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到门前,一眼便望见坐在中间桌面向门口的映沙。

映沙一脚踩在桌底横杆上,他们看到她的同时她也看到他们。

映沙抬起一边手,懒洋洋朝这边挥了挥。

苏岸和周凛进门后落座。

说是吃早餐,映沙并没有吃早餐,而是又在吃冰糖葫芦。

钱宇刚起床不久,坐在旁边,倒了杯水往嘴里一灌。

身旁还有两位没见过的生面孔,大概是做生意来的,其中一位长得似弥勒佛似的男人看映沙一直在吃山楂,道:“冰糖葫芦有什么可吃的,腻死了。”

闻言映沙眼风瞥了过去:“不好吃?”映沙噬甜,冰糖山楂上面是一层玻璃冰糖,甜度正是映沙喜欢的。

旁边钱宇嗤笑一声,这男人是撞枪口上了。映沙看着不容易生气,说话总带笑,看起来是最能开玩笑的一个,殊不知她是最不能惹的一个。

果然下一秒映沙便将面前买的剩下的冰糖葫芦推至那位客户面前:“正好我吃够了,你吃。”

“映沙小姐,你是不是听错了,我是不喜欢吃甜,不是喜欢吃甜。”

映沙稍歪了下头:“我知道啊。”

男人一愣。

映沙唇角带笑看着他,但虽是笑着,旁边的人却都能察觉出一丝森寒:“冰糖葫芦可是我最喜欢的东西呢,我请你吃你不应该高兴?”

钱宇抱手作壁上观,嘴角噙着笑。

与男人一同前来的另一个矮瘦的男子见场面不对劲,手肘撞了撞男人。

男人终于知道映沙不是开玩笑了,脸色几分僵硬。

谁都清楚生气的映沙不能惹,她的生气可不是打骂几句,而是一条命。他也清楚不能惹映沙,但没想映沙这么容易因为一句话生气。

但所谓看人脸色做事,男人这会儿也知道映沙生气了,好歹也是生意场上老狐狸,立马变了脸色,讨好拿过盘子上的冰糖葫芦:“高兴,怎么不高兴,能吃映沙小姐送的东西是我荣幸,我吃我吃。”

男人说完这句映沙也没放过他,似笑非笑,目光直勾勾盯着他,看他一颗颗山楂往嘴里塞。

“冰糖葫芦怎样?”映沙这人就是变态,变态到格外喜欢恶意折磨人。

口腔里全是甜腻腻的味道,男人忍住抽搐的眉心,强撑起嘴角:“好吃好吃。”

映沙这才作罢。

等折腾完人才若无其事看向苏岸,仿佛刚看到他进来一般。

苏岸就坐她对面,背对门口。

映沙看着苏岸面色,道:“苏警官今天看着气色还是不怎么好啊。”

这里坐的都是一帮亡命之徒,那个吃着糖葫芦的男人听到警官二字身躯一颤,立马惊恐看向苏岸:“警察?”

他指着苏岸:“你们说他是警察??!”

钱宇道:“你急什么?”

他嗤笑声:“不过一个警察叛徒罢了。”

苏岸无动于衷,端起面前的水慢条斯理喝了一口。

周凛则是眉心一皱。

男人这一听才放松下来:“哦,原来已经不是警察了啊,也是,就他们那行那点儿薪水,见我们这行来钱快的,肯定都心痒痒。”

说完估计想跟苏岸攀上关系,说:“是不是兄弟?”

苏岸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根本没听到他说话一般。

男人有点尴尬,脸色一僵。

映沙只笑不说话,钱宇漫不经心拍了拍手掌:“行了,吃饭。”

苏岸最近胃口不是很好,早餐吃没几口便放下筷子。

他停筷的时候映沙咬着筷子看了他一眼:“苏警官,不多吃点?”

苏岸低垂眼眸,淡淡一声:“不了。”

“别怪我没告诉你,多吃点啊,待会儿有得你折腾。”

苏岸终于掀眸,眼风轻飘飘扫她一眼。

映沙对上他视线,唇角勾了下。

苏岸漠然移开目光。

一行人吃完早饭往一个地方去。

这小镇可以说在半山腰上,视野开阔,前后林木浓密,是个逃生好去处。

苏岸没走前头,走在后头,周凛跟他一起走后面。

山路坡度大不太好走,走着走着某一瞬苏岸脚步忽然一顿。

他目光不着痕迹掠过远处某一处,同时脚步恢复自然,无人能察觉他不自然。

只有跟在他身后的周凛察觉到异样,加快几步与苏岸并肩。

前方那个长得像弥勒佛的男人一路上嘴便没停过,借着男人洪亮的说话声,周凛用仅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与苏岸对话。

“少爷,身体不舒服?”

