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晞也已经做好准备,等候各路牛鬼蛇神!

方易没急着离开,这边才收拾,席思也洗完药浴,过来了,身上还带着一股清淡的药草香,并不难闻,反而是很惬意的味道。

席思刚刚才全身酸痛,可药浴一泡,又有人专门给他捏送筋骨,这会儿酸痛早就过去,又是活蹦乱跳的了。

“元宝!”方易笑着,一把将席思高高举起。

席思咯咯直笑,不知道乐成什么样儿了。

他一进房间,又看到很多熟悉的东西出现在这里,包括睡着的时候陪着自己的那个大白抱枕,快喜疯了。

“怎么样,在这山上呆得住吗?今天要不要舅舅待你下山玩儿?”方易也知道外甥是个跳脱性子,实在是无法想象,他在这清冷的山上呆住的模样。

心疼之余,方易也腾出了一天的时间,打算带元宝下山去玩玩儿,京城到底是首都,娱乐丰富,各种适合小孩子玩儿的地方有很多,为此方易做了不少功课,想来元宝也会喜欢。

席思也流露出向往的表情。

可没想到,他却忽的抿着嘴,摇摇头:“还是不去了。”

方易不解:“怎么了?怎么突然不想去了?”

席思犹犹豫豫,看了看周围,才凑到方易耳边,小声说:“我怕下山去了,妈妈就不要我回来了。”

小孩子的思绪转变得很快,竟然已经对这个地方,用了“回”字。

方易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心疼得紧。

摸摸席思的头,他柔声说道:“怎么会呢?你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呆在这里呢?你看昨天你说要留下来的时候,你妈妈是不是很快就答应了?之前她很少见你,只是因为她很忙,为了更好的照顾你,才把你送到外公外婆那里去的。”

“是这样吗?”席思还是有点害怕,“我还是乖一点,让妈妈更喜欢我一点,就像外公外婆那样喜欢我。”

方易的心都快碎了:“妈妈喜欢你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小名叫元宝啊?”

“为什么?”

“因为是你妈妈给你取的啊,你妈妈就姓元,你是元家的宝,所以才是元宝元宝。怎么样,好听吧。”

席思兴奋得要蹦上天了:“真的?我真是妈妈的宝贝?”

“当然!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方易一脸诚挚,可回忆起当初的事情,却是真的不由得失神了,“你妈妈怀着你的时候,虽然很少说话,却经常写字。她最长写的,就是元宝两个字。你看,你妈妈从你还在肚子里面的时候,就开始这样叫你,念着你了,当然很喜欢你了!”

席思小嘴儿翘得高高的,眼睛晶亮——原来我也是妈妈的宝贝!

方易将席思抱在怀中,当年的事情,却不由得清晰起来。

姐姐元晞怀孕的时候,正是姐夫噩耗传来不久。

她整日坐在小花园的软椅上,也不与人说话,除了吃饭,几乎不愿意跟其他人打交道。

后来,她喜欢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整日整日的写字。爸妈担心她,就蹲在书房前守着她,随时听着动静,担心出什么意外。

他在家的时候,也时常代替爸妈蹲着,听着姐姐的动静,却忽然听到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

方易毫不犹豫撞开门冲进去的时候,却看到姐姐元晞,头发凌乱地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目光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而书桌上一片狼藉,倒下的笔架和翻倒的砚台,墨汁弄脏了厚厚一沓宣纸。

方易叹了口气开始整理,却无意中翻到最下面一张,足有桌子大小的宣纸,写满了各种形体的毛笔字。

有的规规矩矩,中正圆和;有的张牙舞爪,凌乱不堪;有的胡乱勾勒,犹如涂鸦。

但是这些字,却全部都写着两个字——

元宝。

那一张纸,至今方易都收得好好的。

有的时候心里对姐姐之于元宝的无情,少不了埋怨,可看到那张纸,他又突然怪不起她来。

姐姐心里的苦,从来都不少。

只是她不说,埋藏在心底深处,不愿意触碰。

唯有她自己知道。

第276章 开山大典,牛鬼蛇神

元门开山大典的请柬如雪花四处飞扬而去,送至各人的手上。

其中,玄家也不例外。

如今的玄家,可谓是多事之秋。

内乱一堆糟心事儿不说,外面又是一群人群起而攻之,就趁着玄家内乱之时落井下石,讨个便宜,以玄数的暴戾性子,又怎么会让他们那些人如愿。

虽然玄数打定主意,这次要沉住气,把玄家所有的蛀虫都拔出来,一网打尽。可在他知道了三个儿子中,有两个都掺和进了这次事情,虽然做得不明显,但他们背后的狼子野心,不就盼着浑水摸鱼吗?

