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有人站在门外,道:“行礼准备好了吗?”

行礼...索盛玄看去,见同样一个白袍少年站在门口,修长的身形挡住了日光.....他忽的想到了什么,面色顿时讪讪。

“七娘...我们会走的...看完鹿鸣宴后。”他带着几分讨好说道。

当初射御考试前,秦梅曾说比不过薛青就让他们滚回西凉,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他们的确没有比过薛青,所谓君子一言,他们应该收拾行礼回西凉了。

秦梅看他一眼,道:“我的行礼准备好了,我先走一步,你们自便吧,跟随那些官员一同进京也好,独行进京也好。”

“好的好的。”索盛玄连连点头,点到一半才回过神,惊喜的起身,“咿,七娘,你是说不用我们回西凉了?”

秦梅道:“想回去也可以啊,随便。”

索盛玄已经拉住他的胳膊,笑道:“不想回不想回,听你的。”

秦梅瞥了他一眼,甩开胳膊要转身,索盛玄又再次拉住他:“不过,七娘,你说什么?你要自己先走?你不参加鹿鸣宴?....”话出口看到秦梅漂亮的眼挑起,忙又自己改口,“那个不重要,我是说你不跟我们一起了?现在就去京城?”

秦梅嗯了声。

其他的少年们也都站起来,表达惊讶。

索盛玄道:“七娘,你一人,还是不要了吧...万一吃苦...”

秦梅斜眼看他,嘴角勾起笑,道:“吃苦?我是没吃过的苦的人吗?我,还怕吃苦吗?”

他的声音清脆,听不出喜怒,但这句话出口在场的少年们都几分畏惧的低下头,屏气噤声。

索盛玄面色怯怯,喊了声七娘:“不想以前了嘛...”

秦梅转身道:“我走了。”负手向外而去。

竟然是说走就走,索盛玄等人忙呼啦啦的跟出来,要劝也不敢劝,要叮嘱也好似没什么叮嘱。

“钱呢?你多拿些。”索盛玄道,看着秦梅抓住马缰绳,马背上竟然只有一个黑色布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而这个布包内里包裹的也不像是衣衫,而是一个小罐子。

秦梅将布包取下,负在背上,翻身上马,道声不用。

索盛玄还是不放心拉着缰绳,道:“七娘,你对路也不熟,你路上小....”

秦梅在马上居高临下斜眼看他。

索盛玄便把心字咽了回去,眨了眨眼道:“....我会想你的。”

秦梅哼了声将缰绳扯过来,要走又停下,道:“你们自己走吧,往京城去的考生不少,记住…”他没有看索盛玄,而是看向前方院门,“不要做个好人,永远不要做好人。”

说罢催马,大黑马一声不吭向前。

索盛玄忙跟上几步:“到京城哪里找你啊?”

白袍黑马已经跃出门,扔回一句:“我会找你的。”

索盛玄等人奔到了客栈门口,看街上人轻马快消失在视线里。

大街上鼓乐喧天,人们纷纷走出来,看着一间间客栈前被邀请上马的考生们。

“状元进士游街也不过这般吧。”

“就说了咱们黄沙道就是不一般...也是天子之地呢。”

“可惜啊,皇后娘娘和宝璋帝姬的灵柩要运走了。”

“是啊,那以后咱们这里怎么办?”

街上闲谈议论嘈杂,最近黄沙道发生的事太多了,大家说都说不过来.....薛青等二十人皆已经披上绢花彩带跨上白马,汇入街上其他考生们中在簇拥下向官衙走去。

忽的薛青回头看去,并没有看到注视的视线,只看到人群中一个背向而驰的身影,白袍黑马,背上一个黑色的包袱,点缀在白袍上,恍若泼墨.....

真是奇怪的人。

虽然只参考了三科,但因为总分几乎高居榜首,秦梅无可非议的入取,那他这是不参加鹿鸣宴了啊,也好,不用再见了。

薛青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含笑迎着四面的注视和恭喜。

第一百二十二章 笑谈

官衙灯火明亮,人声鼎沸,比起考前那次宴席,这次气氛欢悦轻松。

殿内考生们按次序排开,在礼官的引导下参拜了天地君以及座师房师,奉上礼物。

薛青作为榜首站在最前方,一一参拜这次的座师是国子监的两位大人,年纪都在四十岁左右,出身翰林,身为主考这二百考生日后便都算是他们的学生,将来不论入仕也不论官职大小,都要敬一声老师这也是为什么王烈阳要掌控君子试的原因,师徒同窗是官场关系构架之一。

陈盛虽然职位高但推脱了主考,只当一科考官,所以是为房师,这次的房师格外多,还好礼物只是意思一下,否则考生们只怕无钱回乡了。

主考官对考生们恭喜以及诫勉,考生们一起歌鹿鸣诗、作魁星舞之后便礼毕,宴席正式开始,大家各自随意,薛青刚要入座,被身后的人拦住。

“薛解元。”索盛玄眼睛亮亮说道。

薛青对他一笑:“索同年。”同一科的举人称同年,他们这些考生也不分什么同房,皆为同门。

索盛玄的眼更亮了,对这个称呼很是开心,道:“我们以后就是同年了真是想不到,一个月前我还只能诵读薛少爷你的诗词,今日就能成为同门干脆兄弟相称,我比你大”

薛青哈哈笑了,这个就算了,施礼道谢。

那边张双桐已经故意喊他:“去给座师敬酒了,不要闲扯了。”

薛青对索盛玄施礼要走,索盛玄却依旧站在她面前,道:“薛少爷,我对你很是佩服的”

所以呢?薛青看着他。

索盛玄俊美的面容浮现委屈:“所以你为什么不跟我正大光明的比试呢?”

