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回屋里的小丫鬟是王夫人新拨过来的,徐椀也不放心,就叫花桂留下了。

洪福和洪珠也大了,两个照顾她一个也是足够。

又去表姐那坐了一阵子,要说这铁树开花可真是声名远扬,就连徐妧都听说了,说是徐家后院出去采买的人回来说,现在好多人都去萨娘庙求菩萨了,听说很是灵验呢!

那个破庙,香火都快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悄然兴起的。

丫鬟们之间也都纷纷说起,传了徐妧的耳朵里,她也是心痒痒,拉了徐椀一脸恳切,求她去庙上走一趟,实在听说什么福袋什么许愿盆花灵验着,想要。

徐妧也是在屋里闷着,哪也去不了,心情烦闷:“好阿蛮,你也去给我求一个吧,我听说许下期望,都能变成真的,我想有个好姻缘,你就帮帮我吧!”

徐椀真是拿她没有办法,只得一口应下。

从她爹那里都知道了,可不是谁都给福袋的,还要捐香火钱。

徐妧让人给她拿了些银钱,这就让人赶了马车,乘车上街。

洪珠和洪福也很久没有出来转了,看什么都稀奇得很,时候可是不早了,洪运赶了车直奔了萨娘庙去,到了西郊外,一路上也遇见不少下山的,看来求愿的人还真不少。

洪福出门还抱了猫儿,洪珠也很喜欢这只猫,直逗着徐椀看它:“看看它的小爪子诶,和小白一个样呢!”

徐椀都没注意她们是什么时候带猫上的车,看了两眼也只是笑笑:“是挺像的。”

车内闷热,洪珠挂起了车帘,拿了扇子给徐椀扇风:“咱们也难得出来,郊外真是鸟语花香,像个隐士居住的地方,一会办完正事了,咱们就去那边转转被。”

徐椀从窗口往外看,绿油油的一片。

山下是密林,萨娘庙就在半山腰上,远离了京都了繁华,心境也是不同。

上了山,马车再上不去了,停了。

山腰上竟然还有两辆车放置一旁,徐椀并没有在意,她让洪福抱了猫等在车里,就带着洪珠上山了,走过九十九个长寿石阶,这就到了萨娘庙前。

洪珠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小…小姐等…等等我,能来这庙上烧香磕头的人,那得…那得多诚心,我是走不动了,再多一步也动不了…了。”

她扶着庙门口的柳树,只喘着呼吸。

徐椀也是累,俩条腿都像是绑了石头一样,不过她抬头看见庙内人来人往的,还是匀了口气,抬步走了进去。门口就有扫地的小和尚,问了他请愿盆树的事,他往后院一指,阿弥陀佛着。

过了晌午了,庙上的人不多了。

徐椀等了片刻,洪珠终于追了过来,两人说着话,一同走了后院去,院子当中果然有一棵系满红绳福袋的老树,也没瞧着开花,树下一个功德箱十分显眼,左右并没有瞧见什么盆树。

她才要上前,却是愣住。

树前,年轻的男人一身锦衣,扬着脸正是看着那满树的福袋。

他身边的小姑娘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正在旁扯着他的胳膊:“卫衡哥哥,你倒是给我变出一个来啊,让你早点来你不早,人师傅都说送没了,怎么办啊!”

徐椀抿唇,两个都是认识的。

小姑娘是安平,男子正是卫衡,他不耐地招手,一旁侧立的小太监就奔了他面前来。

低声吩咐一句,小太监忙走了功德箱前面,捐了一大份子。

卫衡伸手在所谓的铁树上摘下一个福袋来,随手扔了安平的怀里,扬声道:“喏,这个给你了,拿着进殿里去给菩萨磕头,告诉菩萨你捐了香火钱了,让她送你一盆花树,不然这就叫人给铁树砍成八段,劈了烧火!”

安平手里拿住了,也是得意:“还是你办法多!”

