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一愣,很快又很是感动,没有想到自家老板居然这样记挂自己:“谢谢老板关心,估计是我最近睡得不好,打算去医院开点安眠药的。”

祁静然摸了摸鼻子,看着经理的感动模样,有些愧疚。

自己不过是找了个由头。

“我朋友是个风水师,她给的东西,你带着吧,她说让贴身带着的。”祁静然摸出昨天就随身揣着的符咒,她的东西,还有些舍不得。

经理傻了,没有想到在他眼中跟神人一般的老板,居然也会相信这些封建迷…哦不是!是历史传统!

想来,老板本来就是一个极为热爱历史文化的人,相信风水什么的,也无可厚非。

虽然经理并不笃信这些,但既然老板好心在这儿,他也不能拂了老板好意不是?

经理打定主意要将符咒妥善保管,连忙接过,塞进随身口袋中。

祁静然打算离开,临时又转过头来:“嗯,记得要随身携带,随身携带啊!”

经理拍拍胸脯,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放心呢老板,我睡觉都会带着的!”

祁静然笑笑,这才上楼。

席景鹤坐在茶桌旁,盘腿靠着,半闭着眼睛,不知道想些什么。

可是,茶室内的气氛就是莫名的凝重,无论是茶师,还是香师,以及服侍在一边儿的小厮,都是大气不敢喘,差点儿额头滴汗。

唯有杜和一脸淡定,见怪不怪。

“等等。”席景鹤突然开口,茶师手一抖,差点儿被把杯子摔了,胆儿都要破了。

席景鹤并未在意,只是随意抬了抬手:“换种香。”

杜和点点头,从公文包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又掏了几件香具,一一摆好,将香师自己带来的东西,全部扫到一边儿,整个过程,沉默无语。

香师接过,神情古怪。

这人是哆啦A梦?随身带着这些东西?还有那包,看着挺小的,能装这么多东西?

心中腹诽着,已经打开了装香的小盒子。

“嘶!”香师几乎是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在室内凝重的气氛中,没有叫出声来。

她震惊地看着这一盒子的沉香——如此名贵的沉香,一克足以抵万金,别人都用来收藏的东西,这位爷用来…烧?

怔愣了片刻,杜和一个凌厉眼神扫过来的时候,她迅速收敛了流露在外的情绪,恢复了香师的从容自若,开始点香。

祁静然走了进来,动了动鼻子,刚好闻到幽雅的沉香味。

“倒是好运气,搭着你,顺道品了如此珍贵的沉香。”

祁静然眉开眼笑,显然是喜欢的。

席景鹤不甚在意:“送你好了。”

“却之不恭。”祁静然不矫情。

下一秒,席景鹤淡淡的,凉凉的开口:“你昨天,跟元晞在一起?”

祁静然陡然一顿,却很快恢复正常。

“嗯,你知道了。”祁静然慢悠悠的,态度镇定自若,“不过你不该这样,派了人跟踪她还是我?不好。”

席景鹤挑着凉薄的笑:“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祁静然抬眼看他,并没有想象中的不敢面对,连他自己都惊讶自己的坦然:“为何不敢说,你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稍微熟悉一点的陌生人,不是吗?”

席景鹤的眼神瞬间暗沉:“祁静然——”

“你不必叫我的名字,在这段感情中,无论是你我,都是公平的。”

席景鹤差点儿掀了茶桌:“我们是兄弟!你就这样对我!”

祁静然笑:“席景鹤,是我和她先认识的!”

那笑容刺痛了席景鹤的情绪,让他一再失控——

该死的先认识!

第096章 道子高歌

不过,很快席景鹤的情绪就平复了下来。

甚至,冷静到异常。

他本就不是冲动的人,只是在这件事情上,难得的失控了而已。

席景鹤平缓了呼吸,尊荣无双的容颜,覆盖上冰雪,他靠在椅背上,舒展了身体,明明是放松的姿态,却让整个茶室内的人,都战战兢兢,不敢抬首。

祁静然看他的样子,见他面无表情,却知道他此时心里定然是难受的。

可他呢?

