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妞吭吭几声,好像挺委屈。田大康也就不再管它,从书包里面取出绳子放下去,这头系在洞口下边的一棵大树上。

很快,大伙全都爬上来,四下观望,真有一种再世为人之感。只不过,心中还都充满疑惑:从那边进去,这边出来,是不是黑妞闲得慌,拿他们开心啊?

“不行,还得再回去看看!”老龙头不死心,总觉得山洞里面还有许多秘密,没有被掘出来。

“快要没电了。”田大康晃晃手电筒,他也觉得这个山洞肯定有古怪,只不过这伙人非老即幼,实在不适合探险,要是领着田大膀和哑巴还差不多。而且也需要详细准备一番,起码得带着羊皮袄啊。

老龙头不甘心地点点头:“弄得俺心痒痒,下回来的时候,多带几个火把——”

田大康嘿嘿几声:“万一把大蛇热乎醒了,可有事干喽。”

“不怕,回头配点熏蛇药就成,这个我拿手。”老龙头早就有了周密的计划,虽然这里面他的年龄最大,同样,勇于冒险的精神,也属他最大。

(今天第四更,以前欠下的两章都补了,胖子现在是无债一身轻,这感觉真好)

第七十一章 吃豆腐

“何大师,俺们又来了——”在小木屋前,田大康扯起喉咙。

只见屋子里面噌噌窜出两条大汉,正是哑巴和田大膀。两个人飞奔过来,把大伙抬着的面袋子拎在手中,就跟拎着小鸡那么轻松。

“早知道叫你们去好了。”田大康擦擦脑门上的汗珠,他和二牤子抬了一个,一道上累了够呛。

哑巴朝田大康伸出大拇指,嘴里啊啊几声,瞧他那意思,大概是把面袋子里面的东西当好吃的了。

田大膀有过挖夜明砂的经历,把面袋子凑到鼻子前面一闻:“原来是蝙蝠粪,哑巴,你白高兴啦——”

这时候,何大师也从木屋后面转出来:“我说刚才怎么喜鹊一个劲叫呢,原来是有贵客来访,欢迎欢迎!”

不用田大康介绍,吴先生就紧走几步,来到何大师对面,彼此打量一番,然后四只手就紧紧抓在一起:“小何,我一猜就是你!”

“老吴,我也有预感,今天他乡遇故知,快哉快哉!”

田大康不由愣在那里:原来是老朋友啊,还真是巧了。

两个人嘘寒问暖,笑几声,叹几声,最后又携手来到老龙头面前,吴先生给他们彼此介绍。那老龙头本来就性子随和,年岁又最长,叫了何大师一声兄弟,彼此之间就再无隔膜。

说起来,三个人遭遇大致相同,都是冤假错案的牺牲品,所以才会一见如故。

他们在一起相谈甚欢,剩下的人没啥事,就都跟哑巴上林子里面准备吃的。要说起菜园子之大,恐怕谁也比不过他。

领着大伙来到一片山溪之中,但见溪水清冽,捧到手里,即使是大热天的,溪水也冰冰凉。

只见他走了几步,然后忽然在岸边插着的一个柳条棍解下一根绳子,两手来回拽了几下,一个柳条编的大肚窄口的东西就从溪水里面拉上来。

这东西形如花篮,一头是封死的,另一头开着小口,口内还有倒须。探头向里面一瞧,却装着半下子小鱼,多是细鳞鱼,半尺多长,银光闪闪,煞是好看。

“哑巴哥,这是你编的?”田大康一看这东西弄得十分巧妙,不由心痒痒。

哑巴憨笑着点头,然后又往前走,走出十几米之后,又拽上来一个花篮子。瞧不出来,他长得五大三粗,却生着一双巧手。

一口气拉出三个花篮子,盆子里面就装了半下子小鱼。因为山溪清凉,所以里面的鱼类生长最慢,这么大的细鳞鱼,也要三五年才能长成,吃起来味道最是鲜美。

田大康趴在溪边,一直看到水底的小石块,清清亮亮,一眼到底,可是,并没有看到有鱼儿的影子,倒是有不少形如龙虾的小虾,举着两个大钳子,在石头缝里面晃荡。

“蝲蛄!”田大康惊呼一声,这种东西也叫长白山龙虾,他小时候吃过,但是它对生存环境的要求特别高,水质必须没有污染。到了后来,由于使用农药,几乎导致了蝲蛄的灭绝。

虽然和小龙虾外形相似,但是这种蝲蛄却是坐地户,不像做“麻小”的那种,属于从外国引进的大路货。

“抓蝲蛄,吃豆腐!”田大康兴奋地吆喝一声,然后就找了一处水浅的地方,挽起裤脚,下到溪水里面,翻开石头,下面基本就有蝲蛄,一抓一个准。

明明就有点不明白了:“富贵哥,豆腐不是用大豆做的吗?”

