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手上这张牌,蔓蔓可以与米薇进行谈判了。

那天,米薇接到蔓蔓的电话,提起上次养生馆的遗憾,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那边馆主告诉我有优惠。不如我们再去。”

蔓蔓说:“真是巧。上次我在那里刚好遇到个人。不知这次能否再遇到?”

米薇听她说遇到熟人,很好奇,问:“你遇到谁了,不知道我认识不认识。”

“你肯定认识的。”蔓蔓说,“那人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托了个梦给我,说是被你拿绳索捆住了。我这心里奇怪,薇拉你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米薇是做过不少不正义的事,听她这话含沙射影,仿佛直指她心中的秘密,心惊肉跳,口上却是笑道:“是,这真是个奇怪的梦。可你不是说在养生馆遇到人吗?”

“是遇到了,不然,我也不会知道,这个梦是真的。”

蔓蔓说着真的这两个字,语气像那天真的小女孩,米薇听着心底凉凉地抽口气,当然不会以为蔓蔓真是天真浪漫,相反,蔓蔓的话是突然变成根针,一把刀,忽的向她砍过来,直接架在了她脖子上。

一刀毙命。

这就是一头狼披着软绵绵的羊皮糊弄人的本质。

好个装聋卖傻的陆家千金。莫非之前与她交好,只不过都是为探她秘密。

米薇骤然变了嗓子,显出张牙利齿的真貌,道:“我不知道你是想知道什么,但是,你这么做,无疑是没有想到后果。”

“后果,我是想到了,我已经交给了一位朋友。他随时可把这些东西送到公安部门。我相信有关部门肯定很感兴趣。因为后来据消息称,徐咏梅虽然是喜欢一个人独走,但这次似乎消失了太长时间,她周边一些朋友亲戚已经有了怀疑。”蔓蔓不紧不慢地说。

听蔓蔓是把人名都指名道姓地指出来了,无非证据都落在了蔓蔓手里。米薇心头拨拉拨拉地凉,好比浇了桶水,声音不由自主地哆嗦并且愤怒:“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想来想去,这事,知道的人,基本都被她打发到了西伯利亚去。而在那家私家医院里,哪怕是给病人治病的院长,都是不知道病人是徐咏梅的真实身份。这事是连戴兴伟都不清楚,唯有鲁玉全程参与。所以,米薇是天算地算,都没有想到有那么个知道徐咏梅并和院长有私交的摄影师存在,心里怀疑的矛头直指向最有可能的鲁玉。

蔓蔓自是不能把那摄影师牵连暴露,耳听米薇自己有怀疑对象,或许刚好能来个狗咬狗,于是说:“是谁告诉我,这你自己心里清楚,用我说吗?”

一句话,更坐实了鲁玉的嫌疑。

米薇胸口涌起满腔怒火,被朋友的背叛,尤其是与她被称为最好姐妹的鲁玉的背叛,可谓是一刀切开了她的心,痛彻心扉。她吸了两口气,才没有一口血吐出来,说:“说吧,你想怎么样?”

“听说你与吴俊国有恩怨,我想知道是什么恩怨。”

这事牵扯到未婚夫戴兴伟,米薇算是骑虎难下了。要保未婚夫,她必须把自己送出去坐牢。如果她自己不想坐牢,戴兴伟必得去坐牢。说来说去,她到今天这个处境都是由于鲁玉。

鲁玉,她那最好的朋友真的背叛她了吗?她不信,一时没法相信。因为如果她出事的话,鲁玉都是与她同谋,要一块受罪的。鲁玉不会傻到真想把自己和她一块出卖了吧?

想到鲁玉近来神情恍惚,说不定真是出了什么问题,当务之急先把鲁玉叫过来。

鲁玉接到她电话赶到米家时,刚进门,迎面一个大花瓶向她砸了过来。如果她闪不及,花瓶必是把她的头砸了个大窟窿。因此她叫了起来:“薇拉,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才想问你发什么神经!你为什么把我们的事通通告诉温蔓?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与她交好是假的吗?”米薇冲着她大喊大骂。

鲁玉听完她这质问是二丈摸不着头脑,愣愣地睁大着眼瞳:“我,我和她说什么了?”

