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连验证,确定他的确就是主子九无擎以后,那一干人自然而然依旧以他为马首是瞻,将最近发煞龙盟调查得到的消息,以及,煞龙盟和拓跋弘私下结盟所策划的一系列详细的内幕,合盘通禀。

燕熙这才晓得了那些关乎宋黎和倚兰之间外人所知道的秘密,才知道拓跋弘在他死后,已想好应对之策,才了解到煞龙盟的人早在未央宫中另挖下地道,直通往皇宫外。

至于京中各路势力,明着都归顺了宋黎,似都为大明府所控制,事实上呢,所有力量都在伺机而动,只等皇上绝地反击。

拓跋弘在“九无擎”死后,就开始了这一场布局,个中风险很大,但他依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甚至为了令他们极早露出狐狸尾巴,还故意以身侍毒,于重重杀机中,示弱以求最后的胜算。

不想,那一夜,这丫头突然就冒了出来,通过秘密地道入了内宫。

他听报,急的额头直冒冷汗,连忙也跟着进了宫去,想了法子和剑奴互换身份,本是打算将她拎出来的:这种危险的地方,怎是她该待的地方。

但在御书房内,听完她周详的计划以后,觉得也只有她能做到计划中的所有一切:若不把慕倾城换出去,想要制住宋黎,而想令倚兰露出破绽,想要就此打散他们的联盟,那几乎完全不可能,末了,他居然就默许她去冒了这一趟风险!

所幸整个计划就如她所盘算的一般,顺顺当当的进行到最后!

一夜之间,他们联手毁掉了那四人用二十几年时间达成的默契。

唯一没有算到的是那个拓跋躍会神奇的清醒过来,有力的将整个对决推进了绝对的胜利中,并就此软禁了金凌。

当时,看到金凌被押起来,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救,因为他可以肯定这样一件事:拓跋躍断断不可能伤害金凌,单枪匹马的强救,反而有可能伤到她,但想要马上将她安全的救出来,又极困难——自拓跋氏重新掌控皇权后,那个辛辛苦苦新挖的地道就叫他令人牢牢守卫了起来,严密到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幸运的是:就在这个时睺,他收到了云国的飞鸽传书,问:边境之上,有九华沧国兵马欲借道入秦,应如可应对?

他见之又惊又骇又喜,忙以云帝之印下达了通行之令,又传令刘检率兵来勤王,使得整个邛关处于空虚状态,可令沧军顺顺当当的把邛关占领了,以此震惊秦国上下,从而起到威慑的作用。

精心布局,终得来了金凌平安出宫,如今,大明府已连根被拔起,在秦国,人人皆会把金凌当作神人般贡奉起来,再没有人敢伤害于她,她可以平平安安的回去九华大帝身边。一切都已经拨云见日,除了龙奕的病情。

他的情况越来越糟。

“喂,你说不说?不说的话,我走了!”

金凌看到这人傻站,作势要离去,神情极不耐烦。

燕熙忙收回神,道:“刚刚收到消息。那火灵芝,叫人给毁了…”

他的声音极涩。金凌的脸色跟着骇然一变。

金凌上楼了。

燕熙沉沉的跨出客栈大门,一时心烦意乱,不知道如何是好。

待他自外头回来时,看到客栈整个儿变了模样,人人都在忙碌,正在往那客栈上披红挂彩,一个个大红喜字的灯笼皆被小心的挂了起来。

玄影在那里吆喝着,这边怎样,那边怎样?

剑奴不知所踪,里里外外都不见人。

逐子笑呵呵的贴着大红字儿,看到他来时,眼神一深。

燕熙的心,莫名的喀噔了一下,问玄影:

“你们,这是干什么?”

忙的不可开交的玄影回头嘿嘿一笑,手指指楼上,神秘道:

“我家少主已把客栈买了下来,今儿个要在这里和金凌公主成亲!公主答应嫁我家少主了!”

“成亲”两字,就如两个重量级的火药弹,砰然炸飞了他的所有思绪,脸色也顿时骇白起来。

“咦,阿九,你怎么了?我家少主大喜,你不高兴吗?脸色怎这么差?是不是病了?说来,这几天也真够阿九你费心的,为了我家少主,你废寝忘食的看护着,一定是累坏了…噢,对了,公主说以后他会亲自照看少主,今日里,就请阿九在这里喝上一杯喜酒,打明儿个起,你可忙你的去!”