说着转身要走。

徐椀才要后退,冷不防从殿内飞快走出一个身披僧衣的少年来。

他正经八百地对着安平双掌合十:“阿弥陀佛,施主留步,不可上前,扰了菩萨的清净就不好了,福袋纳福,花树不常有,但施主与庙内有缘,内殿还有一盆,可赠与施主。”

安平自然是高兴起来,徐椀才要走,搭眼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

霍征这个赖搭,主意竟然打到庙里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恢复双更。

第60章 你的姑娘

安平乐滋滋地让人捧了一盆铁树,下山去了。

一直看见她和卫衡走了,徐椀才在前院大殿里走出来,洪珠不认识公主,看着她周围跟随的那么多人还是好奇,公主排场大也是正常的,徐椀快步进了后院,天色不早了,被安平这么一闹腾,香客也断流了。

铁树上福袋满树,功德箱立在树下,此刻那少年正在箱前,伸手推了一下。

她扬眉,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等他察觉到身后有人转身时候,已到了他的背后,一句阿弥陀佛还没有出口,已经愣住了,霍征伸手在后脑勺抓了两把,看着她在功德箱上也推了下,连忙笑笑,上前拦住了她。

“妹妹小心,这是菩萨的香火钱,推不得。”

“香火钱?”

徐椀手下发力,功德箱微丝不动,可想而知里面得有多少银钱,看见他在这庙上出现就猜到了一半,见他拦着,更是落实了他干的好事。

看着他,抱臂以对:“霍征,你信不信我日日都来这,把你这个小骗子公之于众。”

少年捂脸,随即过来拉住她直往旁边殿内推去:“好妹妹,知道骗不过你,我跟你说实话,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徐椀才不动,胳膊一甩就把他摔开了来:“说,怎么回事?”

霍征拢着僧衣,轻咳了声:“其实这是一举三得的事么,我给萨娘庙的和尚出的主意,我让铁树开花,传了流言让人相信来投香火钱,庙里恢复了香火,香火钱给我一半,那些来许愿的人也满心欢喜,这不是很好的么。”

小心思可真的活络,徐椀瞪着他:“你可真是…”

霍征搓着手,在她面前笑得得意:“我可真是个妙人,是吧?”

他扬着眉,这坏小子一肚子馊主意,徐椀没忍住被他逗笑,再回眸时候也背过身去遮掩了下,少年绕了她面前,又是扁嘴:“现在就差这一哆嗦了,可千万不能让我功亏一篑,妹妹就行行好,饶了我这一次吧!”

还对着她眨眼,说是求着她,分明逗她意味更浓。

徐椀白了他一眼,偏过身去:“可不能饶了你。”

霍征笑,给她作揖,见她转身不接又到她面前,嘻嘻笑着,或许是见惯了爹爹那副模样,竟然也不觉怎么,徐椀轻哼了声,故意对着他冷了脸色。

“你这个小子…”

“饶了我吧!”

“饶了你也行,”她对着铁树指了一下:“给我表姐也弄一盆,可是在家里等着我回去呢!”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霍征连忙应下,回身进殿里去,不多一会儿就抱了一盆出来,洪珠连忙接过来,这就要走。

徐椀也是不愿耽搁,可少年拦住了她,他叫她在树下等着,两手扒着枝干顺着铁树就爬上去了,树上通红一片,她扬着脸,只见他动作敏捷,飞快攀了上去,到了尖头上抄手一捞也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才转身下树。

她眼睛紧紧盯着他动作,大气也不敢喘。

少年动作太快,那么老高的树,还是个枯干的,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从上面摔下来。洪珠在旁直催着她,她仿若未闻,光是看着霍征。

这小子也是快,顺着树干又滑了下来。

到了她面前,才是看清,少年口中咬着一片红布条,他一把抓过她的手腕,不叫她动,几下就在她手腕上缠了起来。

袖子被他一把撸起来,手腕上露出雪白的一截,红红的布条就在上面一道一道缠过,霍征低着头,动作很快,到头了,还打了个小结。

徐椀一直没动,光看着,等缠好了,才抬起来细看:“你这是干什么?这什么东西?”

少年仔细把她手腕处袖口拉好,扬起脸来:“这可是个好东西,不同于满树的福袋,这是我用最后那点银钱在铺子里讨来的,在菩萨面前受了香火,连了你手上,菩萨会保佑你的。”

她垂手,手腕处露出一条红来:“花言巧语。”

霍征笑:“信则灵,我真是跪着求来的,定然保你平安。”

虽然可信度不大,但是莫名的,徐椀却是暖了心,手腕发紧,看他嬉皮笑脸的模样也就叹了口气:“好吧,谢了,我回家了,你可趁好就收,否则引火上身。”

安平这种人能相信,但是不代表没有人看破,再继续下去难免会招来祸事。亵渎神灵这样的事,说小不小。

霍征一手扶了功德箱,自然懂得:“当然,今晚就收手,否则这庙里也饶不了我,现在还不能去你们家找你,不过我想,你好好的,早晚能遇着。”

他倒是好大口气。

一天到晚没个正经,徐椀瞪了他一眼,见他又说混话,转身就走。

背后是少年的阿弥陀佛施主慢走,她脸没绷住,又是失笑。

洪珠抱了盆,也是奇怪:“小姐,这是谁啊,怎么回事?这铁树难不成是假的?我看这庙里香火挺旺了,不像啊!”

