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叶枫的声音,不大,但夏小星也听得很清楚,他在说:“哥,你会照顾我妈一辈子吧。”

他表哥暴跳如雷,脏话都骂了出来:“你他妈的别想逃避责任,那是你妈,你给老子好好活着,你别想死!”

叶枫的声音听着很平静:“我也不想死,我也想好好活,可是,哥,你是医生,你最清楚了,说不定哪天我睡着了就会再也醒不过来,你就别管我了,让我做点我想做的事吧。”

他表哥的声音隔了几秒才传出来,他已经不再吼,声腔微微跑了调,听着很伤心,似乎他在掉眼泪:“。。不管你想做什么,你都不能这样糟蹋自己,要是你真的又出事,你让夏小星怎么办?你怎么不替她想想?”

许久,才传来叶枫的声音:“哥,我是个自私的小人,来世可能都不得好报,但我顾不得了,我好不容易才靠她这么近,我只想留在她身边。”

夏小星转身向病房外走去,眼泪溢出了眼眶。

回到家母亲已睡下了,被她开门关门的声音惊醒,走出房间看见她就吃惊的问:“你不是跟雨声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她含糊的说了三个字:“他有事。”就关上了自己的房门。

母亲显然有点疑惑,在她门口站了一会才走开。她趴在床上,眼泪不由自主的又流了出来。一夜失眠,大约到天亮才睡着。七点被电话铃声吵醒,拿起手机一看,是欧雨声打来的,问她,跟不跟他去四川了?九点的飞机,她要是愿意去,他就来接她。

她顿了半天,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欧雨声,我不去了。”

电话里顿时一点声息都没有,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下来,隔了不知道多久,才听见欧雨声说:“夏小星,过了一夜,你还是选择留在叶枫的身边吗?”

她不说话。

欧雨声又说:“要是我求你呢?夏小星,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走吗?”

她眼睛一下湿润了,半晌,颤着音艰难的给出了回答:“。。对不起,欧雨声。”欧雨声的电话静音了很长时间,然后,断掉了。

她从七点趴到八点,整整趴了一个小时才起床。来到客厅,母亲就对她说:“我刚才去买早点,碰到楼上你王阿姨,她说早上六点她去练剑的时候看见雨声坐在车里在楼下等着,她回来的时候雨声还在那,他怎么不上来?你昨天突然跑回来,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她说不出话,径直去了卫生间,母亲跟过来还在问她,她只捧着冷水不停地浇脸。

徐淑云看问不出什么,估计小两口是吵架了,说了女儿几句,看她眼眶红红的,便也住了嘴。想着夫妻间总有些磕磕绊绊的,她也没放在心上,直到连过三天还没看见女婿,这天早上她才又问女儿。

夏小星回答母亲:“他到四川出差去了。”

连五月九号算在内,欧雨声走了三天了。

这三天她每天去看一次叶枫,那天淋雨他还是着了凉,所以又在吃药打针。她每次都是吃过晚饭去,陪着他看一会电视,两人现在的话很少,经常四目相望,谁都说不出话来。叶枫知道她是被他强留住的,她也知道自己对他狠不下心来,于是就奇怪的相处着,上升不到恋人的阶段,但也回不到原来的相处模式,但对叶枫也许足够了,他只要可以看见她,就满足了。

毫不奇怪的,欧雨声没有电话来。她又一次认真的在考虑离婚的事情,欧雨声不可能容忍她和叶枫这样相处,而她,现在也无法丢开叶枫。

她身边不能有两个男人,欧雨声早就说了,既然丢不开叶枫,她只能放弃身体健康的欧雨声了。爱不爱,她已经不去想了,如果能够回到八年多前,她会理智的对待自己的情感,不强迫欧雨声娶她,也不无视叶枫的真情,可能那样的她,会怀着一个美好的憧憬度过平安的一生。

欧雨声永远让她心跳,她却只在远处看他。这样的一辈子,会有些许遗憾,但却是现实规矩的一辈子吧。

她只能放弃他,即使现在的欧雨声,爱上夏小星的欧雨声,让趋于冷静的她,越来越的舍不得了,她也只能放弃他了。她唯一的遗憾,是在他爱上她的时候,她没来得及对他敞开胸怀。他们又错过了,她热烈爱他的时候,他漠视她;他反过来追她的时候,她却在怀疑他。现在终于决定放弃他了,却是在他们彼此相爱的时候。