“哦!”

燕熙一笑,却是苦苦的。

那丫头见着他烦,这是故意想将他打发了吗?

“这杯喜酒的确是该喝的,龙少主和金凌公主,郎才女貌,那真是天作之合,可喜可贺!”

他很努力的将笑容弯的自然,可是,那扎针似的疼,却不是自己可以控制得了的。

对,真要将她拱手与人,是如此的心疼难耐,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他没办法跳出去,将她拖走深藏。

在这种情况下,如此做法,那是畜生。

嗯,他明白了:刚刚她听完他的话,什么话也没有说,急匆匆跑上楼,原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那丫头,最最敏感,谁待她好,她就永远记着那人的好。她会选择嫁给龙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其实,他也不必大惊小怪!

“需…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他微笑的低问,心上却在滴血。

“不用不用!阿九是贵客,就到客堂上喝喝茶,吃吃瓜子吧!这些底下的粗活儿由我们做就好了!”

逐子笑咧着嘴走上去,指挥几个手下把礼堂上的大喜字摆正了。

“嗯!那我回房去看一会儿医书,若用得着我的地方,大可请我来帮忙!”

燕熙努力平静着心情,可转身后,却踢翻了过道上一只大红的灯笼,骨碌碌就滚了出去。

那圆滚滚的红灯笼上粘着一个大大的繁体喜字,还沾着一些金丝线,阳光一照,万道金光,真是刺人眼。

他想去捡,正好剑奴自外头赶了回来,看到这一幕,连忙将那滚到脚边的灯笼拾了起来,很想一把将其扔了,脸上皆是闷闷不快之色,张口欲叫,结果什么也没有说。

燕熙知道他想说什么,对他摇摇头,意思是说:别轻举妄动。

剑奴难受的深吸一口气。

这时,客栈大厅内来传来女子的脆声脆语,若隐若现的飘过来:

“哟,轻点轻点,这凤冠霞帔可金贵着,可磕碰不起。还有那新郎新娘的喜服,别用你那毛手乱碰,若是抽了丝儿,谁都赔不起…哎哟哟,这里的管事在哪呢?龙少主在锦衣阁订的喜服,我家掌柜老早就做好了。选用的那可是最最名贵的七彩天蚕丝,做出来的那礼服,包管能让把新娘子装扮成这世上最最漂亮的女人…还有这凤冠,依着少主的图形,打造的那可算是绝世无双…”

双脚好像不听使唤一般,就那般直直的走了出去,燕熙听得出那口音,是锦衣阁的那个张巧嘴。

锦衣阁出的是锦衣华服,皆精巧而名贵,华掌柜做的嫁衣那更是出了名的贵。

在锦衣阁,想要请动她亲手做,不光得花下银子,还得看人家卖不卖那人情。

而一件嫁衣制作过程,通常得几个月,今儿个龙奕这婚事来的突然,就算那华掌柜有千只手,也不可能在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做得一件华服出来。

他们能拿得出来,只能说明一件事:龙奕很久以前就订定了那么一系列喜服。

这人,娶金凌的心,存之已久。

只不过,之前,他没有机会用上这套衣裳,而今呢,终于得偿所愿了。

玄影听得有人来,连忙跑了过去,笑逐颜开着迎上前:

“哟,送来了呀!快,快送上楼去!新郎倌和新娘子正等着要试穿着呢!啧,真是漂亮,哎,我说张巧嘴,这番要是我家少主满意了,一定有你的重赏!”

那张巧嘴生的甚为伶俐精明,听得这话,开心的笑歪着嘴,拍拍胸脯,连连保证道:

“我们锦衣阁出品的嫁衣,那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今天个这两件,更是我们掌柜子呕心沥血之作,包君满意:穿了我们锦衣阁的嫁衣,这辈子必定锦衣玉食,福禄双全的…”

不得不说,这个张巧嘴还当真称得上是舌灿莲花!

“得得得,承你吉言。来来来,跟我上去,今儿个新娘子身边没有带贴身侍婢,这妆容还得请你给画上一画了,要是画的好了,叫新娘子高兴了,金子银子珠宝,任你挑,连带着以后我们少主的四季衣裳,全往你们这边订制了…”

“哟哟哟,这可是大买卖哦!巧嘴在这里先替掌柜的谢过了!”

