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啊?真的会走路?李哥哥你真的见过啊?”百灵儿两只大眸惊奇张着,小嘴不时发出代表惊讶的娇呼。她面前的男子,正眉毛色舞地讲着自己的见识遭遇。

“可不就是真的?你都不知道当时有多凶险,看见那么粗的树突然会动,我简直吓傻了,躲在大石头后面一动也不敢动……灵儿妹妹,如果是你,一定会吓得更傻。”

“嗯嗯嗯,灵儿一定会吓傻!”灵儿咯嘣嘣嚼着香脆的豆豆,小下巴点了又点。

“那树走了足足两刻钟,外面传来动静,它就停住了。那些人是来砍树的,可他们找来找去,居然就找上了这棵树,举起斧头就要砍……灵儿妹妹,你猜发生了啥事?”

“不知道,灵儿不知道。李哥哥快讲快讲!”

“那棵树的树藤把那些人给缠住,死死的勒呢。”

“呀,那怎么办?那些人好可怜……可是,他们要砍树,树也好可怜。”

“哈,灵儿妹妹你最好了,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想救那些人,又不想砍树,我突然想起我阿爹曾经为了让一个发疯的人放下被他抓在手里的孩子挠他腋窝,我就拿起地上一根树枝给那棵树搔痒,嘿嘿,那棵树果然就把那些人放开了!”

“……真的啊?李哥哥你好聪明哦!”

“嘿嘿,还好啦,灵儿妹妹你也很聪明啊……”

“李哥哥最聪明,李哥哥的故事好有趣,灵儿喜欢!”

“喜欢啊?喜欢我再给讲一个……”

一刻钟了。秋寒月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这道敞轩门口一刻钟了,而那只小笨蛋仍然无知无觉。而现在,竟然还把“最聪明”三个字给了一个和她不相上下的笨蛋,当真是只小笨蛋!

“笨蛋和笨蛋,果然比较投缘。”慵懒语调悠然在耳边响起,百雀儿也到了,事实上,是早到了。在那个笨蛋对小笨蛋说“灵儿妹妹你最好了”的时候。

“把你家这只牵走。”秋寒月道。

“……灵儿么?”

“你的男人。”

“那个笨蛋怎么可能是本姑娘的男人……你做什么?”

秋寒月突然牵起百雀儿一只涂染了鲜红兰蔻的柔荑。

“让你的男人从灵儿身边滚过来!”他上身前倾,向这张美艳面庞覆去。

百雀儿一眉高挑,媚眸半眯,虽然没有配合前移,但也没有甩手挣开,她也想看看那个笨蛋有何反应。

“……你这个大色鬼,离我老婆远一点!”有人如蛮牛般的撞过来,搂住自家老婆的纤腰“噔噔噔”跑出一丈之外。“你这个不要脸的臭色鬼,大色狼,敢欺负我的雀雀老婆,小心我点你家房子,杀你的老爹!”

“讨厌!”百灵儿“噌”地蹿出,桃腮气鼓,美目溜圆,娇声道。“不许你骂我月哥哥!月哥哥是好人,不是鬼,也不是狼!李哥哥你骂哥哥,你讨厌,灵儿不喜欢你了!”

“我……这……可……谁让他调戏我的雀雀老婆?!”

灵儿小脑瓜掉转过来,“哥哥你为什么调戏人家的雀雀老婆?”

这时,秋寒月已是心花怒放,百病全消,笑晏晏道:“我没有调戏他的老婆。”

灵儿小脑瓜骤转,“哥哥说没有!”

“他骗人,我刚才明明看见了,他离我的雀雀老婆越来越近,要亲她!”

灵儿大眼内泪光遽现,“……哥哥你要亲别人?”

“我没有,适才是他的老婆脸上爬了虫子,我靠近是为了替人把虫子赶跑。”

灵儿大眼内泪光骤无,“哥哥是为了把虫子赶跑!”

李猛跺足狂喊,“他骗人,我明明看得不是这样,灵儿,你被他骗了,他不是好人!”

“你你你……讨厌!不许骂哥哥,你骂哥哥,灵儿也骂你!”