“徐咏梅!你告诉她徐咏梅在哪家医院里,而且告诉了她是我们把徐咏梅害成这样。”米薇怒得一阵长气一阵短气。

“我?!”鲁玉更震惊了,“我怎么可能告诉别人这些事!你不是中了人家什么圈套自己吐实了吧?”

米薇怔住:她,她中了蔓蔓的圈套?

“不,不可能。是她自己先说起徐咏梅的。”米薇摇着头,虽然自己心里都不敢确定蔓蔓是不是有套她招供的嫌疑。

“那会是谁告诉她的?”鲁玉一样想不到能泄密的人选。这事的秘密只有她和米薇两个人知道。正因为想不到告密者会是谁,鲁玉更不安了。想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真如蔓蔓说的那样,徐咏梅化成了鬼魂去高密。就像彭芳死后,好像成了幻影一直在她面前飘来飘去的。

“薇拉。”鲁玉的两个膝盖头如山倒跪了下来,说,“我们不如去公安机关自首吧。”

“你说什么?”米薇吃惊地瞪住她,“难道真是你把秘密 去的?”

“不是。我谁都没有说。”

“那你提去公安机关自首?”

“我是想,这些事情,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这样下去,我们一辈子那良心都要活在监狱里,和坐牢没有什么两样。或许,坦诚了,反而能获得救赎。”鲁玉断断续续地说,“你知道吗?我现在天天都能做梦梦到彭芳。”

可听完的米薇冲她是一拳抡了下去,砸到她头顶上:“我就说你傻了你疯了!如果你没有清醒,我很愿意把你打醒!我们为什么要去公安机关自首?根本没有必要!都是她们自己开车撞死的,自己溺水死的,与我们无关!”

鲁玉被她砸了一拳栽倒在地上,捂着青肿的额角,却面对现实地说:“薇拉,我们不要自欺欺人了。若不是我们逼迫,若不是我们袖手旁观,她们两人现在根本不是这样一个伤一个死的。”

“你要去就自己去!”米薇冲着她厉吼,“可你不要把这事牵连到我身上来!你想坐牢我不想坐牢。如果你是我好姐妹,你好歹想想我!”

鲁 色晃白,什么话再也吐不出口。

见鲁玉没有再闹,米薇这颗心却没有全然放下。寻到了未婚夫戴兴伟商量:“她现在是傻了,我都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她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正由于鲁玉与自己同甘共苦这么多年,情谊深厚,米薇终究舍不得对鲁玉下毒手。

戴兴伟听说鲁玉想自首,又听说蔓蔓拿条件要挟他们,他心里一急,想的当然还是自己,道:“你千万不能听她信口胡言的。你把我的事说给她知道的话,她照样会把你我的事都捅给公安局知道。到时候,我们两个,就都得死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米薇向他吼着。

“你们俩真是的,怎么能做出这样一些事来给人把柄呢?”戴兴伟不仅没有安慰她,反而埋怨起她,满脑子只有自己优先。

“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米薇是被他这些伤心的话刺到了内心深处,跳了起来。

“好了。”戴兴伟真怕她一下冲动起来把他给招了,那可就得不偿失,因而说,“这样吧,让我来和她老公谈几句,看能不能让她在这事作罢放过我们一马。”

说起戴兴伟对蒋大少的了解。说多,有点多,主要因与蒋大少同事过,知道蒋大少一些公务上的机密,由此知道蒋大少这个人深藏不露。说少,是真的很少,在于对蒋大少这个人的品格品行等了解程度。蒋衍自己都自认,与戴兴伟不过是泛泛之交,完全彼此对各自的品德为人并不了解。可戴兴伟不这么以为。认为蒋大少这人既然是深藏不露的,想必和很多当官的一样,那颗心不可能摆脱唯利是图的这个漩涡。

对于别人对自己的这种误解,蒋衍不是一次两次遇到了。谁让他人缘好,又从不去得罪人,应该说不喜欢多管闲事的本性使然。但是,如果有人敢把歪主意打到他头上来,那就另当别论了。只是戴兴伟不知道蒋大少的真面目。

