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换来的，却是一场空等。
他口中指的晚些时候，是什么时候？
而他这一夜，都抽不开身，到底是为了什么？
“娘娘”小宫女端着一应的洗漱用具进来，“奴婢们给娘娘梳洗吧！”
“好”我从矮榻上站起，让宫女们给我换衣裳。
“娘娘，可以绾发了。”小宫女出声提醒愣在那里的我。
“好”我回神，走到梳妆台前，昨夜未拆开的发，刚一拆开，赵公公便来了。
“娘娘”赵公公的面色极为沉重。
“公公，皇上呢？”我顾不得梳发，站起身，急切的问他。
赵公公沉默片刻，并未答我的话，“娘娘，老奴来，是带娘娘去见春儿姑娘最后一面的。”
我脚步不稳的一连倒退两步，若不是身后的小宫女扶住我，我已经跌坐在地了。
我此刻才明白，龙轩烨为何不肯见我。
原来，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放过春儿，所以他执意不肯在春儿行刑前见我。
而我，傻傻的等了他一夜，换来的竟是与春儿见最后一面。
“娘娘，快去吧！再不去，怕是来不及了。”赵公公出声提醒怔愣中的我。
“你带本宫去，现在就去。”我回了神，立刻扑到赵公公的面前。
“娘娘，您还没绾发。”赵公公看了我一眼，提醒道。
“本宫让你现在就带本宫去”我陡然提高声音，整个人已经处在了盛怒中。
我已经错过了救春儿的机会，若是再错过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我会遗憾一辈子的。
“是，娘娘。”赵公公不敢再劝，立刻为我带路，直奔天牢。
“公公，快点。”我几乎小跑着，来到天牢门前。
心里明明知道，龙轩烨一定要让春儿吃，却还是奢望着，如果我能早些赶到，一定会打翻毒酒，救下春儿的。
可我终究还是去晚了一步，待我赶到的时候，天牢中，已经只余春儿一个人的身影。
而牢门，就那样敞开着。
“春儿”我快步来到她身边，缓缓蹲下身，“你还没有喝毒酒，是吗？”
“主子，谢谢你来看春儿。”春儿今日的笑容，特别的灿烂，不带任何的杂质，“主子，你怎么没有绾发就出来了？”
明明是这么好看的笑容，却让我一下子便慌了神。
“赵公公，宣御医。”我转身对着赵公公大吼。
“娘娘，老奴不能。”赵公公站在牢外， 一动未动的回我。
“大胆，本宫说话，你居然敢不遵。”我愤怒的刚要起身，就被春儿拉住了手腕，“主子，算了，不要难为赵公公。”
“春儿，你不怕死吗？”我回握住她的手，眼泪打湿了眼眶。
这一刻，我忘记了仇恨，只可怜眼前的女子，用真心，换来的却是薄情。
看到她此刻的境地，我竟是好怕起龙轩烨的无情无义。
“怕，谁能不怕死呢！”春儿说的极为淡然，根本就不像害怕的样子。
“春儿，既然怕，为什么还要做那些事情？”我始终想不通，春儿到底为何要如此。
背叛了爱情，去刺杀龙轩烨的母亲，她到底为了什么？
春儿垂下眼睑，不看我，声音低低的回道：“因为太后该死”
“春儿，是为了我吗？”我再也不想逃避。
春儿的身子明显的僵了下，随即连连摇头，“不是”
“春儿，你到底想隐瞒什么？”我激动的吼声，响彻了整间牢房。
她刚刚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却还要隐瞒，到底是为什么。
“主子，为什么不恨春儿？春儿背叛主子十年的厚爱啊！”春儿抬头，再次看向我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春儿，我不信，不信你会背叛我。”我拼命的摇头，这一刻是真的不信春儿这样的女子，会背叛我。
“主子…你真好…”春儿的声音变成微弱下去，表情变得极为隐忍。
“春儿，你怎么了？”我慌乱的心，紧张的停止了跳动。
“没…没事…”春儿每说一个字，都在咬牙。
可那猩红的血，还是顺着她的唇角，流了出来。
“春儿”我眼中的泪水决堤而出，瞬间崩溃。
而眼前的情形，似乎似曾相识，似乎很久以前，我也曾经历过。
猛的，眼前的春儿晃动一下，似乎变成了一个男人。
可是，我只是一晃头，那人影就又变回了春儿。
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我不可以让春儿死，不可以让那场杯具重演。
