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明这是英国人的领地,提彬不仅在告示牌上写上英语,还把对讲电话安装在了车辆的右侧。除了英国,在整个欧洲那可是乘客坐的方位。

索菲诧异地看了看对讲电话,问道:"要是有人没带乘客怎么办?"

"别管这么多了。"兰登很熟悉提彬那套我行我素的做法。"他喜欢按英国的规矩行事。"

索菲摇下车窗:"罗伯特,最好由你来叫门。"

兰登从索菲的身前倾过身子,去按对讲电话的按钮。这时,他闻到了索菲身上诱人的香水味,突然意识到他们俩已紧紧地靠在了一起。他尴尬地等在那儿,听对讲机不停地振铃。

最后,对讲机里终于传来"咔嗒"一声,接着传出带法国口音的声音:"这里是维莱特庄园。是谁在按铃?"

"我是罗伯特。兰登。"兰登俯在索菲的膝盖上,答道:"我是雷。提彬爵士的朋友。我需要他的帮助。""主人正在睡觉。我也是。你找他有什么事?"

"有点私事。他会非常感兴趣的。"

"那么,我敢肯定他会非常愉快地在早上会见您。"

兰登变换了一个姿势,坚持道:"这件事非常重要,我需要马上见他。"

"可是雷爵士正在睡觉。如果您是他朋友,您应该知道他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

雷。提彬爵士小时候得过脑灰质炎,现在腿上还绑着矫形器,走路得用拐杖。可是兰登上次见他时,发现他是那么活泼风趣,一点也不像有病的样子。"如果可以,请告诉他我找到了有关圣杯的新线索。非常紧急,不能等到早上。"接下来就是一片沉寂。

兰登和索菲等在那里,耳边只有装甲车发动机的隆隆响声。

足足过了一分钟。

终于对讲机那头传来了清脆而温和说话声。"好家伙,我敢说你现在还在按照美国哈佛大学的标准时间来行事呢。"兰登听出话里浓重的英国口音,笑了起来。"雷,非常抱歉在这个不合适的时间把你吵醒。""我的男佣告诉我你不仅来到了巴黎,而且还带来了圣杯的消息。"

"我想那样会把你从床上喊起来。"

"不错。"

"能为老朋友开开门吗?"

"寻求真理的人不仅仅是朋友,而且是兄弟。"

兰登看了看索菲。提彬喜欢用戏剧里的古怪台词,这一点他早就习惯了。

"我会打开大门的。"提彬宣称道。"但是首先我得确认你的心是否真诚。为了测试一下你的道义,你得回答三个问题。"兰登叹了一口气,在索菲的耳边低声说道:"请忍耐一会儿。我跟你说过,他是个有个性的人。"

这时,提彬大声说道:"第一个问题。你是要喝茶还是咖啡?"

兰登知道提彬讨厌美国人喝咖啡的习惯,于是说道:"茶,而且是伯爵红茶。"

"很好。第二个问题。要加牛奶还是糖?"

兰登犹豫了一下。

"牛奶。"索菲低声说。"我想英国人喜欢加牛奶。"

"牛奶。"兰登答道。

沉默。

"要不,就加糖吧?"

提彬仍旧没有回答。

等一下。兰登突然想起了上次来访时喝的苦茶,意识到这个问题是个圈套。"柠檬!"他大声说道:"伯爵红茶加柠檬。"

"好的。"提彬听起来非常开心。"我要问最后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提彬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庄重的语气问:"哈佛大学的划桨手,于哪一年在英国亨利市举办的划船比赛中胜过了牛津的划桨手?"

兰登对此一无所知,但他却非常明了提彬提出这个问题的原因。于是,他答道:"这种滑稽事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大门"嗒"的一声打开了。"你有一颗真诚的心,我的朋友。你可以进来了。"

第五十三章

银行夜间值班经理听到行长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长吁了一口气。"韦尔内先生!您到哪儿去了?警察来了,大家都在等您呢!""我碰到个小问题。"行长有些哀伤地说道。"我现在急需你的帮助。"

你的问题可不小,经理想。警察已经把银行包围了,并威胁说会让警署上尉亲自把银行搜查令带来。"您要我怎样帮您,先生?"

"三号装甲车不见了。我得找到它。"

经理疑惑地核对了一下发货时刻表。"它在这里呀。就在地下装货台。"

"实际上不在。那辆车被警察正在追捕的人偷走了。"

"什么?他们是怎么开走的?"

