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韵也是陪笑:“太皇太后别在意,公主这是孩子心性。”

淡淡的香味从香炉当中飘散开来,徐椀低眸浅笑。

这个时候略显尴尬,可这节骨眼上她们谁也不能说走就走,那岂不是更尴尬,幸好王韵走了香炉这边,跳转了话题来。

“咦,这香味,可真是不错,一会儿徐尚宫就跟去承泽宫吧,我觉着我和皇上那的香炉香料也是该换了。”

徐椀连忙应下,收拾着桌上的残渣。

没有片刻,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来,进了承德宫,扑腾就跪下了:“太皇太后!公主出宫了,说是这就去找卫将军,这…我们也拦不住啊!”

太皇太后更是恼,急忙让人宣侍卫队过来。

王韵趁机告退,还顺势带了徐椀出来,出了承德宫,小皇后走在前面,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朱雀和朱玲侧立在旁。

徐椀上前,轻轻一揖:“皇后喜欢什么样的花,我帮皇后调香。”

王皇后淡淡一笑,举步向前:“我喜欢什么的花不要紧,重要的是皇上喜欢什么花,你可知道他都喜欢什么花香?”

徐椀慢慢跟在后面:“这可不知。”

王韵向来多疑,见她神色坦然,也转过了身去:“那可怎么办,还想着偷偷调了香,回头好和皇上邀功呢!”

徐椀低头不语,跟着她的后面,一路从承德宫走了承泽宫去,此时已过了晌午了,不想进了殿内,只有淑娴和徐婼在。

小皇帝还没有回来,王皇后这就让人拿了香炉过来,徐椀背了香料,开始调香,她下手之前再三问了,王韵让她随意调。

半个多时辰过去之后,她调好了香,也点上了,李显也回来了,让淑娴和徐婼准备热水,竟是浑身狼狈。

龙袍上都是墨水,他好像没有看见徐椀一样,神色间还有余怒,王皇后忙是上前,亲自拿了巾帕给他。

“这是怎么了,都是墨。”

“…”

李显一脸恼意,洗手,当着王韵的面,解开衣领盘扣这就要脱衣,一抬眸似乎才看见徐椀一样,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也挥手让过来伺候着的徐婼先下去了。

徐椀这才过来见礼,恭恭敬敬的。

王皇后忙是笑道:“徐尚宫在太皇太后那调香,我见她手艺好,也让她给承泽宫的香炉换换香料。”

李显嗯了声,叫过徐婼去了内殿换衣,片刻之后穿了常服才出来。

王韵坐了一边,直看着他:“皇上这是怎么了?”

少年目光浅浅,神色略有不耐:“你们在太皇太后那就没遇着安平那祖宗吗?她在承德殿闹了一通,又到朕面前闹腾,非让下旨赐婚,简直是胡闹至极!”

徐椀低着眼帘,侧立一旁。

王韵却是笑:“遇着了,可公主正闹脾气,也没说得上话,不知怎么个事。”

李显瞥了她一眼,回身坐了桌边:“还能有什么事,她从小就痴缠卫衡,缠得人家都躲着她,现在可好了,硬是讨了赐婚的旨意,出宫了,皇家的脸面,皇爷爷的脸面,真是都被她丢尽了…”

徐椀倒是佩服起安平来,眉峰微动。

李显说到后面,瞥了她一眼,又看向王皇后:“皇后喜欢什么香味,也等有空了再调,眼看到了年关,朕有事与你说。”

王韵自然是求之不得,让人送了徐椀先走。

可算是解脱了,徐椀忙了大半天也是累了,回尚衣局走了一遭,见无事又走回了自己住处,洪珠和洪福自从到了宫里来,可谓立即变成了百事通,殿内给她打理得也是井井有条,严冬寒日的,也是暖。

徐椀洗了手脸,只说歇歇,歪了床上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冷不防一声梆子响,她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四周一片漆黑,平常时候,她都不叫吹灯的。

动了动,手被人握着,暗夜当中,床前坐着一人。

徐椀手一动,从他掌心抽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只能看见男人的轮廓,顾青城声音也是低沉:“醒了?”

她一下坐了起来,气鼓鼓地看着他的影子:“难道我这是你家后花园?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似轻声低笑,起身坐了床边来,与她更是近了:“你不信我,是以不来。”

徐椀抱臂,往后躲了躲:“那现在呢,过来干什么?”

