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野史曾记载,汉高祖刘邦允诺淮阴侯韩信“三不杀”:一,天不杀韩信,二,君不杀韩信,三,铁不杀韩信。可惜,吕雉太后派人用黑布把锁住 韩信的笼子严严实实裹住,迫使韩信不见天日,再命令一群宫女拿着削尖的长竹签,围着笼子齐声往内里猛刺,顺顺当当了结韩信。

不准 用铁器,不准用竹签,丘陵君双脚沾地的情况下,昭平静华你要如何挑断他的手筋?瞧见她黛眉间显露无遗的愕然,我倏觉好笑。

此情此 景,再迟钝如猪的我,也能猜出一些小内幕。

“怀王,你应与哀家同仇敌忾,何故帮韶王求情?”愣神几秒,老妖妇快速恢复了处变不惊 的神情。侧过脸盯视拓跋平原,她轻动朱唇以徐语,字里行间却搀杂了古怪,“莫非,你心有不忍?”

拓跋平原语气淡漠,“不是求情, 是臣不愿见太皇太后落下违背先帝谕旨之话柄。”

“是么?”敛去肆无忌惮的冷笑,昭平静华黛眉深锁思忖着什么,当阴鸷寒冽的目光从 丘陵君流转挪移至置身事外、噤口不言的我身上,她褐色美眸中猝然含了恼怒。在我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她侧目,朝右侧的狱官低低吩咐一句。

   须臾,满满一锅滚烫热油,被几位身强力壮的狱卒抬了上来。

从容,昭平静华取下发髻上的金步摇,美眸眨都不眨地把它扔入锅内。看 似平静且不起波澜的热油,遭遇簪环的瞬间,如天雷勾地火般发出数声刺耳的‘滋拉’嘈响,顺带,几滴极细极轻的水珠儿溅出油面,险些洒落在我手背。

“杨排风,你尚未入宫之前,本宫便听闻你是个奇女子。 一会儿生一会儿死,一会儿相貌奇丑一会儿芳华绝美… 既然如此,就由你来作抉择!”她自鸣得意的笑了,咄咄逼人,“先帝在位时,从未许诺你任何‘四伤’‘四不伤’之诺言。 主动宽衣解带,或是把脸伸进油锅,用你的樱桃红唇为哀家拾起发簪,全凭你一个人做决定。”

苍天大老爷…

   我以为是把双手探入油锅,居然打算逼我把脸全部浸没烫成锅贴样?老妖妇,你究竟有多么嘴馋欠吃KFC肯德鸡?还是仇深似海,极度厌烦我这张脸?!

   

余光,瞧见一时无言以对的拓跋平原。

咽了咽苦涩的喉,无语如我,回眸望向拓跋信陵。他长且浓密的长睫轻眨,正目不 转睛凝视着我,同样沉默。

“钦天监怎么不说话?在犹豫?默不言语,哀家就当你自愿毁去容颜。”心情甚好的女性吩咐,不适时宜飘入 我耳畔,“来人,帮钦天监一把。”

话末,狱官惟恐不能立功,即刻打开我所在的牢笼囚锁。而几位身强力壮的狱卒,亦不费吹灰之力把 我抬出监牢,或是按住我的臂膀不允挣扎,或是硬生生扣住我的后脑勺,径直按往油锅。

“放开我!”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我抬首 瞪视昭平静华,羞辱意蕴十足的言辞顿时冲口而出,“老妖怪,你知道贺兰栖真为何讨厌你、处处与你争锋相对?”

没有预料我出其不意 的质疑,她怔住。

“不仅仅因为你没有容成惠玥的羞花之色,不仅仅因为你没有温怡宝的沉鱼之貌,在贺兰栖真看来,你太喜欢计较! 不爱就是不爱,被忽略、被无视、被弃被伤能怨谁?你自怨自艾百诉不累,把自己化成一条又长又臭的缠脚布,难怪我师父要退避三舍、敬而远之!报复有何用?折 磨他人等同于不放过自己。 瞅瞅你自己的眼角细纹,有多少道是独守空闺、夜半醒来抱着枕头哭出来的?”

