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你刚才说什么了?”白石的嗓音忽然响起。

脑后挂起大颗冷汗的小石川和忍足谦也以及财前光立即后退半步,以示自己和渡边修毫无关联。至于石田银……他早就远离这几个人,默默地站在后面一边念经一边心甘情愿地当背景了。

——阿弥陀佛,少说少错。

白石笑得温和:“阿修?”

渡边修要是害怕白石这一套那才叫咄咄怪事:“嘛~就是评论一下上原同学的打球风格而已。我看她发球动作处理得挺细腻,是你教的吧?”

白石也不是真的想让教练坦白从宽,所以就顺着他的问题回答道:“对啊,是我。”

渡边修用两手托住后脑勺,“哎,都到什么时候了,还在注重基础练习?明明速成班式的网球更适合她嘛!我说白石,你怎么没让千岁来教她几招?千岁在这方面比你强多了。”

财前光代白石解释:“换做是我,我也不想让千岁学长教‘我的’女朋友打网球。”

渡边修“啊”了一声:“对呀,千岁的气质是挺吸引小女生的。这也难怪你们一个两个都把他隔绝在自家门外……”

——有这么个不正经的教练真是四天宝寺网球部的悲哀。

在这一瞬间,每一位在场的四天宝寺网球部正选的脑子里都冒出了这句话来。

然而,不管上原真由子平时的杀伤力有多大,她最后还是输给了那个曾经与队友一起赢得了关西大赛女子组冠军的学姐。

当然,对上原真由子而言,她输得心服口服。因为对方确实是靠着自己的实力赢得了这场比赛,而她也确实比人家差太多,根本就不是这位学姐的对手。

接下来是排球比赛。由于事先商量的结果是一边只派两个人,所以这场比赛就变成了“二对二”,上原真由子和自告奋勇要求出战的白石友香里没有任何悬念地获得了胜利。

“嗯嗯,绝顶!”白石喃喃自语着,“不过友香里什么时候学会打排球了呢……”

“小藏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白石友香里洋洋得意,“我初三一整年的体育课全选了排球,本来就不是新手,然后再加上真由子的威力——对付她们绰绰有余!”她抓住白石的胳膊,明显还沉浸在方才的快意扣杀之中,手劲比平时大了许多,掐得白石脸都白了,“放心好了,真由子一定会努力保护好你的贞操啦!”

“……贞、贞操?!”在听到这个词语之后,白石感觉自己真的不能继续保持淡定了。

全程收听的五人围观小分队在旁边笑个不停。面色阴郁的白石扭头一个超级大冷眼横扫过去,五人不敢再放肆大笑,纷纷捂着嘴巴偷笑起来。

半个小时后,大家挪进了教学楼,准备在二楼的一间空教室里进行最后的搞笑比赛。

本着尊敬前辈的原则,上原真由子请发起挑战的学姐先登场。这个女生来了一段落语,渡边修和其他几人笑得前仰后合,甚至连白石友香里和石田银也板不住脸了。可是财前光和上原真由子都没笑,前者是因为笑点实在太高,后者则是因为真的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同样没笑的还有白石。他特别正经地评价着这个女生的表演:“总体还行。内容倒是不错,可惜表情和眼神不符,动作僵硬,语气不到位。”

忍足谦也一下子就呛着了:白石,她那是在你面前紧张的啊!你要求未免太高了吧?!

——这么高的要求,真由子能行吗?

听到哥哥的点评,白石友香里的心里开始犯嘀咕了。

然后就轮到上原真由子了。她站在讲台上,表示自己要讲冷笑话。众人看她一副严肃到不行的样子,也都慢慢收起了笑意,认真地看着她。

在台下一片期待的目光中,上原真由子忽然一甩头发,想也不想地就冒出了一句白石藏之介的经典名言:“嗯嗯,绝顶~!”

沉默,再沉默。

沉默过后,随之而来的则是爆笑声。大家都笑翻了,白石也撑不住笑了起来。

已经走下讲台的上原真由子微愣:“诶?有这么可笑?”她完全没有料到效果竟然会这么好。

白石友香里边擦眼泪边捶她:“真有你的!”

眼看大家笑成一团,上原真由子心想:那我还用白石姐姐传授的办法吗?反正白石学长也笑了,所以就用不着了吧?

上原真由子发起呆来。

“白石!”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的忍足谦也一手扣住白石的肩膀,“快来点评一下!噗哈哈!太像了!那动作,那语气……噗!真是太像了!哎哟,这回可笑死我了啊!”

