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嫣。”刘盈气息有些不稳,“你不要动。”声音带着些微的哀求意味。

这声气落在张嫣耳中,越发惊异不定,被推倒在背后干草上的时候,不敢大力推拒,只小声在他耳边惊慌阻拦,“你别乱来,洞外头有人呢。”

“他们会自己躲开的。”

刘盈道,嫌阿嫣话太多了,狠狠吻住她鲜红的唇儿。他觉得自己像是初尝欢情滋味的毛头小子,抱着怀中的女孩,仿佛怎么动作都不知道,毛毛躁躁的,体内有一种汹涌的欲望,想要淹没面前的女子,然而骨子里喧嚣着深重欲望,却是无论怎样都无法彻底缓解,一时之间,简直想将眼前的阿嫣揉到自己骨血里去。

张嫣一双明媚如杏核的眸子因为错愕倏然睁大,她两世为人,今生娇生惯养,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疯狂的事情。

旭日初升,在暗夜和黎明交际的地方,形成一种光影错乱的独特魅力,她闻见的是萦绕鼻端的干草清香,目见的是刘盈被强烈欲念染成微赤的眸,那眸光那样炙热深邃,直接刺入她柔软的心,于羞恼之外,不知怎的,竟也生出一种叛逆的兴奋之意。这种兴奋感这样战栗而又新鲜,几乎在片刻间席卷自己的身体,连指尖都微微颤抖,在瞬间就放弃掉矜持,主动的迎了上去。刘盈胡乱闯进来的时候,腿微微向半空蹬了一下,仿佛还不敢相信,事情就这样草率冲动的发生了。

这力道太凶猛,张嫣蹙眉,被动的承受刘盈施予自己身上的动作。她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这次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相同。太过汹涌的情欲、山洞空间开密、光影交错、以及从未有过的大胆经历,都令得这个男人太过于激动,自己的身体尚未完全打开,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刘盈。”她难耐的蹙眉,唤道,“你别——”

天边,旭日挣脱了云彩最后的负隅顽抗,彻底的跳脱出来,射出万丈光芒,大地上的一切都沐浴在这金色的朝阳之中。洞中,阿嫣柔软的身体在身下渐渐显露出来的洁白粗粝草梗的衬托下显得愈发娇嫩,面上的每一个细微神情在熹微的晨光下显现的这样清楚动人,令刘盈愈发身体紧绷,兴致如狂。他全部的心力,都放在身下的女体之上,阿嫣这样滚烫,这样鲜活,这样痴缠,这样紧窒,将他绞的几乎想要沉湎于其中,永不清醒过来。然而这些还不够,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还不够。

他想要的远远还不够。

他狠狠的吻住阿嫣,待到喘不过气来,才放过她,问她道,“阿嫣,你要什么?”

张嫣哭泣的摇头,一双杏核眸被媚意染的几乎要滴下水来,“我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该求着这个男人将每次的力道放的轻一些,好让她免受情欲颠簸的折磨,还是求着他更用力的将自己送上极乐的最高峰,一双白皙修长的腿紧紧盘着男子,泣声道,“刘盈,你别折腾我。”

刘盈看着她楚楚可怜的容颜,心中一软。扯开束缚凌乱的衣裳,将阿嫣的双腿屈起向后推搡,自己狠狠的压了上去。张嫣重心后移,螺首咳嗽不止,娇柔的身体一下下陷入身下柔软的草堆,只觉眼前一片缤纷色彩,慢慢旋转,迸出五光十色的光环,杏核眸中织出一片水光潋滟,在极度的欢愉和喜悦中发出一声似哭似喜的呻吟。

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洞中一片清亮光泽,一轮红日高高的挂在东天之上。明亮漠漠的天光从月牙豁口照进来,照在阿嫣因情欲洗礼而疲惫的粉面之上,娇容泛出一层娇艳的粉色,美丽的摄人心魄。