昭平静华脸一阵红一阵白, “你…”

“我什么我?我不像你,喜欢歇斯底里、与自己过意不去。”推开碍手碍脚的狗腿狱卒,我镇定站起身,“当然,我杨排风不 如容成贵妃聪明,不懂得利用女人的容貌来让男人们心悦诚服,并从不同的男人身上获取不同的需要,同时巧妙地让每个男人都认定自己是她的最爱。”

   

拓跋平原瞳眸瑟缩一下。

“我杨排风也不如温慧妃,不懂得如何把女人的温柔聪慧、浪漫甜蜜展露得淋漓尽致,更不懂 得让男人明白拥有自己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拓跋平原薄唇翕动了一下。

“但是,鄙夷我水性|杨花也好,认定我用情不专也罢,总而言之,移情别恋并不是我的过错,因为我生来就不容易动用深情。换句话说,我这个人,从不放弃 任何一个可以获得爱情的机会!爱上一个人是真,投怀送抱爱上其他人也是真!”

拓跋平原俊美的面容有了稍纵即逝的悒郁,“杨…”

   

“我就是我,从不守身如玉,却时常放浪|形骸。”似自嘲更像是自我安慰,无谓无忌的我侃侃往下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连大行皇帝都 睡过了,还惧怕再玩一位相貌堂堂、身强力壮、经验富足的王爷?”

话罢,我扭过头,轻蔑扫视昭平静华一眼,随即绽出一抹灿烂微笑, “太皇太后,你最好睁大眼睛看看清楚,我在床榻之上是如何伺候先帝,才换来免除殉葬之礼、改封钦天监的美好机遇!”

不愿理会表情 憋屈的拓跋平原,更不愿搭理默不吭声神色阴霾的昭平无忌,我大喇喇走向丘陵君所在的囚笼,惟恐老妖妇一时耳背听不清我的决心,喊得比山响,“韶王,速度给 老娘脱裤子。立战立决!”

和我比不要脸?我若妖魔,更爱淫|乱。

衣裳,在褪 得仅剩一件贴身肚兜、一件护底亵裤时,才痛恨穿得太少,不够脱。

被我扯断腰带、动作粗鲁扑倒在地的拓跋信陵,正懒洋洋眯起眼眸, 面色沉静地凝视着我锁骨处的点点吻痕,幽幽眸底掩藏的神采,似笑非笑。

NND,笑什么笑?

形势逼人,只能当做自己是 跳楼清仓,亏本处理--#

众目睽睽之下,力撑额前滚滚乌云的我,努力忽略大后方数道可以蛰死人的炯炯目光,呼吸一口以平复逐渐促 急的心跳,心有不甘却强装镇定,一点一点地,极缓极慢地,垂首,凑近。

嗯,放大的俊脸… 细长好看的眼眸… 值得仔细摩挲的 颧骨… 以及,挺直的鼻梁… 嗯,嗯?还有微微张开的唇??

呆愣两秒,我讶异地揉了揉眼,刚想抬头去瞧拓跋信陵此刻的表情, 刹那间,视野里一阵天翻地覆,沉重镣铐不经意撞触地面所发出的闷响,再次传来——

一个温柔的吻,轻轻落在我脸颊。

拓跋平原的憋屈(下)

一个温柔的吻,轻轻落在我脸颊,浅浅喟叹亦从拓跋信陵薄唇溢出,带了狂妄与嘲弄,“怀王五弟,莫怪当哥哥的未能及时提醒你,昭平静华今天 能捉本王,明天就能杀你,杀所有反对她的朝臣。”

不待对方回应,他倏然抬眼,并不在乎老妖妇的面色有多难看,一手轻柔抚上我的眉 眼,鄙薄道,“太皇太后,你这一辈子的确命途多舛,不怎么受宠,接着皇子益王战死边关,待先帝撒手人寰,你依然只是不招太多重视的中宫娘娘… 为了巩固皇权,你不惜毒害幼帝,再打算册立自己的亲皇孙拓跋晖为帝… 表面上开宗明义的昭平静华,实则笑里藏刀、心如蛇蝎!”

“怀王五弟,我死的时候,至少还有美人投怀送抱。 他日,你五体投地血染屠刀之际,怕是只有一掊黄土相伴。”意兴阑珊道完最后几句,拓跋信陵的瞳眸子里飞快闪过一抹调侃我的玩味笑意,“杨小哲,来,张开你 的樱桃小嘴,让我尝尝你究竟有多甜。”

长睫敛下,似故意挑衅正板着张俊脸的怀王,丘陵君低头凑近我。可惜,无计划与对方上演一场 实打实野|合之战的我,潜意识歪了脑袋躲避,意料之外,带了半强迫意味的吮吻,仍目标明确停落在我的唇,小心含住,慢慢品尝,且用滑舌描绘我的唇形,惬意 撩|逗。

空白大脑,一声悲凉愤慨!