“嘿嘿,你肯定没吃过蝲蛄豆腐,今天算是有口福啦。”田大康吆喝一声,除了明明之外,大伙都跳进山溪里面,开始抓蝲蛄。

田大膀和哑巴比较省事,俩腿一撑,就横跨山溪,然后一弯腰,就能够到水底;娃子们就不行了,抓了几只,就得到岸上蹦跶半天,溪水太凉了。

不过到底是人多手快,而且蝲蛄的数量也多,所以很快就抓了好几斤,装到袋子里面,返回小木屋。只见那老三位,正坐在木刻楞外面喝茶呢。当然,所谓的茶,也就是山里产的几样药草。

哑巴领着二牤子收拾鱼,田大康则跟七仙女收拾蝲蛄。先拽尾巴,内脏也都一起带出来。然后从头部翻开硬壳,如果是母的,还有黄,也要单独抠出来,这东西的味道,比蟹黄一点都不逊色。

用清水把摘干净的蝲蛄投洗几遍,然后就该上石磨了,就跟磨豆子似的,弄成浆水。只是这里没有石磨,田大康就找了一根擀面杖,叫哑巴和田大膀轮班把蝲蛄捣碎,再把渣子啥的滤掉,就剩下一小盆灰呼呼的液体。

锅里少上开水,把蝲蛄原汁倒进滚开的锅里,立刻就翻起一股股乳白色的花朵,真跟豆腐差不多。这时候也把蝲蛄黄倒进锅,改成小火慢慢咕嘟几分钟,再加点咸盐、葱末、香菜、韭菜末之类,蝲蛄豆腐就出锅了。

这道菜一上桌可不得了,色泽鲜亮,蛾儿雪柳黄金缕,也不过如此。吴先生甚至包括何大师在内,还都是头一回品尝,闻一闻,异香扑鼻;用勺子舀了一口,颤颤巍巍的,放到嘴里,清香滑腻;舀上一点蝲蛄黄,要是闭上眼睛,跟吃蟹黄一样。

老三位连道几声好,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田大康舀了一勺,放到明明嘴里,小家伙吧嗒两下:“又软又嫩,还真像是豆腐,只不过比豆腐可香多啦!”

“好吃,就是有点费事。”田大膀嘟囔一声,抄起一条煎成金黄色的细鳞鱼,大口嚼起来。哑巴就挨着他坐着,也笑眯眯地吃鱼,还不时朝田大康伸伸大拇指,正是他给提供的豆油,才能煎出色香味俱佳的细鳞鱼。

“有菜没酒,美中不足啊,今天我们三个老家伙志趣相投,要是能对饮几杯,那才是人生幸事!”吴先生兴致很高,大有把酒问青天的豪情壮志。

何大师猛地一击掌:“哑巴,拿酒来——”

哑巴从木屋后面抄起一把片镐,在一块空地上刨了起来,然后掀开一块木板,从下面抱出一个坛子,乐颠颠地跑回来。

“这是去年秋天酿的果酒,差点忘喽。我从来不喝酒,今天也要陪两位老哥一醉方休——”何大师去掉坛口的泥封,咕嘟咕嘟倒出几碗,里面的液体呈琥珀色,晶莹透亮,一股甜香,迅弥散开来。

等到酒坛子见底的时候,大伙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在草地上,就连几个小娃子也不例外,喝得时候感觉甜滋滋的,没想后反劲啊。

整个木屋显得静悄悄一片,几条大狗也进了林子,自个找吃的。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忽然从树林中闪现,只见他蹑手蹑脚走过来,两只手背在身后,赫然握着一把雪亮的战刀。映着阳光,寒光闪闪,夺人二目。

第七十二章 名师高徒

“爷爷,是你吗,睡在地上别着凉,把大家都叫起来进屋吧——”明明刚才只尝了两小口酒,这主要是老龙头说喝酒对眼睛有刺激,所以她没敢多喝,才使她成为众人之中最清醒的一个,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于是从地上爬起来打招呼。