白石笑看向上原真由子:“真由子,你赢了。”

“诶?我赢了?”上原真由子很是纠结地扯了下头发,“这样……”她走到那几个脸色发青的学姐面前,微微鞠躬,“学姐,承让了。”

二年级的女生们羞愤不已,狠狠地瞪了她好几眼,扭头离开教室。

白石友香里扑过来抱住了上原真由子:“真由子!你太厉害了!”

“啊哈哈,有吗?”上原真由子不好意思地挠着脸颊,“我原本还以为我必须要靠作弊……我的意思是,哈哈,我也没想到……”

——白石姐姐的“办法”到底管用不管用呢?看起来完美的白石学长居然会怕痒,而且只有后腰那一块痒痒肉……

上原真由子眼神古怪地看着白石,特别、特别地想试上一试。

中午,白石友香里刚回到家,白石姐姐就凑了过来:“比赛怎么样?”

“二比一,真由子赢啦!”白石友香里一说这事儿就想笑,“她最后居然学了小藏的口头禅!别提有多好笑了,我们都快笑疯了啊!”

“啊?她没按我教她的办法去挠小藏的痒?”白石姐姐脱口而出。

白石友香里大惊:“啥?姐姐你竟然……小藏会暴怒的啊!”

白石姐姐心虚:“反正小藏又不会对小真由子翻脸。而且我告诉她了,这是迫不得已的时候才能使用的下下策。”

白石友香里心有余悸地说道:“幸好真由子没听你的……要不然小藏一定会整死我们两个啊!姐姐,我真是快要被你害死了啦!”

——白痴也该知道这种事情不是白石姐姐热心赞助的就是白石妹妹友情提供的,何况白石又不是白痴,他早晚会把这笔账算在亲眼目睹了他狼狈模样的妹妹头上,不管她是不是罪魁祸首。

“真由子不会告密吧?不,她不会傻乎乎地把这件事告诉小藏的!可是……”白石友香里陷入焦躁状态,“啊,不行,我要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已完。

落语类似我们中国的单口相声(单人表演),漫才则等同于对口相声(双人表演)。据说“搞笑”这种娱乐形式的原型就是落语和漫才。

后来

【夫与妻】

“所以说,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和我闹脾气?”

白石刚刚结束一项为期四天三夜的研究,回到家中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直接倒下躺尸了。可他才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妻子从床上掀了下来。拖着疲惫的身体,他一边揉着额角,一边把自己扔进软绵绵的沙发里,顺手又将坐在旁边的妻子揽了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身边。

“没。”真由子闷闷地低垂着脑袋,就是不看白石。

“没?”白石痛苦地低吟起来,“真由子,拜托……我求你饶了我这一回吧!”他严重睡眠不足,现在正耳鸣得厉害,实在没时间和她玩“你猜我猜”的生活小游戏,“原田教授的课题要有多繁琐就有多繁琐,我都连续三十个小时没合眼了……”

“哦,那你先去睡吧——记得换上睡衣,穿着衬衫睡会不舒服的。”真由子轻轻地拉开了白石的手臂,“我去给你做饭。你睡醒之后,把饭菜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一下就能吃。”

白石狠掐一下太阳穴,让自己变得稍微清醒一点。

“真由子?”他喊着妻子的名字。可是真由子已经打开了抽油烟机,厨房里响起了轰隆声,他的声音根本就传不进去。

白石那颗因睡眠不足而显得有些反应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运作。他觉察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于是赶紧跑进厨房关上抽油烟机,然后看向站在水池边的真由子。

果然——

“别哭啊!”白石心疼地亲了亲妻子的眼睛,“怎么了吗?我哪里又做错了?还是又有人来找你的麻烦了?”

白石从不对外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正因如此,至今仍有与他同校的女生登门拜访真由子,劝她能“识趣一点”,放“优秀的白石君”自由。虽然白石再三强调,不希望有人打扰他平静的生活,找麻烦的女生还是会时不时地跑来“好心”建议真由子尽早和白石离婚。

——哪有劝人离婚的啊?!

