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青宛看着桌上的点心,随口问了一句道:“点心可给舒姑娘送过去了?”

“浅溪之前送过去了,舒姑娘还回了礼。”枝叶从案几上将一个方盒拿了过来,在桌上打开一阵悠悠香气飘了出来,里头是一小叠绘着夏花的纸签。

“这花色和香味到是独特。”原本没放在心上的明青宛拿起那纸签微微讶异道,明家也有纸签的铺子,不过现在给明月香做了嫁妆。

枝叶嬉笑的说道:“奴婢听舒姑娘身边的丫头说,这是舒姑娘自己做的。”

“确实心巧。”明青宛将纸签放好,让枝叶收了起来。

枝叶看着明青宛,斟酌了一番道:“姑娘瞧着到与那舒姑娘投缘?”

明青宛想起舒姑娘的才情,颇有些欣赏道:“舒姑娘的才学不输男子,好些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她为人清雅,与时下女子多有不同,到是谈得来。”

“可老太太那边。”府里谁不知道老太太与那舒家的太太并不和睦。

“无妨,我与舒姑娘相交并不想知会老太太。”明青宛淡淡的说道。

她都走到了今天,绝不可能再和府里那些妹妹们一样,只等着安分守己的嫁人,虽说这是女子本分,但她不甘心。她既然不能成为正妻,那她就要成为丈夫后院绝不可能缺少的一人。明青宛不由自主的咬了咬下唇,她知道孔永嘉看中的更多的是她对时政敏锐的眼光以及经商的头脑,若非如此孔永嘉绝不会在十一娘死后转而求她,当然这其中也有她钓的饵。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舒简为人清高,但同样不是池中物,她遇事有着她年纪不符的沉稳早熟,很多话明青宛不用说的太清楚,就能一点都透。依着新贵舒家的潜力,舒简将来的婚事也不会差,她在嫁到孔府之前与舒简交好,将来未必不是助力。至于来的其余三位姑娘,齐家旁支势力太弱表面交好便罢,徐家虽然看上去就要青云直上,可徐家姑娘明显与明月香交好,对着自己总有那么一两分疏离,到不如放一放慢慢图之,至于那位邵姑娘…愚钝不堪,不交也罢。

“对了,今儿听说好像邵姑娘从水潭那边回来,气呼呼的也不知道是谁惹了她。”枝叶端着花茶过来放在明青宛跟前道。

明青宛端起茶杯,似笑非笑,那水潭旁可就是明月香所住的院落。

邵书晴发脾气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庄子上其他的姑娘都知晓了此事,齐姑娘是假装不知并未出面,而徐凝眉则听到消息就跑去看了邵书晴,生怕她又在人家庄子上惹事。

“那明九娘到是有趣。”舒简支着手无聊的翻着手边的游记,眼珠一转道:“那邵书晴也该吃点苦头了。”

“姑娘!太太可说了,莫要背后道是非!”乐琴忍不住提醒道。

“我难得出来松快松快,你到是又拘着我。”舒简将书一合,站了起来坏笑道:“我到真想去看看那邵书晴的表情,也不知道明九娘与她说了什么,如此气急败坏。”

“邵姑娘都拿人当傻子耍,只可惜谁都不是傻子。”乐棋从外头进来拿着一只琴盒,“只那九姑娘到底是商家女,如此沉不住气,好歹邵姑娘也是客人,如此让人没脸传出去往后旁人也不敢多亲近了。”

舒简宝贝似得抱住那琴盒放在桌上,她一日不弹琴就不舒坦,昨儿因为游玩已经落了一趟,今儿可不能偷懒了。

“我到觉着那九姑娘不错,总比内里藏奸的好。”舒简低着头摸着琴道。

乐棋与乐琴相视一眼很是无奈,自家太太的想法恐怕就要落空了。

“奴婢到觉着明家来的这几位姑娘里,只有明六姑娘气度最好,也难怪外头都有人传,说其生母实际上是凤地王女之女。”乐琴挑眉道。

舒简摸着琴的手一顿,谈天的兴致淡了几分道:“六娘是不错,可惜就是心太大,若是没有那个运偏要去挣那个命…人还是要贵在自知。”