顾青城看着她:“激怒了安平,她讨了赐婚的旨意去寻卫衡了,不日就会回还,此事将再无转圜的余地。”

徐椀瞪了他一眼,小声嘀咕着:“你从中干了什么,该不是从她一小就打下这个底了吧?”

他轻笑出声,此时才是真的愉悦到了:“命数这个东西,真是玄妙,因果报应,就是一个小因,也能有重果。”

没有承认,却是笑了。

徐椀撇嘴:“你太坏了,卫衡哥哥可是愿意?”

顾青城没有应她,起身走了旁边矮桌边,亲自点亮了灯火,屋里光线亮了些,她这才看清了他。

缓步朝着她走过来,他身上还披着一个眼熟的斗篷,雪白的翻毛斗篷,将他俊秀的脸衬得更是英美,斜长的凤目微扬着,顾青城到了床边,伸手解开了系带。

徐椀看着他,耳根发热,顿时就结巴了:“你你干、干什么?”

男人弯腰,斗篷一下就披了她的身上,眉眼间,依旧是那般绝色,漆黑的眸子里,微微的光亮吸着她直接掉了进去。

顾青城伸手钳住了她的下颌,薄唇近了些,却是到了她的耳边:“阿蛮,别人的事,你莫费心。你的东西也不要随便送人,赎回来是要花费些力气的。”

说着在她泛红的耳朵上轻咬了口,又是站直了,定定地看着她。

“本王有点等不及了,你说怎么办?”

“…”

第119章 喜欢她呢

从白日到晚上, 暗夜悄然来临。

小小少年, 脱下龙袍了, 和寻常人也差不多。

哦不,样貌也不一样, 皇家人, 多俊秀。李显眉眼间长得特别像当年的太子, 王韵坐在他的身边,拿了本书给他读着。

他只着中衣, 双手在脑后枕着, 看着帐顶, 不知想着什么。

王韵看着他, 心里甜滋滋的。

李显回来的时候,似乎没有看见徐椀, 当着她的面解开衣领, 可见与她还是更亲厚一些,回头看见徐椀了, 还重新拢了拢衣领。

可见避嫌,甚至,还特意留下了她,虽然他年纪还小, 不能圆房。但是和他这么相处的话, 还是有助于夫妻之情的。

李显让她给他读书,这书也读了好几本了,他也没再说别的。

见他一直那么盯着帐顶, 她终是按捺不住,看向了他:“皇上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与我说,什么事啊?”

王韵一直坐了床边,也是腰酸背痛,李显见她耐不住,也转过目光来了:“算了,你才进宫,这些话现在与你说,简直就是为难你一样,你就当朕从未说过。”

这怎么可以,王韵顿时急了:“既成夫妻,为难又算什么,皇上才登基,为难的事多了去了,如果能为皇上分担,也是我的福分。”

她的心思还真是单纯得很,李显单手撑脸,侧身躺着,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国库空虚,这种事说出来,你又能有什么办法,那些大臣说的话就是放屁,王家处境也难,算了,你就当没听过吧!”

处处为她着想,她又能给他什么,王韵一手抚在胸口,急切道:“试试,我可以试试,你给我些时间,年底了,太皇太后恩准我回家时,我会劝服父亲。”

李显微怔之余,也是笑了:“这可不能让太皇太后知道…”

她狠狠点头:“我知道。”

小姑娘甚至微倾着身子,他伸手按在她手上轻按了按。

他眸光微动,更让她动容。

龙榻边的矮桌上,摆着一瓶梅花,经过了精心呵护,花儿都开了,李显余光瞥见,坐了起来。他掀被下地,到矮桌前伸手摘下了一朵来。

再回身,他走了王韵面前,别了她耳边。

小小的梅花,勉强别在发髻上面,倒也衬得人娇艳动人,少女心如捣鼓,更是别开了眼,不敢看他。

李显笑,走过她身边:“你戴这个花,真是美。”

殿内也无别人,两人站了一起,倒也登对。

王韵手里还拿着书册,眼睛直乱转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皇上,不然我再给你读读书?横竖我也没有别的事。”

她少女之姿,也是亭亭玉立。

身着皇后凤袍,也是娇贵得很,胸前微挺,李显见她面带桃花,含羞带怯的,不由靠近了些,她发髻之边,还有香气。

雪白的颈子上都似更粉嫩了,他盯着看了两眼,想起徐椀来。

徐椀长得白,从来都像个雪团子似地。

盯着王韵的颈子,心中却是抓心挠肝起来,一下别开了眼去。

快步走回榻边坐下,他又低下了头:“时候不早了,皇后先回吧。”

王韵也觉气氛奇怪,尴尬得紧,赶紧放下了书册,叫了朱雀和朱玲一起走了。徐婼和淑娴也进殿伺候着,可这时,李显哪里还睡得着,等了片刻,偏等王韵回了自己寝宫,才站了起来。

徐婼上前:“皇上,就寝吧!”