白石对此十分恼怒。更让他恼怒的是,向来神经大条的真由子经常会被这些女生气哭,也不知她们到底说了些什么,让真由子都无法忍受。可真由子就是不肯透露半句。

“这次是谁?”白石开始筛出最近向他告白过的女生的名单。

“不是……”真由子把脸埋进白石怀里,使劲摇摇头。她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

“不是吗?那是为什么?”白石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其他原因。

“我,我……”真由子抽噎着抬起了脸,哭得惨兮兮,“太早结婚一点都不好!”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我的专业课……呜,我的专业课又挂了三门!呜呜呜……”

——因此,这次是要谴责早婚吗?

白石半晌无语。

“而且,而且每次我回家,你都不在……呜呜呜……为什么你们教授的研究项目有这么多!”真由子继续哭诉,“呜呜呜,你聪明你就了不起啊?你忙你就了不起吗?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在做,很累的啊!呜呜呜呜……都怪你啦!我都没时间看书复习了!”

——所以,这次主要还是谴责他。

不过,因为家务全都落在妻子身上而导致她没时间复习,这倒是个挺严重的大问题。

“别哭、别哭。这样吧,你补考的时候,我帮你圈重点?”白石提出了一个看似可行的办法。

孰料真由子哭得更凄惨了:“凭什么嘛!你明明是学医药的,为什么每次都能帮我圈重点?”

白石装傻:“嘛,大概是因为我亲手种过很多毒草?”

与高中毕业后考入了大阪大学药学部的白石不同,真由子目前正就读于农大,由于两人所在的大学相距不远,所以婚后就住在校外的一栋小公寓里。对他们的早婚,两家人持不同意见,以白石父母为首的白石家人全部举双手赞同,以上原爸爸为首的上原家人却顾虑甚多,其中,真由子能不能顺利完成大学学业就是他们关注的焦点。

这代表着真由子必须在进入婚姻生活的同时不能放开校园生活,直至她拿到毕业证。而真由子考上大学本来就很不容易了,更别提还要每门及格。最雪上加霜的当属白石的不定期失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白石的导师原田教授十分器重他、总喜欢给他派任务。

分开,然后各自住校,这是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之一。

可不管是真由子还是白石,两个人谁都不会先提出这个办法。已经成为夫妻的他们又怎么舍得分开?那只会徒增思念。尽管他们现在也不是天天见面,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家,这就是心之所系。哪怕回来得再晚,只要家中有人,烦躁的心就会瞬时变得柔软起来。

——还是这种温馨的感觉好啊!

白石正感性着,真由子忽然擦了擦眼泪,“对了!友香里考完试了,让我今天上午去接她的。哎,我怎么就忘了呢?”她一边脱下围裙,一边瞪向丈夫,“都怪你啦!我一看到你就想起挂掉的三门专业课了!”

白石默默地应下妻子的所有指责。

“车钥匙、车钥匙……啊咧?我的车钥匙放哪里去了?”真由子在客厅里犹如没头苍蝇一般四处寻找着车钥匙。

白石默默地走回客厅,从沙发上拿起被某人随手乱丢的车钥匙。

“啊,原来在这里!谢了。”某人随口在白石脸上亲了一下,接着就飞奔进主卧室,半分钟内就换好了衣服,准备穿鞋出门。

“我的饭……?”白石提醒某人。

某人匆忙回答:“你自己做!要不然就等我回来再说。反正你要睡觉,多等几个小时也没关系的吧?”

白石长叹:“是,我知道了。”

——他早该知道,他在妻子心里的地位怎么都比不上他的妹妹友香里。

【妹妹桑】

“我们母校四天宝寺的风水一定有问题,不然为什么附近的商店招牌总在换个不停?”

开车路过四天宝寺中学的白石真由子以一种相当沉重的语气对好友如此说道。

终于同好友成为一家人、并且连姓氏都一致起来了的白石友香里则指着粉刷一新的美甲店,笑嘻嘻地说:“开学前我来过一次,我记得当时这里还是饰品店呢!”

白石真由子点头。

“我们不说这个了。”白石友香里拍拍好友的脑袋,“讲一下你和小藏吧。最近他还是很忙?”

白石真由子笑笑:“还好。”

“我猜,那些找你麻烦的女生依然没有减少?”白石友香里同情地看着嫂子,“如果她们知道小藏在家是什么样子,一定会敬佩你的。我一直觉得,除了你就没有别人能以妻子的身份待在小藏身边了。真亏你能忍受得了小藏的那些‘小’毛病。”

“只是个人习惯不同而已。”白石真由子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白石友香里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然后对真由子说:“我今天先不回家了,等会儿你把我送到姐姐家就行。今天小藏在家吗?不在的话,你就和我一起去姐姐家吃饭吧?”