红红的小脸蛋,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伸出的小手,粉白粉白的,就跟莲藕一般。

那人的战刀本来已经举过头顶,现在却又缓缓放下。在他的记忆之中,对这双小手是多么熟悉,曾经把两个翠绿的粽子,塞到他脏乎乎的手上。

“这几个人留不得——不,这个小姑娘太善良,不能杀——”一时间,那人的脑子里面,两种截然相反的思想开始进行争斗,手里的战刀,举起来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来。

明明的脸上露出疑惑,她听到前面粗重的喘息声,应该不是爷爷,也不是刚才在场的任何一位,对于盲人来说,听觉是最敏锐的。

“哇嘎嘎嘎——明明——明明——”棒槌难听的声音忽然响起,似乎透着无比的焦急。它觅食归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立刻就放开喉咙报警。

那人叹息一声,战刀入鞘,转身飞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密林之中,似乎从来也未曾出现过。

被棒槌这么一吵,大伙也纷纷从草地上爬起来,脑袋还都昏昏沉沉的。明明拉拉田大康的衣角,趴在他耳边说:“富贵哥,刚才有人来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走啦——”

田大康本来脑子有点晕,结果一下子就吓精神了,举目四望,并没有现什么异常。看到田大膀还四仰八叉地在地上打呼噜,就上去使劲捏住他的鼻子:“别睡了,刚才大概有坏人,咱们都太放松啦——”

“在哪呢,俺收拾他!”田大康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瞪着俩大眼珠子四下乱看。

“要不是有明明和棒槌,你脑袋掉了都不知道咋没的!”田大康也有点后怕,别说是坏人了,就算是野牲口趁虚而入,恐怕也得伤人。

“是啊,这世道,千万不能乐极生悲。”何大师先警醒过来,从草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又哎呦一声,跪在那里。

“老弟,我给你号号脉。”龙老头捏住他的手腕子,又询问几句,然后道:“应该是风湿引起来的关节酸软疼痛,老弟,这毛病更不能睡外面地上啊,最怕风寒湿邪。”

“没事,老毛病了。”何大师揉揉膝盖,这才站起来。

老龙头笑呵呵地上前搀了他一把:“放心吧,这病我负责给你治,包治包好。最简单的法子,就是每天找两个野蜂子,捏着翅膀,把屁股上的毒刺对准膝盖一蛰,连续蛰上十天半月,基本就能痊愈。”

“还有这法子?”大伙都听着新鲜,只不过有点自残的意思,另外对野蜂子也不公平,要知道,它的毒刺奉献出来之后,很快也就丧命。

“算了,还是我给你配点药吧,外敷内服,每天晚上再找个大木桶,用药水泡脚,估摸着有一个月也能去根。”老龙头似乎也觉得这法子有点吓人,所以还是摒弃不用。听他这么一说,旁边的明明才松了一口气。

把地上的碗筷收拾下去,何大师就拿出几把刻刀,然后就向二牤子、七仙女还有明明传授雕刻技法,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娃子们的“三师傅”。虽然明明看不见,但是听得却十分认真。

田大康则跟着老龙头去采药,给何大师治疗风湿,采药辨药,也是作为一名中医的基本功,所以他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富贵啊,你怎么不跟着学雕刻,我瞧你也很有兴趣的样子?”老龙头手里拿着一把小药锄,问背着药篓的田大康。

“嘿嘿,贪多嚼不烂,俺脑瓜本来就不聪明,想要样样精通,根本不可能——二师父,你看这个是不是接骨木?”田大康指着一丛灌木问,那些植株都有几米高,长着大片的羽毛状叶子,最惹人注目的,是一簇簇鲜红的小果子,红中透亮,就像是一簇簇人参果。要是不认识此物的,肯定要大吼一声:“好大的棒槌!”

“嗯!”老龙头微微点头:“折点枝干吧,你们那位三师傅用得上,接骨木又叫扦扦活,能祛风,镇痛,活血——别吃那些小红果,没熟的时候有毒;就算是熟了,里面的果核也有毒。富贵啊,外表越是美丽的东西,越要小心啊!”

田大康点头受教:跟着师傅就是长本事啊,而且连处世为人之道,也一并学习了——

当他们回到小木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二牤子和七仙女依旧在那凝神雕刻,而明明,也拿着刻刀,在一块木头上一下一下地刻着,神情无比投入。棒槌则趴在她的肩膀上,已经睡着了。

看到田大康,七仙女立刻就献宝似的拿着自己的作品迎上来:“富贵哥,看我刻得像不像?”

