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场大婚不是他最注重的人生要事,不是对灵儿兄姐的郑重交代,他也舍不得让小家伙受那些繁琐累赘的苦。

屏退了所有人,他把她圈在膝上,双手轻柔运作,口中语声柔若浅吟低唱,“月哥哥知道这些天灵儿试了无数套衣裳,灵儿累了。为了哥哥,再累一回,好么?我们的大婚之喜呢,灵儿将做月哥哥的妻子,白头到老,永永远远的在一起。为了那日,再累一回,好么?灵儿乖……”

先脱净她身上衣衫,再拿起那些嫁衣,从胸兜到裹胸到贴褙到中衣到大衣到外袍,一件件裹上系上穿上……触手处,肌香肤滑;入眼处,堆雪累玉,分明是妖媚入骨,又时见纯真清美。当霞衣穿就,凤冠得成,那一个明眸流盼,桃腮流春,他的灵儿,他的小妖精。

“灵儿,你怎么会是灵儿?”他傻傻问。

“哥哥是哥哥,所以灵儿是灵儿。”她俏俏笑。

陷入情爱,聪明的易变痴傻,傻傻的也会有福至心灵的慧根,两个人额相抵,四唇互作吸引……

“啊啊,有人打进府里来了!快抄家伙,有人从前门欺负到咱们头上了,兄弟,去打啊—— ”

三十六、城主的情敌(二)(VIP)

“姓秋的无耻淫贼,敢私藏灵儿,快出来受死!”一个宽肩窄腰、身高八的男人,挺立于城主府天井院中,拔声高喝。在他四围,城主府侍卫严阵以待,家丁操戈相向。

“淫贼,还不给爷我滚出来?你敢私藏灵儿,还不乖乖出来领死……”

“阁下嘴里就不能有些新鲜话出来么?反来复去骂这几句,威吓度实在不够。”秋寒月由大厅缓缓踱出,按阶而下,挥退欲尾随在后的侍卫,径自来到了闯入者面前。

两人身形相若,身高相差无几,一个是丰采俊丽的贵族公子,一个不怒自威的昂藏男子,那份旗鼓相当的制衡感,使得周围人不自觉向后撤步,把这方世界相让。

“你就是秋寒月?”那男子以眸角向他上下扫遍,问。

“正是秋寒月。”秋寒月没有幼稚地以眸角回之,正眼端量了两回。

“你是何人?”

“灵儿的白虎哥哥。”

秋寒月思忖片刻,道:“内人并未提起过你。”

内人?!“放……”意识到那字不雅,不想在“情敌”面前失了风度,敛了敛气,道。“让灵儿出来。”

“大婚将近,内人近来因为操持婚仪过于劳累,正在午憩。”

“秋寒月。”男子叫得不轻不重,笑得不阴不阳。“你认为爷我来了,还会有婚礼么?”

“当然。”

“你一个凡夫俗子.怎么配得上至纯至美的灵儿?”

“灵儿不嫌弃就好。

“灵儿嫌不嫌。要问灵儿。”男子扬首,方唇阔张。“灵儿——”

这记啸音,仿佛气震山河。盘旋不绝,宛若疾鼓击人心弦,令闻者心慌意乱,府内下人纷纷掩耳躲逃。

秋寒月面不更色,长身玉立,淡道:“你如此不加收敛,显然是不怕为你自己招来什么,也不怕白替灵儿招祸引灾么?”

男子一顿,哺音立收,冷笑道:“我把灵儿带走,自然无人敢欺!”

“如果你带得走灵儿,何需有追到寒舍的一日?”当他没有向妻姐打听过灵儿自小到大的种种么?这只白虎,早知底细。

男子面色陡变,“你这个无耻人类少张狂……”

“……白虎哥哥?”雪衣雪裙的灵儿翩煞出现。

还好,小家伙的亲近爱娇,尚有明确选择。若灵儿与这只老虎也如与百鹞一般情形,秋寒月知道自己必然会磨刀杀人,不,是杀虎,正巧主书房内缺一张虎皮装扮城主大椅。

“白虎哥哥,你怎么会来?”娇小身子规规矩矩坐在宽大圈椅中,双手托颐,问。

“灵儿失踪,白虎哥哥自然要出来找。”男子温声道。这男子,姓宿名虓,虎族族长之子,曾于飞狐城修炼多年,与百家比邻而居。

“灵儿没有失踪,灵儿是随哥哥回家,这里是灵儿的家喔。”灵儿甜滋滋道。“这个家很好玩,有永远都不会冷掉的泡泡,有好吃的鸡腿,还有大黄,还有大白,还有茗翠姐姐,还有巍姐姐,还有……”

掰着手指,拣着心头所爱一样一样数点,终想起背后面色阴霾的男人,“还有哥哥!”

