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

“…我错了!我觉得你回答的那句‘不要’简直是拒绝告白,斩断单恋的不二法宝。再也没有比这句更好的了!”

罗少晨道:“所以你以后也这么说?”

“必须的!”

罗少晨点点头。

沈慎元暗道好险,刚松了口气就听罗少晨慢条斯理地说道:“看来你对招蜂引蝶的未来已经有了规划。”

沈慎元:“…”这话怎么处处都是陷阱?

邓悦的MTV结束,紧接着就是沈慎元。

沈慎元穿着一身深色风衣从废墟中走出来,然后蹲下,用力一跳,跳到屋顶上,抬手作孙悟空远眺状。

罗少晨道:“这是在找地方给高勤化缘吗?”

沈慎元:“…”

两人靠在一起看了会儿MTV,又看了会儿电影,时间刚过十二点五十。

沈慎元目光频频落在挂钟上,屁股不安地扭动。

罗少晨抓着他的手,似乎在看电视,但仔细看他的瞳孔可以发现,目光是呆滞的,完全在放空。

“鹿爸爸在慢跑…”

突如其来的铃声让沈慎元差点跳起来。

罗少晨飞快地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吵吵嚷嚷的,半天才冒出涂乐文的声音。“那两个人都抓到了…都去了医院劫持植物人,一抓一个准。告诉你一声,别担心了。司马大师和我说过,没有还阳土,摆不了五行通天大阵的。”

“他们会不会另外找人?”

“警方一直密切注意各大医院诊所的动向,目前没有特别可疑的植物人。”

“有琳琳的消息吗?”罗少晨突然问。

涂乐文语塞,支支吾吾地说:“还在努力。”

这时候他们都想到一个问题。罗琳琳会不会也被做成了植物人。

罗少晨挂下电话。

沈慎元眼巴巴地听着他转播。

“还阳土有什么限制吗?比如说男的女的,或者是时间。”沈慎元笨拙地做着各种各样的假设,“要不我们打电话给司马大师问问?”

罗少晨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了一下,就看到屋里突然亮起,就像所有的灯都打开,就像一下子从黑夜转到白天。他边上,沈慎元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窗外。

罗少晨回头,看到天空突然冲起一道圆柱体的粗长白光。

天空乌云被捅出一个大洞。

雨依旧下,闪电汇聚到大洞附近,如鸟巢般,噼里啪啦地闪烁个不停。

沈慎元站起来,贴着玻璃,惊异地呢喃道:“阵法,成了?”

他身后,罗少晨面沉如水。

白光中央。

“哈哈哈哈…”鲁瑞阳放声大笑。他做梦的情景竟然在现实中生生上演了。这几年的付出总算有了收获和成效!他转头看着正弯腰布置阵法的沈泉,心里闪过一丝安慰。

他生性多疑,从不轻信旁人,但这一次,他由衷地感到,幸好自己信了。

沈泉似乎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抬起头来。

“还要多久?”他问。

沈泉视线从他脸上滑入他的颈项里,淡然道:“还需要两样东西。”

“这个时候?”鲁瑞阳皱眉,“什么?”

“还阳土和流星天火。”

鲁瑞阳道:“什么东西?没听过,哪里有?”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直觉让他不安。他右手慢慢深入口袋,握住枪。

“你现在就有。”

“我?”

“你的骨灰和你脖子上的天火碎石。”沈泉面无表情地说,自然地好像在借一块钱。

第158章 大阵(中)...

“你不是说那些植物人才是还阳土吗?”

沈泉道:“从阴曹地府重返阳世的人才叫还阳,他们只不过被抽取了灵魂,怎能算还阳土?我认识的人中符合条件的,从来只有你。”

“我懂了,植物人只是为了调开警方和追兵的注意力吧。”鲁瑞阳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勾住扳机,状若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的?”

“算计什么?你么?”沈泉笑了笑,充满讥讽,“我没有算计过。我只是放了个鱼饵,是你自愿咬钩。”

鲁瑞阳怒极反笑,“你许诺的未来呢?”