田大康接到手里,翻过来调过去看了半天:“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不过要是刻上一条长尾巴,就更像猴子了。”

七仙女白了他一眼:“富贵哥,人家是照着二牤哥的模样刻的——”

“那俺以后可不敢给你当模特。”田大康赶紧把她的宝贝作品还回去,又去二牤子身边瞧了瞧,现他并没有雕刻物件,而是在一块山榆木上,一刀一刀地练习刀法。

“小七,雕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还是要从最基本的刀法练起,熟能生巧,切不可好高骛远。”何大师的水平毕竟在那摆着呢,所以随口就指出了七仙女的错误。

七仙女也不由红了脸,低着头不吭声,然后就用刀子,在木头上一刀不苟地练习起来。有名师的指导就是好,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最后,田大康坐到明明身边,用手指弹弹棒槌的大嘴,这家伙,睡觉还一个劲弄出动静,就跟人打呼噜似的。

“富贵哥,看看我这个怎么样?”明明把手里的木头递过来。

田大康接过来一看,原来已经刻出来一个鸟头,圆溜溜的眼睛,大大的嘴巴,里面好像还叼着一粒小果子。

“这个不会就是棒槌吧——”田大康惊呼一声,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东西出自明明之手。

第七十三章 化整为零

“明明,你是怎么刻出来的?”田大康就想不明白了,七仙女睁着眼睛,愣是把二牤子雕刻成小猴子,而双目失明的明明,却把棒槌这傻鸟雕刻出来。难道是——明明已经能看到了!

霎时间,田大康无比惊喜,抓住她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猛瞧。不过,明明还是原来的样子,就算田大康又把手掌伸到她眼前晃了好几下,也没啥反应。

田大康不禁怅然若失:有点心急了啊。

“富贵哥,其实棒槌的样子,早就在我心里啦。等过几天,我也给你刻一个。”明明仰起头,满脸期待地望着田大康。

田大康用力点点头,他的心中,更是充满期待。

看看天色不早,大伙只好恋恋不舍地告辞,何大师收了几个徒弟,心情舒畅,一直送出老远,还一个劲叮嘱吴先生他们,以后一定要常来坐坐。

回到家,老龙头继续炼制药丸子,田二爷那刚割了一回蜂蜜,都叫他给用得差不多了,弄得村里的小娃子都有意见。不过有意见也不好使,谁叫大人们都支持呢,老龙头的药丸子,全村都跟着受益。

天黑以后,田大康在桌上习字,这两天学的是北宋名臣范仲淹的《岳阳楼记》;明明坐在他对面,手里的刻刀一下一下。棒槌偏着脑袋在旁边瞧着,大概也有点好奇:瞧着好像有点眼熟啊,难道是俺媳妇?

屋门一开,田玉柱兴冲冲走进来,几天不见,他身上的那种稚气又褪了几分,整个人,正在生着潜移默化的变化。

田大康把最后一笔写完,然后这才稳稳地放下笔,忘了田玉柱一眼,笑呵呵地说:“玉柱哥,现在越来越像干部了。”

“富贵你就别逗哥了,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赶紧找先生充电,现在俺可后悔了,当初上学的时候,咋就没好好学呢!”田玉柱一脸懊悔,说心里话,他还真羡慕田大康他们这一小帮,有名师指点,将来肯定能更有出息。

“朝闻道,夕死可矣,玉柱你可以在实践中学习嘛,不可妄自菲薄,来,今个咱们就研究研究这个辩证法。”吴先生来到五星大队之后,多了一个毛病:好为人师。这也不怪他,此地民风淳朴,大伙上下齐心,他也不好再藏着掖着。

说起来,这种民风一来是因为这里比较偏僻,信息闭塞;二来,跟这种家族式的结构也有很大关系。要知道,五星大队,没改名之前,一直叫“田家洼子”。既有行政领导,又有传统的家族长老,两套草台班子管理呢。

等田大康一篇岳阳楼记写完,那边吴先生和田玉柱的谈话也告一段落。吴先生指着田大康日渐端正的字迹说:“万家忧乐在心头,为官者当以此为座右铭。”

看到田玉柱一个劲点头,田大康朝他眨眨眼:“先生这句话是应该一辈子放在心里,不过现在这种情况,要敢于斗争,更要善于斗争,要在斗争中保全自己,战胜敌人。官场如战场,有时候需要刺刀见红,有时候也要多讲究一下战略战术。”