宿虓哂道:“灵儿记得白虎哥哥说过白虎哥哥很喜欢灵儿么?”

“她不记得。”

“灵儿记得……”男人的替答和灵儿的自答同时落她,,感觉受了冤枉的灵儿立时回首辨白,“灵儿记得嘛,哥哥为什么说灵儿不记得?”

如果不是确知自己会心疼,秋寒月此刻会把这只小笨蛋敲晕提起扔回房内反省:夫君的话也敢置疑?

那厢,宿虓浅笑如故,“白虎哥哥果然料中了,灵儿一向聪明,怎可能不记得?”

“嗯,嗯,灵儿记得,灵儿很聪明!”

“灵儿这么聪明,更该记得白虎哥哥对灵儿很好了?

“她不……”

“灵儿记得。”小脑袋点得宛若鸡捣米。“黑蛇哥哥要打灵儿,白虎哥哥把他打跑;青蛇姐姐抢灵儿的鸡腿,白虎哥哥给抢回来;有人拿着会追着灵儿走的东西追灵儿,白虎哥哥把灵儿变走,灵儿饿了,白虎哥哥……”

灵儿操着软软的声儿,每多说一字,宿虓脸上的笑花便会开放一分,直至整张俊脸上百花放,扎眼得厉害。秋寒月眦着小家伙的后脑,也是在笑,却笑得阴风澹澹,日月无光。无奈迟钝如他家灵儿,浑然不觉,犹在细数着白虎哥哥的百般好处,不亦乐乎。

“所以,灵儿也记得白虎哥哥说过要娶灵儿当娘子的罢?”宿虓问。

“灵儿……”

“你敢记得!”秋寒月大吼。

灵儿肩头一缩。

忍无可忍,何须再忍?本来就是水火不容,装什么仪态风度?秋寒月一把抱住那细软腰身,把小脑袋按在胸口,俯首在她小嘴上重重亲了一记,“就算灵儿记得你的千般好,记得你的每句话,又怎样?普天之下,灵儿只会做我的妻子,只会允我如此对她,不信,你尽管问灵儿。本城主劝你这只老虎精别做什么春秋大梦,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少在此地引诱人妻!”

他不仁,宿虓也不义,破口大骂,“你这个卑鄙人类,无耻人渣,不知用了怎样下作下流的法子诱拐了灵儿,有本大爷在,你休想称心如意!”

“嗤,连最难缠的

百鹞都已经认了本城主这个妹婿,亲手把灵儿交给了本城主,你多什么事?”

此话更今宿虓暴跳如雷,“百鹞是个睁眼瞎,没识破你这个斯文败类,本大爷可瞅得一清二楚!本大爷岂会让你害了灵儿?把灵儿还来!”

“灵儿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你,这个‘还’字从何而起?”

“灵儿只能是灵儿自己的,谁也不能把灵儿当成物件对待,你说这话,已是配不上她!”

哈,这只老虎精倒也能言善道。秋寒月刚待反唇相讥,怀中人儿冷不丁大放悲声。

“呜呜呜……吵架……好凶……呜呜呜……哇……”

灵儿不明白,魏姐姐教她背得书上说“有朋自远方不亦乐乎”巍姐姐说书上都是大道理,照着做才不会行差踏错。白虎哥哥来,她很高兴,不就照书上做了?为什么哥哥和白虎哥哥还是像与大哥哥来时那般吵了起来,灵儿好难过。“吵架……好凶……好凶,灵儿不喜欢……哇……”

灵儿一旦放开声哭,便会是上气不接下气的难过模样儿,看得秋寒月心疼又心焦,“哥哥没有凶你,灵儿哭什么?不许哭了,不要哭了……”

宿虓则立在一旁干转脚步,着急又无措,“好灵儿,乖灵儿,不要哭了,白虎哥哥凶得不是灵儿,白虎哥哥怎么可能凶灵儿?”

“吵架……不喜欢……灵儿……不喜欢吵架……”小人儿哭得鼻头红红,泪如泉涌,犹忙着痛陈喜恶,煞是辛苦。

“没有吵架!”两个男人同声同气,彼此暗暗冷横过一眼,又度道。“不是吵架!”

“……不是……吵架?”灵儿仰起泪脸,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寻求确定。

“对,不是吵架.”秋寒月向宿虓和煦一笑。‘你看,哥哥多欢迎他。”

“对,不是吵架。”宿虓向秋寒月挑唇一乐。“你看,我和他多友好。”

“……不会吵架?”灵儿打了个哭嗝,又问。

“不会吵架!”两个男人铿锵有声。

得到承诺,灵儿哭声渐歇,两个男人松下一口气来,突地,宿虓瞳仁滴转,见缝插针,“灵儿,白虎哥哥从很远的地方来看望灵儿,想住在灵儿家里,可好?”

