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罗自认没说错什么,却令主子蹙起了眉。

“不必!我自己来,你去给我打盆温水来!”

九无擎吩咐着。

以前来服侍的女人,都是东罗他们给善后的,每次,总是衣不蔽体的由着他们带下去。他们会把女人很妥当的“处理好”,他都已经习惯,何尝为侍夜女人挂心过。

这一次,他是怎么了…竟不想让别的男人,看到她的身子?

“是!”

东罗去外头取水,须臾,再度走进房,将冒着热气的药盆放到主子身边,深深瞄了一眼,退下。

视眼里开始有些模糊的轮廓,他看到水气在面前飘摇。

水是热的,是用药材熬成的净身汤,散着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他自药盆内拎起那条湿巾拧干,掀开被子,轻轻的抹掉她脖子上的血渍…一遍又一遍,直到全部擦干净,然后,给她敷上金创药…用指腹小心的拍敷着。

他看不到她伤口的具体位置,一切只凭感觉,手指不可避免的在她肌肤上游走…细腻生凉的触感,很令人遐思不断…

“爷…雪莲丹拿来了…”

南城突然跑了进来。

九无擎立即将手上的药瓶一扔,抓过被子,掩住了她裸着的香肩,冷一叱,怒道:

“谁让你这么闯进来的?”

南城一楞,第一次在主子眼里瞧见了“紧张”的神色,他意识到自己这般闯进来,令公子恼了,连忙背过了身去,结巴道:“爷恕罪…南城…南城…忘了敲门!”

“算了…把药瓶扔过来,出去!”

语气是不悦的。

其实这不是南城的错!

他们一直是他倚重的心腹,常常在他房里直来直往。

他恼他不敲门,这种反常的情绪,来的有点莫名其妙。

“是!”

背站着的南城找准方向,将手中的瓷瓶扔出去,九无擎辩声接物,将其稳稳接在手上。

“南城告退!”

出去进,把门带上,趁关门,他往里面又瞅了一眼,看到主子低着头思量着什么。

东罗守在房门口,脸色怪怪的瞅着莫名挨骂的南城。

“爷有点怪!”

东罗低声嘀咕了一句。

南城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两个人对视苦笑。

房内,九无擎将瓶中的雪莲丹倒了出来,塞进了女人嘴里,让她含着——那丹丸遇水而化,能解掉她体内的毒…然后,他才正式开始运气练功。

半个时辰后,九无擎浑身散出一层氤氲之气,树皮似的脸孔,渗出层层汗珠——她的血,经内力推化,已经完全融进了他的经脉内…几番循环往复后,浑身经脉就像被洗涤过一般,清爽淋漓,说不出有多舒服,连心脏处常年的隐痛也消减了几分。

他极为惊奇,她的血竟异于常人,令他得益非浅…

又过了半个时辰,九无擎缓缓睁开眸,眼眸上那包裹眼球的隐形毒膜已经消散,冰冷如霜的眸子,射出冷如利箭的寒光,就像腊月里的白月光,清冷肃杀,不怒而威,露着令人不敢逼视的霸气。

收息纳吐完,五脏六腑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这种滋味,从未有过,他不由得好奇那个女子是何方神圣,于是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她身上。

这是一张极陌生的脸孔,带着无限的委屈映进他的眼帘。

东罗说的没错,她的确算不上好看。

肌肤是黑黝黝的的,生着无数细小的雀斑,长长的睫儿,细长而密集,灵秀的细眉紧紧蹙着,似乎在控诉他的暴行,娇嫩的小嘴又艳又亮,他想到自己曾疯狂的吻过它,它的柔软芬芳,一度令他失控沉迷,于是自然而然就令他记想起了占着她身子的美好。

“咳…”

他收回了视线,不愿再看——不是嫌恶她的相貌,而是为自己在回味那种的滋味而觉得可耻。

“来人!”

九无擎低声唤。

东罗和南城推开门,一先一后走到她身边。

“爷!”