骗了她爹,还骗了许多人,这个坏小子,的确了得。

他知道,好多东西直接卖给别人,这么快的时间里很难做到,但是让人心甘情愿地拿出银钱来,还不反感感恩戴德的,也是厉害。

下了山,安平和卫衡早没了踪迹。

徐椀直接回了徐家,铁树送了表姐房间里,徐妧也是满心的欢喜,拉着她跟她说着闲话。这姑娘平时就活跃得很,现在生生板在床上,怎么能不难过。

陪着她说了会话,徐妧也是真洒脱,说放下就放下,再问表哥,只是笑,混不在意了。于是徐椀不再问,经历过生死的人,或许更能看开。

简单吃了点东西,因为要准备去东宫的香品,赶紧回了自己屋里。

洪珠准备好了香炉,才洗了手要换衣服,下意识到腰间来解玉,赫然发现自己双玉之下的那块李显送的圆玉,不见了。

她顿时急了,和李显约定好的,明日进东宫,结果他送的玉不见了。

仔细回想,白日里也没去哪里,双玉还在,只那块单独挂着的不见了,红绳也是齐头断的,分明是谁割断的。

略一思索,更是恼怒。

霍征说那样的话,分明是话中有话!

只当他少年轻狂,竟说混话,现在回想起来,分明是故意的,他借着近身时候,摸走了她的玉,一时片刻也坐不住了。

徐椀连忙让洪运赶车,这就出了徐家。

外面还大亮着,再一想,直接去了药铺,到了药铺门前,老大夫在前面分药 ,一问霍征,竟然真的在,他也是才回来。

显然是分了银钱,故意在药铺等着她。

只气得她咬牙切齿地,跟老大夫说在门口等着,让叫霍征出来。

出了药铺,徐椀就站在车前,街上人来人往,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这个混小子,真是一时也不能大意!

正是恼火,背后脚步声起。

少年脚步轻快,才一转身,这就到了她的面前。

她怒目以对,腿一动就要踢他:“我的玉呢!你拿了我的玉?”

霍征也不辩解,直接从怀里将玉拿了出来,圆润的玉上,挂着个红绳,再普通不过的红绳,他挨着她了,低头来给她系上:“刚才骗你的,那红布条就是随手挂树上的,看见你身上挂着的玉,都知道是名品,我送不起,只要送你个平安,这红绳才是我在菩萨面前跪过的,还与你。”

徐椀手一动,接了玉来,推开了他。

他也是笑,才不恼。

药铺门前,少年和少女站了一处,少女背对着街上,亭亭玉立。

她系着自己的玉,低着头,露出后颈玉一样的肌肤。

当街走过,马车缓慢。

窗帘挂在一边,卫衡顺着顾青城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枕了自己的双臂靠在车壁上,也是轻吹了声口哨。

他翘着腿,肩一动,就撞了顾青城的肩上:“好哥哥,你妹子要让人拐走了!”

随着马车的轻颠,顾青城已然收回目光。

他手垂在身侧,轻抚着腰间的玉如意:“你想多了。”

卫衡笑,更是扬眉:“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二哥和那位是怎么走到今天这步的,无非不就是一个轻敌?你老早跟我说,这是你妹子,是你家姑娘,要是无动于衷,到头来也怕是白忙活啊,白忙活。”

说着好奇地嘶了一声:“对了,我听说你被人家拒婚了?”

回眸,顾青城嗯了声。

卫衡顿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也有今天,皇上问了你几次了,你左一个不中意又一个不中意的,到底要搪塞到什么时候?以后可别拿我挡刀子,我是正经人,要定门好亲事的。”

顾青城伸手挑着窗帘,微微探了身出去。

能看见少女还站在车边,远远地也能看见霍征,却没想到他年轻个几岁时候,竟是这般模样,口中虽然不说,其实怎能不怒。

坐直了,也是垂眸:“快了。”

卫衡侧身:“什么快了?”

