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知怎么,轻笑了一下。

两个人走回刚刚的房间,余笙扶男人坐到床上。

好几个医生问询赶来,急匆匆地给男人查看伤情。

甚至连副院长都惊动了。

余笙在一旁插不上手,只能干愣着,等他们吩咐。

男人身上的绷带被拆下,有护士给他擦拭身上伤口的血液。

余笙看着那肌肉分明的身躯,忽而想起刚刚被他紧压时候的触感真的是…挺好的。

什么鬼…余笙你的脑子里是什么!

她连忙慌张地挥去脑海的旖旎思想。

正要凑上去看看男人的伤势,但赶过来的王姐急匆匆地赶过来扯着她走到了走廊里。

“没受伤吧。”

“没…”余笙给了一个甜甜的笑。

王姐蹙眉,语气有些责怪:“还笑,刚刚差点就让你给吓死了。”

“这不一时着急么,下一次不会了。”

王姐点点她的脑袋,往病房看了一眼又道:“还有…你也别忙活别的了,快去看看左医生。”

“啊,对!”

余笙这才想起来左医生这茬,将男人的感激暂且抛到脑后,连忙跑了。

……………

…………

等余笙过去的时候,左老师已经自己包扎好了,长长的手臂缠了一条布,也不知伤口深几许。

余笙坐在他的对面想要安慰他。

左经国也看出来小姑娘的意图,他摘下眼镜用眼镜布擦了擦上面的污渍,明眸可见的他那已显苍老的眼睛上,蒙上了一层泪。

“我自认为兢兢业业,能救一个是一个,从没想到会有人这样对我。”

那语气是寒心。

余笙给他倒了杯热水,柔声安慰道:“世界上有千种人,有好有坏,只不过您恰好遇到了心恶的人。但我们要相信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左经国消瘦的脸上还是有些失落,但他点点头:“是这个理,也是我愤然了,为医者需仁心。”

余笙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便撑着自己的脑袋看他,问:“老师,有一个问题我挺早前就想问你了,你为什么会过来当医生啊?”

映川大创后,家园破碎,努力活下来的他已经在沿海城市定居了,却在此刻跑到这穷乡僻壤来,也难为他放心自己的女儿一个人在那边。

左经国看着她,眼角边的皱纹都起来了,他笑得很是慈祥。

“和你一样,来报恩呐。”

报恩…向谁报呢…

余笙一时间满脸失落。

“可我到现在都没能找到他。”

她的表情恹恹的,提不起劲来。

花了那么久的时间,她好不容易考上了全国最好的军医学院,并且能被分配到这来实习,一心只是为了见一下当年救她的人。

可当年救她的人只留给她声音的记忆,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他当年所处的部队在这的消息。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模样,甚至他是否还这里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人就像是银河里最渺小的一颗,如果没有缘分的话是注定无法在泱泱银海里找到彼此的。

所以她年年月月天天祈祷能与他见上一面,告诉他,当年他拼命救下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也能救人了,她在很努力地为进入他们的部队做准备。

只求他能等等她,放缓一下人生的步伐。

——

吃过晚饭,余笙一个人像往常一样坐在天台上背书中几个知识点。

她背对着夕阳,防止太阳太刺眼打扰她看书。

这是整个医院风景最好的时候,远处的山河被光线照到,浪漫得像是一首诗一样。

不过背对阳光也就让她看见了身后越来越接近自己的人影。

她警觉地转过头,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子就站在她不远处。

他逆光而来,仿佛周身带了一片的光晕。

这个男子很眼熟…

她眯眯眼,想要看清楚些。

只是…对方很嫌弃又带着揶揄的声音传来:

“那么快就把我忘了?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

是那绷带男。

余笙直接从位子上站起来,有些内敛,又有些羞臊。

“没…没有。”

“你怕我?”