“嗯!”

九无擎点点头,又漫不经心的冲那女人瞟去一眼。

“带她下去吧…好好清洗…让人熬上药侍候着…”

“是!”

东罗和南城应着。

九无擎缓缓站了起来,打算回红楼沐浴,身上出了好几层汗,沾满了她的味道,令他觉得有点别扭。

才走了两步,东罗唤住了他:“爷…她是东方若歆的奴婢…以后,要如何称呼她?”

他的意思是,爷,您打不打算给她名份?

九无擎听着皱了一下剑眉,她已是他的女人,继续再做东方若歆的奴婢,有点说不过去。

“这件事,以后再说!”

他给不起任何女人名份。

就这时,南城忽“咦”了一声:“爷,您的玉佩被她拽下来了…”

南城本想裹好“丑丫头”身上的锦被,稍稍挪动了一下被子,一只黑黑的小手露了出来,手掌里紧紧捏着的正是七公子自外头用重金买回的玉佩。

这玉佩,未见得价值连城,手工也不是绝顶的精致,但是主子却将它当作无价之宝,贴身收着。

这句话,收住了九无擎的步子,他一摸胸口,果然已经空空如也,才记得,刚刚她曾将它扯了去。

九无擎折回到她身边,想将玉佩拿回来。

令他惊怪的是,她居然把玉佩捏的紧紧的,就好像这是她最最珍贵的东西,生怕被人抢了去,即便已昏迷,也不忘将它狠狠抓住——一个人,要怀有多大的珍惜之情,才会生出这样一种让人惊叹的力量。.

九无擎不由得再度冲她眯了一眼,隐隐约约的梅香,明明那么沁脾好闻,却令他觉得有点不自在了,手指上不由得加了几分力量,玉佩终于被挖了出来。

他松了一口气,将玉佩合在手心搓了又搓,用大拇指捻了又捻,似乎想将她的气息,她的体温,从玉佩上搓掉。

不喜欢别的女人碰他的玉佩,这会让他觉得自己脏的再也不配戴这玉佩。

他有点不快,绝然的转开头,往外而去,临走扔下一句话:

“待会儿,你们一起到红楼,让子鹏也过来…我们商量一下明天的计划…”

“是…”

南城答应着,东城没有。

东罗忘了答应,因为他在一堆碎衣底下,看到了一件闪闪发光的东西。

他跨过去将其拎了起来一看,便在那里瞪直了眼,等主子才吩咐完,立即叫起来:

“主子,这里还有一块玉佩…跟您手上那块很像…是不是一对的…但上面刻的不是‘玲’字,而是‘珑’字!”

才跨出房门的左脚,猛的僵住,九无擎只觉呼吸陡然一窒,脑海里不自觉的闪出两个字:“珑佩”。

他记起来了,在他撕掉她衣裳的时候,手上好像曾抓到过什么东西…

还有,在她扯掉他的玉佩时,她曾急切的想和他说话…可他不想听,也不想再忍耐,狠狠吻住他,便那样毫无预兆的强挺而进,将她的痛呼惨叫一并吻进肚子,以此来掩却自己心头的罪恶感…

而之前,就在转身之前,他才费了好番劲儿,将被她捏在手中的玲佩拿回来——她为什么要那么紧紧的抓着玲佩,这不是特别精致的物件…除非…

一道可怕灵光如晴天霹雳般,狠狠的击到他心窝窝上…

不可能!

他用力甩掉那个“除非”,同时,却有无数疑惑蹿进脑海,翻江倒海般的翻腾起来…

小凌子为什么会能夜入公子府而不被人觉察?

龙奕为什么要掳走东方若歆主仆二人?

平空失踪的小精怪究竟跑去哪里藏了起来,居然能令他怎么也查不出她的行踪?

有句话说的好啊,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避风港…

九无擎猛的生了一个激灵,手指僵硬的凑到鼻间嗅着…淡淡的梅香,那让人有点熟悉的性子,在他占着她身子的时候,她犹固执的哭叫:我不是你的女人…

不会的!

