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娇打个哈欠:“拦得住方家,还有秦家周家傅家赖家,富阳城北有的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我拦不过来。我还听说京城有榜下捉婿一说,谢渊一表人才的,也有可能被捉去,我也不能看着他去。就比如说你……”

凤娇顿了一下:“我管不了那么多事,眼下我能做好的,就是管好高家的生意,做好这大掌柜,我有那么多债要还,再操那些没用的心,岂不是自寻烦恼?”

高升嗯了一声,她这歪理邪说,称得上自成一家。听她那头渐渐安静,响起熟悉的小小的呼噜声,在黑暗中睁开眼,定定看着床的方向,这些日子,就这样,陪着她吧。

第42章 亲近

端午过后,二人又和平常一样,白日里凤娇去店铺,高升去万花楼。

不一样的是,高升走得比以前早了,他总骑马跟在凤娇轿子后头,看着她进了首饰铺,才转身策马离去。夜里回来得比以前晚,总在万花楼门前等着,瞧见凤娇的轿子,就会跑过来:“走着回去吧。”

凤娇就会下轿,二人乘着夏夜的凉风,慢慢走回去。

大多数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回到家中躺下了还得接着说,偶尔也会双双沉默,各自想着心思,待到惊觉已到家门前,停下脚步瞧着对方,高升一如既往得面无表情,凤娇则总是笑,直到笑得高升翘一下唇角,才说:“回家吧。”

这样的日子,平平淡淡又满满当当,自从王天赐惹祸,凤娇还没有如此平静过,她对眼下十分满意,有时候会想,这辈子都能这样就好了,却也知道只是奢望。

店铺里的生意,凤娇更加满意。过年后的这几个月,除去日常经营,她照着高升年前的筹划,扩大了文房铺和香烛铺,文房铺因有谢渊金榜题名,富阳人栽培孩子读书的热情空前高涨,香烛铺因福居寺六月又将迎来一次盛大的佛会,临近州县提前到来的香客众多,如高升所料,生意十分兴隆,扩大后都有些供不应求。

凤娇还自作主张扩大了首饰铺店面,增加了绸缎生意,将王家原来的供货商和老主顾都争取了过来,有之前王家经营的底子,再与首饰生意相互带动,不到半年,就成了高家盈利最多的铺子。

眼看到了月底,满城石榴花开红艳如火。

这日夜里,凤娇盘过账心中高兴,回家后在灯下与高升对坐闲谈,提起首饰铺的经营,高升一听加了绸缎买卖,竟有些不悦,凤娇疑惑着问道:“怎么不高兴了?”

高升绷着脸:“这样一来,岂不是抢了凤喜的生意?”

凤娇松口气笑了:“凤喜还小,先卖些胭脂水粉磨炼着,来日方长。我们家这绸缎生意经营多年,不尽快拿过来,可就被别家店铺抢去了。常言说得好,肥水不落外人田。”

高升抿了唇不说话,看着灯下的她有些恍神,她不将我当外人吗?

凤娇觑着他神情:“怎么?还不高兴?就这么为着凤喜?为着我们家?倒比王天赐还像是亲哥哥,你不知道凤喜有多喜欢你信赖你“

高升有些不自在道:“打住,这么夸我,我听着别扭。”

“那就说说别的。”凤娇歪头瞧着他冲着他笑:“既提到这绸缎经营,有人曾好心提醒我,你聘我做大掌柜,是为了趁机吞了我们家的生意,我才不会信。”

高升挑一下眉:“为何不信?在许多人眼里,商人都是唯利是图为富不仁之辈,尤其是我们家这些年,树大招风。”

“你是君子,才不会落井下石。”凤娇笑道。

高升没说话,默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静静看着她,凤娇仰起脸,眼睛对上他的眼,轻声说道:“在我心里,你是仁商,不是奸商。”

她的神态,她的轻语,直扑进到他心底,带着猫爪子一般抓挠而来,心弦猛得颤了一下,潜藏着的情潮漾漾得涌动。

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肩头,凤娇没有躲,身子朝他前倾了些,咬一下唇说道:“我对少爷,钦佩,仰慕,感恩……”

握在她肩头的手紧了一下又骤然松开,他转过身背对着她,低低说道:“时辰不早了,睡吧。”