说完这个她便转身去了后头,很快更衣焚香,一阵悠扬的琴声便从院落里飘了出来。

秦蛟买了一对儿玉镯,他只觉红玉极配明月香,便挑了那店中最好的一对儿,他心中藏着事儿,所以速度比往日更快,就好像他若是来迟了明月香就要被谁抢走了一般,可见邵时留下的话对他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明月香见秦蛟回来,心里生出的不是欣喜反而含酸,上一次他与许家姑娘一处说话她就觉着不好受,如今邵书晴都打上门来了,她就更厌烦秦蛟的桃花运。

于是,到了晚上秦蛟便见着明月香沉着一张黑脸,只看了他一眼便钻进帐子里去了。秦蛟摸不到头脑,可他也不蠢知道若是他今儿个怯懦的跑了,那以后恐怕再想亲近明月香就要费一番功夫了。

小心的跟着明月香上了床,秦蛟想起他怀中的一对镯子,就赶紧拿了出来送到明月香跟前道:“送你。”

明月香本还生着气,可突然见着秦蛟开窍,除了送吃的玩的居然学会了送首饰,心里藏着的气就减了三分,再见那镯子红的喜人,戴在胳膊上显得她肌肤越发白皙,原先的怒气便又减三分,脸也不似之前那么黑了。

但到底意难平,她转身一把掐在秦蛟的腰上,秦蛟只觉腰给她掐的刺痛,却面色不变,甚至为了让明月香掐的更顺手还把胳膊抬了起来。

这么个憨傻的模样,明月香顿时泄了气,她哭笑不得点着秦蛟的额头道:“憨货!难道不疼么?”

秦蛟只握住她的手仔细看了看道:“我皮糙肉厚,担心你手疼。”

一句话,明月香什么酸都没了,只觉着心口被他哄得温热温热的,也不知道这货到底是不是真纯情,平日很少说话可一旦说话总能让她莫名感动,竟比她这个惯会说甜言蜜语的女子还要妥帖。

“你啊你,也不知道你哪里好,一个二个惦记你!”明月香不生气了到也没忘记数落。

秦蛟懵懂,可也知道心上人气消了,腼腆浅笑,伸手就如往常那样将明月香捞在怀里,一日不见思念若狂,他现在都已经开始发愁若是当真他上了战场,那就何止一日不见,真恨不得将详细香香藏于香囊之中,随身携带。

“除了你,谁都不要。”

明月香转身亲他脸颊一下道:“当真?妾也不纳?”

秦蛟到疑惑道:“已得最好,为何纳妾?”

明月香喜不自禁,抱着秦蛟就在他耳边说起了情话,明月香是何人?那些情话说起来大胆露骨可又甜蜜粘黏,听得秦蛟身子紧绷将明月香抱得更紧,只觉这世上再没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我可爱你爱的紧。”明月香嘟嘴撒娇道:“你若是能如我爱你一半,我死都愿意了。”

秦蛟急得满脸通红,可又不善言谈,只好不停道:“我欢喜你,真的欢喜你,我…”

“那你往后离着邵家姑娘远一点!”明月香趁机开出条件,旁的女人她暂时管不到,可这近水楼台的,她总不好让别人登了先。

秦蛟也不管听没听清楚,连连点头,生怕慢了明月香会生气,更何况他对邵书晴只比陌生人要好一些,平日里根本很少往来。

“再过几日,我便要及笄,婚期便要提上来了,我可在府里等着你!”说到这里,明月香抽掉暂时固定发髻的一支发簪,发丝如瀑布落下,她妩媚一笑,压着秦蛟的唇就躺了下去。

庄子的日子很快,几位姑娘也比之前熟络不少,尤其是明月香与徐凝眉都是爱笑爱闹的性子,又都喜欢直来直去,平日里总能说到一处,齐静萱圆滑温柔到与所有人关系都不错,就连明安灵都与她交好,明青宛与舒简这几日都在互相试探又要保持距离,所以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聊得来,到还不如明月香与徐凝眉,只邵书晴与众人在一起时明显心不在焉,又得罪了明月香,反倒是所有人最尴尬的那个。

不可能一直在庄子上住着,明月香又要及笄了,众人相约在明府之后,便各自坐着马车回府了。

回到府里,明月香已经感受到了府里对她及笄的重视,虽然她及笄请不来什么大家族的赞礼与赞者,但毕竟她是秦蛟的未婚妻,赞礼、正宾便请了玉柱的太太苗氏,以及明思远所在的同舟书院潘学士的太太方氏还有卫将军的儿媳田氏,新熟悉的徐凝眉到成了明月香的赞者。

