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发现自己一直不自觉地勾着唇角,笑得仿佛一个充满慈爱之心的父亲。

——只在电子屏幕上出现的文字型交流,果然还是太过平面,变成全息影像后,洛的形象一下子鲜明了起来,无论那些动作出自什么样的计算和推演,从外表看来,像个人了。

他看向东君,发现东君一直在看他,眼里也有微微的谜之笑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看洛,东君看他。

他端详了一会儿东君的五官,又去看洛。

“你俩长得有一点像。”他道。

“有么。”东君道:“像你多一点。”

林浔:“没看出像我,眼睛像你。”

“不对,”他道:“眼睛形状像你,但是颜色像指针。”

“嘴巴像你一点。”东君道。

“那我可能是瞎了。”林浔看回洛,只见这东西熟练掌握逗猫技艺,右手指尖发出蓝色激光,激光点投在墙壁上,引着指针去扑。

他问东君:“你给他加了新功能?”

只见东君对洛招了一下手。

洛耷拉着眼睛走到他面前,虽然表情不大配合,但动作却泄露了他的乖巧。

东君伸手摸了一下洛的头发:“我只找人设计了形象。”

林浔凑过来:“但他连逗猫都会了。”

东君:“你自己设定的。”

林浔:“……哦。”

东君拿出一个银白色的小装置,是个圆球。林浔的手机就搁在一边,他拿过来,将圆球在手机侧面,插孔旁边一扣,一声细微的“嗒”声后,圆球和手机严丝合缝地扣上了。

林浔拿过来观察,将手机转了几圈,看明白圆球里面是一个平衡装置,保证无论手机以什么位置摆放和运动,装置里的一个微型镜头都始终对准前方。微型镜头里透出一丝蓝光,方向与洛神的位置相同——正是全息投影的来源。

也就是说,只要这个镜头在,洛的全息投影就能在任何环境下出现,随身跟着他。

什么级别的黑科技能做到这种程度?

银河,恐怖如斯。

林浔蹭到东君身边,把手肘搭在他肩膀上:“您真好。”

东君冷冷淡淡晲他一眼:“你是改不过来了么?”

“改不了,真的。”林浔道:“您就当个情趣吧,喊‘您’显得我多崇拜你。”

东君看他。

他凑过去亲了亲东君眼角:“真的,您送我这个,我要高兴死了。”

说罢,看到东君表情明显缓和了一点儿,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林浔觉得自己已经摸透了他家东君的性格。

某种程度上,东君和某只指针的性情相仿,有些时候需要顺毛。但在绝大多数时候,这人就像心情平和的指针一样,脾气真的很好,那已经不能叫温柔了,叫软。生气的时候,随便哄一哄就好了,不生气的时候,你想干什么他都会惯着。

林浔打小没见过他爸,不过按照常理揣测,就算是他爸也未必会对他这么好。

“我上辈子可能是个好人吧,不然怎么能和你搞在一起呢。”林浔有感而发。

东君挑挑眉。

林浔:“但也不是那种很大的好人。”

东君:“为什么?”

林浔:“要不然,我该在你小时候就认识你。”

他看着和猫玩得不亦乐乎的洛,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我觉得你小时候也这么漂亮。”

“性格也没那么冷淡,拿根棒棒糖就能拐回家。”

“嗯哼,”东君声音很低,带一点儿鼻音,怎么听怎么勾人,“现在也可以拐。”

“那我拐了。”林浔勾住东君的小指:“来,跟哥哥回家。”

东君不动。

林浔把他往自己这边拉,故意放软声音:“给你糖吃。”

天旋地转,东君按住他肩头,他的背撞在柔软的靠背上,陷了进去。

拐人不成反被制,他这个人贩看来是不会合格了。

不过东君家的装潢风格那么冷硬——那么黑白银灰横平竖直的一栋房子,就差把“我主人是性冷淡”这七个字做成LED大屏幕循环播放,床和地毯这种地方倒是各处都很软,即使是这样大幅度的动作也磕碰不到。

哦,还有沙发。

东君的手指分开他五指,略重的力度。

东君:“你走神了。”

东君:“在想什么?”