不必借鉴铜镜,气冲丹田热血上涌的我,也能察觉心跳如战鼓擂、越擂越 忐忑的自己,莫名其妙羞红了脸,呆傻了面部表情。

不、不是应该由我掌握全部主动权么?为何演变成我被颓然压倒、被公共厕所兼大众 巴士的丘陵君强吻强啃??咦,他长长的眼睫在轻眨轻颤,难不成是笑着向我宣战?!

君既有心‘插柳’,我也有意‘血染河山’。条件 反射皱眉,在心底默默问候拓跋信陵祖宗十八代,苦恼于在广大群众注视之下不能表现出太明显的反抗举动,我惟有紧闭眼睛捉麻雀,报复性重咬——

   一声恼火吃痛。

一抹淡淡血腥气息,倏然充斥在彼此交缠的唇舌之间。

“甜而不腻,如丝顺滑,是道中等偏上之佳肴。” 淡淡诉说,拓跋信陵稍稍离开我的唇,颇有风度朝昭平静华投以一个薄凉微笑,“老妖婆,多谢你的打赏。临死前,不花银子吃一顿皮薄汁多肉鲜的糖醋小排,本王 颇满意。”不怕死地,他不忘添油加醋嘲讽平原君一句,“怀王五弟,你方才猜错了… 当哥哥的,平生最爱来者不拒,淋漓尽欢。”

我啊噗一口口水!

此时此刻,昭平静华是什么表情我不知道,平原君与存在感不甚强大的无忌公子内心作何感想,我亦无从揣测。本人惟一想做的,是就地扑杀此獠!

“韶王,你与一块油盐酱醋皆不进的米豆腐谈什么美食?有空闹腾太皇太后, 不如与我把握最后一刻。”笑眯眯唤,我一手攀住丘陵君宽阔的肩若搂抱状,另一只手径直从他的衣衫下摆钻入,摩挲着悄然掀开中衣,指甲猝然陷入他微凉的肌肤 里,重重掐。

似乎,听见浑厚的闷哼,以及不以为然的低笑。

“你急什么?”灼热的呼吸,重新回到了我的耳 边,不急不慢绕着耳珠打圈圈,或好玩吸吮,或刻意吸吮,且伴随一声仅有我能听见的沙哑低喃,“尔今的小红枣儿,与相聚于【杏林别苑】当天相比,更玲珑可 爱。”

阿噗三升血! 刚想以手臂护住仅著肚兜的前胸,抵在我身体上方的男人却趁我放松警惕之际,蓦然用力一咬——

   我倒抽凉气的哼哼,像极了男欢|女爱时的暧昧嘤咛,竟令老妖妇酸溜溜嘀咕,“钦天监,你倒是兴头正足,全然忘我…”彷佛扛不住热火朝天的激|烈场面, 她尴尬轻咳一声,索性回眸望向面色沉鸷的拓跋平原,薄凉提醒一句,“怀王,哀家若没记错,杨昭仪未入宫前曾在你府邸暂居?”

“是。”拓跋平原嗓音压抑。

“虽是沾亲带故的姨妹,真计较起来,‘姐夫’是男人更是外人… 未出阁的女子,堂而皇之入住王府,究竟是怀王你不懂得避嫌,还是杨排风她不知检点、不守妇德?” 老妖妇继续语录销魂。

“这…”平原君有些恼火,低低的声线隐约流露出反感,似言不由衷,“当然,是臣之过错。”

“何出此言?”

   “臣一直以为,世上有很多东西可以挽回,譬如某些人的情感,某些人的良知。可惜,不能挽回的东西更多,譬如岁月,譬如旧梦,譬如对一个人发自内心的信 赖。”定定看着我,拓跋平原苦涩的声线竟然带着丝释怀,“人在情不在,人去楼已空,这便是宿命。”

“臣十七岁丧母、二十一岁成 亲,二十二岁扶棺安葬怀王妃… 今时今日,再一次深刻体会得失交替的无奈感。 她们一个个出现,再一个个相继离开,虽与臣良缘匪浅,终究留不住任何温暖真情。”