不可能的!

事情绝对不是这样的…

如飓风一般的来了一个急转身,身形急飘,酸的厉害的双脚直在光滑的梨花树地板上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这举动,令东罗南城大吃一惊——他们从没有见过公子如此失态过。

“爷…”

东罗还没有把“小心”两字喊出口,公子已经冲到了跟前,一双眸子露着惊慌的难以置信,满是疤痕的脸上尽是天塌了一般的骇乱。

他一把将玉佩夺了过去揣在手上,没有立即看,却已经有了一种熟悉的触感传递过来。

仅仅如此,他的身子已经冷已经了一半,心里犹在自欺欺人的呐喊: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这么凑巧…

“爷…您怎么了…”

东罗担忧的看着他。

九无擎置若罔闻,一双捏成拳的手掌,缓缓展开,一对晶透的玉佩亮灿灿的出现在眼帘里…

他看呆了,目光停滞在珑佩上。

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他习惯性的将两块玉佩合于掌心,顺时针一旋,再度摊开时,两块玉佩已合而为一…

东罗和南城张了张嘴,皆惊呆。

玉是成对的,那人呢…

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十三年不见的“珑佩”会在这样一个不堪的时间里重现眼前。

九无擎深吸了一口,木然的将目光落到了地上睡着的女人身上,两步跨过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玉佩“砰”的失落于锦被上,他顾不上去捡,所有的心思全落到了她身上。

他轻轻的,极小心的将她抱起来,细细的看着,用手指细细的摩挲着她的脸孔,黝黑的肤色,掩去了她凝脂玉肤,淡淡的梅香渗着几缕腥味,她的额头,有一道被他的指甲不小心划破的地方,长长的刘海掩着那道伤,以至于令他没有发现——他的指甲划破了她的肉,却没有划伤她的肌肤,那是因为她的脸上贴着一层薄薄的膜…

这奇丑无比的脸孔,根本就不是她真正的容颜…

刚才,他并没仔细看…

“她…叫什么…名字?”

九无擎极度困难的吐出一句话,声音完全是走调的——

这一问,问的是如此的苍白。

到了这个田地,他的心里还怀着一丝侥幸,希望一切仅仅是他自己在吓自己。

南城轻声回禀:“她叫小金子,也有人叫她傻妞…公子…您…”

看到公子的脸孔,眨眼间,变的惨淡无色。

小金子?

他念着这三个字,宛若被人掐断气管一样的窒息感终于可怕的逼上来,喉口,灼而痛,干而涩,来自胃里的一阵阵经挛,令他疼到了极点…

将皱紧眉头的她紧紧紧的抱在怀里,挑开被子的一角,他往她的手臂上看去——

真的不希望看到那朵代表她身份的图腾!

可现实,就是这么的残酷…

他看到了,那只与生俱来的火凤凰弯着漂亮的身姿烙在她右手臂上…

几天前,他以晏之的这个身份替她换衣裳时,曾撩起她的衣袖欣赏过,并且,还偷偷吻了一下…觉得这是世界上最美的胎迹…

才隔了三天,他又再度看到了它妩媚而高贵的身姿,却再也找不到凤凰图腾下那朵美丽的守宫砂…

守宫砂,没了!

是他亲手毁掉了她的清白,是他无情的抹掉了它的存在,是他卑鄙无耻的强占了她的身子….

手指,止不住的在哆嗦,他轻轻的,轻轻的抚上她的玉臂…

心头,好像有人在用剑划着,一寸寸的往里面刺着,血要渗出来了,他想躲开这样一种濒临死亡一般的疼痛。

躲不开!

他无处可逃!

那种疼痛,无处不在!