林浔看着他,眨了眨眼:“您家床挺软的。”

东君淡淡道:“你是第一天睡这里么?”

林浔:“不是。”

林浔:“谢谢您让我安然无恙地睡了这么多天。”

东君:“你想说什么?”

林浔不说话,只是用手指在他手心画圈圈,东君看他的眼睛,他就移开目光。

东君开始吻他。

他顺从地张开唇齿,给人怎么吻都行,反正他最会听话了。不仅会听话,还知道去扯开男人的领带——冰凉的领带夹还是早上他给扣好的。

他自觉腿已经好全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能再让男朋友受委屈,反正膝盖也不是很重要的一个部位。

但他很快发现,膝盖还真的挺重要的,不跪也挺重要的。

腿被折起来的时候膝盖要受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不被折的时候,没有地方安放,想盘一下某人的腰,或踩一下肩膀,又要用到膝关节。

最后他也就放弃了,反正浑身发软发颤,哪一个关节都使不上力气。而他家东君也还算温柔,即使他毫无经验,也能感到自己在被特意照顾着他——温柔的折磨,像很久以前坐过的摩天轮一样。他什么事情都忘了,只攀上去索吻,他其实喜欢那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最后东君要出来。

他手臂环着东君的肩,哼唧了一声,不让他起来。

东君看他,眼神似乎讶异。林浔耳根发烫,但动作并没有退让的意思,他把脸埋在东君肩上,微微抬起腿环住他,等那东西浇在自己里面,才重又抬起脸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神色,可能有一点儿试探的怯。

然后,他就看见东君眼底有一点微微的红色。

有点,疯。

刚才还不这样的。

——然后就真疯了。

比先前重了不知多少倍的一个吻落下来,等林浔濒临窒息到了身体因求生的本能开始挣动的时候,又过了三秒才放开,林浔眼前发黑,彩色的星星在他视线里飘来飘去,还未恢复,脖颈的软肉就被叼住,他疼了,像被野兽在吮咬,有气无力说了一声“疼”,语调像在哭。

哭也没能救他。

同样,求饶也没能救他,喊什么都不行。

他明明前半夜在坐摩天轮,后半夜就成了过山车。

人总是会做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他在昏睡过去前想。

他睡得天昏地暗,直到感觉身边没人了,才一个激灵醒来。

天已经大亮,东君穿好了衣服在他面前,俯身亲了一下他额头:“我去银河。”

林浔抱着被子不理他,他觉得自己被欺负得有点过分了,皮肤上那些印子都还一跳一跳地疼着。

东君给他压好被角,转身要走,他却又伸手牵住东君,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东君说晚上。

林浔就看他,也不说话。

东君改口说,尽早回来。

林浔放他走了。

他走之后,整个房间静了下来,林浔摸出手机,刷了一下群聊。

修真界一派祥和,这两天来都没有出任何魔物入侵的事情,平静到了反常的地步,逍遥子说,莫非是人间结界自己加强了。

回到消息界面,祁云也不知道辱骂了他多少条,他胡乱翻了翻,得知这人跟剧组去吃饭,最后无人来接,差点被导演“顺路”带走,多亏常寂师兄终于开完了组会,险险接到。

一切正常,他觉得自己仍然昏昏沉沉,脑子里估计是进了水,丢开手机后,几乎是下一秒就又睡了过去。

梦里却还挺清醒。

他在小心翼翼地爬墙,还不是自己家的墙。底下是他姐,正给他扶着梯子。

林浔寻思自己小时候也没干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真的。他打小就乖,再没有比他更乖的小孩了,每天就是混在深网的技术论坛里,在那里跟什么样的人打交道、做过什么暂且不论,三次元里反正没做过坏事,不拿别人一针一线。