“阿鹤。”他低低开口,决定放软,“我知道你喜欢元晞,可对于你来说,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欧洲皇室公主,石油大亨千金,她们的条件都比元晞好,你何必盯着元晞不放。”

“可元晞只有一个。”席景鹤的声音冷得像冰。

祁静然苦笑,暗道,是啊,对于他来说,元晞也就只有一个。

席景鹤淡淡道:“静然,我们是朋友,我不想和你争,但我无法容忍你站在她的身边。”

对祁静然,他是很好的,祁静然想要的东西,可以的话,他都可以给他。

除了她。

祁静然忍不住问:“如果元晞喜欢别人,不是我是别人,那你会选择放手,成全她的幸福吗?”

席景鹤一愣。

放手?对于他来说,怎么可能。

只是停顿了片刻——“不会。”

祁静然皱眉:“你爱的人,她有自己想要的幸福,难道这一点,你都做不到成全?”

“和别人一起幸福?”席景鹤嘴角上翘,扯出一丝讽刺的弧度,“她会和我一起幸福,否则,我更希望她不幸。”

祁静然紧紧看着席景鹤。

他明白他的性子,席景鹤竟然是说真的!

祁静然有些生气:“她不喜欢你,难道你还要强迫她?”

“我喜欢她就够了。”席景鹤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

也许他的爱情观显得自私,可这就是他。

祁静然沉声道:“阿鹤,你这样太过分了,你可否考虑过元晞的感受?”

席景鹤抬起眼皮:“那你呢?你说你喜欢元晞,若她喜欢别人,你会放手吗?”

祁静然沉默了许久。

“我会。”虽然这样说,但他的心,却好似被刀子割开似的,疼得厉害。

祁静然想,也许他的话,有些违心了。

席景鹤腾地站起身来:“那么,记住你今天的话。”

祁静然匆匆起身——“阿鹤!”

席景鹤抬脚往外走去,杜和步履从容地跟了上去。

“你就这么自信晞晞会喜欢你?”祁静然问他。

席景鹤没回答,但他眼中的自信光芒,却彰显了一切。

元晞想要的,他都会给她——他会付出一切。

走到茶室门口,席景鹤脚步一顿:“你,离她远点。”

说罢,离去!

祁静然苦笑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坐了下来,斟茶自饮。

“元师傅!感谢你今天大驾光临啊!”刘子川见元晞进来,起身就迎了过去,笑容灿烂。

元晞有些诧异,不知为何今天刘子川这般热情。

刘子川作为一代风水大师也是有傲骨的,只是在上次江水一色的风水案子之后,他见证了元晞的实力,完全不逊于自己,早已经认可她。再加上,刘子川此人也不是倚老卖老之辈,平时与元晞是平辈相交。

虽然如此,可刘子川毕竟在年龄上,都能当自己爷爷了,所以元晞对他还是很尊敬的,之前刘子川也从未出现过今天这般老远相迎的事情。

自然有蹊跷。

元晞直觉不对,直接开口:“刘师傅…有事?”

刘子川笑得尴尬:“没有没有,就是,愧疚,哎,元师傅,有些对不住啊,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

刘子川一个劲儿的道歉,弄得元晞更是一头雾水。

对不住?对不住什么?

“说来,是贫道难为刘善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若不是此刻听到,常人定然难以想象所谓世间最好听的声音,可是现在,这个名头安在这样的声音上面,并无一丝的违和。

那是春天的第一根萌芽,夏天的第一滴雨水,秋天的第一颗果实,冬天的第一朵落雪。经历了四季的,不仅是沧桑,还有勃勃的生机,与说不出的动人。

贫道?

元晞想,单凭这样的声音,已经足够信服香客了吧,听他说一会儿经书,心里定然是说不出的宁静,更是会尊为无上妙法,拜倒在地。

元晞猜测对方一定是道门高人,听这声音又是如此年轻,想必应该是道子之类的。

而当这人从侧面走出来的时候,元晞还是忍不住震了震。

世间最圣洁的莲花莫过如此,不染一丝尘埃,却又看破红尘的,仿佛穿越了时间空间,步步生莲而来。这一切并不是他那雪山顶上的雪莲花一般绝世无双的容颜所带来的,而是他的一身高洁气度,好似谪仙再世,嫣然一笑,万般妙法,无上法光。

在这样的钢铁都市中,他穿着一身雪白法袍竟然不觉一点违和,反倒是周围的一切成了他的陪衬,所有的光芒都在他面前黯然失色,他是普度众生的神仙,让任何人都生不出亵渎心思的白莲。