顾青城轻勾着唇:“皇上再问起我,你就说我心中有人了,要问是谁,就说是赵家的姑娘。”

卫衡:“诶????”

马车行过,天边染上一片红霞。

回了将军府了,二人下车,顾青城一进府,立即有人上前回话,问起地下修建的暗池,说是已经完工了,只差引水了。

他点着头,吩咐下去,引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详情见微博或者晋江论坛,大家明天见~

第61章 郡王本尊

闭了一会的气,透出水面。

徐椀一扬头,伸手抚过脸面,靠坐了木桶里,温水在她身上流散开来,想在这桶里折腾闭气,到底还是小了点,自己也施展不开。

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她洗澡的时候会故意练习闭气,可进入里的那种窒息感还是太过强烈,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这么一来,她倒是想起了将军府的地下暗池,那个池子她最喜欢了,引了温泉水,尤其是天冷的时候,进去泡一泡,浑身舒坦。

可惜将军府没有。

手腕上的红布条一直还没有解开,该死的霍征竟然系了个死扣。

徐椀一抬起胳膊就能看见,洪珠进来给她添水,瞧见了,赶紧去拿剪刀:“小姐不要理会他,我看他不像是什么好人。”

回头到了浴桶跟前,徐椀伸出胳膊,配合着她把红布减了下来:“你听他没一句正经真话,也是稀奇,能把真话说得那么假,又能把假话说得那么真,也是难得。”

洪珠给她后背浇着水,也是哼着:“我就没瞧过这样的人,没个正经。”

徐椀伏身在浴桶边上,一手还撩着水:“我见过。”

擦背的手一顿,洪珠也是笑:“别这么说,你这么一说好像…”

说到后面已经笑得不行了,徐椀知道她猜到了,也是忍不住,她爹这些日子日日在娘眼前晃悠,这么多年了,脾气秉性可是一点未变。

不过,她伸手敲着浴桶,也是摇头:“他比我爹要甚,我爹那点心思都放我娘身上了,他这竟是连香火钱都要打主意的,可见此人不信牛鬼蛇神,心术也是不正,信不得。”

洪福在一旁听见了,也是过来了,接了半句:“谁信不得啊!”

徐椀笑,不在意地摆摆手。

拿到自己的玉了,她可是真是恼了,原本以为他嬉皮笑脸只不过是混惯了,没想到竟然还自作主张摸了她的玉去,气得她当即翻脸。

低头把自己埋没在水里,在水里还能听见洪珠和洪福说着话,她从来不敢一个人的时候闭气,生怕出什么意外。

洗漱一番,那边洪福已经铺好了被褥,徐椀换了中衣中裤,也擦干了长发,这才过去,床褥之上,一团白色的小东西已经先躺在枕边了。

她坐在床边,看着猫儿,它也察觉到有人看它,抬着头看她。

时候不早了,洪福点了熏香,到了跟前:“小姐看着猫儿多可爱,给它也起个名字吧~”

小小一团,柔软的毛发服帖地在身上,小脑袋瓜还蹭着枕头,无论从颜色上还是模样上都和小白小时候如出一辙。

徐椀上床,看了它两眼,随口嗯了声:“那就叫小黑吧。”

通体都白,怎么又想叫小黑了,洪福看着她,见她已经盖好了薄被,抿住了唇。小猫儿在旁喵的一声,想上前吧,还有点犹豫。

徐椀已经闭上了眼睛:“给猫儿抱走吧,我睡了。”

以前总是要抱着小白的,现在对这个猫儿可谓是真算冷淡的了,洪福也没办法,直接把猫抱了起来。

出了里间了,洪珠已经收拾好了,见到她抱了猫儿出来,小声上前:“怎么了,还是不喜欢啊?”

洪福点头,把猫儿放进了笼子里。

姐妹两个人一起退了出来,外面繁星点点,洪福直是叹气:“看着小姐也不像是伤心的样,怎么就高兴不起来呢!”

洪珠拍了拍她肩头,二人走下石阶:“你是不知道,小姐从来念旧,怕是一段时间都不能忘了小白了,别勉强了,这猫儿怕是不能得她欢心。”

洪福应了声是,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窗口威风吹过,寂静的夜里,其实徐椀睡不着,昏暗的屋里,似乎只剩下了她自己的呼吸声,浅淡的,还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霍征,她讨厌不起来。

想着去东宫的事,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