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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小宇哥哥怎么样?”

“挺好的。”

“现在能出国留学的机会很难得,人少,资源自然就好,不过听你江阿姨说,你小宇哥哥早年出去的时候,也吃了很多苦,那边对咱们还是有偏见。”

朱韵耸耸肩。

母亲:“不过真有本事的话,也能叫人刮目相看的。不能禁锢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得融入他们的大社会。”

朱韵的心完全不在话题上,她瞥向窗外。

“又下雪了。”她说。

“又?”母亲笑着说,“这是今年初雪啊。”

朱韵一愣。

原来那天这座城市没有下雪。

那场雪,只有他们两个看到了,朱韵在片刻间,感受到了安慰。

那天半夜两点,朱韵收到了李峋的回复——

“OK了。”

朱韵长出一口气,她下地,将门锁好,然后回到床上,将被子蒙到头顶,给李峋打了电话。

“喂?”

“李峋……”

“嗯,你还没睡呢?”李峋貌似在外面,手机里有风声。

朱韵:“刚在陪家人看电视。”

他嗤笑一声,明显不信。

朱韵抿抿嘴,“那个……”

“哪个?”

她听到打火机的声音。朱韵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他:“你见到蓝冠的人了?他们怎么说?怎么到这么晚?”

“一群傻逼,演示软件演示了半天。”

“那他们满意吗?”

“除了首页图太丑以外,很满意。”

“……”

“明天再细谈一下合同,年前应该能搞定。”

“噢。”

李峋在风雪交加的路口抽烟,这场雪比之前的大,夜晚温度又底,地上存了薄薄的一层。

他笑着说:“行了,安心了吧,睡觉吧。”

朱韵:“等等,感冒好了吗?”

李峋:“好了。”

“那你也早点休息,快点回家过年。”

李峋气息微顿,然后低低地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下了。朱韵伸了个懒腰,然后将脸蒙在枕头中,死死压住,而后深吸一口气,收紧浑身肌肉,大吼了一声。

“啊啊啊——!”

她怕父母会听到声音,所以枕头埋得很深很深,深到抬起头时,因一时缺氧,眼前全是星星。

朱韵晕晕乎乎地躺倒在床上。

好爽啊。

她确实安心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睡着觉了,朱韵亢奋了一宿,第二天还是生龙活虎。

往后几天,她开始帮母亲准备过年的东西。因为朱光益身份的缘故,他们家每年过年期间都要招待很多人,而且大多是学者或者教育人士,说道非常多。

好在这些活动都是在除夕夜之后展开。

年夜饭还是自家人一起。酒店是提前两个多月定的,爆满。朱韵爷爷已经过世,还剩个八十多岁的奶奶,腿脚不便,脑子也稍稍有点迷糊。因为朱韵父母工作繁忙,没人照顾奶奶,父亲便将她送到一家高级疗养中心,每周去探望一次。

他们的桌开得早,七点吃饭,八点多就结束了。奶奶精力有限,晚辈拜完年后,她已经昏昏欲睡,一家人开车将她送回疗养中心。

满城皆是鞭炮声,震耳欲聋。

送完奶奶去疗养中心,朱光益开车往家走。吃得太饱,朱韵懒得说话,头贴在车窗上,抬眼看向天上。

今日上面比下面热闹。

烟火漫天。

车开进小区,楼遮挡住视线,朱韵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就在这时,她忽然瞥到窗外的小区喷泉旁,站着一个人。

车很快转了个弯,拐进小道,朱韵只来得及看到那人大概的身形,连基本的辨认点——发色都没有看清,心就狂跳起来。

先别激动,她告诉自己,高个男生哪都有。

没用,还是激动。

回到家,母亲去开电视,朱韵直接冲向洗手间,反手将门关紧。

她拿出手机,给李峋打电话。

响了两声,接通。

“喂?”

“……”

该说点啥?

朱韵:“……新年快乐。”

“你也是。”

“那个……软件怎么样了?”

“早就结束了,合同也弄完了。”

朱韵哦了一声,李峋那边问她,“干什么呢?”

朱韵坐在马桶盖上,说:“没干嘛,刚吃完饭,你呢?”

“收到预付款了,正准备去给员工发红包呢。”

“啊?”朱韵云里雾里。

“啊什么?”他好像在笑。

“李峋……”

“我在你家门口。”

朱韵狠狠一捏手机!

果然!刚刚那个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我他妈就说自己没有认错!

她站起身,原地走了两圈,压低声音,迅速地问: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李大爷慵懒地说:“我想登你的教务后台很难吗?”

