万全之策,昏睡的甄箴再次醒了过来,或许是服了些药,也歇了一会,她脸色仍旧苍白无血色,精神却是比上两次好了许多。

“舞儿,扶我起来。”

舞儿虽不愿意,在自己主子坚持的目光下,也只能将她扶起,靠坐在床头。

“青枫,送我和孩子回冷宫吧。”清冷的声音幽幽响起,青枫皱眉,“你还要回去?”难道她想自己在冷宫抚养这个孩子?

“嗯。”

青枫不解,“现在孩子已经平安生下来了,而且是个皇子,你只需等到庆典结束,找个机会和燕弘添细细说清楚,他该是信你的,只要他肯保你们,一定能保得住。”

甄箴苦笑的摇摇头,“还记得我说过,你不懂他,不懂这个后宫吗?”

青枫脸色一暗,没回她的话,甄箴也不介意,继续说道:“现在你或许懂一点他了,却终究不懂后宫。盅蛊之事一日不查清,我就始终是戴罪之身,孩子是不可能让我抚养的,只能被其它嫔妃认养,后宫目前只有你一个妃子,你有身孕,孩子绝对不会给你认养,他最后只会落到皇后手上。你也即为人母,应该知道骨肉分离的痛苦,更别说孩子交给皇后等于羊入虎口。”

这些青枫刚才就已经想过了,回道:“也不一定就是皇后,可以让太后抚养。”

甄箴嗤笑一声,“你应该听说过淑妃。”

“嗯。”现在这清风殿原本还是淑妃的地方,她自是听说过这位淑妃的。

“她是兵部尚书的侄女,自小跟着哥哥们习武,身体比你我可好多了,却死于难产……”甄箴没往下说,但以青枫的聪明,自然能猜到这难产背后必定还有缘由,青枫也不回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只见甄箴眼中划过一抹似讽刺又似恐惧的的情绪,久久才又说道:“那个孩子就是给东太后抚养的。两个月的时候……夭折了,死于热疾。”

燕弘添到现在只有一个儿子,青枫已经猜到那孩子肯定夭折了,但是才两个月就没了,心下顿时说不出什么感觉,有些闷闷的心疼。

“小孩子太脆弱了。”甄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更何况是在这后宫之中,即使不是热疾,难免有什么意外,而宫里的意外实在太多。”

两个人都沉默了,怀里的孩子或许是饿了,开始在怀里轻轻的扭动起来,青枫将孩子交到甄箴手上,嘴上仍是劝道:“你藏匿在冷宫也不是办法,即使这一两年你没被发现,孩子会慢慢长大,到那是你要怎么办?”时隔多年再去证明这个孩子是燕弘添的孩子,就没这么容易了,再说那时候难道皇后就不对他下杀手了?只怕更恨不得他死呢。

怜爱的就孩子抱在怀里,甄箴心一下软绵绵的,嘴上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温婉的笑,不舍的将视线从怀里的心肝宝贝上移开,看向身旁的青枫,甄箴意有所指的回道:“我想后宫不会一直都这样的。”她虽不能完全猜透皇上的心思,但是皇上不可能一直放任皇后对后宫为所欲为,后宫的格局必定有变,而且青枫的出现或许能让这个变数来得更快一些。

甄箴的目光中夹杂着几分怪异,青枫还不甚明白,甄箴已经再次低头,宠爱的看着怀里的孩子。

看着这一大一下,青枫更是无力,叹道:“后宫不可能一夕之间改变,你和孩子一旦被发现,又没有得到燕弘添的庇护,以皇后的手段,无声无息的就……”

紧了紧怀里的宝贝,甄箴蓦然打断青枫的话:“那我也认了。”

“你……”青枫想说些什么,张了嘴最后又是无语。

“我入宫八年,荣宠五载,能与皇后斗这么久,自然不是全凭运气。若不是我身怀有孕,心神涣散,疏于防范,她也不可能这么容易推倒我。”说着,甄箴忽然抬起手一把抓住青枫的手腕,语气有些急躁却又执着的说道:“青枫,我知道我今天欠了你很多,只要你不把我和孩子交出去,尽力护我母子周全,我在宫中的势力……全部为你所有。”

为我所有?