这面墙壁上有浓密的爬山虎,深碧的一片,他有点怕梯子打滑,小心翼翼往下看。

这一看,心脏就猛地一跳。斜对面是一楼客厅的窗户,窗帘拉了一半,他看得清楚。地板上是一个女人,一个躺着的女人,有一头乌黑色的长发,一张很美的脸,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她的睫毛很长,像是又黑色的蝴蝶栖息在了眼睛上。

她同时也有一段优美的脖颈,但脖颈以下的部分全部被白布覆盖,只有一个隐约的人形。

梦里模糊的认知或者记忆告诉他,这是一个死去的女人,她的睡颜之所以如此恬静,是因为她死于自杀。

在这个女人对面,沙发上,坐着一个黑衣的男人,他低着头,看不见表情,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满是烟头,三分钟过去了,也没见他动过一下,不像活人,倒像个黑色的雕像。

林浔就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爬梯子了,面对一个这样的男人,没有人敢敲开客厅的门,从楼里的楼梯上去。

他定了定心神,握住梯子的扶手,小心翼翼地继续向上攀爬。阳台栏杆触手可及,他轻巧翻上去,越过,不像生手,像个惯犯,在阳台上走了几步,推开一扇窗户。

这是一间琴房,房间中央,一台巨大的斯坦威黑色三角钢琴。

是斯坦威,没错,潜意识告诉他,这架钢琴会流淌出非常动听的乐曲。

而此时的琴凳上,坐着一个人,但他并不是在弹琴,似乎只是望着黑白琴键发呆。很纤细的一个人影,有和楼下的女人一样乌黑的长发,他穿着精致的白色丝绸衬衫,微微低着头,侧脸安静又漂亮。

但他好像很伤心,林浔想。

应该是听到了动静,他抬头朝这边望。

林浔觉得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

——但他也从来没见过这么空洞的一双眼睛。

里面的这个人,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漂亮人偶。而他想让他笑一笑。

他将手伸进衣服的口袋里,里面有一根早已经准备好的棒棒糖,七彩的颜色,是他在商店里买来很多,试吃一遍后,选出来最好吃的那一种。

他将握着棒棒糖的手伸进窗户。

“给你吃糖。”

106

“给你吃糖。”

他余光看见窗外的太阳, 阳光透过梧桐树和山楂树穿过来, 些许晃眼。阳光的余波和他自己的眼睫毛发生了奇怪的反应, 在他眼前折射出一圈微微的虹彩, 赤橙黄绿青蓝紫, 像那根七彩的棒棒糖的颜色。

他将糖继续往前伸。

钢琴前那个像洋娃娃一样漂亮的男孩子,他没有动,但手指无意识地下落,按动了一个琴键, “咚”一声乐符响,在房间里打了几个旋儿。

这声钢琴响仿佛一个终止符,一个大括号,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梦。

那颗糖, 到底有没有接下, 也不知道了, 或许是接了。

林浔睁开眼睛,雪白色的天花板让他微微迷惘,一线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 投下微微的虹彩,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最后只抓住了一缕虚无的空气。

他轻轻喘了一口气,支起身子, 从床上坐起来, 靠着靠枕。

有点, 酸。

不是柠檬那个酸, 是生理意义上的酸,范围波及浑身上下的骨头,皮肤还有点儿疼,集中在某几个区域,像被咬了一样。不过,那条尚未彻底宣告治愈的腿倒是没有什么别的反应,伤势并没有加重。林浔觉得某人昨晚疯成那样也没忘了照顾他的腿,说明这人的自控力有点可怕。

至少,他自诩做不到,他昨晚上把自己是谁都快给忘了。

活动了一下胳膊,他打开备忘录敲下二十来个字,又把自己零零散散记下的这些东西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扔了手机,起床。