“……”

电脑技术不是这样用的。

有人敲洗手间的门,朱韵心里又一跳,后想起刚刚自己已经锁上门了。

“朱韵,等下来吃水果哦,芒果和柚子想吃哪个?”是母亲。

朱韵冲外面说:“都行,柚子吧!”

母亲离开。

她没有听到,要感谢今晚的鞭炮。

朱韵重新将手机放到耳边。

“那个,李峋,我等会可能……”

“我知道。”李峋声音平静,“你知道立花宾馆在哪吧。”

“嗯。”离她家不远,隔两条街,一家不大的旅社。

“我住那,有空来。”

“嗯。”

刚要再说什么,母亲又来敲门。

“怎么这么慢呀?苹果都要皱了。”

“来了,马上!”

朱韵再次拿起手机时,李峋已经挂断了。

去客厅跟父母聊天看电视,朱韵嘴里塞着水果,电视节目入了眼却没有入心。

她看着欢欢乐乐的小品,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好像忘了问他一句。

今天除夕,你怎么没回家?

第26章

朱韵看了一会电视,觉得无聊,要上楼时,母亲提醒她今晚得守岁。

“还得守岁?”朱韵哪有心思守什么岁,找借口:“我有点困了。”

“胡扯。”母亲瞥她,“才几点就困,平时随便看本书都能通宵。”

朱韵在沙发上如坐针毡。

十一点半时,母亲已经昏昏欲睡。

父亲推了推母亲,让她早点休息。母亲打着哈欠往楼上走,还不忘叮嘱朱韵:“一定要守岁啊,十二点的时候要去佛堂许愿。”

朱韵真的在沙发上坐到十二点,电视里的主持人站成一排倒数最后几秒,朱韵起身。

家里的佛堂是三楼北面的储物间改的,外婆信佛,母亲……偶尔会信。

一进屋,幽暗的房间内,全是檀香的味道。

朱韵坐在铺垫上,看看时间,刚好十二点。朱韵按照以往母亲的要求,冲佛像磕了三个头,准备许愿。

磕头时,领口的十字架项链落了下来。

朱韵微微一愣。

她都快忘了……事实上她确实经常会忘记,自己还带着这条项链。

项链很旧,毕竟已经很多年了,样式也不新颖,用最便宜的金属制成的,现在表面已经掉漆了。

朱韵已经记不太清项链主人的模样,每当她回忆时,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那女孩高傲得像只孔雀。

她将项链收回领口,然后发现,自己好像忘许愿了。

算了。

十二点是鞭炮高峰期,朱韵从佛堂出来,冲楼下喊了两嗓子,父亲的声音从卧室传来,“我们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朱韵大声回答:“好!”

夜终于开始了。

朱韵回到房间,反锁好门,窗外鞭炮阵阵,烟花满天。

她在床上发呆片刻,然后去浴室洗澡。等她洗完澡吹完头发一切收拾妥当出来时,已经一点了。

浴巾被随手扔到地上,朱韵赤着双足来到衣柜前,她在里面翻了翻,最后将那套新买的白色裙装取出。

换好衣服,朱韵探身镜前,在脸上轻轻打了一层底,涂了淡淡的唇彩,她冲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然后便坐回床上,静静等。

等待之时,最是难耐。

明明窗外声音震天,她却依稀能够听闻自己的心跳。手指绞在一起,很紧,出了汗。

刺激啊……她抿唇,真他妈刺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声音慢慢平息,只有偶尔一声来自远方的脆响,提醒人们,这不寻常的夜,还没有结束。

二点。

朱韵站起,拎着自己的包,小心离开房间。

脚落在地上,轻得像精灵。

屋里静悄悄,父母的睡眠质量都很好,丝毫没有被鞭炮声影响。她下到一层,从鞋柜里取出一双高跟靴,但没有马上穿上。

她踮着脚打开房门,溜边出去。

脚踩着冰冷的石阶上,凉得每个毛孔都收紧了,她大气都不敢出。在门口干站了两分钟,确定父母都没有醒之后,朱韵才将鞋穿上。

转头。

对面雪月风花。

朱韵深呼吸,跳下台阶,往外走去。

街上已经没有人了,但留下了许多放完的烟火,走在上面,软绵绵的好似雪地。

朱韵这身裙装穿在深冬季节,着实有些冷,她的背包里装了备用的外套,可她完全不想换上。

某一刻,她体会到了李峋去美术馆那天的心情。

一想到那天,朱韵脚下的步伐变快了。

越来越快,直至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