她脖子缩起来的模样,一看就是很紧张。

这下她眼睛都瞪大了,直愣愣地点了点头,实诚得很。

男人倒不介意,大大咧咧地坐在她刚刚坐着的地方,拍拍身侧的座位:“一起看夕阳吧。”

“哦。”余笙只应了一声,却并没有什么动作,还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秦歌,你呢?”

似乎是知道名字后,稍微有了点安全感,她坐在了他的身侧,微微一笑:“我叫余笙。”

男人的双手架在一起放在自己的嘴边,似乎在想事情,慢慢的,他念出一句诗来:“静水流深,沧笙踏歌…”

“你…”他怎么会…余笙的眼睛都瞪大了。

“如花美眷,只缘感你一回顾,使我常思朝与暮。转身后,一缕幽香远,逝雪浅,春意浓,笑意深。一叶绽放一朝夕,一花盛开一思凡…”男人忽然轻笑了一声,“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一首诗歌,难道是你名字的由来?”

刚刚腾起的那股熟悉感瞬间消散,余笙觉得有些尴尬,她点点头:“是啊。”

“寓意不错。”男人看着远处的山,远处的水,目光有些飘远。

小姑娘也没再说话,周遭安静下来。

良久,男人才缓缓站起来,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挡住她的阳光。

“下次遇到医闹事件,不要第一个冲出去了,你力气小,跑得又不快,受伤的总会是你。”

余笙面色发窘,连忙答应下又真诚感谢他:“谢谢你今天救了我。”

男人嘴角微扬起一丝弧度,然后大步离去,天台上留下他有丝沙哑的声音,

“应该的。”

应该的?怎么会是应该的?

余笙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应该是他心肠实在是太好了吧。

于是留在原地的她也笑了起来,甜美又优雅。

………………

…………

南巷小镇上,淅沥沥的雨刚过,青石板上的苔藓绿得发亮。

这里远离城市喧嚣,倒也十分宁静。

余笙撑着伞,小心翼翼的走,怕走得急了会在这石板上摔倒。

这地不比水泥地,坑坑洼洼的,摔倒磕着了,骨头可能会疼得吃紧。

在历尽千辛万阻,她终是完好如初地停在了一间平矮房前。

平矮房有一扇红色木门,上面已有裂痕,看上去有些年代了。

周围的青石板上,也有错落有致的苔藓,与这门板的色泽刚好相称。

没有经历什么心理建设或犹豫,余笙伸手就敲响了这扇门。

笃笃笃。

她敲得不急不缓。

门里边的脚步声倒是很紧张,连忙将门拉开了。

一颗小脑袋从下边探出来,看着余笙明显一愣,有些不解:“大姐姐,你是?”

“哦,我叫余笙,是来看望你的。”

不知怎么,余笙觉得小女孩目光黯淡下来,有点点失落。

她回了:“喔。”

作者有话要说:《轻风物语》原诗句为:静水流深,沧笙踏歌,如花美眷,只缘感你一回顾,使我常思朝与暮。转身后,一缕幽香远,逝雪浅,春意浓,笑意深。一叶绽放一追寻,一花盛开一世界,一生相思为一人。但我不知道作者捂脸。

今天我过节,还有谁过?【←凑不要脸】

第3章

母亲难产死去,唯一的弟弟也没能生下来。父亲因为医闹还去坐了牢。现在屋子里就只有她一个小孩子了。

余笙从来都不同情坏人,但她同情弱者。

孩子懵懵懂懂,原本应该是撒腿在田野间玩乐的年纪,却整天待在这暗沉沉的房子里。

脸上也失去了天真的笑容。

造成这种局面,谁都可能有错,就她是没有错的。

给了她一些日常必需品,余笙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帮她的了,便打算离开。

临出门前,她转身朝小女孩说:“小鱼,无论到了哪里,都要心存善念,我奶奶说,只有这样,你才会得救,才会被救赎。”

“知道了,笙姐姐。”

“乖。”余笙觉得她挺可爱,忍不住揉揉她的脑袋。

………

从小女孩家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橘色的天空如梦境一般,将这个世界笼罩在一层虚幻里。

余笙从伞里抬起头,伸手接住一片掉落的樱花瓣,微微一笑。

这种大朵花瓣的樱花,她父亲曾亲手为她在家里的院子里种植过。

后来灾后重建,她虽然也得到了一套崭新的房子,可却再无人为她种植过哪怕是一株草。

如果有人会给她…等等,会…会?