“贫道高歌,见过元施主。”高歌微笑,神情中带着与生俱来的悲天悯人。

元晞也行了一礼:“在下元晞,想必,阁下是道门道子?”除了道子,她再也想不出其他的普通道士,会这般不同寻常,气度高洁了。

高歌微微一笑:“的确,元善人倒是眼慧。”

只是这个眼慧,不知道是在说元晞认出来了道门道子,还是在说元晞眼睛够亮,找到了连道门多年寻找都未果的东西。

元晞大概知道了这位道门道子今天拜见的目的,中间居然还特意找了刘子川牵线,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三人纷纷落座。

刘子川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高歌的身边。

元晞淡淡开口,不见喜怒:“刘师傅今日是说客?”

她心里到底还是不悦了。

很明显,这位道门道子今天是为那五雷斩鬼印而来,可这样借着刘子川的关系直接找上门,算是什么意思?逼着自己将东西还出去?

且不说元晞愿不愿意,首先这份态度,元晞就很是不喜。

作为元家人,更是元家家主,元晞从记事起,就被外公灌输关于元家的骄傲,像她述说先人的伟绩,风水纵横、官拜大国师,连一国皇帝都要为之敬服的无上荣耀!世间能有几人!

那些历史,那些荣耀,从小便深深扎根在元晞的脑海中,成为她记忆的一部分。

她对风水不顾一切的热爱,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踏上这条路,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元晞——很大一部分,便是来自于外公对她的教导。

所以,在外公说让她放弃风水,做个普通人的时候,她又如何愿意?宁愿自学!

现在,也是如此。

元晞不喜欢道门这种态度。

刘子川跟元晞熟悉了这么长的时间,多少也知道点元晞的脾气,却并没有因为她年纪小,就说她不知轻重,反而因为尊重她,所以在乎她的情绪。

刘子川一下子急了,窘迫得不行。

谁让他欠了高歌长辈天大的人情,这么多年了,那位老道长什么话都没说过,偏偏昨天找上他,言辞恳切地请他帮这个忙,刘子川不好拒绝,不得已才打了这个电话。

还是高歌出来说话解了围:“元善人请勿误会,刘师傅是承了贫道长辈的情,不得已才出面牵了线。刘善人,您做到此便好,接下来的事情,就由贫道来与元善人说罢。”

元晞并无责怪刘子川的意思,只是看向高歌:“那道子找上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高歌微微一笑:“贫道无意中听闻,元善人的手中,有一件我道门的东西?”

刘子川一听,表情一凝。

他悄悄往后缩了缩,将脑袋退到高歌看不到的后面。

‘不是我说的,绝对不是。’刘子川无声地做着口型,还用力挥了挥手,表示肯定。

元晞看着一把年纪的刘子川,却这样不顾形象的急切解释,跟个老顽童似的,顿时笑开,心里那一分芥蒂也彻底烟消云散。

“道子说的,是五雷斩鬼印吧。”元晞坦然问道。

高歌保持着适当的笑容:“没错,谢元善人的坦言了。”

“虽然不知道门是从何而知,但消息来源肯定是准确的,若我在这里闪烁其词,想来道子也不会相信。”元晞倒是看得明白。

高歌淡然一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那五雷斩鬼印,之于道门来说,很重要?”元晞问了一句。

高歌笑答:“重中之重。”

刘子川吸了口气,皱皱眉,不理解。

他也知道五雷斩鬼印是道门多年前的珍藏,可道门何等的身家,国内两大教派之一,比佛教更早扎根,是本土教派,实力深厚无人能敌,庞大的底蕴难以想象。至于法印,五雷斩鬼印本就是道门炼制出来的,难道还做不出第二枚?

刘子川暗道,虽然是你丢失的东西,可又不是人家偷的,无意中流落而出,是人家的机缘,就算是原来的主人找上门去,人家也不应当就这样双手奉还。更何况,道门家大业大,牛市在外的东西不计其数,为何偏生揪着这枚法印不放。

又想到市场上转卖的那些古董,刘子川以前祖上也是书香门第,风水传家的,底蕴深厚,可特殊年代仍然丢失了许多古籍文玩,那按照这道理,如今他也有立场,将那些东西一一找回来?