他只能看着那把剑在心上深深的刺入,狠狠的拔出,再深深的刺入,再狠狠的拔出…周而复始…回环往复…

如果死了也就罢了,偏偏,他是活生生的,并且是生龙活虎的承受着这样一种比死而要可怕百倍的折磨…

“啊…啊…啊…”

九无擎的脸孔,完全是扭曲变形的。

他闭上跟,将她深深的抓在怀里紧抱,疼痛的喘着气,发出一声声短而促的惨叫。

每一叫声,皆嘎然而止,却在屋子里形成了一种悲难言述、惨难语诉的凄疼回音。

他肝肠寸断的张着嘴,发出的是这样一种闻者落泪的悲鸣。

东罗和南城看到,止不住的眼泪自他的眼里簌簌而下——除了一声声重复着“啊”的惨叫,他似乎已经不懂要如何去泻泄心头那没顶的悲痛欲绝…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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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痛彻心扉

更新时间:2012417 18:55:25 本章字数:3539

他们束手无策的看着这位大山压顶都不会变色的主子,像一个不小心打碎了自己最心爱玩具的孩子,嚎啕大哭,那种悔与痛,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他们只能被主子脸上所流露出来的悲伤之色深深的震撼着!.

他们不懂,再苦再痛都不会掉一滴眼泪的主子,为什么抱着这个丑丫头,伤心成这副德性?

哭声惊动了在西阁照看东方若歆的十无殇,他飞步而来,看到九哥哭的如此痛彻心扉,惊呆…

“怎么了?怎么了?”

他冲东罗和南城问,这二人,只是茫然的摇头。言芑瞟噶

“你们怎么侍候的?居然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他怒叱了一声,转向九无擎,蹲在他跟前,试图想让九哥看到自己的存在。

他焦急的问着:“九哥…你怎么了?说话…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九哥…”

最后,他失声而叫。

让人心惊肉跳的一幕再度上演了:

惨叫声突然而止,一大口鲜血自九无擎唇里喷出来,就像压抑不住的火山,强而有力的迸射而出,锦被之上,顿时染上了一大朵艳色的血花,在烛光底下,泛出妖魅的亮光。

十无殇脸色骇然失色,扑过去,扶住九哥摇摇欲坠的身子,切声急痛的暴叫:

“九哥,这女人怎么了?你又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哀恸?九哥,回答我,跟我说话…别闷在心里,你的身子经不住这样子伤心的…九哥…”

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他什么也说不了!

疼!

除了疼,还是疼!

钻心刮骨式的疼,就像肆虐的海水,将他淹没。他连浮到水面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在无尽的疼痛里承受着缺氧的窒息——要死不能,要活不得…

他吐血了,眼底的血花是如此的邪艳,对衬着她的脸色,是如此的惨然。

定是他造孽太多,老天故意要罚他——

罚他亲手毁掉自己最最珍爱的女子,要他深刻的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他泪流如涌,将怀中陷入昏沉的女人紧紧抱着。

他是如此的想念她的笑靥如花,如此的想念她的声如脆莺,如此的想念有关她一切的一切。

明明想要守护,结果,却被自己亲手撕毁了她的笑容,用冷漠强夺了她的美丽,用铁石心肠造成了这样一个无法重来的错误。

一切,如梦,如幻,是那么的不真实!

前一刻,他昧着良知缓解了身体上的痛苦,后一刻,所有雨过天晴后的欢愉,成为挥之不去的噩梦——

从云端到地狱,那仅仅只是转瞬之间的事,十三年所承受的痛苦都比不上这一刻来的噬骨锥魂。

淡淡的梅香,夹带着罪恶的血腥,冲进他的呼吸里,如无形的刀子,搅烂了他的肚肠,血水,犹在嘴角汩汩的溢出,怎么止也止不住。

“爹爹”说过,人无卑贱之分,女孩儿是用来疼的,而不是糟踏的。

他牢牢记在心上,但为了活下去,他一次次的违背自己的良知,把那些无辜的女子当作了药引子,将自己的希望建立在别人的绝望上,用自己手上高人一等的权力,理所当然的享用她们的牺牲,来成全自己的私心。

他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