“哼,骂就骂,他欺负我的老婆你还帮着他,你这个朋友我也不稀罕!”

“灵儿也不稀罕!”

“我更不稀罕!”

“灵儿更更不稀罕!”

“我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不稀罕!”厉害罢,你不能比这更多了罢?

“灵儿……灵儿有好多好多好多多多多多的不稀罕!”

唉,亲眼见着小家伙为了自己与别人吵架,固然受用,但也不能当真把气坏了,真正气出个好歹,到末了心疼的不还是自己?遂把小脸涨红的她环到臂内,轻轻拍抚,“好了,不气不气,我们不和他一般见识,到别处去玩,好不好?”

“嗯!”灵儿重重点头。“灵儿不和他玩了!”

“走,月哥哥带你去吃点心逛大街。”

“上街玩哦?”

“喜欢么?”

“喜欢,喜欢,灵儿喜欢!”小家伙一把把他抱住。“哥哥最好最好,灵儿最喜欢最喜欢!”

“那谁最聪明呢?”

“咦?”

“谁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是月哥哥,月哥哥是天底下最最聪明的人!”

“乖。”多一个“最”呢。城主大人的唇角,满意挑起。

幼稚。百雀儿嗤之以鼻。

“老婆……”

“谁是天底下最好的?”

二十四、灵儿的危机

一旦上了街,灵儿儿便如一只出了笼的鸟儿,扑着翅膀尽情玩耍。秋寒月极尽纵容,不疾不徐随身在后,却苦了侍卫们,为保小主子周全,跑前跑后,拐左拐右,不敢有一丝疏怠马虎。

“纸鸢,纸鸢,月哥哥,灵儿要买纸鸢!”刚刚买了纸风车,转头又瞅见挂在高处的蝴蝶纸鸢,灵儿旋着娇小身子,欢叫着索要。

待最近处的侍卫先自掏钱买下,回过身时,竟不见了小主子踪影。“灵姑娘?”

他大惊失色,灵儿却玩得高兴,一头扎进了旁边的灯笼摊内,在绘着各样图案的灯笼群内摸摸碰碰,新奇不胜。

“哥哥,哥哥,灵儿要这个,给灵儿买这……嗯?”发现自己形单影只,灵儿顿时心慌,没头没脑向外撞去。“哥哥,灵儿在这里啊,不要不要灵儿啊……”

她左奔右突,一臂扯带了一只灯笼犹不自知,继而又顺带着一串灯笼,“咣”一路倒去,待脱身出来,灯笼摊随之轰然倒地。

而脱身出来的灵儿,当头撞上了一位行经的路人,鼻头酸疼,脸儿苦皱,“哥哥快来,痛痛痛!”

被撞上的那位掸了掸自己肩头,本打算事不沾身,如常举步,但那只掀起的脚在觑清了灵儿面容时却截然停住,眼瞳内随即浮起厉光一抹。

“灵姑娘!”几名侍卫赶到。

秋寒月亦掠了过来,“小家伙,怎么了?”

“灵儿鼻子疼,脸疼,嘴也疼!”

“给月哥哥看看。”双手捧起桃型小脸,他从上到下巨细靡遗地的审过,除了红通通的小鼻头,未见伤痕。“调皮不是?要玩也不仔细着,打翻了人家的摊子是要陪钱的呢。”

那个摊主要不是眼睛好使瞅见了城主府的侍卫随侍在侧,早该上前来揪着她不依不饶。看来,这小家伙太惯着也是不成。

“要陪响叮咚?”

“对,要陪很多个响叮咚。”

“……灵儿有,灵儿陪!”灵儿从腰囊内拿了两串能换鸡腿和好吃粥的“响叮咚”举在嫩白掌心,大眼晴内却尽是依依难舍。“哥哥给。”

他失笑,捏了捏她柔软桃颊,“乖,这是给灵儿玩的。月哥哥另外陪偿。”

“是灵儿做错事,灵儿陪嘛。”

“小笨蛋,月哥哥的钱都是你的,谁陪不都一样?”

