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一旁的明明——准确地说,不是明明,是明明身后那片虚无的空间。

“斧子我会交给曹警官,他会查清你的死因。”他道:“你安息吧,别折腾你儿子了。”

似乎有一阵风在他眼前拂过,明明一直急促的呼吸平缓了许多。

他转头看回小姑娘,心里计算着时间。

林浔:“如果我砍你,你那位看不见的朋友,他会出来保护你吗?”

小姑娘的回答很肯定:“会。”

“哦,”林浔道:“那他看来打不过我,不然早就出手了。”

“没有打不过你,”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我朋友好像说,他们不是想打你,只是想了解一下你。”

林浔注视着她。

林浔:“你看我信吗。”

“你不信,也没有办法,”林可心歪了歪头,眼神中一派天真无辜。

林浔:“所以,他们想了解我的什么?我没什么好被了解的。”

小姑娘只是笑,在这种情形下,无论是再天真单纯的笑容,都无比阴森恐怖:“反正你逃不掉啦。”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林浔听到了远处电梯的一声“叮”。

那一电梯的怪物和鬼,又坐着电梯回来了。

他余光不动声色看了看明净的玻璃窗,回忆着空调机的位置,打算后退。

就在这一刻!

一股劲风从林可心身前刮过,朝他猛地扑过来!

头痛。

天崩地裂那种痛。

仿佛一个透明的人形控住住了他,手指扣住了他的天灵盖,冰凉的触感从这里出发,散布至全身。

林浔的心脏仿佛被人攥住,全身的血液停止流动,耳边是巨大的耳鸣声和心脏的轰鸣。强烈的窒息感笼罩了他,大脑一片混乱,几乎无法思考,脑子里有一个固定的点,发出强烈的放射疼痛,仿佛有人要把什么东西从这里面生生撕扯而出。

他抓紧了自己的键盘,周身凝聚起剑光,与此同时,手指也在键盘上移动,在濒死的疼痛里尝试给自己断网。

手指颤抖,怎么都按不到正确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时间为之静止。

再下一刻,窒息与疼痛犹如潮水退去,在他身上消失无踪。

林浔喘了几口气,看向前方。

林可心眼里神色迷茫,往一个方向看去。他也看了过去,看见一团黑影迅速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就像仓皇逃走。

浑身疼痛,脑子尤其,他按了按太阳穴,模糊的视野恢复清晰。

手机屏幕上,一个视频对话。

来自东君。

他怔了怔,接起。

背景是东君的办公室,光滑的木质桌面流淌着蜂蜜的光泽。

东君穿一身简单的白衬衫,在镜头那边对他微笑:“在做什么?”

“我……”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语气虚弱沙哑:“还在医院陪床。”

东君微蹙眉:“你怎么了?身体不好?”

林浔摇头:“没事,有点累。”

他望向空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铁门完好无损,一切都像没发生过那样,孩子的哭声又传了出来,粉色护士服的医护人员在走廊走动,他方才经历的兵荒马乱荡然无存,仿佛时钟被拨回半小时前。

像一场梦,或一场幻觉。

他对东君道:“你找我?”

“指针在找你,”东君从膝盖上把一团白色抱到了桌子上,“它一直在叫,我猜是想你。”

指针眼睛一眨不眨,粉色的爪子朝他伸过来:“喵。”

林浔笑了笑,和它对上手指。

就在这时,林可心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叫。

她从病床跌跌撞撞跑下,朝林浔扑过来:“他走了!你弄走了他——!”

两个护士破门而入——或许是听到了林可心的叫唤,她们以熟练的动作把她按在床上,注射镇定剂,开始安抚。

走了?

东君的一通电话,所有的魔物,连同一直和小姑娘说话的那位朋友全部退散了?

林浔看向屏幕,指针蓝色的眼睛看着他。

东君说是指针一直在叫,所以他才拨来了通话。

指针。

他想,或许是指针的原因?

一个行走魔界裂缝如履平地的猫,在今天,又轻描淡写驱赶了几十个差点要了他命的魔物?

同时,通话那头的东君似乎也注意到了他这边的乱象。

只听东君问:“怎么了?”

“有个孩子。”林浔解释:“犯病了,护士在安抚了。”

东君继续微微蹙眉:“所以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林浔:“……”

他:“儿童精神病院。”

“你脸色不好,”东君道:“要我去接你吗?”