戴兴伟约蒋衍出来见面时,蒋衍心里是有所准备的。

这几天,小媳妇病好后,跑出去找米薇。这种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和媳妇的大哥一样,想自己媳妇的心情不好,想拿人开刀发泄郁闷,就静静在旁看着好了。如果哪个倒霉蛋,被媳妇抓了,让媳妇出了气心情好了,他举双手赞成。毕竟这个心病要靠心医,哪怕大舅子这种大医生,都是没有办法的。

等和戴兴伟见了面,说上了会儿话,蒋衍才知道,自己恐怕和大舅子都低估了自己媳妇。他媳妇,那是几天之间,已经一刀直接戳到了米薇等人的心尖头上。蒋衍在心里啧啧,他媳妇和大舅子真是如出一辙,其实论蔓蔓的本事,去当“外科医生”也没有任何问题的,绝对一刀一个准。

“蒋中校,你看这事儿,我未婚妻,也是被人胁迫,那人,是自己开车掉进沟里的,与我未婚妻其实没有关系。只是我未婚妻好心,把她救出来,而且免费替她治病。我未婚妻做到这地步,真是仁至义尽了。希望你能和嫂子解释清楚,我相信嫂子是被人蒙混,对我未婚妻有所误解。之前,嫂子和薇拉关系很好的,肯定有人妒忌,从中使出离间计。我和蒋中校是一场朋友,嫂子与我与薇拉,都不算是陌生人,一家人,何必相残?你说是不是,蒋中校?”

戴兴伟一番话,情理相融,说得那叫做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有,勾搭着蒋大少的背,想把他们小两口直接拉进来成为一家人。

天气热,蒋衍举着罐装的菠萝啤喝了两口,感觉戴兴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一直在哆嗦,不知是畏惧还是激动的缘故,或许两者都有。他唇角略勾,冲戴兴伟笑着。

蒋大少笑起来唇红齿白, 俊逸,让戴兴伟都脸红心跳的。

“我这个人,有一点众所周知的缺点。”蒋衍说。

戴兴伟扶着眼镜架,道:“谁不知道蒋大少您才华横溢,成绩斐然,人缘极佳,说有缺点,别人怎么说,我是不大信的。”

“那是你不知道我这缺点是什么。”蒋衍道。

“是什么?”戴兴伟将眼镜框又扶了扶。

“我缺点就是,我老婆说东我就是东,我老婆说西我就是西。不然,我两个孩子也不会取名为南南和西西了。”蒋衍说得有板有眼的,有根有据的。

戴兴伟一听,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你说妻管严?那是很多人的毛病,不止是你一个。”

“不,你不知道我这毛病特别严重。真的是,我老婆说什么话,我都信。”

戴兴伟这会儿再傻,也能听出蒋大少话里的言外之意了,他心头肉跳,迟疑地看向蒋大少。

蒋衍轻轻将手里的菠萝啤碰到他的杯子,英眉飞扬,熠熠的星眸却是微眯出一条可怕的缝隙,稍勾的唇角似乎是一直以来吊儿郎当的模样儿说:“老兄,说真的,我知道你未婚妻那点儿破事,最终影响到的人是你,即使我老婆不说,迟早是会被人爆出来的,你好自为之。”

戴兴伟的脸色刷刷刷,一路降到了到阎罗地府般的青黑色。在蒋衍要起身时,一把拉住他的袖口,喊:“蒋中校——”

“怎么了?”蒋衍回头,是把手搭在了戴兴伟肩头上。

说白了,之前虽然说吴俊国的事被揪出了一些,偏偏,没能抓到戴兴伟的任何证据。他们也就没法抓戴兴伟去审讯问话。这回,戴兴伟因米薇的事主动露出马脚。蒋衍不会放过机会,学了自己媳妇一招设圈套套话。

戴兴伟究竟是帮吴俊国做了什么。那是所有人都十分好奇的。

戴兴伟可以感觉到,蒋大少搭在他肩上的手,可不像他搭在蒋大少的那只手,是稳若泰山胸有成竹,是给他心头压上沉甸甸的一座山。他宛如对方掌心里的一只老鼠,逃都逃不掉。

“你觉得,我未婚妻最终会影响到我什么?”戴兴伟终究是狡猾的,口风没那么快松动,试探蒋大少。

蒋衍按兵不动,挑挑眉:“你认为呢?”

