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居道:“太快了,没有看清。”

薛青点头道:“是啊,我毕竟太厉害了。”又一笑,“没关系,多看几次就好,走吧。”说罢向前跃去,“早点干完活早点睡觉,雨夜偷懒夜啊。”

三步两步一前一后两个身影在夜雨中远去消失。

但如同她一样,雨夜也有人在继续忙碌,急促的脚步声跨进还亮着灯火的秦潭公的厅堂内。

“公爷。”来人一身黑甲,被雨水浇的在灯下闪闪发亮,低头施礼,“段山有话与公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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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致敬赵腊月

今日依旧一更,比昨日强一点,有三千字了,明天就能恢复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掌心

雨水刷刷,京城的夜色里忽的亮起一片火光,恍若将黑暗烧出一个洞。

火光照的青石板路闪闪亮,恍若镜面,被一群人拥簇的宋元脚下一滑,旁边的侍卫扶住没有让他跌倒,饶是如此宋元也十分恼火。

“大半夜的下什么雨!还没三月呢就下雨!”他骂道,伸手按着胳膊嘶嘶两声,“这该死的胳膊,这该死的老天。”

刑部衙门里已经有七八人林立,看到宋元走来忙迎来。

“怎么回事?”宋元推开他们,一步迈进堂内,“不是说了先不查谁杀了段山,先把那些来告状的打发了?怎么又说起段山的事了?”

解下被雨布,坐下来,有人捧来热茶。

宋元接过就喝,又被烫了口,厅内些许混乱。

“不要这些了。”宋元推开给他擦拭茶水的人气道,“难道你们不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什么吗?王烈阳陈盛闾阎这三个老家伙虎视眈眈盯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翻那些旧案,不是怕段山被定罪,段山都死了定不定罪无所谓,他自己知道也不在乎.....最关键的是。”压低声音,神情凝重,“不能让他们察觉那些旧案的目的。”

这八九年来段山经手的多是跟追查宝璋帝姬有关的事,如果被朝中大臣们翻出来,那当年先帝皇后的真相爆出来就糟了。

站在厅内的几人点头应声是,他们现在能站在这里当然是知道内情的人。

“不是查段山凶手的事。”一人低声说道,“是仵作那边有发现。”

仵作吗?段山的尸首拉回来并没有安葬,而是交给了仵作,这是他生前的习惯,将尸体翻来倒去的看,说死人也会说话,比审问活人还便利,因为死人不说谎。

现在他死了,他自然也被这样对待。

宋元道:“什么发现?”不待这人答话就接着道,“告诉公爷了吗?”

他虽然是刑部尚书,但刑部里有些人和有些事却不是他能做主的,比如段山和他的刑讯查案,在秦潭公知道以及发话之前,不会每个人都可以知道。

宋元自然知道这一点,一句话问之后便立刻接着一句。

“告诉了。”那人说道,神情些许迟疑,“是段山留下....”

外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公爷来了。”

宋元蹭的冲了出去,那人原本要说的话也便咽了回去,慌忙也跟着向外去。

火把明亮,但这间屋子依旧显得阴暗,或许是因为摆放着各种刑具以及刀斧等奇怪的器具,器具上都擦拭的干干净净,摆放的也整整齐齐,但干净的反而闪着阴寒的光令人望之心寒。

一张长案上摆着一具尸首,头颅和身子虽然挨着,但很明显是断开的。

“公爷,您慢点。”宋元伸手虚扶道。

齐修已经挤开他先一步进来,视线打量室内,这是他第一次来段山的所在,感觉跟想象中不一样。

“收拾的这么干净。”他道。

站在室内的两个仵作应声是,道:“段大人的习惯。”段大人虽然不在了,大家还是下意识的遵循,免得惹怒了他。

这习惯果然变态,齐修视线落在段山的尸首上,道:“发现了什么?”

段山的伤情他们都知道了,很简单很干净很利索,主要伤口在咽喉脖子,然后胳膊和脚面戳伤。

仵作看着站过来的秦潭公,道:“公爷,请看。”他伸手将段山的右手抬起正面对准了秦潭公。

宋元和齐修都凝神看去,火把照耀下,段山青白的手掌呈现.....

伤痕吗?也没有啊,二人些许不解。

仵作将段山的手指微微从后拢了些许,道:“看手指上。”

手指?手指还是五根,长短错落,纤长指节粗大,节纹褶皱…节纹格外的多和杂乱,一道道细细歪歪扭扭。

“段大人的手纹跟常人不同啊。”宋元道,低头看自己的手,“这是天赋异禀吗?”

“不。”齐修忽的失声喊道,身子也瞬时一麻,“那是,字!”

什么....字?宋元不解问道。

“青。”秦潭公道。

青?