此时街上正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时分,早在城主大人方一现身闹市,人们便不自觉地格外留起了心思,及待城主大人与那位小美人耳鬓厮磨,更是充分调起了大家伙的八卦天性,一个个蹭着脚跟,斜着眼角,都想尽可能将这出极有可能影响飞狐城未来八卦风向的大八卦瞅在眼里,记在心底,以备后用。于是乎,城主大人那一句“月哥哥的钱都是你的,谁陪不都一样”出得口去,如石破天惊般震进大家伙的耳朵里,以长了翅的速度口耳相传,传遍飞狐城。

秋寒月带灵儿转身之际,陡然觉察有两道异样眸芒钉在背上,他蓦地回首,抓到了无数双来不及收回的窥探目光,但中间并没有他要找的。

“月哥哥,怎么了?”

“没事。”他旋踵起步,心却并未面上的莞尔有所释松。如果他没有感觉错误,那双眼睛及那份气息,应是玄门中人……环紧身旁小人儿。“灵儿,月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粥。”

“嗯!”小脸上尽是灿烂笑靥,如桃花绽放,美不胜收。

他把小人儿环得更紧。不管适才那位是过路的神仙,还是得道的天师,最好莫将主意打到他这块心尖肉上,否则……

秋寒月的感觉,居然没有丝毫失误。

第二日,用罢早膳,他在偏厅接见几位外地客商,门房来报,门外有位道长求见。

“道长”两字,令他眸心陡冷。“请。”

大厅内,宾主落座,寒暄奉茶,秋寒月不问来历,不求来意,径自端坐垂眸。

“秋城主,贫道绝缘。”两颧尖刻,眼窝深陷的灰袍道人道。“冒昧登府,实是不得不为。可否摒退左右,听贫道详细道来?”

“都退下。”秋寒月从善如流。

厅内丫鬟侍卫尽移身厅外。灰袍道人见主人如此配合,深感必能不虚此行,道:“贫道昨夜夜宿贵城,夜观天象,竟见城主府府顶有妖气笼罩,是以上门除妖。”

秋寒月冷笑。观月楼的门楣上,刻着巫氏族长亲自制作的灵符,能将一切妖气隐匿,是他为了藏住灵儿,在灵儿进府的翌日即厚着脸皮向人索讨来的。这个道士主府有巫符罩护都不能感知,就敢大话至斯?

“秋城主,斩妖除魔乃我玄门中人与生俱来的职责,有我辈之处,绝不让妖物祸害苍生,请城主允准贫道在贵府设坛施法,令匿于贵府的妖物现出原形!”

“道长此话是真是假?所谓妖魔鬼怪,无非怪力乱神。朗朗乾坤,太平盛世,怎会有它们横行之处?道长许是眼花了罢。”

“秋城主此话差矣!”灰衣道人霍地站起。“大千世界,物道轮回,皆应各安天命。偏有些个不能安分的孽畜不能安分守己,化作人形迷惑人心,吸人精气,害人性命。城主难道不担心您举府家小安危,不怕他们中了妖物的祸害?”

秋寒月在听见“孽畜”时,已退却温文外衣,两只俊丽双瞳冷冷锥在这道人以正义化身自居的脸面之上,道:“本城主说本府中无妖便是无妖,道长再说下去,本城主便要定你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趋离飞狐城地界。敬飞,送客!”

灰衣道人大急,“城主,那妖物贫道已亲眼所见,就是昨日与城主在街……”

秋寒月将手中茶杯掷地,“敬飞,送客!聋了不成?!”

“……是!”站得最近门前的敬飞跑进。“道长,请。”

“城主,您不要被美色所迷,害了城主……”

“堵住他的嘴,拉出去,丢到门外,传本城主命,此人乃一江湖术士,飞狐城人见之,一概掩耳莫理!违者一并论罪!”

敬飞和两名侍卫将道人抬起,穿过长院,直挺挺弃到汉白玉阶下。

两名侍卫把人丢了,一个回去复命,一个去到繁华闹市传达城主口谕,敬飞却顿下脚步,见左右无人之后,紧步来到灰衣道人面前,揪出其口中布巾,问:“妖精当真会吸人精气害人性命么?”