青枫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她自然知道,要在后宫夺势,相当困难,接下甄箴手中势力,她要与皇后周旋就轻松得多,但是她也不会盲目乐观,甄箴自己应该很清楚,那些所谓势力当时归顺其实也就是依附她高贵的身份,现在她身在冷宫,几乎没有了翻身的机会,那些原来听命于她的人自会再找靠山,这个时候甄箴不把他们交出来,她也是掌控不了的。只是自己一但接手,就欠下她一个大大的人情。如果不接……她也马上要生了,她现在势单力薄,可护得住自己和孩子?!在心里权衡了一番,青枫一咬牙,回道:“我答应你。”

青枫应允,甄箴心里一松,身子也立刻软了下来,舞儿赶紧扶着这母子俩,心下暗喜,多年来,主子向来只守不攻,青枫则全然不是这个性子,如果她以后生的是个儿子,只怕和皇后有得斗了。有她牵制住了皇后,自家主子就相对安全了。

正文后宫疑云第七十一章皇后的猜疑(上)

霞光失了颜色,夜幕渐渐降临,屋里没有点灯,门窗又紧闭着,几个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再说话,屋内本就黯淡的色调,越显压抑。

“主子,林御医送过来的药。”门轻轻被推开,茯苓柔和的声音打破一室沉寂。

青枫回过神来,伸手接过药腕,药汁已有些凉了,再看茯苓凝重的脸色,青枫猜到她刚才估计在门外已经听到她和甄箴说的话了,这样也好,省得再去解释。茯苓是她身边的人,以后的事情还需要她去周旋。看天色已近戌时,沉吟片刻,青枫轻声说道:“茯苓,你去把软轿里的血污处理掉,然后去找轿夫,让他们在院外候着。”

茯苓点头应了一声,把外室的烛火点上,淡淡的微光映入里间。茯苓不着痕迹的看向床上已安心的靠着舞儿,爱抚怀中稚儿的甄箴,茯苓的眉头又紧了起来,她是打定主意把手中的势力连同麻烦全都丢给主子了,护她母子周全?谈何容易……

茯苓久久不动,青枫自是猜到她有所顾及,轻声叹道:“去吧。”茯苓敛下眉间忧色,转身退了出去。

眼光扫过屋内这一片狼藉之地,青枫扬声叫道:“如意。”

如意快步走进屋内,青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把血水倒进秋海棠花丛里。房里带血的被褥、布巾总之一切染血的东西全部烧掉,灰烬埋进土里,不要留下一点痕迹,现在立刻就做。”

“是。”如意手脚麻利的收拾着,青枫把药递给舞儿:“喂她把药喝了。”这次不需要人灌,甄箴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接过药碗,几口就把药喝完了。

素色的床单上血迹斑斑,甄箴那套染血的衣衫也不能再穿了,青枫拿来一套新的宫装,一边递给舞儿,一边把甄箴怀里的孩子抱过来,说道:“舞儿,帮她把衣服换了。”

等甄箴换好了衣服,如意也把床收拾干净了,但是青枫怀里的小娃娃却不知怎的哭了起来,可能是还太小又很虚弱,那哭声软软的,像小猫叫。孩子在怀里扭动着,还一个劲的往她胸前钻,青枫手足无措:“他怎么哭了?”

甄箴微微一笑,回道:“可能是饿了吧。”说着便接过孩子坐回床上,揭开自己的衣襟,青枫站在床头有些尴尬,轻咳一声,“你快点,晚宴的时辰差不多到了。”

青枫走出里间,舞儿收拾好甄箴换下来的衣服交给如意,还想走进去,青枫叫住她,说道:“一会我送她们母子回去,你现在先过去,在冷宫前那个路口等着。”

虽然很想陪在主子身边,但现在也只能听从青枫的安排,舞儿轻轻回了一句“是”,便悄声退了出去。

青枫在外间等了一会,那孩子猫叫似的哭声停了,越过屏风看过去,甄箴低头看着怀里埋首于胸前的小脑袋,脸色仍是苍白如纸,微乱的发丝贴着额间,嘴角那抹笑安然而满足。本是一幅美丽的画卷,青枫心中却莫名的涌起一股烦躁,快步走出这间憋闷的屋子,院内和着海棠花香的夜风微微安抚了她躁动的心。

青枫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茯苓办妥了事情从殿外回来,站在她身后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安的问道:“您,真的不打算告诉皇上?”

青枫背脊一僵,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犹豫:“先……瞒着,虽然现在甄箴母子平安,但是我欺瞒皇上,私自将她们接出冷宫在清风殿产子,依旧是坏了宫中规矩,到时皇后借题发挥,我仍是难逃罪责。再则……我确实需要借甄箴的势,后宫子嗣争斗似乎比我原来以为的复杂得多,也……凶险得多。”

青枫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着另外一个声音,其实现在不告诉燕弘添,是因为她还拿不准燕弘添的心思,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大姐和小妹终有归宿,她自己也有了肚子里这个牵挂,现在已没有那个心思再去和燕弘添斗什么了,好不容易两个人的关系缓和了些,她不想也不愿去破坏这难得的平静,能不冒险就不冒险吧。