沈泉道:“我许诺去三十三天外天会有你一份,正好五行通天大阵要你的骨灰,不算食言。”

鲁瑞阳对这个人彻底绝望了,“为了你的狗屁计划,我不惜一切接近罗家和简家,先后牺牲我最得力的助手和合作伙伴,可最后,这就是你给我的结果?要我的命?”他呵呵冷笑,抬手对准沈泉脑袋就是一枪。

虽然他身居高位很少动手,但到底是黑道世家出身,该学习的一样都没落下。哪怕是仓促的一枪,他也有十成把握击中!

但是,沈泉从来在常理之外。

子弹射到他的面部,诡异地停住,然后“叮”得一声掉落在地上。

沈泉看着鲁瑞阳扭曲的面容,淡淡地说:“这里是五行通天大阵,我是阵主,除非我自杀,不然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害到我。”

鲁瑞阳盯着他,突然笑了,“你觉得你赢了吗?其实你输了,输得很彻底。”

“是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天去找简静年了吗?你以为你的外貌变了,我就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你以为你以前的那些事情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知道了又怎么样?”

“我只是想劝你…”

沈泉道:“劝我我所追求的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而真正的美好却随手遗弃了?”

鲁瑞阳语塞。

“鱼翅熊掌,谁不想兼得?孰轻孰重,却有个分明。我选了这条路,就不会后悔。就算有眷恋,也仅仅是情感上的眷恋,绝不会影响我的判断和行动。”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两张面孔,一个笑得慈祥,一个笑得模式化。一个就在眼前,一个虽然在别处,但对鲁瑞阳来说,却十分熟悉。

沈泉的手指按在两人中间,慢慢地撕裂,横着,竖着,横着…直到撕不动为止。

他扬手,碎片飞扬,舞至半空,被风一卷,消失无踪。

鲁瑞阳放下枪,呵呵笑道:“有些东西是记在心里的,你撕了照片不等于撕掉你心里的影子。”

“是又怎么样?”

“你不怕心魔吗?”

“…你小说看多了。”沈泉道,“我们没有走火入魔这一说。”

白光突然扩散。

沈泉眼神一厉,“到时间送你上路了。”

鲁瑞阳叹气,慢慢地闭上眼睛,“你来吧。”

沈泉伸手,虚空一捏。

鲁瑞阳喉咙被紧紧钳住,身体不由自主地飘到他面前。脖子上的红线从衣服里跳了出来,上面绑着一块黑漆漆的石头,正在阵法的作用下一闪一闪地闪烁着亮光。

沈泉抬起左手去抓石头。

突地——

原本闭着眼睛的鲁瑞阳睁开眼睛,左手手指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红符,拼尽身体最后的力气,用力地朝沈泉甩去。

红符脱手,像是收到引力一般,自动贴上沈泉。

沈泉浑身一震,嘴角淌下一丝深红色的血,原本抓石头的手中途折返,手指在嘴角下一抹,沾着血珠点在红符中心。

“嗤嗤…”

红符发出细细的哀鸣,然后破出个洞,软软地落下里。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看被掐得奄奄一息的鲁瑞阳,微笑道:“你伤了我。”

“咯…咯…”鲁瑞阳眼球充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杀了你。算扯平了吧。”沈泉喃喃道。

要是鲁瑞阳现在能说出话,一定会把这句话砸在他脸上。有种把这个平等公式倒过来写啊!

沈泉手指微微用力。

鲁瑞阳脖子无力地垂下来。

他扯下天火碎石,投入阵眼,等了等。

阵眼冒出一阵红光,滋滋声不绝。

大约等了五分钟,他又将鲁瑞阳放到阵眼里,阵眼涌出一把急火,将尸体团团围住。

白光渐渐闪烁金芒,隐有彩虹缠绕。

沈泉喜不自胜,抬头看天,只见天空上被捅破的洞口处彩云环绕,一圈圈打着滚儿下来。

“唉。”

阵法中突然响起一声轻叹。

已经下至一半的彩云骤然停住,在原地打圈圈。

“谁?”饶是沈泉生性坚忍,遇到梦想即将达成的时候被人阻挠也忍不住勃然变色。

“恭喜你啊。”白光中,隐隐有个半人半牛怪的影子。

居然有人能够在阵成之后闯入他布下的五行通天大阵?