"电话里说不清楚,但这件事有可能会对我们银行造成非常不利的影响。"

"那您要我做什么呢?先生。"

"你启动那辆车的紧急雷达监视器。"

经理看着对面墙边上的控制箱。跟其他装甲车一样,这家银行的装甲车也安装了无线电控制的自动导引装置,这个装置可以由银行自动开启。这位经理只在银行遭到抢劫后用过一次这个紧急启动系统。那次,系统情况运转良好,很快地找到了那辆车,并自动把车的方位报告给了警方。可是今晚,经理觉得行长理应更谨慎一点。"先生,您要知道,如果我启动了自动搜索系统,那个雷达监视器就会自动通知警方我们这里出了事。"韦尔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是的,我知道。开吧。三号车。我不挂电话。发现那辆车的确切位置就马上告诉我。""我马上启动,先生。"

三十秒钟之后,四十公里外,一辆装甲车下的小雷达启动了。

第五十四章

装甲车顺着那条两旁排列着白杨树的蜿蜒车道驶向别墅。索菲觉得浑身紧绷的肌肉放松了下来。能离开公路,她感到很欣慰。除了这个篱笆包围中的外国人的私家庄园,她再也想不出其他什么避难所了。

车转入了宽阔的弧形车道后,别墅就映人了他们的眼帘。那座房子有三层,六十英尺长,耀眼的聚光灯照耀着灰色的石块墙面。外观粗糙的楼房前面是优美洁净的花园和波光粼粼的池塘。

楼房里亮起了灯。

兰登没把车开到前门,而是把它停在了常春藤环绕的停车场上。他说道:"没必要冒险被公路上的人发现,也没有必要让雷为我们开来一辆破破烂烂的装甲车而疑惑。"索菲点点头:"那我们怎么处置密码筒呢?我们不能把它留在这里,可是如果让雷看到了,他肯定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用担心。"兰登说。他跳下车,脱下身上的夹克衫,把盒子裹了起来,然后像抱婴儿似的把那捆衣服小心翼翼地搂在怀中。

索菲不放心地看着他:"小心一点。"

"提彬从不亲自给客人开门,他喜欢让客人自己进去。等进去后,在他没来招呼我们之前,我会找个地方把它藏起来。"兰登停了一下,接着说道:"实际上,我得在你见他之前提醒你一下:许多人都觉得他的幽默有些……奇特。"索菲暗想,还能有什么比今晚发生的事更奇特呢?

弧形的鹅卵石小路通向一座刻有橡树和樱桃图案的门,门上的铜门环有葡萄那么大。

索菲正想去抓那个门环,门就打开了。

一个穿着整洁得体的男管家站在他们面前,整理着刚刚才穿戴上的白领带和晚礼服。

他看上去五十岁左右,举止优雅,可是表情严肃,显然对他们的到来不太欢迎。

"雷先生马上就下来。"他朗声说道,法语口音很重。"他在更衣。他不喜欢穿着睡衣迎接客人。要我为您拿外套吗?"他皱着眉头,看着兰登怀中的衣服,说道。

"谢谢,我自己来。"

"当然。请这边走。"

管家领着他们穿过一个铺着大理石的豪华大厅,走进了一间装修精美的客厅,在那里垂着缨穗的维多利亚时代灯具投射着柔和的灯光。空气有些陈腐--烟草、茶叶、煮葡萄酒的味道和石质建筑发出的泥土气息混合在一起--但颇有帝王气息。在对面的墙上,有一个大得能烤牛的壁炉。男管家走到壁炉前,弯下腰,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里面的橡木。不一会儿,木头就"噼噼啪啪"地燃烧了起来。

管家站起来,整了一下衣服,说道:"先生希望你们随意。"说完,他转身走了,只留下索菲和兰登独自在屋里。

索菲发现壁炉旁边有许多古董式的座位--一个文艺复兴时期的天鹅绒长沙发,一个乡村鹰爪形摇椅,还有一对好像是从拜占庭古庙里搬来的靠背长凳--一时竟不知应该坐在哪里。

兰登把木盒从外套里拿出来,塞到了天鹅绒长沙发里。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到木盒的影子。然后,他抖了一下夹克衫,穿在了身上,整了整衣领,一屁股坐在那个藏着宝贝的沙发上面,笑盈盈地看着索菲。

就坐沙发吧,索菲想着,靠着兰登坐了下来。

索菲看着燃烧的火焰,感受着温暖,心想要是祖父在的话,肯定会喜欢这个房间。黑色的木板墙上装饰着早期绘画大师的作品。索菲认出其中一幅是祖父最喜欢的画家之一普桑的作品。壁炉架上放着一尊古埃及生育女神伊希斯的半身石膏像。