她爱他可能不及原来灿烂热烈,有些情感可能还被叶枫分走了,可她最终,还是爱着他的。

欧雨声离开的第四天中午,她照例在吃过午饭后从党校赶去了广告公司。现在的她已经不仅仅在学习,也参与到一些大小广告的制作中。策划室里的五六个脑袋都对着电脑,她和小安比邻而坐,她正在给他打下手,帮他搜一些背景图片,要好山好水的。不经意间,几张“九寨沟”的图画就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九寨沟,那里有世界上最美丽的水,欧雨声说要带她去看一看的。

她盯着那些美丽的图片,想象着她和欧雨声置身其中的情景,不可能实现了吧。

正这样想着,突然感觉整个房间震动了一下,抬起头,她惊异的发现遮阳的窗帘布在奇怪的左右摇摆。怎么会左右摇摆?应该是前后摇摆的啊。

“星姐,你有没有感觉到在摇?”小安在旁边问她。

“是啊,我感觉到了,不会是地震了吧?”她笑着说,似乎真的在摇,但一会儿,这种晃动感就消失了。

她以为自己说了个玩笑。

此时此刻此分,是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汶川,国殇日。

欧雨声,在四川。

活着真好

临下班的时候,夏小星才知道真的地震了。

当时她正趴在电脑前专心致志的在用Photoshop软件处理一个图片,策划室有人已经在准备下班,端着茶杯去茶水间晃了一趟,回来就说:“同志们快看新闻,四川地震了,中午那会儿的摇晃是有根据的。”

她听见四川两个字便呆了一下,脑中出现了一霎那的空白,有那么几秒就呆头呆脑的盯着电脑荧屏,像触了电似的。边上的小安已经点开了网页,边看边在说:“呀,真的地震了,7。8啊。”她这才按着鼠标也去点,最上面的最新的消息,干巴巴的两行字,只说在某时某分在四川汶川地区发生强震,预测震级达到7。8级,便没有任何具体的描述了。

她握着鼠标的手无缘无故的僵硬了起来,点开下面的一个个链接,似乎汶川,离成都并不太远。策划室里的人已在谈论,一个在说:“7。8级,那很厉害啊。”另一个接着就说:“那不和唐山地震一样了。”她脑中“轰”的炸了一声,她记得很清楚,欧雨声那天是告诉她的,他要去成都,还有它周围的几个地方。他会在地震的地方吗?

她伸手去桌上摸手机,鼠标不知怎么着滑了出去,荡荡悠悠的悬在了电脑桌下,她顾不得弯腰去捡,低着头只管拨号码。小安伸手过来帮她把鼠标捡了起来,问她:“星姐,给谁打电话,这么急?”她扯了下嘴角,没说出话,把电话举到了耳边。

不通!

她又拨,还是不通,她再拨,仍然不通!

她怔怔的坐着,听见小安在对她说:“星姐,下班了,我先走了啊。”她回了一句:“噢。”陆陆续续策划室里的五六个人都跟她道别,她抬起头逐一对他们微笑,说:“明天见。”

剩了她一个人,她收了笑容,又去拨电话,这次她拨的是龙辉的号码。电话通了,龙辉没去四川,他立即就接了,也料到她是为什么事打电话来,不等她开口,就说:“没事的,你不要着急,我联系到雨声马上告诉你。”语气听着很轻松,但正因为太轻松,反倒令人起了疑心。

这样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原本不那么紧张的,一下心就揪紧了:“你知不知道地震的时候他在哪里?”

龙辉还在安慰她:“不会有事的,他带着好几个人呢,今天下午,他们在路上的可能性比较大。”

她心蓦地一沉,龙辉在耍太极,不说欧雨声在什么地方,他在闪烁其词,他越含含糊糊,越说的隐晦,她的担心就越大。放下电话,她看着电脑荧屏,恍惚感觉上面的字逐渐在放大,最后仅剩了四个字。

四川。地震。

坐了好一会儿,她拿起包,也准备回家。策划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她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的声音,她忽然听见一个女人的喃喃自语声:“没事的,不会这么巧的。”她愣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是她自己在说。