除了方氏外,这些人平日里都与明家没有交集,尤其是卫将军的儿媳,那是正正经经出自田王后的娘家,是田家的嫡系女子,如今碍于秦蛟的面子,居然跑来给明月香做了正宾,好在这位卫太太并没有什么架子,为人也很随和,看样子与苗氏比较熟识。

苗氏原本就是一村姑,当年玉柱跟着秦蛟被征兵走的时候,全村人都没想着玉柱能回来,苗氏在村里长得不错可自幼与玉柱定亲,苗老头又是个重信义的,竟然硬是挨到姑娘快二十了才等到玉柱回去。好在玉柱心里存着苗氏,一等着有机会就与苗氏成婚接到了身边,如今苗氏也算是官太太了。

只苗氏毕竟出身乡村,大字不识一个,性格也外放,明月香就瞧见方氏听苗氏说话皱了好几次眉头,不过明月香到没觉着苗氏这样不好,若是因为成了官太太就拿腔作调那才失去了本心,人也活着没意思。

苗氏一开始见着明月香还以为碰上了狐大仙,尤其是明月香那双狐媚眼,勾得人晕晕乎乎的,可接触时间长了苗氏才发现这就是个爽利的姑娘,对她来说长相不重要,性子好才是真的,她就顶看不上国都的这些贵女们,明明私底下恨得要命,还非要在表面上好的跟亲姐妹似的,也不嫌恶心,到不如乡下人,今儿有矛盾就狠狠吵一架甚至动上手,也总比背地里琢磨着怎么捅刀子强。

更别提明月香那一股子娇蛮劲儿,苗氏怎么看怎么觉着投契,她在家凶悍起来可是连玉柱都敢揍的,女人嘛只要有人撑腰自然不用过多算计。

“姑娘,厨房那头刚刚去了个陌生的丫头。”袖双凑到明月香耳边说道。

“知道哪里来的么?”明月香警惕道。

“说是二姑娘的生母韦氏身边的。”袖双回道。

明月香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谁,二姑娘当年跟着夫家到任上去,结果至今没有消息,她的生母韦氏这么多年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明月香都差点把这人给忘记了。

“有说要做什么么?”一直没出现的人突然在她及笄的时候跑出来,这不由得让她觉着奇怪。

“说是韦姨娘口淡,想要盘麻婆豆腐。”今儿厨房里还真有这道菜。

“莲姨娘呢?”这种大日子,尤其是她现在是明府的嫡出女,姨娘们一般都不会出来凑热闹的。

“在屋子里刺绣,根本没出来过。”自从明月香怀疑莲姨娘之后,袖双就格外关注她。其实这事儿本来应该告知曹氏,只是明月香担心莲姨娘狗急跳墙再给全府里的人下毒,那到时候场面就不好收拾,倒不如等一等,说不定过几天秦蛟那边就有消息了。

明月香心下稍安,想也明白其实这些暗藏之人并不愿意在这种人多的时候造成混乱,不然她们恐怕就要隐藏不住了。

一步步按照及笄的流程走,明月香感觉到发髻上被插上一支玉簪,不由心下颤动,她终于是及笄了。

等着礼毕,前头的人才跑过来回话,说是秦蛟来了。明月香在众人的打趣之下假装羞涩,与徐凝眉一同避到了旁边。

酒宴很快便开始了,明老爷匆匆去了前头招呼客人,明月香也招呼着姐妹朋友一同在屋里吃着酒说着前些日子在庄子上的趣事,众人皆是留恋,还想相约等着过段时间再去一次。

等着酒过三巡,姑娘们也都开始有些微醉,明月香刚想说撤了席将姑娘们带去厢房的时候,突然暖语走了进来在她耳边道:“咱们后头发现一个姑娘,奴婢听描述好像是邵姑娘。”

“她怎么来了?”明月香皱眉道,她并未邀请邵书晴,尤其上一次她还与她撕破了脸。

“不清楚,我问了二门的婆子,说是并没有看到邵姑娘进来。”暖语颇有些气恼道,这到底是不是大家闺秀,哪怕就是武将之女也不至于跑到人家家里找男人吧?