刘盈爱怜的用拇指擦了擦阿嫣带着晶莹汗珠的粉颊,将她贴在颊边的一缕湿濡散发撩开,将玄色大氅盖在她的身上,起身整理好形容,出了山洞吩咐管升准备一盆清水送来,自己返身回来,忽听得张嫣一声惊叫,吃了一惊,连忙赶过来,见张嫣跌坐在洞中地上,乌黑散乱披在肩上的青丝上沾惹了几根草屑,十分狼狈。她的身前,一只五彩斑斓的影子被吓的扑啦啦的飞起来,转瞬间钻进洞中深处,隐匿不见。

刘盈愣了半响,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嫣恼羞成怒,回头狠狠瞪他,“你笑什么?”

刚刚刘盈出去的时候,她独自一人留在洞中,觉得身子黏腻不大舒服,翻了个身,慵懒的睁开眼睛,陡然撞见一双黑黝黝的眸子,吃了一惊,两厢里呆怔数秒,张嫣凝神看,竟是一只不知什么地方钻出来的野鸡,不由发出一声尖叫。那只野鸡似乎被她的尖叫声吓到,也咯咯叫唤一声,飞快扑棱棱张着翅膀飞走。

山中的野鸡可能是因在山中长大,不知道惧人,也不知道在一旁待了多久,张嫣只要想着刚刚的一场春宫竟被这只小东西给看光了,一张粉面不由乍青乍白。

“好了好了。”刘盈笑着安抚她道,“不过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野鸡罢了。你别太在意了。”

“哼。”张嫣横了他一眼道,“也不知道那只野鸡是公的是母的,你便这样说罢。”

刘盈想及那只野鸡的性别,不由得一张脸也变的铁青起来。

张嫣梳洗完毕,扶着刘盈的胳膊起身,只觉得脚步微微趔趄,缓了一缓,便渐渐恢复过来。抬头道,“持已,我们该回去了。”

该回去了。

丰沛乡野风情虽然迷人,但已经是刘氏抛在身后太久的东西,可以偶尔沉醉,却不能再以之为家园。

而他们如今的家园,早已不在江南,而是在潼关以西,在那八百里关中沃野之地,在大汉的京城长安,那座有未央美名的宫殿。

第五卷:知君仙骨无寒暑·引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故将别语恼佳人,要看梨花枝上雨。

落花已逐回风去,花本无心莺自述。

明朝旧路下塘西,不见莺啼花落处。

——苏轼《木兰花令·次马中玉韵》

第267章 再孕

自那一次“中夜出行”之后,刘盈又在沛郡盘桓了半月,直到抚慰完丰沛父老,又晓谕沛郡附近的藩王吴王刘濞、齐王刘兴居、代王刘恒、朱虚王刘章、济北王刘志等人,终于启程回返关中。

这时候天气已经十分炎热了,天子骑驾卤薄护持着帝后御车一路向西北关中而行,小半个月后进了潼关,在集灵宫停驻,取离宫存冰以消暑热。潼关北临黄河,黄河鲤鱼天下闻名,宫中厨子便将新鲜的黄河鲤鱼切成一片片的鱼脍,辅以鲜美蘸料,奉了上来。

刘盈笑着对张嫣道,“…上次你路过的时候没有尝,听说这黄河脍鱼是潼关一绝呢。”

“是么?”张嫣笑道,“那我可要好好尝尝。”接过一旁石楠递上来的象牙箸,夹了一片鱼脍,见鱼片切的极薄,呈现出一种透明质地,肉泽丰腴仿若银雪,令人赏心悦目,赞了一句,“倒真是不错。”在蘸碟中涮了酱,递到唇边,忽觉一股郁气从自己胃中泛了上来,连忙丢下手中牙箸,“哇”的一声,伸手捂唇欲干呕。

刘盈吃了一惊,“阿嫣,你怎么了?”