“我认为,我和她没有结婚,不是夫妻,至多,学校给我个处分吧。而且这处分肯定不合情理。她是她,我是我。”

蒋衍听着他这话,只是笑笑:“你这是要把她甩了吗?虽然说夫妻都能在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是,你不怕她恨你?”

戴兴伟被蒋大少这把刀戳中了,而且,根据蒋衍这话,肯定是,知道他有把柄落在米薇手里。戴兴伟面若纸白,大汗淋漓。米薇一栽,他得栽。米薇不栽,他恐怕也得栽。到底两人是进了死胡同里。

“我党政策,向来是坦白从宽。”蒋衍意味深长地拍拍他肩膀。

戴兴伟再度扯住蒋大少袖口:“我说,除了这条路没有其它路走了吗?”

“坐牢好过不明不白的死吧。你这人,怎么连这点事儿都想不通了呢?你未婚妻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护你周全?”

这话说到戴兴伟的致命处了。以前他有米薇护着,自己有后路,有保护罩,想着不怕,才敢和吴俊国他们斗。现在,米薇没法给他保护伞了,他等于没有了退路。而且,道不定吴俊国他们一旦知道米薇栽了,对他出手,到时候他真是死得连灰都不见。

戴兴伟的恐惧不是没有道理。早已有人瞅着他和米薇的关系蠢蠢欲动。知道他和米薇像是吵架了没见面。

不久,张落落找上了门。

戴兴伟本想把她直接撵出门去,但是,怕事情闹大了反而传进米薇耳朵里,又有的闹,于是放她进门,让她有话快说。

张落落进了屋后,看他客厅里堆满了不少东西,像是在收拾行李,心里不由惊喜,八成自己听到了米薇犯了事的消息是真的,他这回应该是要与米薇分手了,于是兴冲冲对他说:“兴伟,回来和我们合作吧。我们可以把你送出国去。你到了国外,谁都没法抓你。到了国外,我们保准你可以赚更多的钱。”

戴兴伟听着她的话纹丝不动,他即使和米薇分手,也不会傻到和她在一块。到了国外,吴俊国他们早看他不顺眼,更会找机会把他灭了,反正国外的法律管不着。他扶了扶眼镜,略感悲哀地说:“落落,我们算是以前有过一场缘分。不怪我提醒你。你不像薇拉,看你被他们利用,就知道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

张落落未想自己一片好心居然变成被他看低了自己,恼羞成怒:“行!你觉得她行,你继续去靠她。但我告诉你,她远远不够格和我们斗。”

戴兴伟想这些女人怎么那么傻呢,这个时候还只是想着互相斗,都一块死到临头了。他看着张落落的人影冲出去,却也没想过去拉住她。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张落落回到家,立马和张父说了,要张父趁这个大好时机,收拾掉米薇,让戴兴伟回来。张父和女儿考虑的结果那是完全两个角度。听到说米薇的势力减弱,戴兴伟犹豫着好像要出逃,张父第一个想到的是时机要灭口。因为到了这个阶段,上面的人已经告诉他,戴兴伟是没有利用价值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那天,戴兴伟在研究室,对一帮学生们说:“我有事要出差几天。在这几天时间里,会有另一个师长来带你们继续做实验。”

姚子宝站在这群学生其中,马上将这个消息发成短信息告诉蒋大少。

戴兴伟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脚步,看向姚子宝。

姚子宝觉得他这是示意自己过去,也就大大方方走过去了。反正,戴兴伟不是不知道他进研究室的目的其中之一是为了他。

戴兴伟厚厚的眼镜片底下两圈黑眼圈,定是几天几夜都没有睡好。他望着姚子宝,突然是一丝羡慕的口气飞出口:“家境好,就是不一样。”

姚子宝没觉得他这是在讽刺自己,再说这种话自己不是第一次听,坦坦荡荡一只手 裤袋里,自得地说:“家境再好,如果犯了错,在中国,从古到今,一样都是要杀头的。”