只是，到底是哪场杯具呢？
“主子…别哭…”春儿抬袖，刚一擦去唇角的血，就立刻有新的血流出。
“春儿，主子带你离开这里，找人救你，好不好？”我拉过春儿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想扶起她。
“主子…不用了…”春儿的身子松松垮垮的靠在墙壁上，抬手抚上我的发，“主子…你以前说…说过…春儿绾的发…绾的发…最好看…”
“春儿，等你好了，就回到主子身边，主子的发，天天让你绾，好不好？”我转过身，想要背起她，“春儿，你上来，主子带你去找御医。”
“主子…不用了…让春儿再…再给主子绾一次发…伺候主子一次…春儿…春儿就没有…没有任何心愿了…”春儿从怀中摸出一支发簪，置于我的眼前，“这支发簪…是主子…是主子赐给春儿的…春儿以后…以后再也用不上了…”
“春儿，你别说傻话，你一定没事的。”我拼命的摇头，明明事实就在眼前，却还是不愿意接受。
“墨非，你不要死，不要丢下阿暖…”猛的，一道哭声，在我的耳畔响起。
我认得，那是我的声音。
可这个时候，我哪里还顾得了这些，整颗心，都放在了春儿的身上。
“主子…”春儿握住我的一缕发，“主子…你低些…春儿够不到…”
“恩”我咬紧下唇，坐在地上，春儿握住我发丝的手，便缓慢的动了起来。
许久，许久后，春儿才将那支染上她鲜血的发簪插向我绾起的发。
“嘭”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什么落地落地的声音，打破牢房中的宁静。
而我刚刚弯起的发，也瞬间再次散落在肩头。
“春儿…”我转身，便见春儿倒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
015 恨你，记忆复苏
发黑的血，不停的从春儿的唇角溢出，滴落在地面上，蜿蜒出一条狰狞的血线。
“春儿…”我笨拙的抱起她的身子，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时，跌坐于地，“春儿，你不要有事…”
“主子…春儿…还是没能…没能伺候主子…最后一次…”春儿眼角的晶莹，缓缓落下，刺痛我的心。
“春儿，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抱紧她，泪水飞落在她的脸上，“春儿，你不是答应过主子，要伺候主子一辈子吗？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你怎么可以…”
“主子…对不起…”春儿呢喃一声，却忽然愣住，随即唇角慢慢扬起，“主子…你记起…记起春儿…春儿了…”
我也跟着愣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春儿，我…”我努力的想，却又什么都想不到。
“主子…你一定…一定可以…可以记起的…”
“春儿…”
“主子…你一定…一定要幸福…”
春儿的眼帘，缓缓落下，滴落最后两行悲寒彻骨的泪水。
“春儿…”我将她垂下的头，紧紧的揽入怀中，哽了声，哭得撕心裂肺，“你就这样死了，你要主子如何幸福。”
“龙轩烨，你为什么那么绝情，为什么…”
“娘娘，春儿姑娘已经去了，娘娘还是节哀吧！”赵公公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
“为什么非要春儿死，为什么？”我昂头看向赵公公，却像是在质问那人。
“娘娘，春儿姑娘刺杀太后，理应服刑。”赵公公微微拢眉，好似那个不懂事的人，是我一般。
“她为什么会刺杀太后？”我拔尖的声音，响彻整间牢房。
春儿是孤儿，很小便入了宫，我与她做了十年姐妹，也没有听说，她恨什么人。
她若是与太后早就有仇，不可能不告诉我的。
等等，我怎么会记得这些？
我再次惊觉，我丢失的记忆，似乎已经在慢慢的复苏…
“这…”赵公公被我问的哑口无言，索性垂下头，不看我。
“她是为了我，是不是？”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理由。
“娘娘，你当真记起以前的事情了？”赵公公震惊的看向我，眼中满满的都是不敢置信。