宋元悚然瞪眼再次看去。

仵作举着的段山的手稳稳的伸在眼前,并拢的手指上杂乱的纹路渐渐模糊又渐渐清晰,一个字豁然跃出。

青。

“什么....啊?”宋元喃喃。

室内火把烈烈,屋子里人影在地上摇晃。

“当时段大人身上都是血没有察觉,后又以为是手上受了伤,直到擦洗干净,今日伤口凝结才发现异样。”仵作说道,轻抚过段山并拢手指上细细的伤痕,“这不是刺杀中留下的伤,是段大人遇袭临死前自己用大拇指指甲快速写下的。”

用拇指指甲刺破手指写下一个字,齐修下意识的将手垂在身侧模仿了一遍这个动作,他觉得自己做不到,不管是武功还是心态。

临死的一瞬间本能是求生,对于一个具有功夫的人来说尤其是如此,所有力气拼尽一搏,怎么肯把力气用在手心写字。

这得多冷静才能做到如此,这个怪物。

“大人应该知道是什么人杀自己,或者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所以在死去的一瞬间给公爷留下这个信息。”仵作道。

秦潭公迈步上前,端详段山推在身前面向众人的手掌。

“段山做事有始有终。”他道,伸手虚空抚过,段山头颅上平静睁着的眼瞬时合上,“死人果然也能说话。”

“他这是说杀人的人,跟青有关?”齐修道,“或者名字里有个青字?”

名字里有个青字…

“薛青!”宋元喊道,声音在暗室里炸响回荡,带着愤怒以及激动,“我就说了凶手是那个薛青!段山就是盯着他,查他,所以就被他杀了。”

齐修皱眉,要是这么说也有可能,但是.....那个薛青?十四五岁的瘦弱少年?杀了段山?更何况.....

“段山死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人的视线,有人证。”他道,“段山的人也证实,当时他跟康岱一起说作诗的事,然后去了蒋显的屋子里,不管蒋显那边的人还是听雨楼的伙计都能证实他当时的确在作诗。”

宋元道:“管它呢,先抓起来问问。”

齐修道:“首先他有不在场的证据,且给他作证的是朝里的大臣们,抓他必然要引起轩然大波,万一不是他,岂不是暴露了我们?还是先看看当日听雨楼有多少跟青字有关的人。”

当时听雨楼里在场的人都是登录了名册的。

宋元道:“哎呀慢死了。”在屋子里有些焦躁的踱步催着,“快去查快去查看。”

齐修心神亦是不宁,看着长案上的段山尸首,死人能说话,只可惜只有一句,问而无答。

“他不是不答,而是你们问的方式不对。”秦潭公道。

....

....

(其实越来越不喜欢分两章了,希望大家早日适应,我喜欢合起来更一章。)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方式

问的方式不对?屋内的人都看向秦潭公。

秦潭公道:“我说过段山做事不仅仅是为了抓某个人。”

段山一直在查的是宝璋帝姬的事,帝姬在哪里朝中同党首脑是谁,齐修上前一步道:“公爷是说,段山查到了这个,也因为这个被杀,这个青字指的不是凶手,而是与这件事有关的人。”

秦潭公看着长案上的尸首,道:“以段山的性格,在临死之际要留下的应该不仅仅是杀害自己的凶手,对于他说,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就算能抓到凶手,也不可能改变自己被杀的结局,所以抓不抓到凶手是无所谓的小事,且很多时候凶手只是奉命办事,知道的仅仅是杀人这件事,而背后的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都不知道,这就是凶手只是手的意思。

宋元哦了声,道:“那意思就是说,我们不要盯着个名字去查凶手?”

秦潭公道:“不盯着凶手和杀人,大家是不是就觉得就不那么难以理解了?”

如果段山说的是有关宝璋帝姬一党的人的事,便不需要考虑年纪大小功夫高深在不在场杀人的合理可能性逻辑等等…就简单多了。

“还有,我先前说了,段山被杀跟廖承入罪一样,都是一个营造了人人都是嫌犯的困局。”秦潭公接着道,在长案前踱步转过身来,“他们二人是在长安府共事,现在两人又都断送了前程,这很有意思。”

原来那时候说的很有意思还有别的意思?齐修和宋元对视一眼。

“公爷,很明显他们两个都是断送在那些人手里,宗周在长安府被五蠹军的人杀掉,廖承段山追查,朝里这些暗藏的家伙们则借着长安府民意煽风点火,更不用说段山肯定是死在他们手里。”齐修道。

“这一点我们都知道。”秦潭公道,沉吟,侧头俯视长案上闭目的段山,“但我想段山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就盯上那里的什么人,而那个人也盯上了段山,双方从不确定到戒备到终于互相确认,于是就....”

他的手抚过段山头颅的脖颈的断裂处的缝隙,血肉已经凝结,触手干干净净。

“结束了。”

他收回视线看向屋中诸人,轻轻抚了抚手。

“所以听雨楼那边倒是可以忽略不计,去查一查段山这一年所去过的地方,是不是有这么一个青字的人。”

齐修和宋元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