戴兴伟听着他的话,想,这家境一样的孩子,出来也是不一样的想法。看看米薇干的一些无所顾忌的事就知道了。到底不是钱作祟是人的念头在作祟。

“你会前途无量的。”戴兴伟对他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走出了研究室。

姚子宝见他的背影有些憔悴有些彷徨,眉头微微皱了皱。

后来,据说戴兴伟提着行李包,本来是打算回老家一趟祭拜父母,可能是想在自首之前和父母说些话,但是在到达车站的时候,突发上吐下泻,给送到医院急诊室。在过不久,就传出了他病死的消息。

公安机关立即上米薇的家,将米薇逮捕。因为学校里有人说,见过米薇送东西给戴兴伟吃。米薇在审讯下,连口否认自己给戴兴伟下毒,并且她在获知戴兴伟突然病死的消息时,比谁都要震惊和悲伤的模样,好像根本不知道戴兴伟提着行李包今天要出行,只知道他有提过可能在今年要回老家一趟,说是在他们登记结婚前回去看下同门长辈,因此她也没有怀疑到其它地方去。因为米薇为戴兴伟买的那包饼干,戴兴伟已经都吃完并且丢进了垃圾桶。证据毁灭。公安机关一时间不能确定米薇是否有在撒谎。但是,戴兴伟的确死的很怪。

给戴兴伟诊治的医院,初步断定戴兴伟应该是食物中毒。具体是哪一种毒物导致戴兴伟骤然死亡却查不出来。现在戴兴伟的尸体送到了有关部门进行尸检。

剧变来的太快。本来大家都在等着戴兴伟自首,而且一直以来对方没有真正对戴兴伟下手,以为是戴兴伟对对方来说仍有用处对方舍不得杀。现在戴兴伟突然这一死,线索似乎又断了。于是,不仅米薇逮捕,鲁玉也被公安机关第一时间抓了起来。这已经不止因于审问她们的缘故,而且是出于保护人命的考虑。鲁玉没有米薇的口风严实,因此是将戴兴伟给吴俊国他们做软件后门的事透露了出来。只是戴兴伟告诉她们的,仅仅就这么一句,想得知更多的情报只能去问已经死掉的戴兴伟。

戴兴伟具体的死因,成了重中之重。

君爷在戴兴伟当天死后的第五个小时,接到了某位领导打来的电话。

“陆少将,我现在派个人去到你那边,把资料给你,你看能不能有办法破解谜团?”

看来是那边的法医没有办法了。只知道戴兴伟死于急性肝衰竭,至于具体中毒物质早已分解,没法验出来。

“怎么会找到我们这里求助?”姚爷觉得很奇怪,照理讲,他们这里是有毒物研究室,但不是全国最有名的毒物研究机构。

君爷想都不用想,道:“找我们这里不奇怪。因为我们这里最可靠。”

最可靠有时候指的不是能力,指的是安保工作。

姚爷对此若有所思:上面的人,莫非已把怀疑的苗头指向了某些研究机构,这倒是很少见的。

君爷拿起的笔,是在纸上刷刷刷地写了一排药物名字,等到属下的毒物研究室室长过来,按着这张纸说:“你首先按照我写的这些药名去查,看是不是有可能死者的死因在这其中之一?”

对方拿起他写的纸,扫了上面一眼,立马发出惊讶:“陆科,这可都是做致病模型的新型实验用药,而且里面不少,是进入人体之后会产生分解,很难查出来的。”

“总之,你不管如何,给我先试试看。”

君爷的命令一出,谁都不敢再说一句话。

回头,君爷又对像是有丝迷惑的姚爷说:“下毒不是现在才有的伎俩,想想,他们早给我姥姥送的那支人参。”

说起那支人参,姚爷目中一寒,显出颇为高深的神态。虽然他们早料到人参会有问题没有吃,直接送到了毒物研究室检验。可是仅就这个检验结果,到至今都没有能查出个确切。因为里面至少是用了两种以上的毒物混合。可以说,用毒的人是非常非常专业的。