二十五、灵儿的危机(二)

“敬飞,你可亲眼见那道士走远了么?”

“是,城主,小的亲眼见那道士走出飞狐城,城里人没有一个睬他一眼。”

“告诉四城门的守兵,不准那道士再踏入飞狐城一步!”

“是,小的立马就给四城传话。”

一一吩咐过,本应处处妥当,秋寒月却觉始终不能真正放心,但仔细厘来,又找不出疏漏所在,他惟能当自己对小家伙忧心太过之故。

“哥哥!”书房门开,桃色人儿娇扑进怀,登时间,淡淡的奶香气盈鼻入腑,统之不去。

他以鼻尖项了项小家伙的额头,“怎么了?”

“哥哥还有好多事要做么?”

“是有一些事。”

“灵儿好悲睡,可是没有哥哥,灵儿睡不着。”粉樱色的小嘴噘起,糯糯软软的抱怨。

不知男人“疾苦”的小家伙,她可知每日抱着她,她的月哥哥要经受怎样的折磨?他哀怨叹气,“那灵儿先在哥哥怀里睡,等哥哥忙完了一起回楼?”

“喔。”灵儿上上下下,颠颠倒倒,找到了最舒适的位置,小脑袋贴在男人左胸,听着那方健实稳劲的心跳,长睫渐覆,不一时,小小呼声传来。

唉。他再次叹气,回头要不要问问妻姐,小家伙何时才算成人?定了定神,吸了吸气,嗅着可让人暂时撇开重重欲念的奶香,执笔埋首,进入公事中。

“城主。”半个时辰后,敬飞端上茶水与夜宵。“要不要让灵姑娘睡到后面的长榻上?也睡得舒服些。”

这些日子,敬飞已有所悟,当什么事向灵姑娘有利一面靠拢时,都很易达成。

“嗯?”秋寒月覆眸看了看怀内人儿,又看了看堆积在案头今日亟待理完的公务,点头。“到我房内把那条波斯毯拿过来。”

“是。”

这间城主府主书房是秋寒月用来处理公事的要地,在有灵儿之前,他在很多时日理事理到太晚,都会在此就寝。是以以一道竹帘为隔,其后置了一张用以歇憩的檀木长榻。

在为他量身订造的长榻上,愈发显得小人儿的娇小,娇小到他想揉进骨血内……

“……好吃…好吃哦……灵儿还想吃…呀呀……”不知做了什么的梦,小嘴蠕蠕,念念有声。

怎么会连说梦话也要这般娇憨动人?他情不自禁低下首,欲去吻尝那张小嘴,却差点被她两排小牙咬到舌尖,气得以大掌轻拍粉臀,“贪吃到连月哥哥也想吃了么?”旋即,又无奈低喟,“想吃月哥哥没关系,但应该是以另一种方式。我的灵儿,你何时才能长大?”

回答他的,是灵儿的甜甜呼声。

唉,这可真是世上最甜蜜的惩罚呢。

“城主,毯子拿来了。”敬飞掀帘而入,在主子接手为灵姑娘覆盖之际,他也极有眼力的垂下身,将地上小巧绣鞋摆放整齐。

秋寒月回眸恰见,笑睇道:“敬飞终于明白灵儿的可贵,也开始不得不喜欢灵儿了罢?”

“……是。”敬飞垂首应。如果灵姑娘不是一只狐狸精,而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姑娘家,该有多好。

“哥哥,灵儿为什么不能去看姐姐们?”

“灵儿很想姐姐们,很想去看她们呀,她们在哪里?”

因小家伙的追问不休,秋寒月前来打拢妻姐。推开凤霞斋的院门,美艳精利的百雀儿正被她家的男人追得满院子兜转。

“你来做什么?”李猛瞅见他,粗犷脸上当即尽是警惕。

“我有事求见三姐。”他来是有求于人,没必要和这位醋桶置气。

“呦,嘴这么甜,看来这求的还不是一桩小事。”百雀儿未语先笑,艳若盛世魅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