李显突然来了兴致:“不,朕要出去走走。”

偏殿当中,烛火跳跃。

顾青城身形一动,这就坐了她的身侧。

徐椀身上还披着斗篷,回手拿下来仔细一看,这不是自己的么,她在宫里的衣服有一些是自己带的,有一些是淑娴帮她置的,她从来也没太注意。

却不知道,他连她的一件斗篷也能认得出来,蓦然抬眸,手里的斗篷都抖了一抖:“顾青城,不是吧,一件衣服而已,你特意去要回来了?你也太小气了!”

他不为所动:“确切的说,是小气了点,但这般冷的天,他难道不知道如何保暖?无非是刻意到你眼前,博取点同情罢了。”

徐椀语塞,起来将斗篷挂了床边。

才挂好,一回头,他已经脱了鞋袜合衣躺了软枕上,她忙是弯腰,蹲了他的身边来拉他,不过才一碰到他手腕,直接被他拽倒。

直接摔落他的身边,徐椀爬起来又被他按了怀里,她拍着他的手,嗔道:“让我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放手,任她坐起来。

背着烛火,徐椀低头看着他的眉眼:“说来听听,你是怎么要回来的?去要人就给你了?”

长发披落在肩头,一低头,也垂落一些,顾青城伸手卷着她的发梢,轻轻地卷着,闭上眼睛漫不经心的:“嗯。”

徐椀见他神色,扯回了他手里的发梢:“你这么这般小气,我突然想起来,你似乎还和我说过,前世霍征什么的,我怎么不记得有他这么个人,难不成还和你有什么渊源?”

见她又问及霍征,顾青城蓦然抬眸。

一把抓了她手腕,直接将人拉到臂弯之处揽住了,这回可不让她动了:“宫里好玩么?眼看你就及笄了,可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徐椀枕着他臂弯,挣扎也挣扎不起:“谁跟你说我在玩了?”

一急了,还推了他两下,恼的坐了起来,往后蹭了蹭,离得他远了些。他也不与她分辩,半阖着眼:“一旦安平与卫衡的婚事定下来了,那就由不得你了。”

徐椀瞪着他:“卫衡能那么容易妥协就怪了。”

完全还是一副不相信他的口气,顾青城知道她的脾气,直接换了个话题:“昨日去看了珍珠,越长越像你,大了也必定是翩翩公子,好看得紧。”

她曲起双膝,环住了双膝:“我才不信,他长得那么丑,这么快变好看了?”

他嗯了声,似在轻笑:“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一天一个样儿,等你回去时就知道了,很像你的。”

说着,他又闭上了眼睛。

她警惕地看着他,刚才还说什么等不及了,可不敢靠他太近,生怕他一时控制不住,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烛火跳跃,徐椀盯着他,心就软了。

伸手揉了自己脸,总算才清醒一点。

窗外北风呼啸,徐椀不肯靠近,又不远去,就那么坐了好一会儿,时间长了,又忍不住催促着:“太晚了,你走吧!”

顾青城呼吸浅浅,却是不动。

她又低声唤了他:“喂,别装睡,我还小呢,你等不及也得等,知道的吧!”

他还是没有半分动静,徐椀忍不住跪爬了两步,到他面前,男人眼帘微动,她凑近了些,到他耳边吹风:“顾…”

才说一字出口,男人蓦地睁开眼睛,抓了她翻身将她压制住了。

徐椀诶呀一声,唇便被他噙住了,她就知道他来时说等不及就是真的,捶着他肩头,再一动作,颈子一疼,滑落下来,他唇又到了肩胛。

徐椀腿上也是用力,胳膊也拐着他,低斥出声:“顾青城!我生气了!”