下班时间,电梯里不少的人,她站在角落里,从十八层向下,一层一层的停,只有上的人,没有下的人,直到再也装不下人,还在停,停了也只是象征性的开一下门,再没有人挤进来。

有人在交谈,一个三十来岁男人的声音:“。。我同学的电话打不通了。”他旁边的男子在回答他:“通讯都中断了,你当然打不通了。”

夏小星耳中“嗡嗡”作响,电梯在下沉,失重的感觉这样的明显,仿佛在坠落,最后一个急停,微微的一点震动,她竟有几秒钟的晕眩,背上像有细密的针在刺着,待缓过劲来,却是出了一背的冷汗。

门打开了,人一个一个的走了出去,她也跟着走,感觉腿是麻的。

她想起欧雨声那天早上对她说的话,在电话里,他说:“要是我求你呢?夏小星,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走吗?”

那时他就在她家楼下,默默的在等着她,王阿姨说早上六点就见到了他,那他是几点开始在那等着的?

可她竟然没跟他走,她让他怀着那样的心情一个人走了,她是怎么做出来的?要是那天她跟他去了,那么地动山摇的时候,即使地震真的发生在了他们的头上,起码她是和他在一起的,她不会像现在这样没有他的任何消息,哪怕是死,她也是在他身边的。

她宁可和他一起深陷危境,也不愿打不通他的电话不知道他的安危,山崩地裂的那一刻,她宁愿陪在他身边。

开着车回家,五月的傍晚风清日丽,这个城市还是一般无二,夕阳是一抹红,映了半条街。路口一个红灯,她开过来竟然没注意,等到看见,急急的刹车,几乎和前面一辆车追尾。她身体猛的前后晃动了一下,抬起头来,额上是津津的冷汗,两眼闪过恐惧的光芒,却不是为了这一刻的疏忽,而是为了那个她仍然爱着的男人。

回到家客厅的电视开着,母亲也知道了地震的消息,听见她开门的声音从厨房走了出来,急切的问着:“你给雨声打电话没有?”

她像龙辉回答自己一样的回答母亲:“没事的,妈你别担心,过两天他就会打电话来的,现在通讯都中断了。”

母亲的担心和她是同样的:“雨声不会在地震的地方吧。”她一边往房里走,一边说:“不会的,妈你别乱想。”手却把车钥匙攥的死死的。

回到房里,她一直没出来,母亲喊了她好几声,她才来到客厅。

吃饭的时候母女两人一直在看电视,地震只过去了几个小时,灾区的新闻还没过来,仿佛一切与往日无异,差别并不大。

吃完饭她照常去了叶枫那,但她没开车,是坐着的士去的。

叶枫在六楼的电梯大厅里等着她,他靠窗站着,听着电梯的声音,每当有电梯停住,他就扭头望过来。

看见她,他转过身来,两人对视一眼,没说话,一起向他的病房走去。

每次她来了都是看电视,所以他房里的电视是开着的,叶枫拿着专门替她准备的精致细瓷杯替她泡茶,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七点半,新闻联播,在报道地震的消息,灾区的图片还没出来,有灾区的模拟地理图,一个红点显示着震源,边上一圈圈闪动的弧线,那是波及的区域。

叶枫把茶递向她,她接过来,怔怔的看着电视,叶枫也抬头看过去,眉皱了起来:“那里人口很密集,震中要是在荒僻一点的地方就好了。”她手一抖,茶水顿时溢了出来,那水很烫,她几乎脱手把杯子扔出去,人一下站了起来。

“我走了,不能陪你了。”把杯子搁在小几上,她说了一句。

叶枫愣住:“小星。。你来了还不到五分钟。”

她转过脸来,面色雪白,眸子空空的,声音很细:“欧雨声去了四川,他的电话打不通了。”说完,她就向病房外走去。

叶枫怔了几秒追了上来:“小星!”