他不要她的感恩,到门外站了很久,直到心里躁动平复,方推门回屋。

凤娇睡着了,躺下去想着她的话,君子?仁商?虽说太过,可她的夸赞竟让他心花怒放,仿佛从未吃过糖的孩子,突然得到一大包糖果,从头到脚都汪在了蜜中。

心里一高兴,就觉身上的薄被香喷喷的,空气里也泛着清甜的香气。

次日一早凤娇问他:“昨夜做美梦了?听到你在梦中笑出了声。”

高升一本正经:“怎么可能?多少年了,我自己都没听过自己的笑声。”

低了头,脸盆里水面映出倒影,嘴角上翘着,拉都拉不下来。

出院门上了马又下来了,跑到轿子旁唤一声凤娇:“走着过去吧,昨夜里听你一说,我也想到首饰铺里瞧瞧去。”

凤娇笑着下了轿子,两个人且走且说。高升道:“去年在京城逛过成衣铺,就是将绸缎按宫里传出的时兴式样裁剪好,做好的衣裳有大有小有肥有瘦,买来就能穿到身上,便利加上式样新颖,生意很兴旺。”

凤娇一听大感兴趣:“可以啊,我们也可以试试。”

高升笑道:“不只是衣衫,鞋帽袜子也可如此去做。”

凤娇雀跃起来:“这样的话,我们的生意又要扩大了。”说到生意扩大就问高升:“昨夜里你说树大招风,难道……”

这时街角转过一个人来,来到高升面前打个酒嗝朝着他伸出手:“兄弟,没有酒钱了。”

高升痛快递了几角碎银子过去,凤娇诧异看着李大富背影:“说要钱就给他了?”

“要不说树大招风呢。”高升对她说道,“李大富还好,与我有从小玩耍的情分,他混迹茶楼酒肆,常常为我打探消息,好歹也算有付出,不算白伸手。自从高家生意有了起色,这些年上门打秋风白要钱的,多得数不过来,在家里是一些亲戚,有母亲打发他们,在外是县府州府等衙门,另外就是街上这些游手好闲的泼皮无赖,都是理直气壮伸手,好像谁家银子多,谁就欠了他们,打小时候起,父母亲就告诉我,每个人都要打点,都不要得罪。”

“可是没有人找过我啊。”凤娇说着恍然大悟,歪头看着高升道,“你都帮我挡了,是不是?”

高升点头:“我都打点好了,不能让他们去扰你。从父亲那会儿起,就专门有这样一笔银子,用来打点这些人这些事,去年我瞧着还有富余,没有去铺子里支取,是以你不知情。”

凤娇不满说道:“我们起早摸黑得辛苦,这些人却空手套白狼,也太不公了些。”

“和气生财。”高升说道,“不用觉得不公,做什么都有局限和难处,我们有生意做,心中常有收获的快意,也享受了富足的生活,对这些只能接受,若是纠缠于这些,世态人情不会改变,又会耽误了自己的生意。只是不能不给,又不可纵着要多少给多少,否则后患无穷,其中尺度就需用审时度势因人而异,方能力求平衡。”

他书案上放着的,是明面上的生意经,这些暗面的,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他还是头一次提起,且他今日很高兴,难得的健谈,不若以往总是凤娇说得多,他多半只是倾听。

凤娇忙抓住机会问道:“那,怎么把握这个尺度呢?“因太过感兴趣,又怕高升不愿详细说,带一些恳求道:”玉郎,你要教我,你教教我。”

四下里无人,她怎么突然叫上玉郎了?且她的神态,撒娇一般,高升看她一眼抿了唇,低下头去好半天没有再说话。

他常常说着话便会陷入长久沉默,凤娇早习惯了,也不理会,接着说道:“这些日子看着咱们家生意扩大一切顺遂,我想过很多次,若玉郎和我联手,我们家这生意会不会大到天边去?”

高升停下脚步,扭脸瞧着她,凤娇也跟着他停下脚步,笑问道:“又碰见要银子的了?”

高升没说话,只是默然看着她。看着看着突然伸出手抚住她肩,身子靠她近了些,低下头脸侧在她肩头,唇几乎贴着她耳畔,声音很低问道:“昨夜里,你怎么没躲开?今日,怎么又一口一个玉郎?”

他身上淡淡的好闻的气息扑面而来,凤娇脑子里嗡得一声 ,僵着身子茫然问道:“什么?你,在说什么?”

他手下紧了紧,声音也有些发紧:“凤娇,你……我……”

他离得这样近,凤娇瞧着他侧脸紧绷的线条,挺拔而俊朗,轻轻嗯了一声喃喃说道:“玉郎想说什么?”