白石真由子打转向灯,然后拐进另一条单行道,“不了,藏之介还在家里等我做饭。”

“结了婚的女人真无趣。”白石友香里摆弄着手机,群发邮件,“真由子,我觉得你变了好多,和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白石真由子微笑:“我也觉得自己和以前不太一样了。毕竟长大了嘛……”

“真、由、子!”白石友香里怪叫起来,一把扔开手机,伸手就挠向白石真由子,“你竟然敢拐着弯说我是小孩子!”

白石真由子侧身躲开她的魔爪,笑着说道:“我在开车呢!”

将白石友香里送到了白石姐姐家,白石真由子调转车头,摇下车窗,冲窗外挥了挥手。

“不进来坐坐吗?”白石姐姐笑容满面地站在门口,“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该吃午饭了,真由子在我们家吃完再走吧?”

“真的不行。”白石真由子像是想到了什么能让她开心的事情,笑容特别明媚,“藏之介今早刚回家,可能到现在还没吃一口东西呢!虽然冰箱里有饭团……不过我想做点新鲜的饭菜。”所以她必须早点回去买菜。

“啊啊,我果然没有看错小真由子!”白石姐姐母爱泛滥地跑了过来,上半身探进车窗、一把抱住弟妹,“太可爱了!真是太可爱了啊!要是我们家也养了这么一只萌妹子该有多好啊!”说着,她就咬牙切齿地怨恨起自家弟弟,“小藏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笨蛋!”

白石真由子被白石姐姐勒得快要窒息,“咳,姐姐……”

好不容易,白石姐姐才放开真由子,目送她开车远去。

“呐,姐姐,你说哥哥和真由子他们两个……”白石友香里压低了嗓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提出疑问。

“那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白石姐姐轻笑,“只要真由子还在照顾小藏,就说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问题。你一年中有多数的时间在札幌那边上学,每次回来都感觉真由子又大变样了,是不是?对我们这些留在大阪的人来说,真由子的变化都是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并不是她受了什么打击或挫折才变成那样。不用担心,小藏把她保护得很好。”

“但我还是感觉真由子显得很累。”方才刚刚看到白石真由子时,她眼眶周围微红,这不得不让白石友香里往坏处想,“是我想多了吗?”

“绝对是你想多了。”白石姐姐笑着摇摇手指,“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爸妈。”她可以打包票,小真由子那绝不是受了委屈。相反的,可能她还让小藏受委屈了呢!

白石友香里感慨不已:“总觉得我在札幌呆太久了,连家里发生的事情都不知道了……”

白石姐姐帮妹妹把行李拖进了屋,“没有的事。只要你在家里多住几天,顺便在真由子和小藏回去的时候多观察一下他们的互动,你就能发现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在渐渐升温的——我可没骗你哟!”

白石友香里说:“但愿如此吧。”

——不然她会一辈子都愧疚于自己曾亲手把最好的朋友推进了名为“婚姻”的坟墓。

其实白石友香里的顾虑确实如白石姐姐所说的那样,纯属多余。比如说,白石真由子现在正高高兴兴地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买东西,打算回家做一顿好桌好吃的东西犒劳自己。至于犒劳的具体原因是什么……随意就好,随意。

“……姐?”

当白石真由子的手刚伸向货架上的一袋食用盐时,对面忽然传来一道语气中含着些不确定的少年的嗓音。

白石真由子转头,“时光,你怎么在这里?”

上原时光的回答很精简:“爸妈不在家,我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家里没菜,所以我出来买。”

“这样啊……”白石真由子想了想,然后就开始把购物车里仅有的几样东西往回放,“学校该放假了吧?你下午还有其他事情吗?”最好是有事,这样她就不必这么早回去了,免得开门关门的声音打扰藏之介休息。

上原时光回答:“我下午要去买书。不过现在我必须先解决吃饭的问题。”

“正好,我请你去吃西餐。”白石真由子推开购物车,“上星期我刚赚了一笔奖金。”

上原时光很想吐槽,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吐:“姐,你的专业课不是一直都很差吗?这奖金究竟是打哪里来的啊?”

“也不是每门都差啦!我培育出了新品种,自然有奖金可拿嘛!”白石真由子似真似假地用手提包敲了敲弟弟的脑袋,“走了,我开车带你去西餐厅,吃完饭再去买书。”

谁知刚走出超市,白石就打电话过来了:“真由子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