嗯小孩子挺有意思,薛青微笑道:“索少爷,因为我没有跟你比啊。”

咿索盛玄看着他,眼睛更亮了,又变得弯弯,笑意散开:“薛少爷啊。”这一个啊字便尽在不言中。

他说的是七娘啊,他知道七娘啊,七娘在暗地与他比试,而他原来也是在暗地与七娘比试,暗地的比试,自然不用正大光明,这少年,什么都知道,但什么都不说,也不急不恼最君子最小人么?七娘说的,他倒觉得少年真是晶莹剔透坦然大方啊。

“果然不愧是青子少爷啊。”索盛玄道。

薛青再次抬手,道:“所以,索少爷不要介意。”要迈步过去。

索盛玄却依旧未动,面带笑意,道:“那么,他现在不在,青子少爷,我们正大光明的比一比吧。”

嗯薛青看着他。

“怎么了?”柳春阳走过来,先前他一直盯着,此时忍不住走过来事情不对啊,薛青可不会跟西凉人当众说这么久有什么仇什么怨的私下解决就是。

“干什么啊,鹿鸣宴,又不是同门会。”张双桐喊道,也跟过来。

长安府的考生们也早注意这边,西凉人嘛此时看张双桐柳春阳过来便或者看着或者跟过来,那边西凉少年们自然也围拢站在索盛玄身后。

长安府和西凉是人数最多的州府考生,他们一动,恍若整个大殿都动起来。

出什么事了?

互相说笑交谈以及与考官们见面施礼自我介绍的考生们都看过来,西凉人和长安府啊大殿里渐渐变得安静。

索盛玄道:“没什么啊,我是想再与薛少爷下棋。”声音响彻殿内。

下棋啊殿内的考生考官恍然,明白了,这西凉太子还是不服啊西凉太子吐血投子认输只怕已经传遍天下了,这对于一国太子来说的确是有些不能忍。

想要再比一次,找回面子嘛。

众人神情各异,有笑的有不屑的还有期待的。

原本要问话的主考大人,捻须不语。

张双桐道:“索太子你这就不讲规矩了嘛,这就跟打仗似的,你已经被杀死了,怎么能再死一次”

这话实属不敬,西凉少年们顿时怒目。

“打个比方啊。”张双桐道,“不行啊这么小气”

索盛玄制止少年们,神情依旧和气,更加诚恳,道:“我是真诚的想要再领教薛少爷的棋艺,希望薛少爷给这个机会。”

下棋吗?

“也是一桩美谈啊。”

“当日薛少爷与太子殿下对弈我们大多数无缘得见,今日有幸能见,实在是荣幸。”

考生们中响起赞同的声音。

陈盛坐在台上看着这一幕笑而不语。

“比什么比,你以为下棋是买菜”张双桐道,“你说比就比啊。”

索盛玄始终含笑,并不在意张双桐以及长安府诸人的不悦,只看着薛青,道:“薛少爷”几分哀求,又眨眨眼,“难道薛少爷有什么不方便?”

嗯薛青看着他一笑,站在一旁的柳春阳心道,这索太子最后一句什么意思?威胁吗?那完了,惹到她了。

“是。”薛青道,“是这样的,我曾经发下誓愿,以乐艺满分告祭先父,如果达成心愿,三年内不再论棋艺。”

呃索盛玄愕然。

殿内的气氛也是一凝滞。

“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一个考生喃喃。

有哈哈的笑声响起,但下一刻张双桐又合上嘴,神情变得肃穆,站在薛青身边,凝重的点头:“是的,发誓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高台上的陈盛失笑,旁边的考官亦是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说谎都随手拈来吗?”他道,这个薛青不应该是这种人啊文静稳重有才有德怎么

索盛玄喊了声薛少爷,神情无奈:“你不要说笑了,我是认真的。”

薛青点点头,道:“是这样,索少爷棋艺高超,与索少爷对弈我不得不全力以赴,我的身子尚且未痊愈,我父亲去世的早,寡母一人养我如今,不是我惜身畏战,实在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不看重。”

这样啊四周考生复杂的神情顿时消散,这薛青的身家来历如今已经传遍了,的确是孤儿寡母,出身贫寒寄居他人篱下,先是被那位郭小姐打了几乎没了命,后来又与人斗诗被砍了胳膊几乎残废下个棋又吐血,这小子是有点惨怪不得这般小身板弱不禁风。

众人打量薛青,神情几分同情。

陈盛再次笑了,旁边的考官则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索盛玄看着薛青,道:“你说的真话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