握在肩头的手又一用力,钳着她一般,他低唤一声凤娇,凤娇又轻嗯一声,身子放松了些,抬手拔开他腮边被风吹起的一丝乱发。

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第43章 归人

他两手握着她的肩头,她一手捏着他的衣袖,一手颤颤得抚上了他的脸。

两两相望,一时间忘了今夕何夕。

突听身后有人阴阳怪气说道:“怎么?死人脸和小辣椒这对假夫妻,今日要在街头假戏真做?”

凤娇的手垂了下去,高升一错身挡在她面前,平复了情绪凝神看过去,这才发觉二人身处十字街,高家首饰铺就在街口朝南而开,首饰铺对面是一座茶楼,名曰大观楼,赵衡站在大观楼石阶上面,摇着一把折扇嬉皮笑脸看着他。

高升攥紧了拳头,赵衡抬起一只脚,脚底狠狠跺在旁边石门墩上,一手叉了腰道:“怎么?又想打爷爷不成?告诉你死人脸,能治你的人来了,看你以后还怎么嚣张。”

高升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瞧一眼凤娇忍住了打人的冲动,不想凤娇从他身后冲了出来,指着赵衡大声骂道:“打死他,打死这个娘娘腔,奶宝宝,面条身子大饼脸,不长胡子死太监……”

高升瞧着她凶巴巴的样子,突然就想笑,拼命忍着低下头去,攥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

赵衡跳了起来,瞪着眼指着凤娇,指了半天结结巴巴说道:“小,小辣椒,我在你眼里就,就那么差劲?”

凤娇看高升不动,撸起袖子窜了过去:“你上不上?你不上,我可上了。好多年没动手打架了,今天拿他试试身手。”

高升忙说我来,夫妻两个攥着拳头朝赵衡冲了过去。

赵衡一惊,抱了头就往茶楼里跑,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喊叫:“死人脸又要打人了,谢官人快救我,谢官人救命,谢官人,救命啊,谢官人。”

凤娇和高升停下脚步抬头向上望去,搂上一间雅室的窗户开着,窗边一个人卓然而立,正静静看着窗下的街面。

凤娇喊一声谢渊,抬脚上了茶楼石阶,那人身形闪动,疾步向楼下跑来。

高升定定站着,看着凤娇的背影紧抿了唇。街那头传来一声喊:“兄弟让我这几日紧盯着谢家,我一刻也不敢松懈,昨夜里夜半,谢渊回来了,刚刚只顾着要银子,忘了说一声,对不住啊。”

凤娇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过来,高升心里一凉。

赵衡摇着折扇又晃了出来:“死人脸,你派李大富盯着谢官人,想做什么?要不说你是奸商呢,就知道来阴的,净使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你倒是说说,你怎么骗着小辣椒跟你成亲的?”

李大富和赵衡这么一嚷一喊,街面上出来十几个人,都远远站着看热闹,高升没说话,只盯着凤娇。

凤娇却没有看他,一抬脚踢在赵衡腿弯里,赵衡吃痛不住,啊一声喊叫单腿跪在了地上,凤娇两手叉了腰长眉倒竖:“放你娘的狗屁,你什么东西,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花花公子,还敢给他起外号?还敢骂他?我告诉你,你连跟他说话都不配。”

赵衡狼狈着欲要爬起,嘟囔道:“小辣椒,你这下手也太狠了……”

凤娇又一抬脚,朝他裆部踢了过去,赵衡就地一个翻滚,嚷道:“谢官人,你倒是说句话呀……”

凤娇一惊,忙收住脚放下叉在腰间的手,理一理鬓发转身看了过去,谢渊立在门口,头戴乌纱小帽,身穿青色官人袍,脚蹬厚底皂靴,一身官人打扮,不怒自威。

凤娇福了一福:“谢先生。”

谢渊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对赵衡抬了抬下巴,赵衡忙道:“我这就走,这就走。”谢渊说话了,很和气但不容置疑:“那绰号,莫要再叫了。”赵衡忙说声是,谢渊没再理他,牵着凤娇的手往楼上而去。

高升站在街对面,看着二人的身影出现在楼上,透过窗口看到谢渊的手一直没有松开,凤娇顺从得任他握着,低着头不胜娇羞,闭一下眼转身疾步离开。

谢渊拉着凤娇坐下,为她斟了茶,与她对面坐了,温和说道:“昨夜里赶在城门关闭前回来的,知道你一早要到首饰铺里来,就早早来到茶楼里等着你。”

凤娇扭着手垂着头不看他:“是呢,比说好的回来早了些。”

“我日思夜想,快马加鞭赶路,就为了快些见到你。”谢渊温和的声音里添了浓重的柔情,“凤娇呢?可想我了吗?”