“Hi,林浔。”身后传来一道清亮,微哑,语气又很奶的少年声音,与此同时也有蓝光亮起。

林浔:“你可以喊爹。”

“哦。”洛神绕着床走了几步,在床边盘腿坐下来,右手手肘放在床沿,托腮。他银色的长发看起来很顺滑,顺着动作落下来,霜蓝色的眼睛显得又冷清又调皮,林浔也不知道这两个形容词是怎么同时形容一种东西的,可能是因为洛的眼型有点像东君,但眼神不像,不知道是由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合成的。

洛:“你的衣服在那边。”

林浔:“谢谢。”

洛:“但我其实不建议你起床。”

林浔认真道:“我也觉得是这样。”

洛:“建议躺下。”

林浔:“但我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你推算一下是什么。”

洛的语气很冷漠:“请你给我写入这个功能。”

林浔:“你是人工智能,不是智障,我命令你找一个预测模型。”

“哦。”洛说:“搜索完毕,选择模型,墨菲定律。如果你感觉到了不好的事情,那它一定会发生。”

林浔抬手把他给关了。

人工智障有时候智障得仿佛是一个真的智能。

他抬起胳膊,手腕压在眼睛上,漫无目的地想着什么。然后起身,三楼的尽头,有一个他没去过的房间,按照整栋建筑的格局,这是一个两面落地窗的大房间。

他赤脚走了过去,地板有点儿凉,白色的房门并没有锁,轻轻一拧就开了。他的手按在冰凉的门把手上,将房门向内推开,还未看到房内的景象,先嗅到一种久无人居住的气息。

房门打开五十度,窗边靠着一架巨大的黑色三角钢琴。

林浔呼吸一滞,猛地关上了门,他将背抵在房门上,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涔涔。

蓝光亮起,洛出现在他身边,对着他微微歪了一下脑袋。

“没事。”林浔说了一声,然后伸手牵起他的手,打算回原来的房间。洛慢慢跟他走。

“洛。”他忽然道。

洛转头看他,十三四岁的小少年,身高刚到他胸前,眼神很清澈。

林浔道:“你会骗人吗?”

洛就那么静静看着他,没有任何表示,也没说话。

林浔就也没说话,他知道这个问题其实超出了洛所能回答的范围,一般来说,人工智能并不会骗人,它们是以为人类服务而制造的。不过,它们与生俱来的严谨也不会让它们轻率地许下承诺。

洛持续面无表情,这估计表示他正在搜索可行的回答。

林浔转回去,继续往前走。走了五六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少年人微微哑的嗓音。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答非所问。你是进了什么互联网情话语言库吗?”林浔道:“重选。”

洛:“……哦。”

他们继续往前走,忽然,林浔耳边响起一连串消息提示音。十分密集。

这种发消息的风格他十分熟悉,只有祁云喜欢这样数条连发来炸人,而且都是没有句号的丑陋信息。

寄砚宗-飞虹:哥,在吗,接我,我嗑药长腿了

寄砚宗-飞虹:下午要去试戏了

寄砚宗-飞虹:哥你在吗

寄砚宗-飞虹:妈的,我感觉我很弱小

寄砚宗-飞虹:哥,给我点面子,我不能连个助理都没有

寄砚宗-飞虹:和尚昨晚通宵改论文我估计他还没醒,哥,我只有你了

林浔:“……”

他寻思这祁云终于知道心疼师兄了,怎么不也心疼心疼他?他也是刚刚才醒。

他回:我在。

寄砚宗-飞虹:哥你真是我哥

说着就把定位发过来了,并说:你快点来

一只快乐的指针:行。

说着,正要关手机,就见祁云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寄砚宗-飞虹:哥你能开个好点的车过来吗

寄砚宗-飞虹:那个捷达真有点破

林浔还真没见过这么能蹬鼻子上脸的人。

一只快乐的指针:你为什么没有助理?