“这鱼有点腥。”张嫣道。

“腥?”刘盈愕然道,“不会呀。”回头吩咐道,“让冯御医马上过来。”

随驾御医冯术凝神静气听着自己手下走动的脉象,诊了又诊,只怕自己听错了。但皇后娘娘腕上这脉象流利,隐有走珠之势,虽不太明显,却实实在在是有孕之象啊!

“冯御医。”一旁刘盈见他的面上神色变幻不定,不由一颗心提起来,问道,“皇后娘娘的身体可有问题?”

冯御医放下微微颤抖的手腕,皇后娘娘腹中这个孩子对于如今的大汉的重要意义,他是再清楚不过了。陛下年已三十,膝下犹虚,此时皇后娘娘再度孕子,只要生下的是个男孩,大汉帝国便算是后继有人了。猛然起身,立在殿中跪下,朝刘盈再拜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这是有喜了。”将头重重抵于地面。

刘盈怔了片刻,方体悟过来冯御医的意思,一阵狂喜立时从心头泛起,霍然起身,问道,“此话当真?”广袖尚因为激动情绪微微振荡。

冯御医肯定道,“娘娘虽然怀孕时日尚短,但脉象已显,臣于妇科最是精通,定不会诊错。只是…”

“只是什么?”

新任的准阿翁刘盈十分担忧妻儿的身体,拼命追问冯御医相关事项。殿中,张嫣闻得自己再度怀孕的消息,怔了怔,轻如蝶翼的睫毛缓缓一眨,几乎怀疑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境。

四年前,她知道了女儿的耳疾,决意亲自教导好好,为了好好,她开始私下服用芜子药。没有人知道,做下了那个决定,自己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不能及时诞育皇子这件事对于自己,对于刘盈,对于信平张氏,甚至对于好好本身,会埋下多大的安全隐患,从头到尾她并不是茫然不知。但正因为知道的如此清楚,她才会更加的痛苦。

她明明知道,却依旧做了下去,在所有人或轻或重的可能危局和好好的必损之局中,她选择了好好,四年后的如今回看,当时的决定无关对错,只是一个做娘的舍不去的慈心。

可是在午夜梦回之际,她偶尔也会担心,担心一切走向一个自己不愿意见到的结局。如果一切真的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她想她会十分后悔。但若当时她真的为了生育一个皇子而放弃好好,纵然日后她拥有了平安的地位,若好好终生不能开口一言,自己便能够安心度日不成?

现在,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尚未显出形状的腹部,将右手轻轻的放在上面,一滴清泪从眼角坠下。

还好,满天诸神保佑,一切都来的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嫣觉得眼眶传来温热触感,一只带着些微粗粝之感的拇指将她的泪滴逝去,刘盈笑着将她抱在怀里,道,“傻丫头,别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冯术已经退了出去,宫人也将殿中的储冰给撤了下去。

“我没哭。”张嫣哽咽着,扑到他怀中道,“我只是高兴,很高兴。”

“好,好,你没哭。”刘盈欢愉微笑,瞧着面前眼角尚濡着晶莹水意的妻子,睁着眼睛说瞎话。在这夫妻二人都十分喜悦的时刻,阿嫣便是再说了什么话,他都是不会反驳的,“冯术说你的身子没什么问题,开了张保胎方子,等会儿熬了药让你喝下。晚膳你刚刚也没用,如今你的身子可不能饿着,鱼虾那些是不能吃了,可想吃些什么?”

张嫣拭了腮边水意,温润笑道,“让厨娘随意做些温补的膳食吧。”

刘盈点了点头,凝视着张嫣此时还十分服帖的腹部,眸光中闪过一丝对生命的赞慰之情,“这个孩子是在沛郡刘氏故土的时候有的,定是个好的。冯御医刚刚说孕期大概四五十天的样子,我想着,多半是那一天得的。”

他虽然没有指明,但张嫣立即知晓他的意思,脸儿微微泛起一层绯红,道,“你又知道了?明明前后那些日子都是有可能的。”

“我就是知道。”刘盈朗声大笑,“怎么说我也是儿子的阿翁,自然是知道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凤眸明亮非常,快活的像是一个的孩子。张嫣凝视着这样的刘盈,心里有一种喜悦安平之意,问道,“你觉得这是个儿子么?”