腰带已经扯开了,她半个肩头都袒露在外,顾青城重重的呼吸就在她耳边,他几乎是咬着牙地,恨恨吮了下她的颈子。

呼吸交错,他也是平息了片刻:“安平婚事一定,我就迎你入府,不能再迟了。”

正要起身,院落当中却传来了脚步声。

洪珠和洪福都在门口,扬声叫了皇上,徐椀慌得一把将他推开,慌忙拢起衣领,赶紧下地。顾青城却是动也不动,滚落一旁后,索性就躺在那了。

徐椀穿了鞋袜,急的直看着他咬牙:“你快起来,让别人瞧见了,我还有什么脸面,这像什么话!”

顾青城偏过脸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他瞧见也好。”

她拢好衣裙,忙拉下了床帏,将他遮住了:“我可告诉你,你不许出半点动静,否则,以后我再不见你。”

说着,还不忘把他的鞋踢到了床下。

再转身时,房门已开,李显一身常服,快步走了进来。

徐椀迎了出去,站了桌边:“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李显牵强笑笑,坐了桌边,来时的欣喜消散个干干净净,洪珠和洪福还在门口不敢进来,他也留了淑娴在外面。

屋里并没有别人的样子,徐椀也坐了过来。

她不自在地别开眼睛,手在腰带上轻捋了捋:“我都睡下了,可是吓了我一跳。”

侧过身子,少女的颈边一点红,虽有衣领遮掩,但是在那雪白雪白的颈子上还露出一点来,也是显得尤为扎眼。

床榻上幔帐遮得严严实实,李显握掌成拳,却是仿若未见。他脸上带了些许笑意,定定地看着徐椀,还对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本来也睡下了,但是又被皇后吵醒了,我之前跟你说过她的吧,今天她给我读书,不管我怎么难为她,甚至还想让她回去劝服王家为我所用,她傻傻的,真是全心全意待我,你说,她怎么这么可爱?”

就像从小,有什么事急于过来分享一下,徐椀低眸就笑:“全心全意为你才好,皇后也才不大,你们少年夫妻,相互扶持是好的,你日后要好好待她才是。”

李显薄唇微动,余光当中瞥着别处,也是点头。

浅浅笑意染眉尖,少年笑眼中全是她的笑脸:“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喜欢她了呢!”

第120章 去去就回

马车慢慢停下了, 徐椀伸手掀着窗帘, 从缝隙当中看着郡王府那三个字。

牌匾换得真是快, 提前三年封王,正是人生得意, 那天晚上被李显撞上之后, 她恼怒之余将顾青城赶出房门, 他也真是拂袖而去,再未见过。

啪地摔下窗帘, 抱臂。

年关之际, 宫里忙着节省用度, 各宫变着法的往出挤银钱, 等过了年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月, 总算安生下来, 还是李显有良心,应了她出宫, 还特意让人送她和洪珠回来,说是她爹特意托了人通了口信,有事。

拿了自己收拾的东西,立即下车, 家里也不知她回来, 门前一个人没有,洪珠跟着她的后面,抱着她的兔毛斗篷, 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宫里事多,回来也只能偷偷住那么一两日,上前敲门,当当当的,里面就传出了洪运洪亮的嗓门。

“谁呀!”

大门一开,立即又叫嚷起来:“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

徐椀快步走进,不等到了前院,她爹就迎了出来:“诶呦,阿蛮回来了,我就说这两日也该回了,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给人盼回来了!”

虽然略显夸张,但是眼底笑意不假,徐椀被她爹逗笑,撇下了心头烦躁。

到了她娘房里,先在外面去去凉气,待适应了屋里的热度,才快步过去,她娘不在,花桂抱着孩子正哄着。

这小家伙吭吭唧唧的,一点眼泪看不见,张嘴就是干嚎。

赵澜之随后进屋,赶紧过来伸手,花桂就将赵昶递了他手上:“可快点哄哄吧,哭起来没完没了的。”

赵澜之也是无奈抱了怀里,转过来又给女儿看:“看看,看看这个天天哭咧咧的破烂货,真是没有一天不哭,我的心啊,都让他哭碎了!”

徐椀失笑,过来逗着他:“赵珍珠,你怎这么不省心?”

伸手弹了他的鼻子一下,说来也奇怪,这小家伙抬眼看见她了,上一刻还咧着的嘴,一下闭上了,他眨着那双漆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徐椀。

她见他不嚎了,更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