林浔喘了口气,方才濒死的感觉太过真实,他在最后一刻是真的怕了,此时犹如一只惊弓之鸟。

而此时此刻,似乎只有东君,或者说东君的指针能带来一丝安全感。

他:“……要。”

东君的回复很简短:“地址给我。”

关掉通话,林浔发了地址。

此时,手机信号恢复正常,一切都很平静。

一个护士发现了林可心床头的斧子,大声叫了出来。

林浔上前去解释,护士可能怀疑他是杀人犯,要报警。

报警,那报吧。

林浔拿起手机拨通了曹警官的号码,告诉他自己在医院的太平间发现了一柄斧子,可能是明明父亲被害的真相。

报完警,他看向病床上的明明,这孩子现在呼吸平稳,脸色也红润着,不像个有病的孩子了。

甚至,隔壁床上的陈小晨也不再惊恐尖叫,控诉有怪物要吃掉自己,而是安安静静看着天花板。

只有林可心尖叫哭泣着说林浔吓走了她的朋友,她要和他拼命——最后也在药物的作用下昏睡过去。

朝阳区的出警快得可怕,不出十分钟,警车抵达,林浔和曹警官打过招呼后,警队成员立刻对医院负一层展开侦查。

这一查不要紧,果然在停尸间久无人动用的冰柜里发现了一具成年男人的尸体,有利器伤。

——明明他爸。

用不科学的说法解释,这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他用残念拨打报警电话和林浔的电话求助,最终使自己的死因被查明,该落网的也都落网。

至于用科学的说法怎么解释,林浔想不出来,身体状况也由不得他想了。

拒绝了护士给他挂个水的提议后,他走出病房。

一切如常,他走下电梯,来到医院门前绿化树下的长椅上坐下。

思绪纷繁,他脑海里闪过无数似是而非的线索。

魔物为什么害怕指针?他们又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想到这里,他立刻想到了系统。

他闭上眼,试图进入系统空间。

三秒钟后,他猛地睁开眼睛。

——没进去。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了他,他再次闭上眼睛尝试。

空空荡荡的黑色视野,就像每一次平凡地闭上双眼那样,丝毫不见系统空间的影子。

他拼命集中注意力,最终在视野的尽头发现了一个暗淡的蓝点。

他用意念靠近它。

蓝点闪动,他眼前出现一行字。

“系统受损,正在重建,请等候。”

还在。

他松了一口气。

系统受损。

那么,方才那位看不见的朋友对自己进行的攻击,目的是毁掉这个系统?

林浔这样想着,也这样问了。

“魔物的目标是你吗?”

方才那一行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一句话。

——“或许。”

林浔继续问:“你的作用是什么?”

——“帮你。”

“为什么是我?”

没有回答。

林浔换了个问题:“帮我做什么?”

系统:“渡劫飞升,破碎虚空。”

林浔:“……”

好,这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修仙系统。

林浔:“你要多久才能恢复?”

系统:“三天。”

林浔:“那……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系统:“别死。”

林浔:“我会努力的。”

系统:“那我下线了。”

“等等!”好不容易能和这东西像人一样交流——它平时都只是一个冷冰冰发布任务的机械音,林浔没有轻易放过它,问:“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你的原理是什么?为什么魔物害怕指针?东君为什么没有程序?”

方才那一行字消散,出现了新的。

“远离……”

正当新的文字凝聚时,字体突然扭曲了几下,像是失去信号的电视机一样,变成一片白花花的噪点,继而彻底从林浔的眼前消失了。

远离——远离什么?

林浔确认自己再也得不到系统的回应后,才睁开了眼睛。

就在此时,视线尽头出现了东君的车。

东君走下车,来到他面前,雪白的衬衫,阳光反射,照出了衬衫腕上,他送的那枚袖扣。

林浔笑了笑。

东君:“还好吗?”

“我有点头晕。”他试探地抓住了东君的手腕,这才从长椅上站起来。

走近了,他看见指针在车里张望着自己。

他坐上副驾驶,指针一下子就钻进了他怀里,猫毛上可能是沾了东君的香水,满是熟悉的气息。

东君启动车辆,问他:“去哪里?”

林浔没说出话来。

在摸到指针的下一刻,他整个人猛地从绷紧的状态放松下来,消耗过度的身体做出了反馈。

他失去了意识。

70.密码(21)

他又做梦了。

从某一个时间点起, 每次入睡, 似乎都要做梦。

或许是一个秋天, 夜晚像水一样凉。

星子漫天,夜很深了, 他在院子里荡秋千。

秋千是老院子里的东西。

深夜荡秋千,是在等人——他不知为何有这样一个念头。

小楼里的灯还亮着,林汀在廊灯下支了画板,在画画, 临摹对象是院子里一朵夜间开放的小花。根据林汀的外貌, 林浔推测现在自己的年龄不超过十岁。

寂静的夜晚,忽然传来叩门声。

林浔从秋千上跳下来,去开门。

门一打开,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漂亮的小脸。

是个长头发的小美人,和自己一般大,穿着柔软的白色丝质衬衫, 袖子有精致的花边,领口系了一条漂亮的银色缎带, 五官乍一看辨不出雌雄。

“睡不着。”小美人揉了揉眼睛,他眼睛的形状很好,眼角尖尖, 密密的睫毛像画上去的。

林浔道:“我陪你睡哦。”

说罢, 他又道:“你爸爸会发现你不在家睡吗?”