王凤能拿到那支人参,王凤自己并不知情,是被人利用的,所以,那支人参到王凤的手里前,是谁给下的毒。由于中间经手的人太多,一个个排查下来,最终,居然查到现在也查不到个所以然。只能说,这作案的人太狡猾了。即使如此,君爷也敢斗胆推断,必是与杨老太身边那个叫王海的男人,脱不了干系。

王海这人神出鬼没,而且偏偏一点痕迹都没有被他们捉到过。

“我一直在想,这个人应该是盯着囡囡的。”既然都提到了那支人参,姚爷不得不提到这个男人。

“可据我们观察,这个男人要么是彻底隐藏了自己,要么是派了其他人代替他做事。”君爷说。

“我上次听宝儿的口气说,好像有人盯梢欢儿。”姚爷忽然提起。

“是吗?”君爷浓眉一挑,想必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

“后来我让高大帅派人去确认,但不见半个可疑人影。有可能是他们自己心里幻影,因为欢儿之前刚出过那趟事。”姚爷说。

君爷对这个说法似乎不大肯定,沉思时摸了摸下巴颌。

有人敲了办公室的门进来报告说:“陈中校的母亲过来,想和陆科见个面。”

【268】活着

听说陈母来,办公室里的人全部一丝绷紧。君爷接着对那报告的人说:“请她进来吧。”

陈母走进办公室时,看见不止君爷在,里面,姚爷和赵文生,都站在沙发前面,像是等着她似的。

“请坐吧,伯母。”君爷说。

陈母没有地方选,只能在待客的沙发里头择了个位子。她刚坐下,勤务兵马上给她上了杯茶。对她十分殷勤和客气。

君爷绕过自己办公的办公桌,走了过来,是在她对面搬了张椅子坐下。姚爷也是坐在她对面,只有赵文生躲到比较远的地方。

“我没想到姚科也在。”陈母勉强地笑了笑说。

“陈阿姨你客气了。”姚爷答道,“陈阿姨,你也是在院子里看着我们长大的长辈之一。叫我子业就行了。”

陈母看看他们两个,姚爷笑的模样总是那么高深莫测,君爷不笑的样子自小到大没有变总是铁打不动,她这心里发怵,却毫无办法,不然不会硬着头皮走到这里来。为此,陈父在家里都和她说了,要来她自己来,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既然你们仍尊敬我是长辈,我厚着脸皮说了。”陈母道。

君爷端起属于自己的那杯茶。

姚爷稍稍收起笑脸:“阿姨请说。”

陈母说:“前几天,孝义说他要出差,我想着他是执行任务,义不容辞,我就让他去了。结果,这次回来,他说可能要调离京城。我就想来问问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会调离京城,他是哪里做错了事?”

陈母这种人说话当然不可能单刀直入,颇有艺术感,拐着弯儿逼迫人回答。

姚爷在心里轻轻拉长口气,有关陈孝义的去处他即使知道没法说明,这都是君爷安排的,不和他关系。

君爷将办公杯茶盖轻轻掀了掀,说:“陈中校是不可能调离我们单位的。即使离开京城,只是外派而已。”

“这样啊——”陈母摸摸胸口,若是松了口气,“陆科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这是道听途说,心里面替儿子慌张,只能到这里求证。”

“陈阿姨到这里求证的,不止是这点吧。”君爷锋芒的视线扫到陈母。

陈母的头皮绷紧,不敢对上他的眼,然口齿十分流利地说道:“实不相瞒,陆科,我是有事来求你的。”

“说吧。”君爷大刀阔斧道。

陈母一面战战兢兢,一面认为自己没有错,所以说起话来特别的没有顾忌:“陆科,姚科,你们和孝义,是同学,是一个院长大,孝义现在变成这模样,你们不能见死不救。是战友,你们如果不阻止他,是说不过去的。”

“我们,见死不救?”姚爷感觉这顶自己头上突然被扣下来的帽子挺稀奇的,有趣地等着陈母说。

“是,你们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能默许他外派呢?”