玄数差点儿憋不住一股火,恨不得把两个孽子都给一并弄死!

当老子是死的吗?

想当初,在昆仑峰外,他一力坚持,没有随父亲进山,心里秉持着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的想法,打算在外面当后援。

谁想,心里的不好预感果然灵验,虚空之中浮现的海市蜃楼,也是昆仑峰的影子,开始奔溃塌方,霎时间天地失色,鸟兽惊起,四处乱逃。

他知道出了意外,却没有相当,父亲跟那位玄尊,都一并埋在了那昆仑峰下的元家地宫之中。

玄数派人守了一个月,都没有找到老祖宗和玄尊的身影,确认两人恐怕是死于昆仑峰之下后,心里竟然生出几分轻松和窃喜。

玄数和父亲大抵是有些不同的。

玄家老祖宗玄松,从小听着玄尊的故事长大,对玄尊有一种狂热的崇拜和信任,就像是狂热的信徒一般。

可玄数不是。

一如当年,秦始皇出巡至会稽,渡浙江,汉高祖刘邦曰,大丈夫当如此也,楚霸王项羽道,彼可取而代之!

玄数也认为——彼可取而代之!

他是一个雄心勃勃的野心家,从来不喜欢任何一个人压在自己的头上!

玄松到底是他的父亲,他出于做人的基本孝义,不能杀。

玄尊又是玄家祖宗,更重要是实力莫测,他玄数远不是对手,更不能杀。

可不能杀并不代表玄数心里就是平静的。

他在心里高呼“彼可取而代之”,终于等来了这个天赐的时机!

整个玄家,都是他的了。

玄数狂喜,大醉一日。

可随后,却是各种问题出来,让刚刚沉浸在掌控整个玄家的兴奋中的他,猝不及防,转眼间就险些陷入泥沼,万劫不复。

还好玄数是个聪明的,反应够快,拉住脚步,才没有继续往下滑。

可事情却还是在他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发展到了险些无法控制的地步。

玄数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往日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三个弟弟,如今居然联合起来,打着为父报仇的名头,一起针对自己!

父亲根本不是我弄死的好吗?!是元家!是元晞!

一群蠢货!