小美人道:“他又不会管我。”

他牵住了林浔的手,牵得很紧。

林浔牵他上楼,上到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 他回头看楼梯上的人。

“你像个小公主。”他道。

小美人的神情那么安安静静又温温柔柔,抬脸望着他:“我是男孩子呀。”

“就是。”

“那好吧。”

林浔把人收拾进了床上,床上有两个枕头,一个给自己,一个分给漂亮朋友。

他记得林汀的名字,记得爷爷的名字,却想不起这人的名字了。

他站在书柜前,问:“你要看书吗?还是马上就要睡了?”

“不要。”床上的小美人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他,一直都没有移开过似的,声音软软:“你过来。”

林浔就过去,上了床,把自己也埋进被子里。下一刻有人轻轻抱住了他的胳膊,那个漂亮的男孩子把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上,很依恋的一个姿势,然后逐渐抱住他的那只手逐渐收紧。

其实有点过于紧了,但林浔仿佛已经熟悉了,很自然地伸手拉灭了床头灯。

“晚安。”他道。

“晚安。”

他睡得很快,不久就在梦里再次睡着了。

林浔醒来的时候,是躺着的。

白色天花板,昏暗的环境。

他脑袋还是有些发昏,但比之前好多了。

浑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很深的放松,像是连日疲惫后终于有一场很深的好眠一样。枕头和床都很软,久违的安全和舒适让他想起小时候的房间,床头亮着一盏台灯。

但这不是他的房间。

林浔起身,就在下一刻他身旁传来一声轻微的“嘀”,一个小型机器人亮了亮。林浔和它大眼瞪小眼,瞅了几秒,确认这是传说中即将推出但是还未推出的医疗机器人。银河宣称它将成为智能家庭的一部分,为每一个成员提供完善的健康管理系统。

小机器人身下的滚轮滚动,推着它朝房间门走去。

然后——

当啷。

它撞门了。

林浔笑了出来。

小机器人爬起来,继续一往无前地撞门。

林浔试探地说了一句话。

他道:“可以拉一下窗帘么?”

声音落下,窗帘自行打开,落地窗外是傍晚景色,树林景观非常幽静,远处湖水折射出晚霞的闪光。

这地方他来过,是东君家所在的湖景别墅区。

林浔在撞门的背景音里拿起手机,各式各样的消息冲昏了他的头脑。

洛神之前没有发出去的消息在信号恢复后终于发了出去,修真界众人在警车走后潜入儿童医院地下一层,果然发现了一个险恶的魔界裂缝,目前正在着手进行修补,林浔作为裂缝的发现者,又得到了长辈的褒奖。

当然,也有长辈说,这孩子也太过倒霉。

除此之外,发消息最多的是赵架构。

赵架构:林代码说他把你带回家了,你还活着吗?

林算法:活着。

赵架构:你怎么就被打包带走了???

林算法:因为一些不唯物主义的事件,我昏倒了。

赵架构:所以你没有求助我和安全,你最忠诚的朋友,而是求助了你刚刚认识没几天的男神。

林算法:^ ^

敷衍完架构,他打开备忘录,在“梦”文件夹里又记了几笔,然后点开“疑点”文件夹,匆匆敲下只言片语:

系统损坏,魔物的目标是修仙系统?不成立,系统只适用于我。

远离魔物?远离指针?存疑。

指针才是帝君?

系统下线的时间点和东君来到的时间点重合。

洛的智能程度超出预期,待查。

刚敲完,房门口就发出了另外的声音——除去在撞门的医疗机器人外,门外面又传来动物爪子的抓挠声,还有喵喵的叫声。

指针想进来。

而就在林浔打算下床开门,让医疗机器人出去,让指针进来的时候,门把手转动,有人推门走进来。

是东君。

不过指针比东君快了一步,轻飘飘的几下爪子碰地声后,它跳上了床。

林浔抱着毛茸茸的指针,抬头看向东君,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晚上好。”

“晚上好。”东君走近,坐在他床边:“好点了么?”