“什么情况?”君爷的嗓音冰冷了三分。

独独陈母没听出来,或是径直顾着自己感情激情地说道:“难道你们两位领导不知道吗?我不认为你们会不知道。一是,本来这种事情就不该允许的。让我儿子和一个学生谈恋爱,这放到社会上被人议论是玷污了我们这里所有人的名声。二是,既然事情都这样了,我家孝义一蹶不振,是不是你们该劝他忘掉这事儿,而不是怂恿他继续抱着个死人,连婚都不打算结了。”

陈母说到“死人”两个字时,赵文生咳了一声,不得不提醒她。他表妹一天遗体没找到,都不算死。

陈母接到他这提醒,明显有不满的情绪,觉得赵家对子女管教不严。本来她是要把这事都闹到赵家彭家那里去的,后想想,由于不知道自己儿子有没有错,才作罢。

“说完了吗?”君爷冷冰冰道。

陈母这时方是觉察他的情绪,不明地抬起头看了看他,触到他鹰般的眸子,她嗓子眼里冒紧,君爷的杯子磕砸在桌上时,她惊得是差点儿整个人从沙发里跳起来。

对君爷来说,首先敬重不敬重你是长辈,需要看你是不是会做人。

“说完了,我说几句。”君爷道,“首先,我对你作为一名军人的母亲却保持如此狭隘的心肠感到十分失望和痛心。在从你刚才的话里面,我只能听出,你认为你儿子的婚事高于一切,甚至高于一条鲜活的十*岁的年轻生命。在所有人为这个不幸发生意外的女孩祈福希望她活下来的时候,你只关心你儿子能不能找到老婆。”

陈母的脸腾地红了,红成像被火炭烧的铁块,嗫嚅着说:“我这,不是说希望她死——”

“你心里面已经认定她死了,心里面认定她无论她是不是死了都是很讨厌的一件事情,因为阻碍了你儿子的婚事。”君爷说,“如果你只是一名普通的老百姓,我不会说你。可你不是,你自己本人也是国家单位人员,身为军人的母亲和妻子,你的思想,却比一个心地淳朴善良的老百姓还肮脏自私。”

陈母是被君爷这句句芒刺刺得体无完肤,奋起辩解起来:“可我同时是个母亲,我为我自己的孩子着想有什么错!我总不能让他一辈子抱光棍。”

陈母这话刚吼完,君爷“嘭”,那巴掌打在桌上是震得上面的东西全部哐啷啷响,陈母刚嚣张起来的气焰被这巴掌打到心头上,浑身 。

君爷站起来,从高到低俯视着她:“你别忘了,你儿子是名军人,也是名医生,救死扶伤,牺牲奉献,身负着将老百姓的性命时时刻刻放到至高位置上的职责。结果,你让他要自私地想着他自己。你是在玷污他作为一名军人的荣誉!”

陈母在他如高山一般的影子下,吭都不敢吭声。

“再说了。”君爷淡淡地说完,“陈中校如果作为一名军人,因为挫折就一蹶不振,他也愧为军人。我作为领导,尊重敬佩他,他现在为了忘却悲伤重新振作,努力将自己投入工作之中,这样的精神无可厚非。至于你将他的努力看成罪过,进而把全部责任归咎在一个无辜的少女身上,你——”

陈母大气不敢出。

“出去吧,不要再踏进我办公室一步。”君爷道完这句,瞧都不会再瞧她一眼。

陈母傻了会儿,然后在意识到自己是被驱逐了,是踢中君爷这块铁板了。她求助地望向姚爷。姚爷低头看着杯子,好像也没有瞧见她。陈母铁青着脸咬了咬唇,的确是心里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吃了铁板,想好歹自己算是亲人的家属,却受到如此待遇。这两名爷,确实是行事风格十分强悍的人。她提起包,匆忙地自己拉开门走了出去,或是说,是狼狈地撤了出去。

姚爷抬眼,瞟向她离去的最后一抹背影,开始与坐回办公桌前办公的君爷说:“你这顿脾气说发就发,可有想到后面怎么收拾。”

“如果你不赞同我骂人,刚刚怎么不出声?”君爷反问他。

那是因为他骂得很爽,他不骂可能自己也会骂。姚爷摇着脑袋:“行吧,只能说,咱们不怕她会怎样。”

“她能怎样?”君爷冷哼,“她再傻,没能傻过我妹妹那个婆婆吧。”

君爷这句形象的比喻,将姚爷和赵文生都逗乐了。

蒋母那是极品中的极品,说真的,想再找到个能和蒋母抗衡的,恐怕在世上找不到第二个。

话说回来,陈母话里有一点,姚爷是赞成的,那就是陈孝义是不是真的就此一蹶不振了。姚爷问:“孝义究竟怎么说?”

