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远眉头一跳,“是,有可能,凶徒还有遗漏,而且主犯还在逃...此举是要长安城陷入混乱,趁机作乱。”

节推道:“大人不用过于担忧。”他看着这些纸张字迹,“单凭这些长安城乱不了,张撵被抓并没有问题,虽然看起来可怜...跟民众们好好的解释或者立刻审问了问题就迎刃而解...”

他的话音落,有小吏慌张的喊着大人大人跑进来。

“大人大人,京兵进城抓人了。”

李光远和节推都愣了下,道:“这么快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小吏摇头道:“不是不是抓贴传单的人,是要抓与当选女子家有关的人等...说要严查...”

抓当选女子人家相关的人...这岂不是跟抓张撵一家的四邻街坊一样了?什么严查,这是乱查...

节推神情一惊,道:“不好!”

李光远也已经喊道:“不好!”

二人同时向外冲去,小吏猝不及防被撞的东倒西歪,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

大街上马蹄急响官兵云集而来,前方街道上人潮涌涌,可见集市正热闹,这时候他们在街上冲过,势必要引一片混乱,那又如何。

”...大人的意思就是这样,要这些民众亲眼看着...”为首的将官道,“大清早的街道清净行走是方便,但那有什么意思。”

他说道将手中的马鞭向前一挥。

“进城拿人。”

兵马齐动向前疾奔。

街上的人还未曾注意,大家的交头接耳,或者围着人,或者围着一面墙,新来的追问,后边的向前拥挤探望。

“...写的什么?你看了吗?”

“..看了一点,写的那个张撵的事...”

“路边扔的到处都是....真是可怜的一家人...老老实实的飞来横祸。”

“...四邻街坊也可怜啊,更是飞来横祸...”

“..那么可怕啊...”

“..既然是嫌犯被抓了也正常啊...管咱们什么事。”

“上面还说什么?”

“说京官要把整个长安城的人都抓起来...人人都是嫌犯...”

聚众议论嘈杂中有衙役急冲过来,抖着棍棒驱赶民众。

“都散了,不许看。”哗啦撕下墙上彩棚上树上的贴纸。

“交出来...私藏以同党论处..”夺下人们手里拿着卷轴纸张。

面对这些熟悉的衙役,民众倒没有多么害怕,一个府城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拐着弯就能攀上亲戚。

“怎么回事啊?是要抓人了吗?”大家围着衙役询问。

为首的衙役摆手:“不是,没有,大家不要听信谣言...”

话音未落就听得后方有尖声喊起来。

“官兵来了!”

官兵?众人呆呆的回头看去,果然见一队人马疾驰,披甲配刀,正是大家见过好几次的京兵,此时他们神情凶恶来势汹汹...

大街上陡然安静下来,马蹄声响亮击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官兵...抓人了!”

忽的不知哪里有人大喊。

“快跑啊!”

果然来抓人了吗?果然人人都是嫌犯了吗?原本安静的大街顿时陷入混乱,所有人都跑起来,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不是的,不是的。”衙役们大声的喊着试图安抚,但在陷入混乱的民众中,他们七八人就如同汪洋里的小船,瞬时就被掀翻。

.....

“看把他们吓的...”冲来的将官见到这一幕被吓了一跳,但也几分得意,谁人不怕呢?还敢要跟他们作对....

“你们干什么!”

身后传来怒喝声,将官回头见李光远,身后还有长安府的诸官。

上次听他们说来拿人就是这个李知府阻止的,还臭骂了他们一顿,这次又来了,作为武将是怕这个文官,但廖承和段山可不怕。

将官将手里的令牌举起来,冷冷道:“李大人,我们奉命行事。”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李光远愤怒的打断,“奉什么命,现在这个时候你们是火上浇油。”说罢抬手,“快走快走。”

随着他的抬手,身后也涌来一群官兵,装束与京兵不同,对他们形成了围拢之阵势。

将官大怒:“李大人,你竟然调集长安卫驻兵来对抗我等,是要造反吗?”

李光远亦是怒道:“你们这般才是要激起民变,少说废话,随我去见廖承段山。”

看着疾驰向双园的人马,站在六道泉山一处山崖边的张莲塘抬手。

“城里乱了。”他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自投

虽然隔得远,但从旗帜能看出是李知府的人马,后边有官兵跟随。

张莲塘道:“果然如你所说,廖承段山派兵入城火上加油了。”又停顿下,“所以先前你护着郭宝儿是为了激怒他们?”