“怕是翻墙进来的。”明月香头疼道,她就不该指望家里的护卫。

“那怎么办?听说前头各位大人都有些微醺,要在咱们府上歇歇。”

别人是真的醉得走不了,秦蛟滴酒不沾,却是因为想要赖在明府不走。

“有人看到邵书晴去哪里了么?”明月香决定这次找到这个姑娘,非让秦蛟将人绑了扔回邵府不可,省得她老是出来膈应她。

“说好像是北边那个院子。”暖语犹豫道,自家姑娘大好的日子总不能丢下宾客去找邵书晴吧。

明月香回头看了眼在坐的宾客,咬着牙道:“总不能宣扬出去,再说邵书晴是个混的,也不知道当众能说出什么来,咱们先过去看看,确定一下是不是这个人。”

暖语也没更好的法子,曹氏可还在陪着那些太太们呢。

明月香留下暖语招呼客人,自己带着菊白与袖双朝着下人们报上来的地方走去。

明青宛从自己的臂弯里抬起头,看了眼明月香,便又合上眼趴了下去。

明月香穿过花园,听了好几个下人回话都说有位姑娘跑到北边的院子里去了,明月香越听那个打扮与举止,就越觉着像是邵书晴,她满肚子的火发不出来,只想着等会见着面的时候,好好教训下这个胆敢擅闯民宅的臭丫头!

北边的院子并不偏僻,原先住着明老太爷的一个妾室,后来这个妾室老死之后便就都空着了,不过平日里都有打扫并不萧瑟,更没有阴森恐怖的感觉,尤其是这条路还通着大厨房,人来人往到也不少,所以明月香从没想过那个女人不是邵书晴。

进了院子,沿着通往花厅的道路上都铺满了鹅卵石,想必是那位老妾室的喜好,明月香踏入花厅还没来得及寻找邵书晴,就听身后有人唤道:“香香?”

明月香回头一见秦蛟就惊讶道:“怎么是你?”

几乎是瞬间,明月香就觉着自己被人算计了,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过来,明月香第一时间就是冲过去捂住秦蛟的口鼻,她嗅了嗅那种气味应该只是致人昏迷。

刚想到这里,袖双与菊白就晕了过去。

秦蛟这会子也反应过来,他伸手将明月香抱在怀里,转身就要往外去,可不知道是谁在门外锁好了门窗,怎么推都推不开。秦蛟一怒,就想用内力震开,然而刚一伸手,他便感觉到丹田之处空空如也,内力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什么化去了。

明月香气得够呛,她没想到这么大白天的,外头还有那么多人,府里居然就有人设下这个套想要弄死她和秦蛟。好在她百毒不侵,这样的烟雾吸进去除了微微头晕外,并没有不适。

相反秦蛟就不行了,那种烟雾不但能让他失去内力,还让他脚步不稳,原本还是抱着明月香这会子竟然只能依靠着她站立了。

明月香焦躁不已,她不再顾及什么,冲着大门就踹了两脚又高声喊道:“有没有人!快点来人啊!”

秦蛟想要说话,却被她一嘴堵上了,她甚至捏住秦蛟的鼻子,想让自己度气给他。秦蛟挣扎了一下,可偏偏这种药物格外霸道,他只是吸入一小部分,就已经头昏眼花,困意上涌,若不是他意志力强,他都已经躺下了。

明月香担心秦蛟吸收了过多毒气会伤了身子,便抱着他四处寻找放烟的地方,她知道自己今儿是大意了,一来她还真对邵书晴醋上了,二来今儿是她及笄这万一发生了一女子爬墙进来寻找秦蛟的事情,她和秦蛟都别想好过了,别人非笑死不可,可她没想到这居然是个局,而她和秦蛟都相信了。她不知道秦蛟是为什么来到后院的,估计也不过是遭人骗了,理由很可能还是自己。

就在明月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一根很细的竹管时,那种烟居然停止了。

“你还好么?”明月香将秦蛟拖到角落里,让他稍稍换口气。

秦蛟不敢开口,只能点点头,不过那脸上的疲倦却是怎么都除不去。估计也是看明月香并无虚弱感,秦蛟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做什么?”明月香拿帕子给秦蛟擦了擦汗,忍不住又叫道:“这可是明府,一会儿她们等不到我,定然会找人回来,你还不快点放了我们!”