“他不是想再请假吗?我没同意,把他外派出去了。让他去工作,比胡思乱想要好的多。他自己本人也这么认为,二话不说接了任务。”

可能就因为这样,将陈母一心想赶紧把儿子推销出去的计划耽误了,陈母这心急如火,加上不知从哪里得到的道听途说,直找到了这里算账。

问题的症结终究在陈孝义自己身上,好比羊毛出在羊身上。

君爷轻轻地将笔头在纸面上点了点,他故意让赵文生在旁边听,明显是有用意的,对赵文生说:“文生,你找个时间和孝义谈谈。虽然我有想过,由我或是子业来和他谈,但是想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毕竟,她是你表妹。”

赵文生扶了下镜架,清楚这是当仁不让的任务,不为陈孝义,也为自己的表妹,问道:“他在哪?”

“他在车站。”

……

暮色降临,傍晚的余阳,将车站里忙碌的身影拉成一道道重叠的斜线,看起来十分壮观。赵文生寻到这里时,由于站台的温度明显比外界温度更高,他不仅脱掉外衣,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都解掉了两颗。

火车轮子压过的铁轨,在太阳的余温下,烟尘滚滚,好比刚烫完的铁。赵文生走出站台,沿着铁轨走,是寻到了一群作业的工兵。在这群人里面打听:“知道陈孝义中校在哪里吗?”

有人给他指了方向。

他看到了陈孝义。不过短短几日没见而已,陈孝义的皮肤不止黑了一层,脸晒得像红彤的铁饼一样,不仅红,是红得硬朗。

陈孝义一只脚跪在砂砾上面,在给一个刚刚扭到脚的工人更正错位的骨头。赵文生走近时,听见那工人闷闷地发出一声,接着骨头嘎吱,是错位的关节被扭了回来。两个旁边协助的人,在伤员做好紧急处理后,将人抬了起来,掺扶着往回走。只留陈孝义,仍一只脚跪在地上,清点着急救箱里面的用品。

等到赵文生走到面前,陈孝义才发现,抬起脸,眯着眼看着他,眸里闪过一丝微讶。

赵文生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到他面前,说:“擦擦汗吧。”

“我有毛巾。”陈孝义很快恢复如常的镇定,站起来时,从一旁的挂包里拉出条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那流到衣襟内的汗是擦不到了,说,“这里气温高,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能到这里出任务,我就不能到这里来?”

陈孝义对他这话是不赞同的。因为他这个任务比较另类,有意避开其他人,是想一个人清静地想想。

“我们两个走走吧。”赵文生知道诓不了他,直接阐明来意,“陆科让我来找你。因为你妈找到单位去了。”

“我妈到单位?”陈孝义眉头立马锁了起来。

“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喝口水或是吃个饭。”赵文生摸着肚皮说,“我这下班马上过来找你了。还和我媳妇说了,说今晚不回家吃。你这不会是要让我饿肚子吧。”

陈孝义听这话连忙说:“行吧,我请你去吃肯德基。”

“为什么吃肯德基,没米饭吃吗?”

“肯德基现在也有供应米饭,那里近,在车站里头。”陈孝义说。

赵文生听了这话没意见,两人相伴朝肯德基走去,这一路走一路说。

“我妈到单位做什么?”

“你说能做什么?”

“她不会是傻到——”陈孝义皱着的眉头没解开。

“做母亲的紧张孩子的婚姻大事,这很正常。”赵文生这话算安慰他,“好在你爸是明理的,没跟着伯母一块闹。”

“这事是我做得不到位,我会打电话回家和她沟通的。”陈孝义说。

“你准备和她怎么说?”赵文生扶了扶眼镜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