就像是身处的梦境被打破,余笙想起了什么,原本岁月静好的画面被打破,她连忙收回手,快步往医院的方向赶。

一时间急得像是要跳墙的兔子。

啊啊啊啊啊,她竟然忘记了下午还有个会!

苍天啊,这可是王姐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去参加的会议,她迟到肯定会骂死她的!一想到那个画面,余笙的脚步变得飞一般。

因为害怕被骂,余笙真的是用穷尽一生的速度,快速赶向医院。

又是打飞的,又是疾跑,可等到余笙赶到会议室的时候,早已人去楼空…

她有些难过,还有一阵的害怕。

等她恹恹地走回办公室,只见王姐已经在她的座位上“高贵冷艳”地等着了。

余笙有气无力地喊了她一声,算是打招呼。

“呵,还知道回来呐。”王姐走过来戳戳她的胳膊,语气是责怪,“我说你还真是缺心眼,表彰大会你也能迟到。多重要的会啊,你是有多不上心?”

“我…”她也很绝望,很无奈啊。

“按理说,你这种军校出来的,时间观念很强啊。”王姐叹了一口气,也不想继续骂下去了。只伸手指了指那座放在书架里的水晶杯,“奖杯我给你拿来了,就是还有主任那关,你自己掂量一下去解释吧。”

余笙泄气:“哦。”

从办公室里出来,余笙又直奔了李主任那,心情是十分的悲怆。

…………

………

在这种西边地区,能看见一场初春的新雨很是难得。

秦歌在这里大约也呆了有十年,却根本没有时间体会这样雨后美好的风景。

他的生活就是高强度的训练,还有在战场上的出生入死。

没想到直到负伤休息时,他才有时间看这自己保卫的壮丽山河。

深呼吸一口,他转身朝病房走。

只是还没有进入自己的房间,就见到斜对面门框处站着两个人。

一个年长的男人,一个年轻的姑娘,貌似姑娘还在挨批。

小姑娘头压得低低的,十分惭愧的模样。但是放在后背轻轻揉捏钥匙扣上的小熊的手却是十分悠闲,一点也没为眼前男子的严词厉色所打扰。

似乎发现小姑娘在发呆,那年长者立马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小姑娘惊起,立马抬头挺胸站起了军姿,并且下意识的答了个“到”。

“到什么到,这里不是你们军校,不需要那些规矩,但我也有自己的规矩。刚才跟你讲的什么,你都听进去了吗?”

“额,嗯…额…”

“你看看你,你给病人做手术也这样发呆,还要不要命了!”

“回主任,手术台如战场,每一个战场我都会好好对待!绝对不掉以轻心,还请主任放心!”

“回回回去吧你,下次再迟到,你的介绍信我就不给了。”

“啊?”小姑娘立马就焉了,连忙谄媚地朝那李主任笑,“主任这样不好吧。”

她还扯扯他的袖子,即使恶心着自己恶心着别人也要向人撒撒娇。毕竟…面子是什么,她早丢完了。

“所以不要再有下次。”李主任甩掉她的小手,指着她的鼻子说道。

小姑娘立马行了个军礼:“是!一切听主任的!”

“去吧。”李主任的表情要有多嫌弃就多嫌弃,可嫌弃多了,反而有一丝长者的宠溺在里边。

等小姑娘一溜烟跑了以后,听墙角的秦歌才出来。

他悠闲地踱步走到了李医生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也不等李主任发话,便径直走了进去。

一坐下,他就指着外边开门见山地说道:“主任,我想要一个陪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