侧耳聆听平原君的倾诉,此刻鼻端萦绕的,不再是 拓跋信陵刻意撩逗的低笑。他不再有后续动作,我亦‘安分’了不少。

而昭平静华,也不再像黑乌鸦般唧唧喳喳闹腾,若卢狱八卦意蕴浓 郁的对峙局面,不知不觉竟被一幕伤怀景象所替代,不再那么阴沉压抑。

“事已至此,臣恍然顿悟:女子之所以跋扈,因为男人捧;女人 之所以娇纵,因为男人宠。只有不在乎她、不担心她,她才明白天高地厚、才懂得安分守己。”一番总结,既像说给我听,亦好似道予昭平静华,且流露出痛定思痛后的决绝,“最好的东西,常常 翻脸无情、把握不住… 此番道理,钦天监应该懂得。”

“那倒未必。”昭平静华慢慢扬起黛眉,“怀王若不忍见钦天监赴死,哀家愿 从轻发落,留她一命… 你意下如何?”

“不好,当然不好。钦天监在阳间活蹦乱跳,本王地府阴司孤单寂寞,有失公正。”拓跋信陵 突然岔言,不待老妖妇反应过来,他强健的身躯再度亲昵抵着我,亦恣意吻住我的唇。被吻得气喘吁吁头晕目眩辨不清东南西北的我,惟觉肺部里的氧气快要被抽 空,全身虚软无力。

“诶,唔… ”费力呼吸一口不甚自由的空气,我恼火瞪视他。瞥见他双颊浮现而出的浅浅酒窝,瞥见他眸子里的转瞬不见的把玩,不知为何,我讶异于碰触我锁骨肌肤的掌心异 常火|热,热得连我自己试图推开‘咸猪蹄’的手都悄悄浸了汗。

“小丫头…”哑哑低唤,拓跋信陵笑得古怪。揉揉我的脑袋,他提醒 一字,“叫。”

嗯?叫啥?叫你家的祖坟么?疑惑皱眉,未琢磨出弦外之音的刹那,他第三次强势吻住我的唇,滑舌,亦毫无预兆探入 我的嘴。

‘啊’的一声厌恶低呼,在拓跋信陵深深吻住我、大手不安分地顺着我的身体曲线向上,直接探入肚兜内托住我圆润的胸时,变 成‘唔’的一声哑哑嘤|咛,像极了置他人于无物、沉醉床|笫之欢的靡靡之音。

身体,因为无法抒怀的气愤而悄然颤抖。

   稳若泰山之势,他紧紧压着我,圈箍我,迫使我没有丝毫隔阂贴在他坚硬的身躯上。火烫的呼吸、温柔的吻、偶有恶趣味的舔咬萦绕着我、逗弄着我,宛若在诱| 惑我忘记当下的尴尬环境,与他一起意乱情迷。

然而,些许不对劲…

两胸之间,猝然感觉到沉痛的压迫感, 顿生不详的我为愈发明显的疼痛感而呼吸促急、冷汗直冒。伸出手,刚想狠狠惩戒使用阴招的某人一回,似膻中穴位,四两拨千斤般力道恰好的重叩,让我猝不及防 嘤咛一声,全身酸软地躺在拓跋信陵身下,更泪眼婆娑,有大哭之心却低泣之力气。

似是而非的呻|吟,意外张扬了一抹放纵气息。

   

“行了行了,老叫唤什么?房梁顶都要被你掀开来。”耳畔,突然听见昭平静华不甚耐烦的阻止与城府颇深的试探,“怀王,你若为钦天监求情,哀 家可恩免她一死,充为官婢。”

“不必。”平原君嗓音平和。

对白如斯,拓跋信陵蓦然放开我的唇,单手紧紧拥住我,他把脸埋进我的肩窝,以只有我才能听见的嘶哑嗓音低低笑了,笑得得瑟。

笑个毛--# 老妖妇,一看就知道你辨 识度不高,定不遭大行皇帝宠爱。你真以为我在表演素女九式之挑|情宝鉴?分明是拓跋信陵使诈,看似爱抚实则重重捏掐!心怀忿怨却不便直言,感受到丘陵君温 热的呼吸洒落在我颈侧带了细痒,我想也不想径直以脚踢,示意他即刻让开亦便于我起身。

他动也不动,挺尸状。

   我极低嘟哝一句,“让开。”

“急什么,再给本王抱会儿。”他喃喃轻诉。沉实有力的心跳,正隔了单薄的肚兜,一次又一次熨帖在我 胸口,让我憋闷之余手足无措。

“怀王,你真不打算钦天监求情?”质问,源于别有用心盯视着平原君的昭平静华。不愿错过对方眉宇间 任何一丝表情,她细长美眸微斜,冷冷开口,“钦天监若被处死,你不会怨恨哀家?”

