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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子里的家宅里,睡在门房里齐嗖耳朵动了动,依旧鼾声如雷,进了门黄居便不知所踪,薛青揉着脖子向自己的房间走去,阔朗大步走了一半想到什么,她低头看自己,珠宝钗环已经卸下给了春晓,衣衫还是舞女们穿的那般,舞女怎么走路呢?

薛青将衣袖轻拂,摇摇摆摆碎步,走了几步自己嘻嘻笑了。

前方传来一声咳嗽。

薛青没有丝毫的惊慌,虽然在外边指望不上,但在这个家里,只要有四褐先生在,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负手在后摇摇晃晃走到门口,看着黑着脸堵着门口坐着的四褐先生。

“先生你还没睡呢?”薛青笑眯眯说道。

四褐先生道:“哎呦,好久没有看到你笑了,心情这么好了啊?”

薛青嘻嘻道:“是啊,心情好了。”

四褐先生抬手戳她额头:“杀了人就心情好了,你是不是变态?是不是变态?”

四褐先生的手指薛青是躲不开的,按着额头,道:“先生啊,被人欺负了心情能好才是变态呢。”

四褐先生恨恨的收回手道:“怎么欺负你了?不是说过了这不是欺负你,人家也是为了你好。”

薛青迈进屋内,抬手轻抚发鬓,道:“他才不是为了我好,他又不是先生你,知道我多厉害,再危险的地方也能逃脱,所以不管我生死....”

四褐先生恼怒的呸了声:“管我什么事!”

薛青耸肩道:“没说你啊,先生不要心存愧疚,那个时候他引我去,不仅害死青霞先生,还会让我陷入危险,要是我当时被抓到怎么办?”

四褐先生道:“人家总有办法救你的,你瞎操什么心。”

薛青晃晃头,高挽的发鬓散落,道:“我可不相信他,先生,你不知道,今天他还想杀我呢,多可怕。”头发披散,她伸手捧住脸瞪圆眼,做出女孩子受惊的娇俏模样。

看得出来心情真是好的都变态了.....四褐先生打个寒战,呸了声道:“那是因为你要杀人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本来就是狗屁,君要臣死臣就不死怎么了?天经地义。”

薛青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四褐先生道:“再说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你这样做会让多少人寒心?你怎么就不听...”

薛青转过身打断道:“我听了啊。”

什么听了?四褐先生皱眉,见那女孩子微微一笑。

“我装做舞女混进去,装作丫头接近他,独有我和他两人,没有别人知晓。”她道,“所以也就没有心寒了。”

这样也行?四褐先生瞪眼。

王家高楼前已经被清空了,王烈阳面色沉沉的站在高楼下,看着悬在半空中的男人。

梁凤梁润泽啊。

站在四周还没散去的官员们也都认出来了,不认识的也听到介绍了,响着嘈杂的议论。

梁凤怎么会跑到王家来上吊?

吊在半空里的梁凤慢慢的旋转,原来是高楼上的护卫开始向上拉拽白绢,而随着拉拽白绢转动展开,在四周更多火把亮起的光线里其上鲜红的大字也清晰的闯入大家的视线。

秦潭公弑先帝,证存宫中医案。

高楼四周的嘈杂声顿消,伴着此起彼伏的倒吸气声陷入一片死静。

出,大事,了!

啪嗒一声,有酒杯落地的声音,但没有人在意这个,康岱自己也不在意,甚至都没有察觉,手还保持着握杯姿态,他的视线直直的看着半空那晃动的白绢,看着吊在其上的人,神情惊骇,悲壮。

润泽先生,高义啊!

第十二章 动静

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你以为它已经过去了,但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突然又出现。

在一片死静中王烈阳揣手看着吊在半空的梁凤想着,事情应该从去年开始就不对了,先是有个假冒钟世三的人刺杀宋元,醉仙楼玉娘子死祭,牵出黄沙道旧事,那时候他以为这没有什么特别,后来又有了君子试,选址在黄沙道,接下来就事件越来越大,皇后陵塌陷,林樾跳楼,矛头一点点以乱七八糟不相干的理由指向秦潭公,指向当年的旧事.....

死一个林樾还不够,竟然又一个梁凤,还跑来他家上吊!

陈盛!你大爷!

这是死活都要拉我下水了。

王烈阳沉声道:“叫内廷的人来。”

身边的管事应声是,又看四周,四周的人们视线都看向半空中,梁凤已经被拉上去,白绢也收起来了,但那白绢上的字必然都看到了。

“这些人...”他低声道。

有护卫从高楼上疾步而来,低声道:“白绢被弩箭钉在窗户上,梁凤胳膊上有袖箭。”

果然是自尽咯。

王烈阳冷哼一声,道:“问问谁与梁凤接触过,梁凤说过什么,意思一下就让他们散了。”布局这么周详,查问什么的有什么用!