凤娇点点头:“想了。”

“那就抬头看着我,也让我好好看看你。”谢渊温柔笑了,“几个月不见,凤娇害羞了?”

凤娇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你呢?做了官就言语无忌了?”

谢渊起身走了过来在她身旁坐下轻轻裹住她手:“离了富阳我就后悔了,后悔没有订亲,后悔没有早些对你言明心意,说到底,书生气太过,只顾着没用的脸面,白白辜负了时光。若非我裹足不前,怎会让高升有了可乘之机。”

提到高升,握着凤娇的手猛得攥紧。

他的话里带着恨意,凤娇抬头瞧着他认真说道:“我在信里跟你说过,我与他的亲事只是交易。而且我最难的时候,是他伸出了援手,我视他为恩人,你不能那样说他,更不能恨他。”

刚刚在街面上,凤娇与高升之间一举一动,他都瞧得清楚,压下心中不快,柔声说道:“是吗?那我回头好好谢谢他。”

凤娇嗯了一声,谢渊看着她笑道:“我被派到庆州府任做推官,半月后上任,这半月里,我们先在富阳订亲,凤娇跟着我走,到了宁州城再成亲。至于你欠高家的银子,我都已筹足,连本带利还给他们,日后再无瓜葛。”

凤娇啊了一声摇头说道:“我不能要你的银子。”

“你我还要分彼此吗?”谢渊的声音更加温柔,“我知道你倔强,不肯受人恩惠,可我不是别人。”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凤娇忙说道,“殷黎没有进门,少爷的心愿没有达成,我和他之间的协议还不算完。”

“我算过了,还上欠高家的银子需要四年半,就算我坚持不了四年半,至少要等到殷黎进了高家大门,满足少爷的心愿。”

“还有,要遮了高家二老的眼,如果夫人没抱上孙子,我就与少爷和离的话,少爷的日子会很难过,高家二老对别人都好,就对少爷苛刻,一个月才给二两月钱。所以,不管是大掌柜还是少奶奶,我还得继续做下去。”

凤娇说着话,从谢渊掌心里抽出手,两只手又扭在一起。

谢渊一直耐心倾听,看她不说话了,方和颜悦色说道:“这高家的家事,还是让他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解决,凤娇就算有心,也帮不上忙。还有,凤娇日后是七品的孺人,不可再混迹市井做大掌柜了。”

“我知道的。”凤娇斟酌说道,“这些我都想过,你我本来就有门第之差,我与少爷和离后,又是个二嫁妇,就算你不嫌弃,你们家人也不会愿意……”

谢渊打断她:“什么门第之差和离二嫁,凤娇不用顾虑,这些我自有主张。至于你和高升之间的协议,既然如此令你为难,我和他商谈就是。”

凤娇咬唇看着他:“其实,我不愿意做什么孺人,我愿意做大掌柜。做大掌柜能打算盘看账本巡视店铺能赚银子,孺人要怎么做呢?都做些什么?我心里没底。”

她急急说着话,主动去握住谢渊的手:“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我不想让你为难,要不,要不我们,我们算了吧……”

谢渊反手扣住她手腕:“这辈子,我们都不会算了的,为了你,我甘愿受任何为难。”

凤娇摇头:“可是……”

“一切由我和高升去说,你不用再管,就这么定了。”谢渊温和看着她,低低说道,“我们说些别的。看到我回来,你不高兴吗?”

“高兴啊。”嘴上如此说,脸上却没有笑容,脸向着谢渊,目光却虚无,茫然着问道,“你们家和方家的亲事成了吗?”

“方家?方蕙?”谢渊皱了眉头。

我怎么突然提到了这个?凤娇一惊,对谢渊道:”我脑子里很乱,说话颠三倒四的。”

谢渊目光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声音和煦如春风:“想来你这几个月过得分外艰难,都怪我,让你受了苦,以后再也不会了。那些令你为难的事,就慢慢忘了吧,以后一切有我。”

说着话朝她侧过身子,曾经令她心醉的书香萦绕袭来,他的手松开她手腕,轻轻搭在她腰间,唤一声凤娇。

凤娇想也没想,下意识抬起手,两手撑在他胸前,用力将他推开,谢渊愣愣看着她,垂了双手颓然道:“怪我苦苦相思情不自禁,唐突凤娇了。”

凤娇也愣住了,看着自己的手,好半天说道:“你如今是官人身份,我又这样不尴不尬,这儿人多眼杂的,我不想拖累你,坏了你的名声。”

谢渊摇摇头,又朝她靠近些:“我不在意,我只想…..”