刘子川腹诽,元晞和高歌都听不到。

两人目光交错,一如高手过招,试探与交手,只在刹那间。

元晞明白,为何还会有高歌亲自上门这般隆重。

想必,五雷斩鬼印是其次。虽然五雷斩鬼印珍贵,可还不至于劳烦高歌亲自上门这般郑重,毕竟道门的法印还是不少,比五雷斩鬼印更好的也有。

想来,也就只有关乎于五雷斩鬼印中的秘密了。

符箓总纲。

元晞在得到这符箓总纲的时候,就知道这东西有多么的珍贵,这是道门符箓总纲,是失传了很多年的东西,对于道门来说,也是犹如根本一般重中之重的东西。在符箓丢失,如今道门使用的几种符箓,威力尚且不足元晞手中画出来的符箓的十分之一时,可以想象,道门对于符箓总纲,是多么的迫切了。

难怪还会让堂堂道门道子亲自上门。

元晞看了高歌一眼:“五雷斩鬼印,我可以归还道门。”

虽然是件顶级法器,但元晞还不至于眼界低到,还要留恋这点东西的地步,毕竟她元家的好东西也不少。

况且,按照道门光明正大的做派,她将五雷斩鬼印还回去了,他们碍于面子,绝对会给元晞一件与五雷斩鬼印相当甚至于比它更好的顶级法器,这般算来,元晞也不会吃亏。

只是…“可惜,道门想要的东西,恐怕拿不到。”元晞没打算隐瞒事实。

高歌听出来,元晞的语气只是陈述,并非挑衅。

他暗自思索了片刻,惊讶道:“难道…元善人你已经!”

这倒是今天元晞见了这位道门道子之后,看他露出来的第一个,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

元晞一言不发。

可高歌已经算是明白了,他苦笑:“没有想到,我道门研究多年都未果的东西,落在元善人手中,竟然揭露了它最根本的秘密。”

符箓总纲失传的时间,比五雷斩鬼印长太多。

五雷斩鬼印还收藏在道门的时候,就有长辈说五雷斩鬼印中,有着道门天大的秘密,多年下来,已经有人猜测出是符箓总纲,可惜,却没有办法研究出任何头绪。

后来,五雷斩鬼印流落在外,这个秘密也就只有道门几个核心人物知道,他高歌是道门仅有的三位道子之一,自然知晓。

可是,谁能想到,符箓总纲没有被道门自家人研究出来,反而落在了外人手中——倒真是,可笑,可笑。

刘子川不懂两人在打哑语一般的交谈,是说的什么,不过他也猜测出来,应该是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霎时间便有些坐立不安了。

“我去一趟卫生间。”刘子川起身。

高歌微微颔首,刘子川绕了出去。

元晞和高歌都知道刘子川是在避嫌,他们坐的包间内本就有卫生间,还特意跑出去,其中意味自然不用多说。

没有刘子川在身边,高歌自然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符箓总纲的事情,因为对面也是一个知情者。

“不瞒元善人,五雷斩鬼印在我道门多年,都未能解出其中的秘密,多年前长辈虽然有留言,可关于其中的秘密,我道门也只是有个猜测,不知…”

“符箓总纲。”元晞轻巧地吐出四个字,却让高歌的心都提起来了。

“果然如此。”高歌舒了口气,又好似叹了口气,说不清到底是高兴,还是怅然。

道门失传多年的符箓总纲总算是找到了!可为何却在一个外人手中?

高歌看了元晞一眼,想起刚才元晞的言语和举动,觉得这位也许并非是刁钻刻薄之辈,态度拿捏起了几分小心翼翼,相较于之前的不染世俗尘埃,倒是多了几分人气儿。

“不知,元善人可否将符箓总纲,归还于我道门?”

高歌的表态,显露出了慈悲为怀,作为出家人,他好似真的没有想过要行什么巧取豪夺之事,元晞也只以为是道门光明磊落,不屑用小人之行。

可她未曾料到,高歌这般态度,也是有理由的。

道门毕竟是道门,当年为了争夺道统,流血的事情不少,不会在符箓总纲这样的大事之上,惧了一个小姑娘。动了手,也可以说是为了道门荣誉,拂尘一甩,如同拂去香案上的一颗尘埃,无足轻重,心里也没有任何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