苏岸虽然身上负伤,但走起来丝毫无负担,气息都不紊乱一分,声线还是很冷淡:“没有。”

“不舒服了跟我说。”

“嗯。”

某一刻路过一个山洞时,映沙饶有兴致停下了脚步。

她打量这个山洞,不知又在想什么玩意。

下一秒她拐进洞里。

山洞高度一个男人高,宽度倒是很大能容四五人一起通过。

男人见映沙进洞,道:“映沙小姐,我们这还有正事儿干呢,怎么在这儿坐下了。”

映沙坐在洞里一块石头上:“走累了,歇歇。”

映沙既然这么发话,男人也不敢说什么了,他还记得方才在小镇上映沙骤变的情绪,稍微忤逆一句这命便不在了。

所有人随映沙进去。

里面没有多余石头,钱宇直接往地上一坐,其他两位客户看他这么做,也跟着一起坐下。

除了苏岸周凛还有跟在映沙身边的两个男人。

映沙看着苏岸:“嫌脏啊,苏警官。”

苏岸很直接:“嗯。”

映沙哼笑一声,接着道:“坐着有点无聊,要不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怎样?”

钱宇靠岩壁上,曲着一条腿,手挂在膝盖上,吊儿郎当说:“好啊。”

男人也附和:“行行行。”

映沙就单纯问一声,不可能真的听取他人意见。

她忽然吹出一声口哨,俏皮不已。

洞里的人除了映沙自己人,其他人都不知她口哨多种用处。

她口哨声刚出,没在看她的苏岸忽然抬眸看她,眼睛里倒是无波无澜。

映沙说:“别急啊苏警官,我叫来的可不是上次让你女人吓破胆的玩意儿。”上次阿茶村里映沙用蛇恐吓过易胭。

苏岸仿佛对她说的话完全没反应,不管是映沙话里代指的易胭,还是蛇。

他全都无动于衷。

钱宇明显也观察到他的冷漠,唇角一勾:“真他妈薄情啊。”

映沙也笑。

她道:“不过我叫来了更好玩的东西呢。”

话音一落,山洞门口忽然有人推了一个人进来,人眼睛上蒙了黑布。

是易胭!

周凛在看到人的时候,眉心一皱,下意识看向了苏岸。

然而身侧的苏岸视线却只是在人身上停顿一秒。

下一秒仿佛不认识眼前人一般,视线不在她身上稍作停顿,视线冷漠掠过。

第102章 处置

易胭眼睛上黑布被摘下。

被绑太久适应黑暗, 突然摘下有些不适应日光,她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一片朦胧, 但她还是一眼便认出苏岸。

两人前后已经多天没见。苏岸好像瘦了点,气色也不算好, 满身气质阴沉。

他没看她,眼睑闲散低垂, 低头把弄手里黑色手枪, 仿佛眼前发生什么都与他无关。

洞里映沙坐石头上,一条腿踩在上头,手闲闲散散挂在膝盖上。

男客户看到易胭,一怔, 随后有些震惊转头看映沙,磕磕绊绊问“映沙小姐,这、这是你双胞胎啊。”

映沙笑里意味不明“是啊, 像吗”

两姐妹, 映沙仿佛天生笑相, 但笑里从来不怀好意。易胭从小到大就没见她善意笑过。

男人察言观色,明明映沙是笑着的,但笑起来有点让人不舒服, 他尴尬地笑几声, 声音小了下来“是、是挺像的。”

男人话落转移话题“所以玩什么游戏啊”

其实男人也并不是很想玩,毕竟还有正事要干, 但这是映沙提出的,他也不敢有异议。

映沙下巴搁在手背上“玩什么啊。”

她语气带着隐隐的跃跃欲试, 一到这种设法整人的环节,映沙明显很兴奋。

她看着易胭“要不你说说,玩什么”