拓跋平原抿了抿唇,虽无只言片语,清澈眼眸涌动 着一抹最直白的决断。

“姑母,怀王之前已说得太多,他与钦天监恩怨两消、互不拖欠… ”含了憎恶情绪的言辞,连同轻蔑叹息,从 始终未出声的昭平无忌薄唇溢出,却像是在帮平原君解困,“受委屈、受欺凌,全是钦天监一个人耻辱,与怀王殿下无任何关系。她道行不足,就要懂得俯首称臣, 她目光如豆,就该明白心无异志—— 堂侄认为,大智若愚的怀王,比任何人都懂得当断则断反受其害… 姑母,您大可放心。 ”

是 的,不要依赖男人,不要太相信他所宣称的矢志不渝。他罕少坚持‘以身相许一吻定情’此条原则,一旦高升了,打算伺机突围了,他最亲近、最喜欢的女人亦有了 被随时弃卒保帅的危险。

此时此刻,虽然拓跋平原眉宇间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未有,虽然他大大方方表现出对于政敌性命堪忧的忽视, 但我依然能感受到他隐藏于平静外表下一颗焦躁不安的心,不一定是因为我,至少,为了我曾许诺呈递予他的《武穆遗书》。

而我,眨了 眨眼再无其他多余感慨,为拓跋平原默默隐忍的憋屈、为他迫不得己而为之的苦衷,更为自己理智大于情感、冷静高过冲动的坚持。

“即 是如此,哀家亦心安。”昭平静华的语气,终于柔缓。舒缓了长时间紧蹙的黛眉,不再是方才操控一切、冷眼旁观一切的老妖妇,她恢复成大度雍容的太皇太后。轻 抚平原君肩膀几次,她笑着温和道,“从现在开始,哀家相信怀王,相信你不会与自己的兄长、与姨妹别有图谋、再合谋一出苦肉戏设计哀家。”

   拓跋平原颔首,长且浓密的眼睫遮住了他眸底情绪流转,令我无从分辨。

“监斩之事,哀家便全权交由怀王你负责。不必急于一时,该捉的捉、该杀的杀,宁可错 杀三千也不能遗漏一个。须知城中百姓的安危,要靠部分人的鲜血才能换回… ”她缓缓交待,“相信哀家,待到晋南王拓跋晖正式登基,定准允你返回封地。” (笔者注:晋南王拓跋晖,益王后嗣,昭平静华之亲皇孙。)

“臣,先谢过太皇太后体恤之恩。”拓跋平原沉沉地吸了一口气,眯起 双眸。

“至于他俩…”轻藐打量衣衫不整的我与丘陵君,昭平静华没好气,“奸|夫|淫|妇,干柴|烈火,喜欢粘腻在一起,哀家便 准允你俩关一块儿,好好把握所剩无几的人间时光。”回眸,她笑着瞥向自己的堂侄无忌,招了招手,意蕴深长,“侄儿,随哀家摆驾回兴庆宫。有些安排,哀家须 妥善交待你。譬如,协助怀王处理钦天监谋逆之善后事宜…”

而记忆之中,那位曾动用全部热情来呈现他对我执著爱情的无忌公子,没 有了往昔骄傲与翩翩风采,没有了似水柔情与快乐内涵,我分明察觉到隐蔽在他深邃瞳眸里一丝挥之不去的晦暗阴沉。

面无表情,他在悲 伤些什么,却又好像在忘怀些什么。如秋水般寂寞孤独的目光深深注视着我,良久,淡淡答出的一句话,令我不寒而栗,“无忌,定不辱所托。”

   …

流年匆匆,抵不上相顾无言一声一叹息。

无间

颜爹常夸夸其谈曰,男人并非一掊烂泥破土,起初,是一泓山涧清泉。不甚倒入女人这盆米堆里,经若干年化学变化,男人从清水早变成一碗醇香 四溢的清酒,而女人,俨然一堆被废弃的烂米,谈不上一无是处,至少,能拿来喂猪。

这,便是政治经济学里最常提及,固定资本之无形 磨损。

此刻,蜷缩在班房一角的我,把脸深深埋入臂弯,冥思苦想,左右为难—— 老娘不仅失意,还贬值。最最贬值的,竟不适当怀孕。若据实相告公子光,按照其火爆雷神脾性,会不会因爱生恨倒戈相向老妖妇?直接一铁铲挖土埋了我,并坑杀 杨延风,棒槌拓跋平原?