可是,真的这么容易瞒得过皇上的眼睛吗?茯苓张了嘴,最后却只化作一声“嗯”。在院内又站了一会,看时辰差不多了,两人走进里屋。

甄箴仍是抱着孩子坐在床沿,孩子吃饱了又睡去了,青枫发现,这孩子很安静,除了饿的时候哭两声,其他时候都在睡觉。这样也好,不容易被发现。

茯苓担心甄箴走回冷宫的时候抱着孩子被人看见,细心的找了一个竹编的篮子,里面垫了厚厚的棉布,盖上竹片做的盖子,提在手里像个食盒,不引人注目。甄箴看着茯苓把孩子小心的放进篮子里,心疼不已,却又不得不承认茯苓设想的确实周道。轻叹一声,在青枫的搀扶下,甄箴再次躲进了宽大的软轿中,这次身边有了稚子相伴,心理温暖许多。

将这对母子安顿好,青枫也进了软轿。茯苓把轿帘放下,审视一番确定一切办妥之后,才打开殿门让轿夫把软轿抬出去,轿子一路向着乾阳殿走去,行至一个转弯处时,轿内忽然传来一声低呼:“停轿!”

轿夫脚下一顿,茯苓走近软轿,轻声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轿子晃得本宫难受。”轿内传出的声音很是虚弱,轿夫们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这八人抬的大轿,他们走得也不快,不应该晃才是啊,几人求教般的看向茯苓,茯苓想了想,说道:“奴婢把轿帘打开,您透透气,一会再走,可好?”

“也好。”

轿内的人没有动怒,轿夫们暗暗松了一口气,轻轻落轿。

“你们退下。”

“是。”轿夫没有多想,赶紧退到轿后几丈远的地方,背对着软轿,站在路边等候,清妃娘娘的病容娇态,不是他们可以看的。

确定他们退得够远,夜色下绝对不会看见这边的情况了,茯苓才轻轻掀开轿帘,青枫先下了软轿,左右看看确定无人经过,对着茯苓点点头,茯苓探进软轿里把甄箴扶了下来。

“主子。”看到甄箴的身影,在矮丛中等了很久的舞儿赶紧迎上前来。

“我只能送你到这了。”不知何时会有近卫军巡视,青枫不再多言,把装着孩子的小竹篮交到舞儿手上,急道:“快走吧。”

甄箴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你,要小心。”

青枫一愣,笑道:“我会的。”

眼光停留在青枫隆起的腹部,甄箴低眉沉思了一会,青枫正想问她还有何事,甄箴又说道:“小心水芯!”说完便没在停留,在舞儿的搀扶下,匆匆离去。

小心水芯?青枫和茯苓皆是一愣,这句警告来得蹊跷,不是小心皇后,小心太后,而是小心……水芯?

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闪过下午水芯离开时那含笑的眼眉,青枫身子没来由的抖了一下。原来是打算送甄箴回去后再若无其事的去赴宴,现下她完全没有了赴宴的心思。

“回宫。”留下两个字,青枫已经坐进软轿里。

“是。”茯苓对着远处的轿夫喊道:“娘娘身体不适,回宫。”

轿夫心下莫名,却不敢多说什么,抬着软轿往回走。这次茯苓仍是让他们把轿子抬到房门口,扶着青枫下轿后便让他们把软轿抬走了。

清风殿里的下人们被赶出去大半天,现在基本上都回来了,经过下午的事,大家都默契的待在房里,不敢到处走动,只留着一个宫女远远的站在台阶下等候吩咐。

青枫进了屋内,烛火点得很旺,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丝毫不见下午的杂乱和血腥,半开的窗棂不时有微风吹过,带入清雅的海棠花香,一盏热茶放在躺椅旁边的矮几上,青枫走过去,在躺椅上坐下,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茶香四溢,水温适宜,青枫心里很是满意,看了一眼始终安静的立在门边的如意,青枫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却不急着赞许。

“茯苓,快入冬了,准备些生活所需给冷宫那边送过去。”

“是。”想到今早看见冷宫的情况,茯苓盘算着要准备的东西。青枫忽然又说道:“还有,从现在开始,对外一律宣称我动了胎气,卧床不起。”在还没有摸清水芯这个人之前,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她不出门,别人自然也没有机会窥视。

茯苓点点头,青枫手里端着茶,不喝也不说话,茯苓看了一眼身边的如意,心下了然,转身出了屋外。

茯苓出去了,如意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即使她低着头,也能感觉到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如意。”

轻轻的低唤,温柔而好听,如意却是心口一紧。

“娘娘……”张了口,如意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抖得不像样,暗暗咽了一口口水,不敢说话。

“你怕什么?”轻柔的声音带着笑意,如意听得胆战心惊,她是真的怕啊,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断告诫自己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但她毕竟年纪还轻,以前也只是和嬷嬷公公,贵人美人的接触,嘴甜的讨些赏,笨些最多也就挨顿打骂,未曾服侍过这动动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命的主子。慧妃产子这祸事她也趟了进去,经过今日,要不她就成了青枫的心腹,要不……她只有死!

看着像只小老鼠般缩在角落的如意,青枫眉头微皱,心存畏惧是应该的,但吓成这样可不是她想要的。轻咳一声,青枫低声说道:“你今天做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