“怎么?”刘盈怔了怔,“阿嫣。”他问道,“你不喜欢生一个儿子么?”

张嫣收回了目光,笑道,“没有的事情,我喜欢的很。”

她一直都知道,再怎么潜移默化,骨子里,刘盈依然是一个传统封建的男人,重视子嗣。倒不是说他便轻看了女儿,他对好好亦是百般宠溺。但他依旧希望有一个融合自己血脉的出色的儿子。而且,不管怎么说,坐在他这个位置上,他的确迫切需要一个出身高贵的儿子来堵住众人的口,日后继承皇位以及奉祀宗庙。

她也从来没有打算彻底的改变他。

如今,她既然来到了这个以父系传承为圭臬的年代,便也必须对这种重视男性后嗣的风气妥协。并且,因为体谅这个男人的苦衷,她也并无多少反感。

这时候,她同样也十分希望,自己这一次腹中的孩子是个男孩。

刘盈看着张嫣歇下,方行出寝殿,冯术已经在外间等候,拱手参拜道,“陛下。”

刘盈点了点头,沉声问道,“娘娘的身子究竟如何?”

“…臣仔细诊了皇后娘娘的脉象,母体虽并无大问题,但也有些小碍。”冯御医禀道,“娘娘之前并不知道有孕,夏日赶路颠簸,体内积了些郁燥之气,又未避忌用冰,如此一来,寒热之气在体内交夹,便有些不太好。历来有身子的妇人,初期三个月最是重要。如今正是夏季最炎热的时候,本就不太适宜赶路。此地虽离长安路程并不算遥远,但臣还是建议皇后娘娘暂时停下来休养几日,待得天气没有那么热了,再行慢慢回返长安。”

刘盈沉默了片刻,道,“朕知道了,卿先下去吧。”

“管升。”他扬声叫道。

“奴婢在。”管升连忙从廊下进殿,弓腰等候刘盈吩咐。

“你传旨下去,仪驾在集灵宫停驻几天,行止等候继续的吩咐。”

管升“诺”了一声,连忙出去传旨。

第二日,张嫣见众人安之若素,并没有继续前行的打算,不由有些疑惑,“这是…?”

“你身子弱,先留在这儿将养几天。”刘盈若无其事的道,“待到好些了咱们再上路。”

张嫣眼珠一转,猜到了刘盈的意思,“不知道陛下说的这几天究竟是打算在这儿停留多久?”

刘盈语塞了一会儿,方若无其事道,“如今天气这般闷热,总要等凉一些。”

张嫣眉宇间显出一点无奈,问道,“舅舅,冯御医到底怎么说?”

她语音十分温柔,刘盈本打算瞒着她,在这样的语音下,竟觉得说不出敷责的话,顿了一顿方道,“他说你之前体内寒热交夹,略损了些胎象,需要精心调养,再加上如今天气炎热,不适宜赶路。最好等到天凉了些,再慢慢回长安。”

张嫣怔了怔,她想起好好。为了好好身上的耳疾,她们母女花了多少大的力气,才令得好好终于能够开口说出连贯有意义的话语。但纵然如此,好好终究是一辈子都听不见这个世界的动听声音了。究其原因,便是因为自己怀孕初期失于调养。

受了这样铁一般的教训,她对腹中这个孩子便看的特别珍重,只要是能对他好的,她便会千方百计做到。此时听了刘盈这话,虽然明知道潼关离长安已经没有多远了,却还是立即决定留在集灵宫休养身体,毫无犹豫。

只是,她略略沉吟,问刘盈,“你能陪我在这儿留多久?三天?五天?十天?半个月?…”

“这你不用管。”刘盈断然道,“你只要好好安心养胎就是了。”

这个男人真的是很用心的在对她好。

张嫣体悟到他的好意,心中觉出一种酸苦的甜蜜,笑道,“傻舅舅,我怎能真的安心不管?”