“哲哲,过来。”烦恼思绪,被一声悠然长唤打断。

过来溜鸟么?我悻悻撇了撇嘴, 不予理会。

“杨小哲,给本王过来。”镣铐叩敲地面的刺耳声,声声聒噪,“一夜夫妻百日恩,才占了本王的便宜,转眼翻脸不认人?”

   

夜你个头!明明是一夜情变成一夜擒。旧仇新恨,我尚无心情与你计较,你且有多远滚多远,别来烦我~~然而,悒郁愁闷之中,后脑勺突然传来或 轻或重的揉摸,令情绪躁动的我蓦然抬眼,索性张开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那只伸向我额头的大手狠狠咬了下去,愤恨之情溢于言表,“喜欢摸,怎么不摸你 自己—— ”

扑了个空。

纤而不细、宽而不厚、骨节轮廓分明的修长五指在我眼前晃了晃,自鸣得意,“小丫 头,本王不会给你第三次咬伤手的机会。”

“你…”怔神三秒,我气不打一处来,“你最近转性了不成?何时开始,变成一位不惜埋汰 自己,也要庇佑皇弟的好兄长?!”

“怎么,你看出端倪了?”并不讶异我的置疑,拓跋信陵挑了挑眉,语意警觉,“糟糕,蠢钝如你都 瞧出布局的破绽,不知昭平老妖婆是否仍对本王心存堤防…”

最后一句,我被哽得火气全无。

仔细想想,从 神机营左掖中军关闭城门开始、至方才妖精打架的闹剧,皆为平原丘陵俩兄弟主演的一幕无间戏码。而我,则是半途上场兼跑龙套的炮灰女配。

   若没猜错,平原、丘陵此二君之中,必有一位在幼帝拓跋弘膳食里投了毒,且此毒潜伏期之长,并不会在短时间内发作。此举,一是计划推卸给倒霉替死鬼宇文昭 则;二是试图安抚太皇太后昭平静华,以达到骗她出宫之目的。

一名小小的中郎将,并不够分量。

若素来唱黑 脸、对帝位虎视眈眈的韶王失势,老妖妇才会心法怒放忘乎所以,无后顾之忧走出皇宫禁,亲自瞻观斩刑—— 瞧,方才的示威举动,恰恰泄露了她此刻喜上眉梢的松懈心态。

至于我的出现,纯属意外。

今夜,无论司灯女官 是否前往松山,无论我是否出现在北城门,并不影响上述无间戏码的发生。惟一的区别是:没有钦天监参演,不会减分;有了钦天监压轴,反而加分—— 这便是丘陵君强行拉我上马冲入紫宸殿、平原君亦不加阻拦之根本原因。

一位手持空诏、失去威武大将军兵权支持的钦天监,加上一个战 功赫赫、颇具政治威胁力的韶王,怀王有理由为了保存自身实力,才阵前倒戈,毅然选择同太皇太后联手。

亦因此,昭平静华没有足够把 握,质疑平原君反戈一击的真实动机;也没有足够把握,质疑平原君处死韶王、处死钦天监的真实心情。

所以,她草率出宫示威,除了张 扬意气风发的心情,更是冒险一试。试探的对象,不仅有怀王,还有头脑愚钝、立场左摇右摆并不确定的钦天监。

昭平静华,在后宫摸滚 打爬二十七载,若没两把刷子,怎能罩住场面不被人踢馆?闷闷叹了口气,我骤感惆怅——

不知,先前放浪|形骸之举演的专不专业? 有无成功破除老妖妇的顾虑?

“傻丫头,你若对怀王五弟诚心诚意忏悔一番,方才的闹剧,将更无纰漏。”不咸不淡的调侃,拓跋信陵似 洞悉我的苦恼,“你方才的举动,有几处不恰当。第一,哪有置身事外、默不吭声的死刑女囚徒?第二,砍头将至,你不但不眼泪汪汪恳请老妖婆开恩,反而无畏无 惧强行扑倒同谋。第三,你直视怀王五弟的眼神,过于沉著冷静;第四…”

咦,在批判我的演技?