他声音很低,也很轻,语气是很关切的那一种。

“好多了。”林浔道,他正在努力编造可靠的理由以使东君相信他的昏倒符合常理,还没有编出来,就听东君道:“机器人给出的诊断是疲劳过度。”

“可能是吧。”林浔就坡下驴。

一只手贴上了他的额头,林浔怔了怔。

反应过来是东君在试他的体温后,他抿了抿唇,觉得自己耳根有些发烫。

印象里,好像很久没有人对他做这种举动了。

他还在高中的时候,林汀就去了国外,再后来和安全架构他们几个整天混在一起,虽说日常基本绑定,但日子也就是随便一过——发烧感冒被他们得知后,除了一句“儿子不要让爸爸担心”之外,并不会有任何身体力行的嘘寒问暖,顶多丢过来一盒布洛芬,假如不是布洛芬,那就是对乙酰氨基酚。

“睡了九个小时,”东君将手移开,声音有点发沉,道,“最近没有按时睡觉么?”

林浔目光开始游移。

他既不能给目前看来世界观还完全建立在唯物主义体系下的东君说什么魔物,又不能谎称自己真的没有睡觉以至于遭到东君的制裁。

东君看着他,挑了挑眉。

对着东君的目光,林浔垂下眼,他右手悄悄移动,从被子的边缘伸出来。

然后,轻轻勾了一下东君的手指。

71.密码(22)

 他也没用力, 只是轻轻勾了一下。

东君手指没动。

林浔抬头看他, 带了点儿小心翼翼。

一抬头, 就撞进一双黑沉沉的眼睛里。

东君缓缓回握住他的手,动作很慢, 但最后握得很紧。

林浔放软声音道:“我以后早睡。”

“嗯?”东君俯身过来,他挡住了台灯的光线,林浔眼前突然暗下来。

只听东君淡淡道:“你以前也这样说。”

林浔就不敢吱声了,他看着东君的眼睛, 有点想往后缩。

东君:“别怕。”

林浔:“没怕。”

为了表示没怕, 他又轻轻挠了挠东君的手指。

东君:“别闹。”

林浔:“?”

那我该做什么?

他:“没闹。”

就见东君笑了笑,把他爪子拿开,轻轻亲了一下他额头, 然后——也没做别的什么,只是问:“饿了么?”

林浔:“饿了。”

出门时,他只胡乱吃了一点早饭, 然后昏睡九个小时,正常人都该饿了。

东君:“你身体不好, 厨房煮了粥,还想吃别的么?”

林浔摇头:“没了。”

他对吃的东西没什么要求,也没有特殊的喜好, 能吃就行。

东君:“好。”

自己先昏在了人家的车上, 简直像是碰瓷,林浔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不太妥当, 他打算先从床上起来。

还没有付诸行动,就听东君道:“先喝水?”

理智让林浔觉得应该推辞,但他先脱口而出了一句“好”。

东君笑了笑。

小机器人走过来,玻璃杯里盛了水。

东君从机器人的托盘上将水拿了过来。

“不是冰水。”他道:“我觉得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

林浔:“谢谢。”

东君将水杯拿近。

林浔接了过去——其实是东君先将杯子送到了他的手边,仿佛在对待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障人士。

林浔没残,喝完水后,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好了。

东君又将空的玻璃杯接过去。

这照顾过于无微不至,他在林汀那里都没得到过这种待遇,林浔道:“我……”

东君看他。

他组织了一会儿措辞:“我有点不适应。”

东君笑了一下。

正当此时,指针开始在他身上踩来踩去。

动物毛茸茸的爪子一动一动,弄得林浔有些发痒,笑了出来。

然后,它就被东君抱走了。

指针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无辜:“喵。”

林浔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确认这是一只有空白程序框的指针——它的举动无可指摘,就像任何一只温顺漂亮的小猫咪那样。

摸完,他对东君道:“它有多大了?”

东君道:“六岁。”

“但它还是很小。”林浔看了一眼指针的体型:“所以是很稀有的那种品种吗。”

东君的手指轻轻在指针后颈按了按,指针蜷在他怀里,眼睛看着林浔,但眯了眯,喉间发出轻轻的呼噜声,显然是在主人的抚摸下感到了惬意。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只听东君淡淡道:“它很小的时候是流浪猫。”

林浔:“然后你捡到了它?”

东君:“嗯。”

林浔:“我也想捡猫。”

东君的声音很轻:“想要的话,指针可以给你养。”

这个人,他故意放低声音的时候,杀伤力简直要让人昏过去。微微沙哑的,丝绒一样的质地,像酒,浸泡了听觉神经。

而说话的内容,几可以称为情话——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林浔才反应过来一个事实,现在他和东君正在进行着以交往为目的的相处,而不是以做朋友为目的的相处。

他移开目光,换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