岂料,明月香刚说完,另外一处居然又开始放出毒烟,明月香稍稍闻了一下就觉着很不舒服,一种恶心的感觉让她想吐。秦蛟就更直接了,他避到一旁猛烈的咳嗽起来,脸色也变得惨白。

两人稍稍对视,明月香渐渐垂下自己的眼眸,身子一软倒在了秦蛟的怀里,秦蛟也没坚持多久人也晕了过去。

秦蛟是真的晕过去了,他一直在调查番邦的细作,也很清楚这些人善用□□,但是他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如此大胆,就在明月香的及笄礼上动手了,还用了个他绝对不会拒绝的理由。想必这些人也是害怕明月香即将嫁人离府,往后再难有机会,更何况此次还能牵连上他,可谓时机大好,平日里他身边防范甚多,也唯有在明月香身边才会疏忽大意。

当真是大意了,他一听说明月香出了事儿,人就慌了神,不过也不难看出这次明府的细作也算是破釜沉舟豁出去了,只要她们成功了,恐怕她们来此的任务也就能完成了。至于这些人暴露不暴露,已经无所谓了。

微微颤动睫毛,秦蛟意识回笼,一时间居然感觉到嘴里含着一口腥甜。他气沉丹田发现并无不适,不但没有内伤连内力都恢复七八,他心头一紧,猛地睁开双眼,却见明月香苦着脸,手腕不知被什么划开正慢慢滚出血珠落入他的口中,他嘴里腥甜正来源与此。

秦蛟心神大震。

此时,明月香疼得直哆嗦,她本就是害怕吃苦的女人,再加上这身皮肉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精心调养,舍不得留一丝疤痕,可眼下的情形却不得不让她亲手划开血管,献出血液。这其实也就是个险招,她本身百毒不侵,对那毒烟除了有些不适外并无影响,可秦蛟不同,她眼瞅着秦蛟面皮发青,指尖发黑,若是时间拖延的迟了,指不定就要命丧黄泉。她曾听人说,有种药人全身是宝甚至血肉都可解毒,她吃了神药虽说不一定是药人,但相比血液总与普通人不同,这才死马当活马医,若是成了她也跟着能活,若是没用她想必也不能活着出去。

“你没事吧?”明月香一见秦蛟醒了,激动的压低声音道:“身子怎么样,能动么?”

秦蛟一下坐了起来,只还留有一丝眩晕,身子晃了晃。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撕开亵衣扯下一条干净的白布将明月香的伤口包住,眉眼间慢慢都是心疼和自责。

“我没事,就是看着吓人而已,不过皮外伤。”明月自己也心疼自己,可是在秦蛟面前总要挑好听的说。

“以后不会了!”秦蛟伸手将明月香抱在怀里,声音很是沉重。

明月香摸着秦蛟发烫的耳朵,不由心叹,到底是少年性子,成为将军之后又顺风顺水,如不是他年少贫苦怕是性子会更为骄傲,更容易自得意满。刚直易折,此次栽了跟头总比以后栽跟头强,否则走的越远他便会对自己越严苛,也越发容不得出错,而到了那个时候再犯错,且不说消沉下去,就怕偏激扭曲,就好像她在手札看到那个心上人被抢走的秦将军。

“此事儿我也有疏忽,我原想着北苑就在人来人往的大路旁,就算别人再有算计,也应该顾及,谁知道人家干脆就想着一网打尽,完全不再顾及是否被人发现。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们一直等不到机会,如今有了机会再疯也做的出来。”明月香不想秦蛟变成受不得挫折之人,这世上谁能无错,哪怕是错误会将他们带入不可知的深渊,可只要人没死,总能重新站起来,此次就当买了个教训,下一次那些人就不可能再这么容易的得手了。

秦蛟缓缓的摇摇头,如果是针对他,他再怎样都无所谓,可如今他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让他年少的心备受打击,曾经运筹帷幄,稳坐钓鱼台的心态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尤其,今儿香香为了他,见了血。

“咱们能别这么消沉么!”明月香张口就咬在秦蛟的耳朵上,勉强挤出一丝笑道:“咱们总不能留在这里成亲吧?”