玄数已经不想去理会这些为了一己私心,一味把玄家推入万丈深渊,推向分裂彼端的愚蠢弟弟们,他打算用现实的残酷来告诉他们,什么叫做与我为敌的下场。

真正让他震怒的,是两个儿子的背叛。

两个翅膀都还没有长硬的家伙,居然想要飞了。

这让玄数感到心寒,心里也越来越冷。

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回到了玄家。

陈雅琴,玄家家主夫人,玄数之妻。

玄数与陈雅琴的婚姻,算是家族联姻,也算是情投意合。两人少年时相爱,各方家世相当,玄数是堂堂玄家长子,那陈雅琴家,也是北方某个豪门的千金小姐。

本来一段美好姻缘,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童话到了最后,却往往会变味。

一场变故,两人之间的关系降到了冰点,等到陈雅琴的两个儿子都娶妻,小女儿也嫁出去了,她在与玄数的一场争吵之后,一怒离开。

没错,两个儿子。

玄数的三子玄野,那个被玄家众人都不看好的浪荡子玄野,并非是陈雅琴亲生,而是玄数在外某个红颜知己生下来的私生子。

玄数算是洁身自好的好男人了,他这般的身份,在外也仅有这样一个私生子,尤其是在他母亲死后,自然是想要接回来。

为此,陈雅琴与玄数闹到决裂,连玄松都忍不住发言斥责了两人,才让事情平息。

那时候玄野还小,不过几岁,回来之后,上了玄家的户口,记在他脑袋上的亲妈,就是陈雅琴。

可陈雅琴却极其憎恶玄野,玄野的童年时期,几乎就是在陈雅琴的各种冷眼冷语中度过的。

陈雅琴离开后,两人分局,名义上却并未离婚,玄数也没有心思再找什么红颜知己了,一心扑在家族事务上。

此番陈雅琴回家,距离她离开的时候,已有两年。

两年,她未曾跟玄数联系过,见面过。

而她这次不得已回来的两个目的,却是为了大儿子的求救。

陈雅琴怎么也想不到,玄家内乱,玄数的三个弟弟存心作乱,应当不关自己两个儿子的事情才是,怎么偏偏两小子就搅进去了呢?

大儿子不用说,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

可二儿子玄劲,贯来得她的喜爱,待她也很是孝顺,为人聪明有分寸,不至于这般不分事理才对。

陈雅琴也摸不准事情的状况,只得回了玄家山。

玄数正在书房中,而他对面的那张红木大椅上,却四仰八叉地坐着一个人,头发披散凌乱,面容憔悴不堪,浑身上下浓浓一股酒气,就张张嘴巴,那喷出来的酒气都快要熏死人。

不是玄野又是谁?

“爸,你要说什么就快说,我这会儿打算睡一觉呢。”玄野憋不住了,睁开眼睛,毫无敬意地说着,也不像两个哥哥一样,开口喊什么父亲,口口声声喊的都是爸。

玄数平时对这个儿子都是有些嫌弃,但是今天,却一副无奈的样子。

“玄野,你说你继续这个样子下去,怎么得了?”玄数皱着眉。

玄野挑眉一笑:“爸,我这个样子多少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最好期待儿子能够什么时候喝酒醉死,也算是一桩雅事!哈哈!”

玄数勃然大怒:“怎可把这些话挂在嘴边!”

玄野耸耸肩,眯起眼睛,并不在意。

玄数一下子没了脾气:“玄野,我知道你一直因为小时候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父亲想要告诉你,你始终是我玄数的儿子。你是玄家人,就应该为玄家担负起责任,而不能继续这样醉生梦死下去,懂吗?”

玄野惊奇地睁大眼睛,一下子没了倦意:“爸,你该不会是想说,要把玄家留给我吧?”

他声音拔高,一副极其不可思议的样子。

玄数铁青着脸,如果是他,他也不想。

大儿子不中用,不必说,如今唯一一个被他寄托了希望的二儿子,居然搅合进了内乱一事。就算他隐蔽得够深,藏在幕后,但也被玄数一眼看穿。

他就是这样磨练出来的,相比起来,玄劲的城府在他的眼中,完全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当玄数知道玄劲的目的之时,不由得心惊。

玄劲他…太像自己了。

玄数自己最为明白自己的狼子野心,但他却不想一手培养出来一个跟自己一样,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对父亲毫无敬意的孽子出来。

与其把身下的位置交给狼子野心的二儿子,不如给了三儿子算了。

玄数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给玄野安排一个身份合适的媳妇儿,生下来的孙子,就由他来亲自教导!在他驾鹤西去之前,必然会把孙子培养成合格的玄家继承人,扶着他坐上家主之位!

大儿子愚钝,若是一力培养他的儿子,他在一旁指手画脚,恐怕反而坏了好事。

二儿子就更不用说,野心勃勃,暗中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唯有这个三儿子玄野最为合适,碌碌无为,整日醉酒,什么事情都不管,当一个过渡,正好。

玄数心绪一片复杂之际,书房的门被人猛的推开。

“谁!”玄数怒喝。

站在门口的,却是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

正是陈雅琴。

她道:“玄数,你若是想把玄家家主的位置,交给这个小野种,先等我死了再说!”

玄数表情一僵,眼里浮现些许愧疚:“雅琴,你怎么回来了…”

玄野规规矩矩站起来,冲着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弯了弯腰,算是见礼了,表情上却颇不以为然。

他从这位看似优雅华贵的贵妇人嘴中,听过更加恶毒不堪的话,一句小野种,自然算不得什么,早就习以为常了。

陈雅琴看都不愿意看玄野一眼,对玄数讽刺道:“是啊,我怎么能回来呢?我回来不就阻止你把玄家的一切,都留给这个贱人的儿子了吗?玄数,我告诉你,要想让我等到这一天,除非我死!”