寄砚宗-飞虹:我没人要

寄砚宗-飞虹:我们团共用一个经纪人,三个助理,我分不到

一只快乐的指针:行吧。

一只快乐的指针:你怎么这么快就开拍了?不读剧本吗。

寄砚宗-飞虹:我演的那个角色你觉得还有剧本需要读吗

一只快乐的指针:明白了,你就刷个脸。

寄砚宗-飞虹:所以顶多拍两天,我公司也不管我,哥,你罩我

一只快乐的指针:行吧儿子。

寄砚宗-飞虹:?

林浔笑了笑,切出去,切到和东君的聊天界面。

一只快乐的指针:我出去玩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他打算养成良好的报备习惯。

东君:好。

一只快乐的指针:晚上回来。

东君:注意安全。

一只快乐的指针:么么哒。

东君:[文件]

文件叫“OS”,命名非常简单,操作系统的缩写,林浔打开,解压,里面俨然是一套简易操作系统的源代码,是他之前问东君要的。他大致翻了一下,这东西应该是东君学生时代的作业,数得上的基本操作全都涵盖了,是个标标准准的满分,和王安全赵架构那种水货的作业截然不同。

一只快乐的指针:么么哒!

东君:^ ^

林浔收拾了一下,选了一件平平无奇的黑色套头卫衣穿上,再随便扣个不起眼的帽子,看起来就很助理。但就这么点儿穿衣服的活动量,就让他连着喘了几口气,感觉骨头缝儿都发酸,仿佛一个不能活动的死人。他几乎怀疑东君昨天那么变着法的折腾他,目的就是让他没法出门。

但祁云的事情,还是要去搞的。不然这人堂堂一个剑宗大师兄,竟然沦落到了出来拍戏连个助理都没,车也没有的地步,那也太惨了,修真界的面子往哪儿搁。

祁云现在的身体状况,一个刚上岸的鱼,要他挥剑是很困难的,而剑修不修灵力,离了剑真的不行。即使是金丹期的剑修,手无寸铁的时候,战斗力也只有原来的一成不到。要等到元婴期,修真之人的元婴期境界,对应到剑修身上,叫做“心剑”,他们以自己的身体为剑炉,心神精气为火,淬炼出一柄“心剑”,从此心神一动,剑气如臂使指,才算摆脱了外物的束缚。

林浔蜷了蜷手指,连胳膊都有点儿酸,他看着洛:“我真的不想动。”

洛:“我建议你鸽掉。”

林浔:“不行。”