未留意到 咧了个难看的笑,丘陵君侃侃而谈,“一味逞强到底,能表现出你从容赴死的决心倒也罢,可你有否仔细斟酌,万一昭平老太婆觉得你是料定自己不会被处死、索性 坚持将你就地处决… 届时,怀王五弟如何为你求情?本王从最开始,率先逞强扮黑脸,你就应该唱一曲粉墨悲歌,示柔弱。”

耶,难 道面对老妖婆友情出演的伪包青,我不应该扮臭不要脸的陈世美,而该饰苦兮兮的秦香莲??好一出狗血销魂的天雷剧,依照丘陵君剧本,我早已荣登金酸梅奖、俨 然一剂票房毒药。

“我、我这是出其不意,不走寻常路线!”悻悻鄙视他,我并不为所动,亦光明正大为自己开脱,“再说了,没办法隐 瞒真实性格,倒不如以最真实的内心面对一切。纵使我头脑不灵活、不甚领悟宫心策略… 你不也压在我身上,兴致盎然?”

他义正言 辞提醒,“本王腰腹处的挠痕仍在,要不要验验是谁没有耐心,o 最先破功?”

“你别忘了,我前胸也青紫红肿了一大块,是谁没有君子风度,暗使阴招?”我嗤之以鼻,针锋相对。

   

“我若不让你叫唤两嗓子,就凭你一脸欲迎还拒的委屈样,她根本不会相信。”他答得振振有词,中气十足。

丢给他一个 大白眼,我猝地闭了嘴,赖得再起口舌之争。冷战,连同幽怨沉默,并未维持太久,一声浑厚好听的叹笑,在拓跋信陵凑近身坐在我旁侧时消失。

   “小丫头,本王知道你一心一意想救宇文昭则,不惜牺牲皮相共演一场闹剧,只为帮忙配合怀王五弟的谎言… ”毫不避讳地,拓跋信陵将下颔搁至我的发顶,飞扬跋扈的男性气息随即萦绕了整个我,“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我心情恶劣斜视他, “你废话还真多!有屁快放。”

“你应该明白,怀王五弟从未有意放宇文昭则一条生路。”沙哑嗓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凝重,“若你 愿意替本王办妥一两件小事,本王定会出谋划策保全宇文昭则一命。”

太了解拓跋信陵说一套做一套、骗神骗鬼的丑陋本质,我想也不 想,挑明问,“你又想逼我做什么?”

“你方才也听到了,老妖婆打算利用昭平无忌辖制怀王五弟在廷尉的监管权。很有可能,他日太皇 太后出宫观望斩刑禁军埋伏部署,将落在昭平无忌手心里…”笑眯眯,他揉了揉我的后脑,语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奉承,“杨小哲,本王虽不明白无忌公子为何钟 情你,但本王仔细观察过,他默默凝视你的眼神,虽有恨,仍含几分欢喜。”

我猝然侧过脸瞥他,“你的意思是…”

   “色|诱他,拿到神武禁军埋伏廷尉司的部署图。”以指勾起我下颔,拓跋信陵弯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温柔笑容,“小丫头,本王知道你资质不佳、骗人的本事先天 不足… 但是,本王定耐心指点你,如何成功骗走一个男人的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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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老娘居然双更了……

不知南方诸省的读者亲们可好?看新闻得知,第三次洪峰水位与98年相比,只差0.7米,衷心祈祷不要再下大暴雨了!

前两天看见《灯笼》被锁章节罚黄牌(晋江一声不吭就锁文的行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我的情绪,果然又大幅度波动了一次(咳咳)

对晋江的感情,很复杂。最初,是有爱有感激。爱晋江这个平台,感激它让我认识了许多不虚伪不做作富有爱心的妞们。

记得我毕业在即之时,是东篱菊隐主动带我这个啥也不懂的笨蛋前往浦东新区看房子;记得我下班回来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窝时,是紫鱼儿对我说‘花花啊,寂寞是 富贵病,三餐不饱的人哪有心思呼喊自己寂不寂寞?你要知足感恩用心工作哇’;记得我本命年将至,是让雪化成相思泪帮我求了护身符,从南京寄至魔都。

都说女人扎堆的地方是非多,可我常常觉得幸运,能在茫茫人海里认识一群很善良的人并成为现实生活里的朋友,是缘分,更是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