玄数再硬的脾气,在陈雅琴面前都硬不起来,更何况,当初本就是他背叛在先,至今愧疚不已,耿耿于怀。而且,如今她阔别两年回家,他又怎么对她说得上应话。

玄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从书房里面被赶了出来。

路上恰好遇上玄劲。

两人面对面站着,玄劲一脸讽刺:“玄野,我会用事实告诉你,玄家少爷,和你这个私生子的区别!”

“哦。”玄野懒得理他,从少年时期就一副中二病的样子,现在年纪大了,收敛了,却也不改骨子里面,那让人厌恶的性格。

玄劲微笑看着玄野从自己身边走过,拳头却捏得紧紧的。

他远远不如表面上的那般从容。

玄野,玄家家主这个位置,我是绝对不会给你的。哪怕是…我强抢过来!

玄野走到暗处时,脸上懒散的表情一扫而空。

元门开山大典?

这位元家家主,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大气啊,连这样的决定都能下,至少比玄数那个老头子,要高出一个档次了。

玄家家主之位,谁爱要谁要。

但是他要做的事情,去没有人可以阻挡。

包括玄数!包括陈雅琴!

元晞是吧?我们有着共同的目的,也许会成为不错的合作对象?

时间飞逝,转眼间又是几天过去,而请柬上所立“元门开山大典”,也终于到来。

整个元门为此忙碌了许多天,打扫清整,各种准备。

元门山的知客,都是由元门客卿担当的,从山脚下的上山处便开始等待,笑脸迎接所有在今天到来的客人们。

顾虑到一些年迈长者,便安排了不少人抬着滑竿上山。

从早上八点多钟开始,到现在,将近十点钟,已经有百人上山了。

元门山的壮阔美景,在不同的时间有着不一样的景致。

震撼,美丽,不用多说。

而进了山门,修建在险峻之处,利用山峰之奇,植物葱郁之利,几座白色大殿错落有致地坐落,山峰高到广场上都有云雾掠过,一切宛若仙境,也让来着不由得感叹元家的大手笔。

虽说挂着的名义,是元门。

但是当今天下,以元为名的,除了元家,还有谁?

这样出乎意料之举,可是让玄门风水界的不少人,都沉默观望着,静静等待风雨来临。

元家这般姿态,绝对不只是为了让大家重新知道他的存在而已。

元家的一切形容都在表态,当初他们从云端跌落——今天,就要再爬回来。

十点半,宾客已经陆陆续续到齐了。

元家提前了一个月便放出消息,提前几天送出请柬,可谓是广邀天下,而玄门风水界中的各路人马,不管是抱着怎样的目的,能来的都来了。

这广场上的宾客席上,或坐或站,已有数百人。

有的风水师以门为单位,除了门主,一些徒子徒孙也都来了。

元家之名震天下,就算蛰伏至今,东山再起,大家听了也振聋发聩。

今天,也算是一个很好的社交场合。

所以,到来的,不仅仅是一些风水师,还有一些并非风水师的,却与风水界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其中一些名声大显的,也在邀请之列。

比如京城道上名声赫赫的虎爷,今天来了,却也只能陪坐末席,身边都是一些不入流的风水师,但他仍然心神激荡,生出几分骄傲。

他听到身边的人在谈论——

“元家这次,算是王者归来?”

“不管怎么说,元家执掌风水正统数百年,在此方面的公正大义,大家都知道,总比那霸道的玄家好!”

“我也是这样认为,元家历代家主,都是高洁之辈,必然不会像玄家那些人一样。”

“只是不知道,如今的元家势力如何…哎,不对,该称元门了。”

“这位元门主也是手笔大气,大开山门,广收门徒,就这一点,那些世家,谁能做到?”

虎爷并非风水界中人,很难搭上其中的话,但听着,却也不由得连连点头。

忽然听到身边一人惊呼:“看!那就是元门护道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