“你听我说,舅舅。”

她拦着想要说话的刘盈,“我知道你待我好。但正是因为你待我好,你便该想想,究竟如何做才能对我真正是好。我蹉跎多年,才怀了第二胎。消息刚传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缓个一两天行程也没什么关系。但天子巡幸在外,时间长久终究不宜。若你单为我和腹中孩子停驻于此,只怕外头滔滔流言便要将我淹没,更不要说对这孩子不好了。”

刘盈沉默,他自己也是知道这样行为不算好的,只是既担忧妻子身体,又不舍与妻子离别,希望能两全其美,“你肚子里的孩子将是大汉储君,他的安危便是最大国事,旁的事情便是让一让,也没关系。”

“陛下。”张嫣看着他道,“陛下离开长安已将近三个月,长安积压了多少国事,等待你回去处理。百官中跟随陛下车驾的人也不少,在这离宫中住一两日还行,若让他们先行回长安,则国事不能通畅;若强留他们下来,则他们岂能不抱怨?”

“陛下,这孩子亦是我的宝贝,我会用尽心力对他好,你不用担心我们,先带着众人回去吧。”她放柔了声音,“我在这离宫之中休养一阵子,待天气凉下来了,再慢慢回长安。”

刘盈沉默了一会儿,方道,“阿嫣,你怀好好的时候独自一人在外颠簸,吃尽了苦头,这些年,我总想着,若你再怀身子,我一定要好好陪在你身边。”

却想不到,这才刚刚开始,便让你为我忍受分别。

张嫣怔了怔,没有想到,刘盈竟还存了这份心意。心中酸甜苦辣俱全,不忍他伤怀,咯咯笑道,“好了。”双手扒拉在刘盈身上,抱着刘盈在他唇上重重的亲一口,“这儿离长安也没有多远了,我不过在这儿休养个七八日,大概就能动身了。路上就算行的再慢,半个月也能到长安。最多分离一个月,咱们就可以再见面了。”

刘盈叹了一声,抱住妻子,“阿嫣,我听你的,将沈莫留给你,自己先行回去。你也要答应我,要好好照顾自己。”

“一定。”张嫣道,将脸颊枕在他的胸膛,“我和孩子都会好好的,健健康康的回到你身边。”

刘盈到底不肯这时候就离开初初怀孕的妻子,又在潼关留了一天半,决定在第二日启程回京。

夫妻二人情定之后甚少分离,这一夜便分外温存,临睡之前,张嫣笑眯眯道,“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你定要天天记得我,可不能让旁的女人钻了空子,挨到您身边去。”

刘盈失笑,伸手在她鼻子上捏了捏,“傻阿嫣,你就记得这个。”

这通调笑到底冲散了些离愁别绪,这天晚上,张嫣依在刘盈怀中,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见到一轮旭日从东天升起,朝阳光芒万丈,在朝阳的光泽中,一个孩子问她道,“阿娘,你是我阿娘么?”

她怔了怔,瞧着这个孩子,他大概两三岁年纪,眉目精致清俊中,依稀有熟悉之处,莫名便生出了一种笃定认知,心中对这孩子十分亲近,便弯下腰来对孩子道,“宝宝,你不认得我了么?”

那孩子便咯咯笑起来,扑到自己怀里,唤道,“阿娘,我好想阿娘你啊。”

“嗯。”她抱着孩子软绵绵的身体,轻声道,“我也好想宝宝。”

孩子和自己亲昵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用一双灵动漂亮的凤眸看着自己,问道,“阿娘,我叫什么名字呀?”

“这…”张嫣一时卡壳,心虚道,“我还没取呢。”

孩子呆了呆,一双凤眸中泫泪欲滴,十分委屈,“阿娘怎么可以不给我取名呢?”