管事应声是,迟疑道:“那白绢上的字...”

这可是天大的事,这么多人看到,该怎么办?随着这些人的离开,必然要引发轩然大波。

王烈阳淡淡道:“那是秦潭公要担心的事。”

的确是,更何况就算这件事发生在王相爷这里,难道王相爷需要给秦潭公一个交代吗?

管事应声是,又想到什么,再次低声道:“相爷,那白绢上所指的东西,要不要派人看看?”

且不管这件事如何收场,多拿到一个秦潭公的把柄总是好的。

王烈阳冷冷道:“那也不用我们操心,没有人看好的话,这话也不会这样写出来。”说罢甩袖而去。

除了几个王烈阳得力的官员跟随,其他人则被王家的仆从们招呼围拢。

“请到厅堂里坐,有些事要问大家。”

“请不要乱走。”

“待内廷的官员们到了...”

而围观的人们也一瞬间活了过来。

“真是梁凤..”

“梁凤是谁我都忘了...”

“当初的事...”

大家议论着但又压低声音,高楼上已经没有了白绢和上吊的人,灯火明亮依旧,安静的注视着脚下的人群,纵然不再高楼上,依旧不敢高声语啊。

王家的大门尚且紧闭,内廷的官员们尚未疾奔出宫门,但城中有不少人家已经有人杂乱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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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凤梁润泽吗?”

尚未歇息的秦潭公放下手里的兵书,看向来人们,想了想又点头。

“当初内廷送到谦王那里的暗桩,废弃之人而已。”

关键不是梁凤是什么人.....屋子里的人们灯下神情有些发白,其中一个道:“公爷,他说的医案的事...”

话音未落,外边脚步杂乱,伴着公爷公爷的声音,这种做派只有宋元了。

宋元冲进来,几步到了秦潭公书案前,道:“公爷,先让人封了宫里的医案,我这就带人去王家抓人,那姓梁的死了也要治他的罪。”

秦潭公道:“宫里的医案你封了也没用,有人会比你更早,至于梁凤,给王相爷一个面子吧。”

“王相爷应该与此事无关。”为了避免宋元吵闹,站在一旁的一人解释道,“否则当初不会把房览交给我们,更何况人死在他家里,这也太赤裸裸了。”

宋元皱眉道:“要不是他把房览给我们,我们也不会抓到林樾,林樾也不会跳楼死,也不会有那个薛青闹状元,现在把矛头引到公爷身上,如今又有这个梁凤...”再次迈步上前,“这些事分明都是安排好的,那姓王的不一定与此无关!”

这样说的话,还的确是,旁边的人们皱眉。

秦潭公道:“不管是王相爷还是陈相爷,大家心里都装着此事,谁也不会与此无关,只是看到没到时候。”

“没错。”宋元得到认可,道:“抓人吧,想要用那个梁凤来指罪公爷,我们还可以用梁凤指罪他们逼死内官栽赃呢,这件事没完。”

秦潭公摆手道:“这个不用,没必要,一个梁凤,一个医案而已,我当初是说过陛下旧疾发作,但我不是大夫,也可能说错了,不能因为这一点就认为是我弑君,因为这点事就去抓人,反倒显得我做贼心虚,给他们徒增喧喧,正中他们下怀。”

这样吗?屋内的人们对视一眼,虽然这个梁凤的确不足为重,但这件事不妙啊,这一次指罪秦潭公的不再是强权豪夺贪墨舞弊,而是弑君啊,是十年前的旧事啊,这事是个开头,接下来…

“接下来,就不再是舞弊案的事了。”

灯光摇曳中,站着的陈盛面色昏暗不明,看着屋内几人说道。

“弑君二字昭告天下了。”

屋子里几人神情复杂,事情太过于突然....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做。”陈盛接着道,“我真没想到,他可有跟你们说过?”

屋子里的人对视一眼,摇头。

“不过我们私下说现在事情不好办的时候,润泽先生一直都说不用担心。”石庆堂道,看向其他人,“原来他是早有这个打算么.....”

这个打算还真是.....妙啊。

“康大人今晚在王家,此时应该出来了,等他来了说具体情况吧。”石庆堂又低声道。

虽然王宅那边发生的事已经知道大概了,但还是听在场的康岱描述更确切,或者润泽先生会跟康岱交代些什么。

“请殿下也过来吧。”陈盛忽道。

这个时候吗?屋子里的人们怔了怔,这大半夜的,不方便吧?而且说是下午喝醉了,以卢翰林的酒量,他们这些人现在也不一定醒来,那薛青一个女孩子.....

“她一个女孩子不会真喝那么醉。”陈盛道,“我们只是让她做出耽于交游的样子,这个孩子还是有分寸的。”停顿一刻,“至于不方便,她说有五蠹军的高手相护,不会被人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