她在门口站住,回过头,茫然的望着他,叶枫愣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不会有事的。。通讯中断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不要太着急。”

她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我不着急,他不会那么巧就赶上那个时间和那个地点的,他不会的,他不会的。,”她喃喃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叶枫跟着她来到电梯口,正巧电梯到,她走进去,叶枫定定的望着她,她转过身来,他立即笑了一下:“欧雨声不会有事的,你不要着急。”夏小星眼神恍惚的对他点了下头,电梯门阖上,他眼前只剩了钢铁。

他呆呆的愣着,半天站着不动。

铺天盖地的报道第二天才开始到来,到第三天,悲情瞬间的图片已在震撼每个人的心灵。

夏小星再没来医院,叶枫连着几天来她家找她,都没见着她。

13号,徐淑云对他说女儿下班就去了婆婆家,然后露出忧心忡忡的样子,他陪她看着电视,等夏小星回家,等到十点多,夏小星还没回来,徐淑云坐不住了:“我去她婆婆家看一下。”他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去。”

他倒是没想到他们两家离的这样近,只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徐淑云去按楼道门铃,他站在几米外看着,是欧雨声的父亲来接的对讲电话,一听是徐淑云,就请她上去坐,徐淑云说不用了,对讲电话里忽然换了人,传来欧雨声母亲的声音,说:“小星已经在雨声房里睡下了,今天就让她住这吧。”

徐淑云“哦”了一声,随后,两个母亲同时担忧的叹了一口气,他心里也仿佛落了铅似的,这时候,他只担心着夏小星,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病人。

14号,震后的第三天,他又去夏小星家,却在她家碰见了欧雨声的母亲和龙辉,他们站在夏小星的房门前。

徐淑云给他开的门,看见他进门,欧母和龙辉微微的一诧异,却都没多的心思搭理他,龙辉对他轻微的点了下头,欧雨声的母亲只瞟了他一眼就转头对着夏小星的房间在喊话:“小星,听我一句话,不要去四川,别让你妈和我担心,雨声会回来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欧母的嗓子破了音,声音发着颤,她是强忍着难过在劝儿媳,其实儿子杳无音讯,她的着急焦虑又怎么会少于儿媳,她也是恨不得亲自去找儿子。

徐淑云在边上擦着眼睛。

龙辉也在劝:“我已经派人去了四川了,公司的人会找到他的,你放心好了。”

欧母接着喊道:“小星,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去?”

房里半天传出一声轻微的“嗯”。

门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欧雨声母亲颤着声又说:“你答应我了的啊,雨声已经够让我操心的了,你就别再让我担心了。我回去了,你好好吃饭,别像昨天一样什么都不吃。”

夏小星在房里又“嗯”了一声。

欧雨声母亲明显已是身心疲惫,随后就和徐淑云道了别,走的时候都没多余的精力看叶枫一眼,龙辉陪着欧母离开,走之前轻轻的拍了他一下:“叶枫,你再劝劝她。”他点了下头。

可他没能好好劝她,因为夏小星一直不开门。直到五点多,快到晚饭时间,徐淑云留他吃饭,说要去买菜,他不想增加她的负担,便告辞出了门。

回到医院他坐卧不宁,熬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又来按夏小星家门铃,徐淑云对他已不陌生,直接让他上楼,开门却告诉他女儿天一亮就去了自己的新家,他担心的问了半句:“她会不会。。?”

徐淑云倒很笃定:“不会的,小星现在很在乎自己的婆婆,她不会让她担心的。”停一下,脸上又有忧色,“我就担心她不好好吃饭,这两天她都没怎么吃东西。”

从夏小星家出来,他给她打电话,电话她的声音听着了无生气,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只“嗯”。最后他问:“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夏小星还是“嗯”,他举着电话再找不到任何安慰她的话,全世界只剩了一丸药可以治愈现在的夏小星,那就是平平安安的欧雨声。

隐隐约约的,他听见电话那端有电视的声音,他忍不住喊她:“小星!你别再看电视了,也别上网了!”

电话突然便断了,他再打,夏小星都不接了。他恨极了拼命发短信,只两个字,喊她的名字:“小星!”一分钟一条,不停地发,像呼唤她一样,就如他在她耳边叫她。

隔了许久,夏小星终于回复了一条短信:“你别找我了,我只想安静的等他回来,我谁都不想见。”

他没再给她打电话,可忍不住还是一天去一次她家,徐淑云会告诉他夏小星的情况。她向单位请了病假,现在住到了欧雨声在公司附近的公寓里,她不要任何人去看她,包括她母亲,她只每天向母亲报着平安。