秋寒月额角肌肉跳动,“不……”

“好!”灵儿道,泪光犹存的大眼睛甜蜜涌动。“哥哥欢迎白虎哥哥,灵儿也欢迎白虎哥哥。”

“这里既然是灵儿的家,灵儿明日带我上街去走几遭,可好?”得陇望蜀。

“好!”

“白虎哥哥有多日不见灵儿,有许多话要听灵儿说,今晚坐在房顶说整夜,可好?”好事须凑三。

“好!”这个提议,让灵儿更加快乐。“灵儿要变小灵儿,在房上打滚!”

“好,灵儿变小灵儿,白虎哥哥护着你……”

秋寒月将小家伙放到椅上坐稳,步伐轻快地迈到宿虓近前,唇角上扬,眉目含笑,压声道:“今晚子时,我和你相约城郊,是男人,就给我乖乖出现大战一场!哈哈……”

后者和颜悦色,如沐春风,道:“到时,别让本大爷打得你哭爹叫娘喊大爷!哈哈……”

三十七、大婚之前(VIP)

“姓秋的,今日要不要打?”

“打,当然要打!难不成你怕了?”.

“哼,本尊会怕屈屈一介凡人?”.

“你尽可用些法木取胜,本城主不会取笑你。”.

“嗤,你当本尊和你们这些最爱言出无状出尔反尔的凡人一般么?本尊一言九鼎!”

“哪恁多废话,还不快走!”

深更半夜,两个男人骂骂咧咧,一路走,一路打。

宿虓喜爱灵儿,打灵儿还是一只小狐时便已动了情思,但这情思,早被百鹞与其父联手掐断。

百鹞道:“你不会是灵儿的良侣,灵儿如果一定要嫁,她所嫁的那人必须能够让灵儿完全信任,而灵儿对你的信任尚远不及百某。在灵儿心目中不能超越我这个大哥的人,百某绝无可能将灵儿交给他。”

宿父道:“虎族长子身为未来族长,身负虎族兴亡,须严律己身,修得大成,两千年内不得破己童子之身。你认为百鹞会让她的妹妹等你两千年么?还是你愿意为了一个小女子让自己千余年道行一朝丧尽?”.

千余年的岁月,饮朝露,食素果,吸精华,克私欲,清苦而无味,将修行一朝丧尽的确太过可惜。但若有灵儿深情相付,他情意舍弃长生,相守红尘。可是,他感觉得出,灵儿对她,与山里对她好的每一个并无不同。灵儿对他的信任,源于天性的单纯,而非百鹞所说亦是他所期望的毫无保留的托付。

所以,他按父亲传唤,离开了飞狐山,回到虎族密境,摒杂念,弃凡俗,潜心修炼。然而,私心里终是希望灵儿情窍关闭,情思莫萌,待有一日他出现在她面前时,能执子之手,到天荒地老。

百鹞那日突临密境,把几个执意要打一场的兄弟打败,只问找寻灵儿下落。虽然来去匆匆,但足以让他晓得灵儿安危有虞,兹此再也无法安之若素。被父亲及族中长老强压多日,一番争执,返回飞狐山,遇见百雀儿。百雀儿居然喜孜孜告知他灵儿即将大婚,且这桩婚事是百鹞亲允,那个妹婿人选他们都满意得很。他曾与飞狐山近百载,自然明白在百家百鹞的话比灵儿母亲的话还要当紧。那百鹞的挑剔难缠连天界上仙也要竞相避走,能让其称许的便是连神仙也不及…他如何按捺得住?

于是,他出现在飞狐城,秋寒月找茬添堵。

“姓秋的,你见过灵儿初成人形时的样子么?你知道那时她有多可爱?包在粉色的襁褓内,又小又软的一团,让人只想亲了再亲,抱了再抱。哈哈,简直可爱到让人没办法不爱…”

这话,是他与秋寒月于城郊第一回夜半大打之后,他颇君子地不以法力取胜,纯以男人的力道和拳头说话,如此斗了两个时辰,两个人皆气喘力疲倚树调息时,他的嘴很不君子的挑拨挤兑。

作为情场胜利的一方,秋寒月心理上占着绝对优势,本可以付之一笑,彰显本人泱泱之风,奈何听了这样的话,想到自己未能目睹小家伙小时的可人模样,想到这个男人见过自己没有见过的绝妙风景,一股气恼迎头冒上,脸色自然就难以好着起来。

因之,宿虓笑得越发猖狂。

.“姓秋的,你知道学会说话第一个人叫得是谁么?不是娘,不是爹,不是大哥,而是‘白虎哥哥’,挥着两只小手,便是那样‘白虎哥哥’‘白虎哥哥’的叫,叫得你整个人都要酥在他上,哈哈……”.