薛青道:“也不能这么说,我护着郭宝儿也是真心的....如不然她被抓走之后我再闹也是一样的。”

张莲塘哈哈笑了,道:“是,青子少爷的确仁心善意。”旋即皱眉,“如果李知府劝住了他们呢?”

薛青摇头道:“不会的,旁观这么久他们不是那种人,嚣张肆意惯了,又不想落于宗周威名下风,最关键的是他们来这里不是为了宗周。”就像宗周一样...选那些女子不是为了当宫女,而是为了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

不是为了宗周是为了什么,这没道理啊,张莲塘皱眉,除非宗周背后另有事体安排。

薛青继续道:“.....宗周死后大家本就忐忑,张撵之事让人更生不安,我再当众对他们的行径抗议,廖承段山为了威慑,势必越发张狂行事,全城恐惧即可生成。”

人人都是嫌犯,人人都可能被抓,这不再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灾难,而将是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别人大家可以旁观,涉及自身就不一样了。

张莲塘将扇子在手里敲了敲,道:“现在就差一个契机了。”

薛青道:“这种事非同小可,先让同学们停下,免得暴露。”虽然现在大家都是自愿,但挑动这一切的是她,她并不想他们因此而出事。

张莲塘道:“你来安排,你做事我放心。”一面拍了拍她的肩头,“走吧,我去上课。”

二人分别而散,张莲塘来到自己上课的学堂,其内学子已经入座,十五六岁的年纪衣衫整洁坐姿端正,没有说笑打闹,偶尔有同窗并肩指着书卷低语。

张莲塘走过去坐下来,忽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卷纸,递给身边的同窗,低声道:“..我来时捡到的,不知道怎么办...你看...”

同窗好奇的接过:“...我看看...咿竟然写的这个...”

这边的动静引的前方的学生回头:“你们在说什么?昨日的功课吗?”

那同窗低声道:“不是...莲塘捡了一篇文章。”

捡的文章?那人好奇,先前的学子将纸递给他,这学子看去眉眼也惊讶,其他人也看过来,那学子便传给他,自始至终并没有喧闹惊呼,大家只是默默的一个传一个的看。

“原来写的是这个。”

“是外边在传吗?”

偶尔有低声交谈,直到传到最后一个学子手里,门外也响起了先生的脚步声,张莲塘起身走到那学子身边,低声道:“我来交给先生吧...私下传看不好,免得惹来麻烦。”

先生迈进门听到这一句,微微皱眉,道:“什么?”

那学子点点头将纸递给他,张莲塘拿着上前:“先生这是我上学时在路上捡的...”

先生接过一眼看到张撵二字,眉头不由跳了跳,再看内容是先前学生们说过的那些...是张家的亲朋好友们做的吧,在社学都传遍了,外边传也不奇怪..

“不要再传这些。”他道,“官府自有定论的。”

张莲塘应声是:“所以立刻交给先生,并没有私留。”

先生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将纸卷起收好,“我们今日继续讲四书的题义。”

午后的社学渐渐安静,间或有朗朗读书声响起,巡视其中的教习们神情轻松。

“如此读书多好...已经没人再谈张撵的事。”

“果然少年们的心性易变,过几日就忘了。”

“哈。”

廖承看着眼前摆放的一张张写着大字的纸,发出一声笑。

“这长安城果然有趣。”

段山道:“长安府人杰地灵,胆大的人辈出,怪不得宗大人会死在这里。”

这等冷嘲很是犀利,李知府忍着气道:“此事我们会查办,不过还请大人谨慎行事,不如先查问一批嫌犯,再行抓捕,也好平息民众疑虑。”

廖承没有理会他,伸手挑起一张纸,纸是从树干上撕下来的,还带着树皮,他看着上面的字念道:“视我长安人人为嫌犯,要我长安人人不得安....没错呀,都这样了,这长安府自然是人人都为嫌犯,既然是嫌犯,我有什么抓不得..先抓这生事的。”

李光远色变上前:“廖大人不可...”

廖承将纸一抖扔下:“段大人,抓人吧。”

段山应声是大步向外而去,听得外边一声令下官兵脚步杂乱,李光远阻拦不得,跺脚道:“廖承,你这样行事是不行的。”

廖承将手拍了拍,含笑道:“李大人不用担心,我们一直是这样行事的,在别的时候别的地方可以,在你们长安府难道就不可以?”

长安城的街上散落着撞倒的货架箩筐还有鞋子,看上去很是狼狈,因为李知府阻止带走了官兵,街上有人探头探脑的查看,两边店铺的伙计也打开了门小心翼翼的出来收拾门前,渐渐的人们恢复了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