他打听了公寓的名字,坐着的士过了江。

光谷很有名的公寓,是这条街上的地标性建筑,他很快找到了。买了份报纸,他在公寓门前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几个小时里,公寓的管理员出来看了他好几次,最后问他是不是等人,他点头,那管理员好心的说:“你要不要到对面的西点屋去等?他们那里很舒服。”他接受了他的意见,去了西点屋,在那守到天黑才回了医院。

第二天他又来,那西点屋的员工已认得他,他要了杯咖啡,坐在圈背的小沙发里,眼睛只盯着公寓的大门。守到下午表哥找了过来,看他在西点屋的环境还说的过去才由着他了。

到第三天,西点屋的员工已把靠窗的最好座位给他留了出来。

他连等三天,都没等到夏小星走出公寓。

第四天,他无论如何想见一见夏小星,他去找夏小星的母亲,想拉她一起来。

没想到徐淑云见了他就说欧雨声有消息了,他在绵阳的某个地方被困了三天,出来以后又在当地做着救援工作,昨天龙辉派去的人终于找到了他,今天他就会从西安飞回来。

徐淑云说:“小星在电话里哭的不行,我让她回家,她说要在公寓里等雨声。”说着,徐淑云也在揉眼睛。

他听着笑了出来。欧雨声还活着,毫发无损,真好!

小星,你可以放心了。

面对着面

龙辉亲自带人去机场接的欧雨声,兄弟两人见面就紧紧的拥抱了一下,两人身边带着的人也在互相拥抱着,接他们的人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龙辉挥拳给了他一记:“娘的,担心死我了。”

欧雨声微微笑着,并不言语。像每个从那场灾难中走出来的人一样,此刻的他,脑海中仍然是满目疮痍,看着眼前安定美好的一切,他还是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只离开了十天,却像走了漫长岁月似的。心念中重要的东西忽然间有了转移,钱财,事业,欧龙公司,统统变得遥远而又轻薄,唯有生命,是重之又重的。

龙辉带来了三辆车,欧雨声和他坐了一辆,司机在前面开车,两人坐在后排。欧雨声话不多,只是看着窗外。午后,阳光灿烂,高速路的两旁,满眼的绿意浓浓,一点小风从前窗的缝隙里透进来,清凉,又带着点五月的暖意,犹如羽纱拂过一般,那种轻柔,宁定,祥和,仿佛天堂,隔了不知多久,他才有了真实的回来的感觉。

龙辉扭头看了他一眼:“捐款我已经按你的吩咐让财务科去处理了,只等你回来签个字去落实,金额比较巨大,没有通过董事会,你看那天召集一次会议吧。”

他点了下头。

龙辉又说:“应该不会遭到反对吧,像这种情况。”

他眉一皱,脸上闪过一道霸气:“那个反对,就让那个退股,我舍□家性命赔给他!欧龙公司是我一手缔造的,他们是冲着它的前途来的,如果他们不想要明天,那他们只管反对好了。我靠的是最前沿的技术和人力资源,我不在乎他们的那点股本,只要你跟着我就行了,其他人,谁也别想对我指手画脚,就算今天欧龙公司跨在我手里,明天我也会创建一个和它一模一样的公司。”

“我欧雨声做的决定,谁也别想改变!”

龙辉抿嘴笑了一下,这样看来,即使有人想反对,大概也不敢说出口了。这就是他从小愿意跟着欧雨声的原因,杀伐果断,睿智逼人,再难的事,在他面前都是一清二楚的,他只要照着他的吩咐做就行了,根本无需操心,这正合了他的心意,他本就是个懒人,能不动脑的事绝不愿意多想一分,他信任欧雨声,有时候都甚于信任自己的父母,所以当年想都没想就把一百万甩给了他。

欧雨声停了一下,接着在说:“再说,从长远来讲,对欧龙公司,捐款也是一种投资,和做广告是一个道理,我们今天出了一分力,政府和当地的企业会记得你的,将来,这些都会回报给我们的。钱是永远赚不完的,鼠目寸光,只想守着眼前既得利益的人,是看不见这一点的!”

龙辉点了下头,转移了话题:“你妈让我直接送你去见你老婆,这几天她一直在你的公寓里,不出门,也不见人,我想派人给她送点吃的,也被她拒绝了,你要再不回来,夏小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欧雨声刚刚还凝重的脸,霎时变的柔和了,眸子晃了一下,没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