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宝儿道:“好啊,你且等着。”

薛青迈下台阶,将女孩子们的争执拌嘴抛在身后,你且等着吧,郭大老爷非给你一顿好打不可,这个傻孩子真是...惹恼了这位说话和气的柳小姐了。

柳小姐最好给郭宝儿一些教训,薛青暗想,不过,柳小姐不要迁怒到她身上,应该不会吧,看起来挺聪明的...不会做这种傻事吧,嗯,不要做这种傻事哦。

她刚迈下楼梯,就听得有人咿了声。

“青子少爷。”

薛青扭头看去,见从楼下另一边有一个老者走来,看到他加快了脚步,原来是有些日子不见的杨老大夫。

薛青叉手施礼,杨静昌已经虚扶免礼。

“青子少爷也来看龙舟?”他问道,捻须眼中满是笑意,“真巧真巧。”

薛青笑而不答:“正要回去了。”

杨静昌惊讶道:“这怎么能回去呢?还没开始呢。”话音落听得楼上传来女孩子们的叫闹声,隐隐有薛青,女婿,状元公的字眼笑声。

又被人嘲弄了吧,说不定被赶走,真是可怜…杨静昌拍了拍薛青的肩头。

“来,来,跟我来。”他道,“我在三楼正好一个人,你来和我做个伴。”

三楼啊,这些富贵人家的女孩子们只能占据二楼,三楼上应该是身份更高的人吧,她现在跟少年们稍微交好一下关系就足够了,贪多嚼不烂啊。

薛青摇头道:“多谢了,不太方便吧。”

杨静昌笑了,道:“你又来了,你说的听起来是怕我不方便,事实上是说你自己不方便,你这小儿啊就是想得太多了,小小年纪的也不怕早生华发。”

薛青伸手抚了抚头,道:“不怕啊,补补就好了。”

杨静昌大笑,又想到什么,道:“说补补,你说得对,我正要与你说说青娥丸...我给那个丸药起的名字,你觉得如何?”

青娥丸啊,命运真是强大,薛青感叹道。

杨静昌捻须看着她道:“...因为好似能让白发变黑,所以就想到青娥,恰好也应含了青子少爷你的一个字...是否不妥?”

没有不妥啊,挺好的,薛青笑道:“杨老大夫的丸药有什么不妥。”

杨静昌再次哈哈笑,又认真道:“正巧遇到青子少爷你,有关这丸药我还有些详细的事要请教,不瞒青子少爷,我这丸药声明传到了京城,有重要的人要试用,所以请青子少爷随我三楼入座,三楼没有什么人,都是一些花钱买来闲坐观赏龙舟的,我这个位子是别人赠送的,赠与者也知道我不爱应酬,所以你放心不会有不便。”

京城啊重要的地方又重要的人,一个新药推行的确很让人忐忑,薛青理解杨老大夫的心情,既然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

薛青错后请杨老大夫先行,二人说笑着上楼去了,外边更激烈的锣鼓声传来,有两人从外走进来,其中一个正是柳春阳,他抬手挖了挖耳朵。

“...要开始了吗?”

旁边的少年摇头笑道:“还早...府尊大人刚到,话还要讲一通呢。”说到这里咿了声,看向楼梯上,“那不是杨静昌杨老大夫吗?听说他用一味神药治好了张老太爷,京城里的宋侍郎听到了也要请他呢。”

柳春阳呵了声,“那个宋元啊,尝屎侍郎....”

同伴啪啪的打了他两下胳膊:“春阳慎言。”

柳春阳哼了声:“做的说不得吗?”但到底没有再说,将视线转向楼梯,咦了声,“那个人...”

同伴跟着看去,见他看着杨静昌身后的少年,年纪看起来很小...徒弟还是子孙后辈?视线里二人已经消失上去了。

柳春阳面带几分疑惑正要上前,二楼传来一阵脚步声,同时响起喊声。

“哥。”柳五儿依栏道,这一声哥前调沉稳后音拔高又婉转落下时已经带了浓浓的鼻音,娴静的小脸也瞬时微皱,杏眼水波闪闪。

兄妹情深,柳春阳抬头瞪眼:“五儿,谁人欺负你!”

第六十章 说今

柳五儿提裙疾步走到柳春阳面前,人前淡然的小脸满是委屈。

“是哥哥你欺负我了。”她道。

女孩子们啊,柳春阳的同伴笑着转过头,不知道又要讨要什么。

柳春阳斜着杏眼,伸出一根手指按住柳五儿的肩头,道:“有话好好说。”

柳五儿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面容,道:“还不是哥哥你们社输了球,害我跟人打赌输了。”

虽然输了球柳老太爷夸赞了他,但这夸赞可不是夸赞输球,输球总归是让人心情不好的。

“我又没让你打赌。”柳春阳不悦道,“怎么能怪我,不要胡闹,是要卧佛寺的素斋还是松山阁的杂技,直说。”

作为一个女孩子总不能随意的抛头露面,每年出门都是固定的节日次数,那些好吃的好玩的很多多要兄弟们帮忙带回来,可以抛头露面的兄弟们都很忙的,又跟女孩子们喜欢的吃喝玩乐不一样,总不耐烦理会她们,这就要有求有应了。

柳五儿没少要哥哥们帮忙。

“那些都不要。”她抿嘴道,“只要哥哥再赢一场就好。”

柳春阳撇撇嘴,道:“放心,我自会赢的,这次只是意外。”说到这里恨恨,“薛青..”

柳五儿叹口气道:“说起来是我对不住哥哥你了。”

柳春阳皱眉:“如何?”