“好了好了。”张嫣连忙安抚孩子,“等阿娘回去了,一定立刻和你阿翁为你想名字。”

“真的?”孩子听了,立即停止哭泣,一双神似刘盈的凤眸望着张嫣湿漉漉的,十分认真道,“那你们一定要给我取一个威武好听的名字哦!”

第268章 养胎

“威武好听”?张嫣心中一动,笑着道,“好,一定给你取个威武好听的名字。”同时悄悄的打量着这个孩子。

孩子的年纪太小,只瞧的出肌肤雪白,五官精致,宜男宜女。乍一看之下,竟分辨不出性别来。但,一般男孩子才会想要一个威武的名字,至于好听,多半是女孩子在意些。不过不管怎么说,是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名字好听的。

她心中本有期望,此时存了定见,越看这孩子,越觉得是个精致漂亮的男孩,不由得松了口气,抱着孩子坐在地上,笑问道,“宝宝以后长大了想要做什么啊?”

孩子吸了吸鼻子,握拳道,“我要做一个威武的男子汉,将匈奴人赶回漠北去。”

天光骤然大亮,张嫣从梦中惊醒,集灵宫中花罗绣帐顶部精致的花朵一朵朵盛开在自己的眼前。

“我吵醒你了?”刘盈走过来问道。

他已经起了身,正在殿中着装,见她醒了,便到床边看她。

张嫣“嗯”了一声,坐起来,脸上睡眼惺忪,枕痕犹然,颇有一种慵懒风情,只是心中还记得刚刚的梦,对着刘盈急急道,“持已,咱们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提及这个初初孕育的孩子,刘盈亦是欢喜无限,凤目微扬,握着张嫣的手笑道,“阿嫣也在想孩子的名字么?我昨儿个晚上想了半宿,想了好些个,只是寓意好的字眼实在太多,竟定不下来。”

张嫣笑道,“没关系,反正还有七八个月才生的下来,只是我想着,男孩子的名字,总还是要威武一些的好。”

“那是。”刘盈一口应了,骄傲至极,“我儿子一定要个威武的名字。”

张嫣抿嘴微笑,捂着尚未隆起的腹部,眉眼舒畅,心里想着:儿子,我可是把你的要求转达给你阿翁了,至于最后你能有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就要看你阿翁的了。

不过,阿娘会记得帮你把关的。

张嫣想起梦中那个孩子的豪言壮语,虽然梦境多半无稽,但终归在此时能让自己安心一些。

梦好难留,诗残莫续,纵然再不舍分离,也必须迎来离别的时候。刘盈在宫门前执着张嫣的手嘱咐道,“阿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也要好好照顾孩子。”

“嗯。”张嫣点了点头,盯着刘盈,眼睛舍不得眨一眨。

刘盈狠了狠心,扬声道,“走吧。”不敢回头,怕回了头,就会不舍和阿嫣分离。

随驾郎卫齐声恭应了“诺。”

张嫣站在集灵宫门前,情不自禁的随着帝王骑驾追了几步,看着刘盈所乘的辎车越来越远,直到骑驾最后处的豹尾消失成一个小小的黑点,再也不见踪迹。

“皇后娘娘。”扶摇上前道,“咱们回去吧。”

“嗯。”张嫣点头。回身的时候,一滴泪水悄悄的滴落在风尘里。

在集灵宫中养胎的日子十分闲适,每日清晨起身,冯术会过来给自己请脉,开出来的药食药膳,自己都会平顺的用下去。偶尔弹弹琴,写写诗,若是晴天,便早晚的时候在宫中慢慢散步,下了雨就泡一壶枸杞茶,端着一本书看一整日…若不是对长安中那个男人和亲人的思念,她几乎便觉得留在这儿过一辈子也是很好的了。

七月流火,天气凉下来,这一日,张嫣问给自己诊脉的冯术,“冯御医,我可以启程回长安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