凤娇站起身后退几步,绕开他走向门口:“时候不早,店铺里生意繁忙,我先走了。”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谢渊站在窗前,看着她出了茶楼匆匆走到街对面,闪身进了首饰铺。

温和的眼眸变得幽深,高升会迷恋青楼女子?会对高家二老无奈?凤娇视他为恩人?她可知道,高升并非善男信女。

哂笑着唤一声来人,对进来的男子说道:“高升身边的人,都仔细问问,尤其是那个殷黎。”

第44章 嫉妒

凤娇一日心烦意乱,眼前一会儿是谢渊柔情的眼眸,一会儿是高升冰冷的脸,一会儿是谢渊说:“我们这辈子都不会算了。”一会儿是高升问她:“昨夜里,你怎么没躲开?今日,怎么又一口一个玉郎?”

一会儿是自己与谢渊手握着手,一会儿又想起若不是赵衡突然出现,自己是那样想要沿着腮边抚上他唇,仔细感受那曾经一触而过的柔软。。

懊恼得想,难不成,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吗?

纵然心烦意乱,账目依然精确,傍晚时分合上账本叹一口气,我能做好的,也只有这个了,只是,我还能做多久?

没有坐轿特意步行,经过万花楼所在的柳巷时,门口没有人等着,抬头望着顶楼最靠里的屋子,窗户里没有灯光,穿过整条街,也没有人追上来,和气得说:“凤娇,一起回家吧。”

缓步往家走着,沿途揉碎了不知多少多石榴花,脚下落着红色花瓣,踩过去仿佛步步带血。

回到家中独自用过晚饭,在后花园坐了许久,方踏着浓重夜色回到房中。

推开门,屋中黑漆漆的,秋草刚要进去掌灯,屋内伸出一只手将凤娇拽了进去,闪电般踢上了房门,秋草惊问一声是谁,里面传出少爷的声音:“都滚远些。”

凤娇没有说话,被他伸手拉进来的瞬间,便知道是他。

他一直在家吗?为何一个人呆在屋中?他独自在黑暗中呆了多久?

他拉得太过用力,一头撞在他的胸口,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低声问道:“你怎么了?”没有听到回答,他双手握住她的肩头,猛得用力,铁钳一般将她捏得生疼,她嘶了一声又问道:“你喝酒了吗?还是……”

她的唇突然被粗暴堵住,再发不出声,她挣扎了一下,他两手从她肩头滑到腰间,往怀中一带,将她紧紧箍在了怀中。

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唇贴得更紧了些,急促喘息着厮磨,凤娇使劲向后仰头想要躲避,箍在她腰间的一只手沿着后背滑了上来,引得她一阵轻颤。

回过神,那只手已紧紧托在她后脑,令她挣脱不开,他的唇紧压着她的,伸出舌霸道顶开她的牙齿,颤颤绕上她的舌尖,急切而笨拙得在她口中探索。

惶急之下齿间用力,狠狠咬了下去,有咸涩的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他没有放开,反而更加用力,一手箍着她后腰一手托着她后脑,身子继续前倾着下压,将她紧紧顶在门板上,双唇含住她的双唇,大力得狠命得吸吮,仿佛要吸尽她的骨血。

凤娇在他凌厉的攻势下缓缓闭了眼,两手撑住门壁,轻轻唔了一声。他顿了一下,随即动作更加激烈,两手紧捏在她腰间,牙齿一点点啃咬她的舌尖,她钝痛得直到麻木,后背紧抵着门,前胸紧贴在他怀中,瘫软着身子呜呜嗯嗯得承受。

几乎快要晕厥的时候,身子一轻,双脚离了地面,身子被他打横抱起,他的舌从她口中抽离,唇依然紧贴着她的唇,将她放在窗下卧榻上,倾身压了下来,身子密密裹住她的身子,脸贴着她的脸,唇在她唇上重重啄了一下,然后滑落到她的脸颊上,星星点点亲吻着,贴住她耳畔的时候,喉间吞咽一下轻唤了一声,凤娇。

他的声音嘶哑低回,饱含着急切与痛苦,听到她嗯了一声,得到许可一般腾出手,摸索着去解她的衣带,凤娇僵直着身子,两手抠着身下的竹席,一阵剧烈的喘息后终于可以出声,声音软着带着颤音:“你,你这不是欺负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