沈泉这一惊非同小可。

“何喜之有?”另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冒出来。

沈泉急退,占据另一方,与两个诡异的声音成三足鼎立之势。

半人半牛怪似乎不是和他说话,依旧对着原来的方向说:“五行通天大阵的阵法你一共送出五份,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收获。通天之路就在眼前,千年心愿达成在即,不可喜吗?”

“本来很可喜,不过…”那人语气陡然转入阴毒,“拜你所赐,现在不但不可喜,还很可惜。”话中浓烈的恨意掩都掩饰不住。

半人半牛怪悠然道:“此话从何说起呢?”

“你把阿水的魂魄藏到哪里去了?”

“你觉得我可能在你面前做小动作吗?”

“可能。”

“…我顶不住彩云了。”

接人飞升的彩云停滞不下果然是半人半牛怪搞的鬼!

沈泉心里惊骇到极点!

虚空中,突然伸出一只透明的手,慢慢地从沈泉面前横过,伸入阵眼。

尽管沈泉知道应该阻止他,可是两条腿像是浇了铁水,又烫又重,一步都挪不开来。那只透明的手在骨灰中扒拉了几下,掏出天火碎石。

彩云倏然消散。

白光犹在,可是彩虹和金光却渐渐淡去。

“不!”

沈泉终于喊出口!

几十年的心血眼看要有结果,一转眼却灰飞烟灭,换做谁都难以接受。原本就被红符重伤的五脏六腑在激动中伤上加伤,他张嘴就喷出一口血来。

“你走吧。”那只手捏着天火碎石,在半空一挥,白光顿时消散开去。

大雨转小雨。

沈泉环顾废墟,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不能走。”半人半牛怪终于现出原形,却是一个人骑在一头牛上面。“他私纵鲁瑞阳出地府,阎王正发脾气呢,我要带他回去交差。”

站在另一边的是个高个长发男子,穿着古式长袍,面容英俊,眉宇阴寒,斜眼看来,目光如冰,“现在的你好像不是我的对手。”

骑在牛上的鬼差大大方方地承认,“如果你一直眼睛不眨地跟着他,那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男子眼底闪过一丝薄怒,嘴角噙笑,却比不笑更冷,“我可以杀了你。”

“这件事应该没那么容易。”鬼差亲昵地摸着牛头,“是吧?”

牛抬头喷气,趾高气扬。

警笛声自远而近。

男子道:“他的命,我保定了。”

鬼差道:“你想说条件?我不一定答应的…好吧,既然你态度恳切,我就勉为其难地行个方便。条件就是…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再开启通往三十三天外天的大门!”

男子瞟了眼停在工地外的警车,手一挥,隔出一个单独的灰蒙蒙的世界。

鬼差道:“你想长谈?求我也没用,这个条件我不会让步。”

“我可以答应这个条件,不过,你必须告诉我,三十三天外天究竟有什么。”

他这么一说,连坐在地上的沈泉都恢复了几分神采,好奇地朝鬼差看去。

三十三天外天,众神归隐之地。无数传说描述过那里,琼楼玉宇,瑶池醴泉…那是所有修道者向往之地,连天宫仙家也不例外。没有天劫,不受轮回,跳脱三界,永世逍遥。

鬼差摇头叹息,“反正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样子。”

男子道:“你怎知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样子?”

“很美好很美好,诸如此类吧。”

“那你说该什么样子?”

鬼差沉吟半晌,方道:“如果一定要形容,那就四个字,殊死之争。”

男子和沈泉都愣住。

“你在说笑?”

鬼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男子道:“以恒渊之名立誓,所言非虚。”

鬼差道:“你答应我不开天门,我又何必骗你。我若要骗你,这样的誓言又能奈我何?”

男子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点头道:“我信你一次。”

鬼差道:“人你可以带走,但我要他放一个人。”

沈泉慢吞吞地站起来道:“不用了,我跟你走。”

鬼差看看男子,又看看他,笑道:“你知道跟我走意味着什么吗?”

“死后受十八层地狱之苦。”沈泉答得坦然。

鬼差冲男子摊手。

男子竟然不生气,缓缓道:“告诉阎王,放他一马,就说是我的意思。”

鬼差扬眉,冲沈泉一招手。

沈泉魂魄脱体而出。

鬼差抓着他的魂魄,“咦”了一声,抬头看男子,恍然道:“原来是这样。你帮他续过一次阳寿?”也只有男子的手法才能令地府都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