秦蛟回过神来,亲了亲明月香已经有些发干的嘴唇上,他抬起头环顾四周,这里光线很昏暗,几乎没什么窗户,唯一一扇窄小的类似窗户的缺口还被人用木板钉死了,外头的阳光从缝隙中透进来,也顶多让人不抹黑而已。

“这里还在明府。”明月香轻轻道。

她刚刚假装昏迷就是要缩短秦蛟吸到毒烟的时间,更何况她的两个丫头还躺着呢,若是时间久了指不定也完了,只是让她奇怪的是,那些人并没有马上弄死她们,反倒将她与秦蛟藏进了明府废弃的柴房里,这里旁边就是每日收馊水的地方,从后头小径还能通到后角门,难道说这些人改了主意,想把他们弄出府么?

秦蛟只要稍稍想想就明白了,他之前与番邦在边境大战了一场,杀了番邦数万人,他们想要派细作杀死自己并不奇怪,然而最近宣地闭关,国都又查的紧,他与玉柱他们前些日子还抓了些疑似番邦的细作,看来那些人身份不简单,还有那些货…这是要用他的命去换那些东西,甚至不惜将香香牵扯进来,为的就是要他投鼠忌器,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想到最近有流言说,番邦的细作用毒控制诸侯国朝廷命官的事情,秦蛟皱紧眉头。今儿若不是明月香用血救他,他在昏迷失去内力的情况下估计很难逃过魔掌,就算侥幸逃脱后果也很难说。万一背后再来个栽赃嫁祸…不敢想。

明月香同时也在庆幸,还好秦蛟对她情深意重,否则一般人若是被骗落到这个地步,很有可能会疑心明家勾结番邦,到时候明家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想必,她们会想等到傍晚再动手,馊水不会留在明天,今儿个估计就要出去。”夜长梦多,这些细作也不傻。

“等人来动手。”秦蛟想起那毒,心情沉重了几分,当初带着他的兵头也是在战场上着了番邦那些人的道,活生生毒死了,更别提这些年一些宣地的官员私下里为了排除异己甚至还和番邦人交易,就为了弄死对手,据说之前三公之一太保就是为了宣王立世子的事情被人毒死了。

明月香并不清楚内情,可明府里有细作她却是清清楚楚明白的,这一次若是不能连根拔起,那明府后患无穷。

木板缝隙中的阳光慢慢变少,这里离着前头太远,明月香也不知道自己与秦蛟失踪之后,前头会有什么反应,不过好在还有曹氏在,应该可以糊弄过去。

就在阳光几乎淡去的时候,秦蛟敏锐的耳力听见有人拖着车一步步往这个柴房的方向来,他精神一震,拉着明月香躲在门口,很快一阵香气又吹了进来,秦蛟已经有了防备,立刻闭气,明月香是压根不怕只是觉着这些细作到还仔细,知道再补一香。

大约是没听见里头有什么动静,房门外头传来开锁的声音。明月香略带紧张的靠在秦蛟身后,秦蛟到已经捏紧了拳头。

咔哒,门锁打开,房门是冲着里头推开的,明月香与秦蛟立刻被掩藏在阴影里,而此时门外却站着位老妪,背对着红霞满天,五官有些模糊。

那老妪缓缓走了进来,就好像是行动不太方便,那一步一顿的模样到并不像是个细作,然而下一刻,就在她看见地上空空如也的时候,她的周身气息随之一变,连动作也快了数倍。

秦蛟突然就动了,他将明月香藏在门后,整个人如同一阵旋风直扑那老妪身后,再看那老妪哪里还是刚刚迟钝的模样,转身五指成爪直掏秦蛟的心窝。

秦蛟飘然避开,就是一个扫堂腿,老妪跳起向后窜去。

“你怎么没事?”老妪的声音沙哑干涩,听起来有些噎嗓子,到并不是明月香熟悉的人。

秦蛟根本不同她废话,伸手就去折她手臂,老妪见状大恨,从怀里掏出□□就要撒向秦蛟,秦蛟丝毫不惧,直接脱下外衫将那毒粉用内力卷曲成团瞬间包在外衫之内,再用力一震,毒粉反而弹了回去。

老妪向后弹跳几次,直跳出柴房,转头就准备跳房逃走,秦蛟哪肯罢休,伤妻之仇已是不死不休,他顺手拿了墙角一个废旧的坛子直抛出去,老妪被狠狠打中了脊骨,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摔在了地上。

明月香听到打斗停止,小心的冒了个头,见秦蛟走了出去便也跟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