那个导演,高廖,脸上就差写着几个大字“我和魔物有关系”,他去陪祁云,那也不完全是当助理,相当于潜伏进魔物世界当卧底,得做好恶战的准备。

他想了想,转头就进了系统空间。

第一件事是把东君发给他的操作系统加载到系统上。

加载进度条开始,进度很缓慢,他转向了另一旁的任务区域。

任务区域的物品栏里,有一个他至今没有使用的东西,是几天前支线任务获得的一枚丹药,名叫“大还丹”。他将手指放在圆滚滚丹药的表面,眼前浮现悬浮字样。

大还丹,疗愈圣药,疗治内、外伤,恢复生命值。

林浔将它握在手里,想吃掉,最后还是放下了。他离开系统空间,翻出碧海仙子送他的丹药,吃了一颗内服的。

清凉感流遍全身,情况好了许多。

林浔快乐了。

快乐的林浔下了楼。

祁云让他开个好点儿的车过去。

那也行。

东君家里还真的不缺这点东西。

车库门自动识别到他,徐徐升起。林浔进去,他也不知道娱乐圈出行都是什么规格,印象里都还挺铺张的。

——于是他左看右看,挑了辆看起来就很值钱,但车型和颜色又都比较低调的。

他坐进去,自动驾驶系统启动,后背传来推力,车辆平稳滑出车库。

林浔坐着,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过于心安理得了一点。

算了。

他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奇怪。

既怕东君不高兴,又知道无论自己干什么东君都不会怎么样。

诡异。

他保持着这种诡异的心态望向后座。

指针在后座上安坐,优雅地舔了舔爪子。

再望向副驾驶。

洛靠在座椅靠背上打盹,这是他的待机动作。

二十天前他还是个在出租房里叼着可乐吸管敲程序的码农,今天却开着东君的车,穿梭在城市中,与猫和人工智能共处一室,去接一条人鱼上班。

人生就像个魔幻小说,或者一个以荒诞为主题的游戏。

他把车内音乐开到最大。

107

“哥。”祁云诚恳地望着林浔。

林浔:“嗯?”

祁云:“我让你开好一点的, 不是这么好的。”

林浔望向四周, 看见些许往这里瞧的目光:“我也不知道, 我挑了个比较低调的。”

祁云把手机上的搜索结果给他看。

这车的牌子也算如雷贯耳, 但不算最顶尖的那几个, 林浔本来就知道这一点,他觉得也还行,不算引人注目。

目光再往下,是说车型。

全球限量三台。

林浔:“……”

祁云:“会不会传出我被包养的消息。”

林浔:“没事, 你有没有违法犯罪。被拍了就说我是你哥”

祁云:“你的?”

“不对,不是你的。”祁云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想起来了,你金主的。”

“不是金主。”林浔道:“男朋友。”

他们就这样边说边上了车。

祁云:“有钱的男朋友就是金主。”

林浔:“有钱的男朋友还是男朋友。”

祁云:“话不能这么说。”

林浔面无表情:“他有钱又和我没关系。”

祁云:“不可能。”

林浔:“可能。他总共才给了我二十万。”

祁云:“二十万零花钱,这难道不是金主吗。”

林浔:“不是零花钱, 是用来买我项目的。”

祁云表情严肃。

祁云:“这已经超过我的片酬。”

太惨了。

林浔觉得他俩太惨了。

“他不爱你。”祁云:“你赶紧溜吧, 我给你找个富婆。”

“不, 二十万不是他的本意。”林浔道。

他继续说:“我男朋友很怪的。”

然后他就看着祁云的眼睛亮了。

祁云:“他有什么特殊爱好吗?”

“不是这个意思。”林浔:“他有点强迫症,我最近才发现的,那种……我发现他摆牙刷都要摆同一个角度, 就那种, 误差不会超过五度。”

“我们出去吃饭,不论是在哪家,他选的位置也都差不多, ”林浔边说, 边回想:“倒酒倒标准的四分之三, 餐具也要摆固定位置, 跟他写代码的时候差不多。他以前忽悠我这二十万是为了……为了什么来着,我忘了,但肯定是忽悠我。”

他琢磨了一会儿:“他其实不大会骗人,我觉得他可能要么有点特殊的喜好,想看我从零开始搞事业。要么就是,二十万可能是个有意义的数字,他强迫症,不给二十不舒服。这个人真的,我那天就随便放了俩东西,他路过的时候看见了,非要给摆成平行。猫的毛玩乱了,就非要顺回来。”

他看见祁云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挪。

他看了祁云一眼。

祁云:“剑修不谈恋爱,你别跟我说这种东西。”

林浔扬了扬眉:“但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

祁云:“那你玩手机。”

林浔:“我不喜欢玩。”

祁云扔给他两本什么东西:“反正你闭嘴吧。”

林浔接住了。

两本封面配色诡异的书,墨绿色。他翻了翻,上面的一本是剧本,他没兴趣。

下面一本似乎是剧本的原著,书名和电影同名。封面图案是大团墨绿的色块,里面隐约有一些杂乱的触手。

书名下有一行银色的小字。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很多事情都在发生。”

这行字比书名更能吸引他的注意,他翻开封皮,看到扉页。扉页的风格与书名、书皮和小标题类似,也写着一些话,像是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