柳五儿似乎有些难以开口,用扇子掩着面,道:“….我把哥哥你输了,你成了他的大舅哥。”

一旁扭着头走开几步的同伴愕然转过头,噗嗤一声喷笑。

什么啊,柳春阳瞪眼:“胡说八道什么。”

柳五儿在扇子后嘤嘤两声,道:“没有胡说,昨日那郭宝儿挑衅我,我气不过与她赌了你们输赢,她以她的小女婿为注….我也没想到哥哥会输啊。”

同伴忍着笑,柳春阳呸呸几声。

“胡闹,这算什么赌。”他道。

柳五儿将团扇移了移露出半边脸,杏眼闪闪,道:“…我也以为是玩闹啊,但郭宝儿和那个薛青不认为是啊,适才就跑来…”

说到这里扇子再次遮住脸。

“…当着那么多女孩子的面喊我…我不能在外边了赶快回家去,以后也不能出门了…只是哥哥们以后只怕要麻烦了,在外行走遇到了要被他们嘲笑。”

适才?柳春阳一怔又恍然看向楼梯。

“果然是他。”他道,面上愤愤,这小子竟然也能来流云台?郭家还真把他当个人物了,嗯,肯定是因为赢了蹴鞠得了知府大人称赞,现在出来炫耀了….踩着他柳春阳。

“你适才说什么?他还来跟你闹?”他问道。

柳五儿点点头,一旁的丫头们再忍不住七嘴八舌开口。

“是啊春阳少爷,他跑到我们二楼这边呢。”

“..一个男子,吓到我们呢..”

“…喊着说是小姐的女婿,大家都听到了…”

“…吓死人了….可是不敢留了…”

女声莺莺燕燕叽叽喳喳听得柳春阳头晕,明白了大概。

“那小子竟然跑去二楼你们那里?”他道,“真是…不要脸。”

流云台的二楼每年端午都是给未婚女孩子们玩乐观龙舟赛的地方,少年们虽然很想去看看其内的美景,但到底不敢…岂不成了狂生浪徒。

果然只有这个无耻的薛青能做出这种事。

“不像话,不像话。”同伴忍不住也摇头道,又嘻嘻一笑,“这小子该不会又想要攀上你们柳家吧,说起来你们家可比郭家门楣高的多….只怕贪心动了。”

这样啊还真有可能…比起郭家柳家才是真正的高门大户士族,长安城谁不想跟柳家攀上亲戚。

柳五儿啊呀一声用扇子遮住脸,道:“糟了,我的名声要被他毁了,爹爹只怕要打死我,哥哥救我。”

柳春阳咬牙伸手戳柳五儿头,道:“小儿口角玩乐而已,谁还能当真?你怕什么怕。”

柳五儿叹口气,看着柳春阳杏眼幽怨道:“这就是你们男儿家的好,玩闹怎么说都行,我们女子可不能,你们口中的玩笑,与我们来说就是污了名声…我要说亲了,惹了这般麻烦,这次也怪我一时冲动惹了口债,爹爹要怎么罚我认罚。”

到底兄妹情深,看着柳五儿的样子,柳春阳心内不忍,也叹口气。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输了的缘故。”他道,又看向楼上,“妹妹不用担心,我来与他说。”

说罢抬脚向楼上走去,柳五儿在后忙叮嘱道:“哥哥不要与人争吵….再蹴鞠一场赢了他便是。”

柳春阳和同伴已经向楼上去,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丫头神情有些踌躇,道:“小姐,才比过蹴鞠就再比一场,能答应吗?薛青一个人说了能算吗?”

柳五儿摇了摇扇子,道:“那就不是我们的问题了。”

…..

河面送来的风有些安静,旋即又锣鼓齐鸣,坐在柱子边的薛青想,应该是那位知府讲完话了,不错不错,这知府的讲话并没有像现代的一些官员一般冗长。

杨静昌看了看外边,道:“再过一刻就要开始了。”

薛青也随之看过去,他们的位置在柱子旁边,可以看到河面又不被厅内的人注视,是个好位置。

“…你们可听说了,宋侍郎又升官了。”

“…嗬,莫非秦潭公又病了?”

厅内忽的传来一阵对话,这两句话落,便爆发出一阵大笑,笑的薛青有些莫名其妙,古代的冷笑话吗?

杨静昌捻起一颗茴香豆放进嘴里,笑道:“秦潭公小哥可知道?”

作为一个投亲靠友来的穷小子,最大的志愿是当教书先生教授蒙童,薛青对于这个国家的官僚系统没有了解,或许以后会关注了解一下,但目前来说这些太遥远了,还不如了解郭家的人更有用。

薛青也捻起一颗豆子,道:“恍惚听到一些,是个很大的官,总之有多大就不清楚了哈哈。”

杨静昌轻咳一声,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薛青哦了声道:“那这是个惧内的圣人啊。”

杨静昌一怔旋即噗的一声,笑未出声连连咳嗽几乎喘不过气来,薛青忙起身拍打,旁边的人也都看过来,还好片刻之后杨静昌就咳出一颗豆子。

薛青看着豆子笑道:“杨老大夫要忌口了…真是吓人。”

杨静昌伸手指着他,道:“你还说,不是你说笑话,我怎么能呛到。”

薛青笑道:“这我就冤枉了,我没说什么啊。”

杨静昌咳嗽着喝了几口茶,又忍不住笑:“你还没说,我说秦潭公你说惧内的圣人,这还不好笑吗?”

这有什么好笑的,薛青笑了:“明明是杨老大夫你笑点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