听他这么一说,吴先生动动嘴,似乎想要反驳,不过终于没有出声。真要是按照他的路子走,田玉柱恐怕早晚也要上台坐“喷气式”。

又闲谈了一会,说起放卫星的事,果然在县里出了一把风头,胡面瓜被县领导狠狠表扬了一通,这也直接导致了田玉柱在公社的地位节节攀升,成为比较耀眼的小星星。

田大康又问问穷有理的情况,得知这家伙好像有点销声匿迹,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在沉默中爆,还是在沉默中灭亡。

说来说去,就说起鸡蛋和鸭蛋的事,虽然大伙现在吃得挺香,不过那是没法子的事,按照目前的生活水平,还达不到顿顿吃炒鸡蛋的水平,再说,也没那么多油啊。

田玉柱根基尚浅,也是干着急没法子,看来,还得田大康自个想辙。晚上躺在炕上,田大康想得脑袋越来越大,最后也没想出个子午卯酉,迷迷糊糊睡着了。在梦里,漫天飞鸡蛋,有的还带着俩小翅膀,飞得那个来劲啊——

第二天中午放学,田大康就看到铁嫂子领着几个婶子大娘,叽叽嘎嘎从公路那边走过来,大老远就能听到她们朴实而放肆的大笑。

三个女人一台戏,果真不得了。田大康心里也不由感慨一句,然后就要回家,结果远远地传来铁嫂子的声音:“富贵,赶紧过来——”

田大康乐颠颠跑过去,看到她们每个人胳膊上都挎着个小筐,最小号的那种,里面还都撒着一些碎谷草,不由奇道:“铁嫂子,你们这是干啥去了,不会是卖鸡蛋吧?”

“还是俺们富贵聪明。”二牤子他娘赞了一声,仿佛田大康是她们大伙的公有财产,实际情况也真差不多。

“哎呀,这法子好啊,俺咋就没想到呢!”田大康使劲拍了两下大腿,现在他已经弄明白了,这个战术叫“化整为零”。大伙都挎着小篮子,每个人篮子里面的鸡蛋也都不多,二三十个,然后结伴到供销社一卖,谁能挑出啥毛病。

要是全村的老人妇女都排上班,今天你们几个去,明个再换一拨,就算是穷有理站在大道中间堵着,也只能干瞪眼。

真是人多出智慧啊,亏他昨天还给田玉柱讲战略战术呢,结果这个大难题,就被这帮妇女轻轻松松解决了。

田大康越想越高兴,可是旁边三光子四喜子他们都撅嘴了:鸡蛋一卖,以后又不能随便吃啦,刚过上几天**社会,结果一下子回到解放前。

“这个主意好吧,昨天俺去夏家围子,正好他们那里放电影,民兵跟鬼子打麻雀战,结果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铁嫂子红彤彤的脸蛋子上写满兴奋。

“麻雀战,嗯,不错——”田大康知道麦秋时节,麻雀的厉害,一大群一大群的,规模大的,都成百上千只,呼啦啦一大片,遮天蔽日。落到麦田里面,连吃带祸祸,把麦穗上的麦粒都能用弹光喽。

而且脸皮厚,这边撵就飞到那边,吃两口换一个地方,搞不好一片麦地被它们光顾之后,就要大量减产。有一段时间,也被列入四害之一,跟耗子混到同一个战壕,大概也就是这个缘故。

大伙正在道上兴致勃勃地谈论呢,就看到老支书慌慌张张从村子西边跑过来:“都赶紧上地撵家雀去,这帮败家玩意来祸害麦子啦——”

啥玩意!大伙一听就红眼了,当初遭遇雹灾,就屯子西边的几片麦地受灾比较轻,都指望着这个呢。于是呼啦一下,都往屯子西边跑。而且,各家各户还不断有人跑出来,加入到队伍里面,眨眼间,就汇聚了一百多位,浩浩荡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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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轮,不为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了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那一世,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第七十四章 大尾巴鹰

靠天吃饭,用来形容农民最恰当。不要以为靠天吃饭,就能坐地收粮。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除去人为因素,旱了、涝了、虫灾、雹灾、风灾、水灾、蝗灾,想要收粮,也得跟唐三藏似的,先过九九八十一难再说。

等到田大康跟着大伙到了麦田边上,只见吴大帅一手拿着破铁桶,一手拿着个柳条棒子,咣咣咣正在那玩命敲呢,边敲边跑,有点耍猴的架势。

而一群一群的麻雀,从他前面的麦地里面飞起来,一下子飞到几百米开外,然后又扎进麦苗之中,消失踪迹。

在麻雀飞起来的一瞬间,根本就看不清个数,只是瞧着好像铺天盖地一般,霎时间,半空中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