张巧嘴乐开了花,令两个绣娘端着红艳艳的嫁衣越过燕熙往楼上而去。

燕熙没有上楼,而是独自坐在窗前喝茶。

其实他很想离开这里,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嫁给自己的兄长,那滋味,是何等悲哀。

茶水,明明很甘甜,清冽,可是,含在嘴里,怎么就那么苦不下咽。

一杯又一杯,似哑巴在吃黄莲。

有苦口难开。

脱素衣,着鸾装。

挽青丝,化宫妆。

对镜点胭脂,抹红霞。

蛾眉浅浅画,珠钗斜斜插。

千道金线绣凤凰,万点朱彩映面庞。

轻束腰,玉步摇,妆成美人倾国娇。

金凌微微一笑,回头瞅向身后看痴的男人,柔柔的问:

“好看吗?”

长这么大,一心梦想为燕熙哥哥穿嫁衣,可惜啊,红罗不是为伊着。

“美呆了!倾国倾城一绝色,啧啧啧…唉…”

惊叹之后是一声郁叹。

龙奕倚在床头,摸摸自己的脸,现在他的脸乌青乌青的,无论穿什么都衬不出曾经的英姿焕发了,红衣裳只把人映的越发的黑气腾腾,真是叫人郁闷。

他拍拍身边的位子,示意她坐,脸上则笑的舒服。

这件衣裳,他好几个月以前就在锦衣阁里订下的,原以为这辈子再不可能用上了,现在能看到她穿上它,他委实太高兴了。

而这丫头,本就是个美人胚子,这番儿,精心一装扮,则,那真是美的能让人直流口水了。

“龙奕?”

金凌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嗯…”

龙奕眨眨眼,伸手替她将那凤冠前的流苏绾起来,盯着那白里透红的脸孔笑的灿烂,说:

“我做梦都想看你穿嫁衣的模样,现在终于瞧见了,不错不错。

“哎,对了,他们说女人嫁了人,才算真正是大人了。

“琬儿,以后,你不仅是人妻,还是人母,做事儿再也不能任性冲动。你身系多少人的命运,要是出了一点事,山河都会为之变色。记住了!”

金凌的眼中掠过几丝困惑,末了,却扑哧一笑,掩嘴:“喂,我怎么觉得这是在嫁女儿?唔,看样子,以后,你一定会是一个好父亲。这么唠叨!”

龙奕没有恼羞成怒,只怔怔的看着她美丽的笑颜。

盈盈一笑,风流绝代。

浅浅弯唇,媚色妖娆。

她,时而顽皮似童,时而俏皮怜爱。

她,时而大义凛然,时而霸气腾腾。

她,时而纯净似水,时而抚媚生香。

她真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子。

得之是幸,不得是命。

“我想抱抱你!”

他很突然的,低低的要求着。

她侧头想想,才点头。

然后,她看到他似孩子一般开心的露出笑容——这人,就是这么的容易满足。

手臂,伸了过来,轻轻的将她揽了过去,那么的小心翼翼,那么的郑重其事,力量,轻轻柔柔,然后,慢慢收紧。

她的脸靠到了他的肩上,闻到了一缕淡淡的紫芜草的香,夹杂在那浓浓的药味里——他的味道和燕熙是不一样的。

“别将我和燕熙放在一起作比较,我知道,我永远比不过他!”

龙奕轻轻的说,在她的凤冠上、青丝上各落下一个怜惜的吻。

“龙奕…”

“嘘…永远记住这一刻好吗?”

他低低的请求,语气里透着某种认命,令金凌蓦的心酸起来。

“你跟熙哥哥不一样…你是你,熙哥哥是熙哥哥,你们对我来说,都无比重要。”

黑沉沉的脸上抹亮了起来,龙奕笑,点头:

“好,有你这句话,便不枉我喜欢你这一场。”

“龙奕,你古里古怪的,到底想做什么?”

龙奕还是笑笑,随即将金凌放掉,着地,踩着虚软的步子走向窗,推开,外头一片喜气洋洋的声音在回响着,举目,满栈一片红胜火的喜绫,将整个客栈布置的分外喜庆。

他的目光来回的搜索着,嘴里则懒懒的道:

“也没什么,就是想送你一份大礼,一个天大的惊喜!”