“对，我是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我说了慌，只为诈赵公公的话。
赵公公打量我片刻，随即摇摇头，“娘娘若是记起了，就不会问老奴，春儿是为了什么。”
“她当真是为了我”我的唇角慢慢的扬起，从无声的笑，到哈哈大笑，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
春儿，主子对不起你。
“娘娘，生死有命，娘娘还是节哀吧！”赵公公再次开口劝道。
而我，却看都未看他一眼。
“春儿，主子带你离开。”我止住笑声，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春儿，扶起她，走到她前面，将她覆在我的背上，背起她，跌跌撞撞的向牢门口走去。
“娘娘，让老奴背春儿姑娘离开吧！”
“不必了”我轻声拒绝，不想再将怨气撒在他身上。
他在得势，也不过是一个奴才，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娘娘…”赵公公小心翼翼的在边上护着，生怕我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地。
我虽然步履艰难，却力求走稳每一步，怕摔掉背上的春儿。
明明不是很长的一段路，我却走了许久许久，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而累的，不是身体，却是我的心…
我也越加的觉得，皇宫里的残酷，真的不适合我…
终于，我背着春儿，走出了阴暗的牢房。
但，那阳光却太过的光亮，刺得我的眼睛发疼。
我微顿脚步，看向一旁的赵公公，“公公，你去跟皇上说一声，本宫想带春儿回昭林山的山谷。”
我想，春儿一定也希望离开这里吧！
“娘娘，昭林山路途遥远，您还有小皇子要带，还是将春儿姑娘交给老奴吧！老奴一定会将春儿姑娘平安送到昭林山的山谷中葬了。”赵公公低声劝我。
“本宫会带着小皇子一起去”我未曾深想，便回了他。
“娘娘，这怎么可以，路途险阻，娘娘若是带着小皇子一起上路，一定会有奸人，打小皇子的主意。”
赵公公的话，我上了心，却并不为难。
比起与儿子的相处，安葬春儿，更为重要。
“那就不带安儿了，本宫会快去快回的。”我叹息一声，只觉得对不起安儿。
他才刚刚认识我，我就要丢下他了，我真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娘娘，您就不怕，您回来的时候，小皇子再次不认识您了吗？”
“怕，怎么会不怕呢！”
“娘娘…”赵公公再次想劝。
“公公，不必说了，就这么决定了。”
“好，那娘娘等老奴去回禀下。”赵公公刚应下，还没有向前走几步，就被急急赶来的吉祥拦住了去路，“公公，太后有旨，将谋害太后之人挫骨扬灰。”
“吉祥姑姑，这…”赵公公为难的看向我，我心下一惊，连忙将春儿转到前边，紧紧的抱住。
“娘娘，您还是交出春儿吧！”赵公公再次回到我的面前，奸细的声音里，没有一点的通融。
“她已经死了，还不够吗？”我紧紧的抱着春儿，频频后退，越加发现，这宫里的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可怕许多。
“娘娘，老奴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娘娘不要为难老奴。”赵公公皱紧眉心，表情淡定，似乎早就已经看透了这宫里的生生死死。
“我要见龙轩烨”我对着他嘶吼，把龙轩烨当成我最后的希望。
“娘娘，就算是见了皇上，皇上也不能做不孝之人。”赵公公一口否定我的要求，随即对牢门前的狱卒吩咐道：“还不过来，帮娘娘结果春儿姑娘。”
“是”
“是”
两个狱卒领命，快步走向我。
“你们不要过来，谁敢碰本宫，本宫就剁掉他的手。”我狠狠的盯着他们，嘶吼着威胁道。
“公公…”两个狱卒看向赵公公，真的犹豫了。
毕竟，我是龙轩烨的宠妃，他们怎么可能不惧怕。
“动手，你们只是奉命形式。”赵公公清晰的吩咐一声后，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