更厉害的是,在一落一飞之间,麻雀的小爪子就有可能弹落几个麦粒。这还是麦子没彻底成熟,否则要是它们高兴,完全可以把麦秸变成光杆司令。

“这帮家伙从哪来的啊?”就算是经多见广的田二爷,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以前也有麻雀群,但是顶多百八十只,成不了什么气候。像现在这样成千上万的,确实成灾了。

“咱们在地头上隔一段站个人,然后大伙一起吆喝!”老支书也搞起了人海战术。

很快,震天的吼声响起“哦哦哦——”还真别说,上百人一起喊,这声势还真不小,不过相比之下,麻雀群的声势就更大。

呼喇喇——就跟鼓起一阵大风似的,几百亩麦田里面,无数只麻雀飞起来。在那一瞬间,大伙有一种错觉,似乎天色一下子都暗了不少。

就像一道无比庞大的龙卷风,麻雀群向西面飞去,看似杂乱无章,但是在空中却并没有相撞。中心地带密度最大,到了最外围,则有几只处于边缘地道的,脱离大部队,飞到别的方向。但是相对于整体的庞大数量来说,根本就可以忽略不计。

仅仅十几秒,麻雀群就再一次降落,这片地足有二里地长短,麻雀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落脚处,依旧还是麦田。

“妈个巴子的,还治不了你们这些老家贼了呢!”铁塔叔一甩膀子又往前冲,只可惜,他不会飞,除了大声吆喝,根本就拿这些麻雀一点办法也没有,效果还赶不上吴大帅敲破桶呢。

“俺们就指望着这点粮食呢,你们就可怜可怜吧——”有两个小脚老太太坐在沟边上开始哭天抹泪,可是在麻雀的字典里面,只有生存和食物,不知道啥叫可怜。

“走啊,回家拿弹弓去!”三光子比他爹强,起码还知道使用飞行武器进行反击。

村里那些娃子,从四五岁一直到十**,只要是没结婚的,手里基本上都有一把弹弓。

用一个带叉的柳条棍子做成弹弓的把手,当然,高级一点的就用粗铁丝,八号线就差不多,上面还密密麻麻,缠上一圈圈五颜六色的细铁丝,就是引爆**当导线的那种,外面是一层塑料皮,花花绿绿的。

最讲究的,弹弓把下面还要拴上穗子,拿在手中,随风飘扬,最是牛气。

皮条也有讲究,最次的是自行车内胎上剪下来的红色皮条,而最讲究的,就是打点滴用的胶皮管,弹性好,圆筒形,只不过能弄到手的,目前五星大队还没有。娃子们只是在公社看到有人用过,据说还是医院职工的子女。

不大一会,弹弓大队就全部到位,一个个皮条拉开,石头子、泥球也蓄势待。随着吴大帅的铁桶咣咣咣使劲一敲,麻雀群飞起,几十个飞子也呼啸而去。只不过,在麻雀洪流之中,数量还是太少。

打下来啦——有人开始欢呼。只见有几只麻雀飞行的姿势有点不正确,笔直地从空中栽下来。

“是俺打的,平时你们还说俺打得不准呢!”八叉子开始维护自己的尊严。

“拉倒吧,根本就不用瞄准,随便放一下,谁还不行瞎猫碰到死耗子呢!”六指子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不过他说的也对,麻雀群呼啦一下飞起来,眼睛都花了,瞄啥准啊。

等到娃子们把兜里的石子、泥球啥的射光之后,麻雀依旧在田里猖狂。不过,小娃子们也有收获,差不多每个人都拎着一只两只,回去搁灶坑里面烧着吃。

“队长啊,要不咱们回去取镰刀,抢收小麦吧?”铁嫂子是实干派,为今之计,只能是雀口夺粮了,还能减少点损失。

“他***,这帮没长眼睛的老家贼,就俺们村的小麦长得最不好,越熊越受欺负!”老支书也只能望着麻雀兴叹。

要是真正收小麦,还得三五天,现在收,肯定要减产。可是瞧现在这架势,真要是三五天之后,就不用收小麦了,直接把麦秸割回家烧火吧。

一狠心,老支书也只能跺跺脚:“都回家取镰刀,能下地割麦子的,全都上阵!”

“队长叔,等等——”只见田大康背着明明跑过来,累得满头大汗。刚才娃子们回家取弹弓,他也灵机一动,回家把明明给背过来。

“富贵,你有法子?”老支书现在对田大康也有点盲目的个人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