易胭眼睛已经适应光亮,她看向映沙,没说话。

她不说话映沙也不生气“我这个妹妹脾气好像脾气不太好呢。”

在场的不知情的人总算看出映沙和易胭这两人之间不太对付的气场了,虽然映沙还是笑着。

“既然她不说,那就我说吧。”

映沙话锋一转,转眸看向苏岸“苏警官,配合吗”

易胭目光也撇过去,看向苏岸。

苏岸自始至终就没抬眼过,低敛眼眸,漫不经心摆弄手枪。

这样的苏岸格外陌生。

他仿佛冷血动物,闻言没有一秒犹豫“嗯。”

易胭心脏一颤。

映沙勾唇笑,靠岩壁上的钱宇也讥笑一声。

这一方算不上宽敞的山洞里,空气显得逼仄,气氛尴尬微妙。

男人不知道这尴尬从何而来,下意识想解围,打破这种僵滞气氛“所以我们玩什么游戏”

映沙这次倒是没再卖关子,目光直直落在易胭身上“玩个惩罚卧底的游戏吧。”

易胭心里一咯噔。

在映沙说完卧底的时候,所有人下意识看向了苏岸,毕竟在场只有苏岸一个人是警察。

苏岸却不为所动,仿佛毫没察觉全周围人的目光。

映沙知道大家目光都往苏岸身上看去,也看过去“苏警官,这个惩罚人的角色,由你来吧”

除了钱宇,周凛和去易胭,其他人都皆是一怔,意识到事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苏岸似是根本没对这件事当回事,淡淡抬眸“嗯。”

触及苏岸冷淡的语气和神色,映沙挑眉,觉得有趣“那可就这样说定了,到时可别后悔。”

苏岸声线从容不迫“不会。”

“行,”映沙笑着轻点了点头,重新看向前面,吩咐易胭后面带着她进来的两个男人,“把人带过来。”

易胭手被绑着,后面的男人正想推着她走,她冷冷道“我自己走。”

苏岸就在她前面侧方不远处,易胭没再看他,与他擦肩而过。

苏岸也无动于衷,无情又冷漠。

易胭在映沙面前不远处停下,站着比坐着的映沙要高,她低头看着映沙,气势上完全不输“做什么”

“你说我做什么”映沙道。

“不知道。”

仿佛她这句话有多好笑一般,映沙笑到肩膀微抖,反问“不知道”

山洞逼仄,映沙的笑声没有回响,但直直砸进人耳朵里,恐怖萧瑟。

下一秒,映沙脸色骤变,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在所人没反应过来她神色不对的时候她已经起身,伸手要去掐住易胭脖子。

映沙动作实在太过突然,易胭根本躲不及。

她这架势下去,易胭脖子兴许会被拧断。

然而有人似乎比映沙更快,就在映沙快掐住易胭脖子之际,易胭手腕一紧,被人猛地往后一拽。

转瞬她被熟悉的身影挡在身后。

苏岸将易胭护在身后,一边抬手掐住映沙手腕。

映沙眼中戾气未消,直直盯着苏岸,被苏岸擒住的手还在用力。

映沙眼神没有一丝善意“苏警官,你是不是忘了你刚答应过我什么怎么这几天的忍耐一到自己女人出现就要露出马脚了”

苏岸还是一派镇静“谁说的。”

身后易胭骤然手心发凉,整颗心脏猛地往下坠。

下一秒苏岸微掀薄唇,声线凉薄“不是说由我处置”

映沙转瞬换了副表情,钱宇也玩味挑眉,周凛则是凝眉不语。

钱宇道“苏警官,你还真是冷血啊,好歹人以前跟你睡一张床,就不念点过往床上情分”

他说完看向易胭“白瞎了那么一张好看的脸,看错人了。”

易胭强忍镇定,脸色没有一丝破绽,很平淡。

苏岸没管钱宇在说什么,话还是对映沙说“不过你先说,为什么她是卧底。”

映沙手上早卸了力,手从苏岸的禁锢中脱离开“她啊。”

易胭对上她目光,不卑不亢。

映沙收回目光看向苏岸,忽然放轻声音,带着几分戏谑,朝苏岸身后的易胭抬了抬下巴“知不知道你们警察为什么查不到她消失那八年的行动记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