明天见!

情归处——大爱无私 3

更新时间:20121024 1:07:57 本章字数:7415

金凌听的有点迷迷糊糊,圆溜溜眼珠子露出茫然之色。

大礼?

惊喜?

为嘛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龙奕转身,风,拂面而过,挟着树荫底下的清凉,吹动他未束起的黑发乎。

他觉得身上热,因为体温一直没有恢复正常。

回头,眼底的她,娇艳如花,似盈盈绽放的牡丹,雍容高贵。

他走近,高高的个子,黑黑的脸孔,朗朗的笑容,他以手指轻轻挑起那一根突然落下来的流苏,睇着这个一眼误终身的少女冗:

“这将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呃,金凌还是不明白他意指什么?

突然之间,她发现,这孩子,其实也腹黑。

比如此刻,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图谋,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浮想起上午那件事…

上午,阿九离开以后,龙奕盯着那人远去的方向瞅了好一会儿,才收回那奇怪的眼神。

倚着床围,他静静的笑着对金凌说:

“其实,我以为你会答应。毕竟,我都快死了不是,我以为你会犹不毫豫的选择点头,结果…呵呵,不过,这也合乎你的脾气。做不到的不答应,或者不要马上答应,至少得给自己一个回头的余地。”

金凌听着脸色赫然大变,失声而叫:

“你…知道了?”

他露出白白的牙齿:

“对,我知道了!”

“你…”

她惊错。

“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

“啧,琬儿,我又不是傻子,起初的时候,也许不会在意,可是在你那么精心的照看下,还会一次次的复发,我怎么可能不生任何怀疑。

“再加,先前时候,你对我的态度莫名的起了变化:居然不再排斥我。

“哦,不,也不能说你不排斥我,应该说你用理智强压着自己的意愿,刻意允许我亲近。但你的身子,并不是十分乐意,时不时有一些本能的抗拒。

“这个现像,叫我极为纳闷!

“然后,前几天,我又毒发,一连烧了两天,烧的那是一个昏天黑地。期间,我犯了疑,便趁他们没留意跑了出去,还让玄影往鍄京城内拎了一个比较有名气的大夫来复诊。

“结果,你猜怎么着?

“那人告诉我:你呀,活不了几天,洗白洗白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他笑了笑,神情淡淡的,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般,还对她眨眨眼,啧啧起来,长叹,摸下巴,直摇头:

“真是没料到啊,我龙奕混了二十几年,最后竟叫一滴蛇毒把我给毁了,将我本来存着的远大理想尽数扼杀在荫芽状态…”

“不是的不是的。龙奕,别那么灰心丧志,还是能治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进宫吗?那是因为…”

金凌急急的想解释,不希望他就此萎靡不振,她想告诉他,还是有法子的。

他却打断她,徐徐的接上话:

“是为了宋黎手中那尾蛭虫是不是?”

“你,你怎么知道?”

她又一呆,立即想到了原因,忽露惊喜色:

“宋黎找过你了?”

“咦,为什么你不认为是贺元对我说的?”

他没有一下子扑她冷水,而在好奇她的思绪怎么转的那么快。

“贺元不可能对你说。若是贺元说了这件事,就代表他已经知道你清楚自己的病情了,依他的性子,在这种情况下,他今儿个见到我早与我说了。他没说,就代表情况并不是这样的。那就只能说明是宋黎来过了。

“那日我与他有过一个交易:我给他找出九玉,以及害九玉的那个人,他就得把蛭给我。他答应了。宫乱之时,那人抱着九玉的骨灰失踪不见。接下来的那几天整个荻军溃不成军,死了那么多人,便证明宋黎后来再没有过问战局。他的心,估计整个儿已叫这样一个不堪的现实给击垮了。

“但我以为这样一个人,断断不可能去自寻短见。

“就算要死,也该见见自己的女儿再去死。

“他想见女儿,只有一种可能,找上我们这几个,用吸毒神蛭来交换一个入幻林的机会。偏巧这几天,我被关在宫里出不来,他是断断不可能冒险找上我的,只可能来找你,毕竟,你身边的人是由幻林里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