这是宿虓与秋寒月第二回夜半大打之后,前者向倚在同一棵树喘息的后者的攻心之语。

秋寒月何尝不知道这厮的卑鄙伎俩?可是,每每想到那样可爱那样教人心尖发痒的灵儿,自己永远无法亲见,便很难不去讨教。

“姓秋的,你知道灵儿最爱玩的游戏是什么么?她是狐身,我是虎形,她骑在我颈上,我带她玩遍整座飞狐山,哈哈哈……”

这是宿虓与秋寒月第三回夜半大打之后,前者再次的攻心话。

此次,秋寒月甩身就走,后面追来宿虓刻意拔高的响笑。

.“城主,离大婚日越来越近,您这脸上的伤怎么越来越多,这可怎么办?应快点找大夫医治呀,难不成您要带着伤拜堂行礼?”.

城主大婚诸事,府内有魏怡芳全权操理,府外便由南忠接洽采置,但城主这些日子脸上突添伤迹,且随大婚日愈近,伤愈来愈多,不免让这位忠心为主的老管家气煞急煞,一径围着主子打转哀求。

秋寒月带着一脸的伤,品茶饮茗,不怒不笑,保持着最高品质的高深莫测,“这些事寒月会看着办的,忠叔还是把心用在该操心的事情上。”.

.“老奴决计不会忘了正事,但庄主的伤却是正事中的正事,您……,”

“那边,有什么动静么?”.秋寒月突问。

“那边?”.南忠一怔。

“对,就是那边。”.秋寒月放下茶盏,抬起眸,眸心淡若静湖。

南忠脸色稍紧,迟讷了半晌,道:“城主放心,老奴不会让任何人扰了城主的大婚之喜。”

.“我自然是相信忠叔,但你认为到今日,他们还能听得进你一句话么?,”

“老奴……”

.“不管怎么样,小心为上。为了忠叔,我对他们已经有多有忍让。,”

“老奴明白。”南忠垂头,愧疚与感激尽浮于面。 “老奴拼尽会力,也不会让那些人害到城主,害到夫人……”

秋寒月淡笑,“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最好变得聪明些,忠叔该晓得他们若真敢把脑筋动到灵儿身上,本城主会怎样罢?真有那日,本城主只能提前请忠叔见谅。”

兆邑城。庆王府。

.“大婚?秋寒月大婚?,”话者,庆王府小王爷严朝宗,本正兴致颇浓地持剪修剪花枝,听闻了友人送来的信息,面目阴翳。“消息确实么?”.

友人道:“自然是确实的。你也知道我与忠正侯府的关系,今儿个我去那边看望姐姐,听着柯老侯爷吩咐府内总管准备贺礼送去飞狐城,贺城主大婚之喜。”

.“他想大婚?他居然敢?!”.

友人推波助澜,“说得正是。当初大郡主身亡,庆王府接受皇上的调解愿意息事宁人,条件就是秋寒月正妻之位永远留给大郡主,如今他敢大张旗鼓地娶老婆,是以为咱们庆王府没人了么?,”

“是么?”严朝宗冷笑。“我会让他知道庆王府还有没有人!,”花剪锐下,一大片片刻前尚繁华于枝头的姹紫嫣红坠落尘埃。风过,卷起断枝残瓣三十八、灵儿的焦虑(VIP)

听说有人打上门来抢亲,魏怡芳是着实兴奋过一阵子的。作为与秋寒月打小厮混的死党好友,早把看秋寒月吃瘪当成期盼已久的大事。何况,找上门来的这位,无论相貌、气势,似乎都能与秋寒月这厮较衡一番,怎由得人不生出想望?

但几日下来,她终是失望了。

“秋寒月你这厮太狡猾,你故意示弱,分人精力,让这大婚之日一日日近了,让人在满足于小胜小利之际,又无暇破坏,你这厮打得就是这主意罢?”

秋寒月淡瞥她一眼,不点头,不摇头。

“那个人白白浪费了一张好面皮,怎会连这一点也看不透?任你这样耍心机,他居然半点没有察觉?”

“怎么,对他感兴趣?”

魏怡芳啐一口,不屑道:“我是看不惯你太嚣张太得意,以小小的皮肉之苦平平稳稳地换得一个美娇妻,而且还是灵儿那么一个宝贝,如果我是男人,我也情愿挨上那几拳。”

“本城主不必挨拳,也会娶到灵儿。”

“那你为什么要挨上几拳?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