埃及女神像下面,有两个在壁炉里当柴架的石质"怪兽滴水嘴",它们大张着嘴巴,露出了吓人的喉咙。小时候,索菲总是很害怕怪兽状的滴水嘴。有一次,在暴风雨大作的时候,祖父把她带到了巴黎圣母院的房顶上。他指着那些嘴里不断涌出雨水的怪兽状排水口,说道:"我的小公主,看看这些蠢家伙,你听到它们嘴里发出的有趣声音了吗?"索菲点点头,觉得它们好像在打嗝,不禁笑了起来。祖父说:"它们在漱口呢。这就是把它们叫做'怪兽滴水嘴'的原因。"从那以后,索菲再也没怕过"怪兽滴水嘴"了。

美好的回忆使索菲感到一阵悲伤,祖父被谋杀的现实又一次被摆到了她的面前。祖父死了。她想到了长沙发下的密码筒,想知道兰登能否打开它,想知道雷爵士究竟能否帮上忙。祖父去世前留下话,让她去找罗伯特。兰登,可没说要把其他人也牵扯进来。可是,我们需要藏身之处呀,索菲自言自语道,她决定相信罗伯特的判断。

"罗伯特先生!"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咆哮。"我看到你在跟一位少女一起旅行。"

兰登站了起来。索菲也一跃而起。声音来自通向二楼阴暗处的螺旋形楼梯。楼梯上面,一个身影在阴影里移动着,只能看到他的轮廓。

兰登说道:"晚上好。雷先生。请允许我给您介绍索菲。奈芙。"

提彬边向灯光处走来,边说道:"非常荣幸见到您。"

"非常感谢您接待我们。"索菲说道。现在她看清了那个男子腿上装着金属假肢,拄着拐杖。他一次只能下一级台阶。她又说道:"我想现在来打搅您,实在是太晚了。"

"是太早了,亲爱的。都是早上了。"他大笑着说道。"你是美国人吗?"

索菲摇摇头说:"巴黎人。"

"你的英语很棒啊。"

"谢谢。我是在英国皇家霍洛威大学念的书。"

"啊!怪不得。"提彬从阴影里蹒跚着走下来。"也许罗伯特告诉过你,我是在贵校旁边的牛津上的学。"提彬看着兰登,调皮地笑了起来。"当然了。我也申请了哈佛大学。做候补学校。"

提彬来到楼下。索菲认为他和埃尔顿。约翰爵士一样是典型的骑士。他身材魁伟,面色红润。长着一头浓密的红发,说话时一双淡褐色眼睛快活地眨动着。他穿着笔挺的裤子,宽大的真丝衬衫外套着一件佩斯利螺旋花纹呢背心。虽然他腿上绑着铝制假肢,但他看上去乐观开朗。腰杆笔直。言行举止问自然地流露出一种贵族气质。

提彬走过来,握住兰登的手说:"罗伯特,你瘦了。"

兰登笑着说:"你胖了。"

提彬拍着他那圆鼓鼓的肚子,开心地大笑了起来。"讲得好!近来我的肉体快乐只有在厨房里才能得到满足。"他转向索菲,温柔地拿起她的手,微微地低下头,在她手指上轻轻地吹了一下,然后看着她说:"我的小姐。"

索菲疑惑地看着兰登,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及时地向后退一步呢,还是停在原地。

这时,男管家把茶点端了进来,放在了壁炉旁边的桌子上。

"这是雷米。莱格鲁德。"提彬说道。"我的男佣。"

那位瘦长的管家僵硬地点了一下头,走了出去。

"雷米是里昂人。"提彬轻声说道,好像提到了可怕的疾病。"可是他擅长做汤。"

兰登被逗笑了。"我还以为你会从英国招一个佣人呢!"

"天哪!决不!我只会让英国厨子去侍奉那些法国税务官。"他抬头看着索菲说道:"请原谅,奈芙小姐。请放心,我对法国的憎恨仅限于政治和足球。你们的政府偷走了我的钱,而你们的球队刚刚羞辱了我们。"索菲轻声地笑了一下。

提彬瞪着眼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看了看兰登,说道:"肯定出了什么事。你们看上去都很惊慌。"兰登点点头,说道:"雷,我刚刚度过了一个有趣的夜晚。"

"毫无疑问。你们招呼也不打,半夜三更跑到我家,要跟我谈论圣杯的事情,难道这还不够有趣吗?你们要说的事确实跟圣杯有关吗?还是你们知道只有跟圣杯有关的事才能让我半夜从床上爬起来,才这样说的?"

"两个原因都有。"索菲惦记着垫子下面的密码筒。

兰登说道:"雷,我们想跟你谈谈关于隐修会的事。"

提彬好奇地抬起浓密的眉毛,睁大了双眼。"秘密保守人?那么,这确实跟圣杯有关了。你们说带来了一些消息。是新消息吗,罗伯特?"

"也许是,我们不肯定。如果你能先告诉我们一些消息,我们会作出更好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