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藏着事的人是苏岸,可易胭却看起来比他还要心虚。

苏岸自始至终没变过,还是那个满身城府且病态的他。

易胭心脏一阵酸疼,正想说什么。

苏岸却先开口了:“我去做饭。”

易胭话头咽了回去,点头:“嗯。”

说完她侧开身子,让苏岸经过。

苏岸从她身边经过。

易胭抬眸,目光落在苏岸背影上。

……

苏岸给易胭做了晚饭。

即使苏岸不爱说话,但以往两人一起吃饭易胭总会说话,餐桌不会显得过分寂静。

但今天的晚饭,却是死寂般的沉默。

两人都没说话,易胭没问苏岸,苏岸也没问她为何不说话。

这是这一年来两人吃得最别扭的一顿饭。

沉默中结束一餐饭,像往常一样,易胭去洗澡,苏岸到书房处理事务。

易胭一晚都没去打扰苏岸。但也一夜未眠。

苏岸一夜未回主卧。

易胭没睡,也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

直到早上六点多,书房门打开。

易胭知道苏岸从书房出来了,但她躺着没动。

听闻他动静,她知道苏岸去洗漱了。

等苏岸洗漱好后易胭才从床上爬起。

她从主卧里出来,看到客厅的苏岸:“要回公司了?”

苏岸正喝水,回眸看到易胭:“嗯。”

苏岸生得白,睡眠状况一不好便格外明显,眼底淡淡青灰。

易胭朝苏岸走过去,苏岸也等她过来。

易胭站定他面前,没提昨晚他没回房的事,只问:“今晚会早点回来吗?”

苏岸点头。

易胭往他怀里去,搂住他腰。

苏岸顺势伸手揽住她。

“我今天要是没醒来,你是不是就忘了早安吻了?”

苏岸:“没有。”

易胭从他怀里出来,双手搭在他手臂上借力,稍踮起脚尖,在他颊上落下一吻。

在她退开的时候,苏岸稍偏头,吻了下她唇。

她的苏岸在安抚她。

易胭忽然鼻子发酸,但也没说什么,照旧将苏岸送到门口。

直到苏岸离开,门关上那刻,易胭痛苦闭上了眼睛。

方才触碰苏岸手。

男人衬衫下的小臂,是香烟烫下的印子。

易胭背靠上墙壁。

世上怎可能有不药而愈的巨伤?

她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这一年来苏岸从来不会跟她讲任何一句关于当年爆炸的事,心理上的逃避。

他的伤疤一直在。

旧日渐近,他再次皮开肉绽。

第115章 番外(怀孕)

近几日苏岸没不对劲的地方, 没再待一夜书房不出来。

他不说, 易胭也没莽撞问。

这肯定是苏岸不愿意提及的事情,她不想逼问。

今晚易胭躺床上玩手机, 身侧床榻稍陷, 苏岸在她旁边躺了下来。

几秒后身后贴上一人, 苏岸伸手, 拿下她手里手机。

锁屏, 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上。

易胭是侧躺背对苏岸:“不让我玩手机?”

苏岸将她整个人从背后压进怀里:“睡觉了。”

苏岸话落后两人几秒沉寂。

半晌易胭转过身, 面向了苏岸。

苏岸低眸看她。

易胭抬手摸摸他脸:“是不是很累?”

一语双关。

两人都是聪明人, 苏岸不可能听不懂她的话。

苏岸终究是个控制力好的人, 最近能强迫自己睡觉。

那天的伤害是他故意,他过不去那关。

近几日睡眠足,他看起来也不会过分疲倦:“不会。”

易胭弯唇:“不会就好。”

苏岸将她搂进怀里, 主动提起:“明天去墓园, 早点睡吧。”

易胭小声嗯了声。

苏岸抬手关了灯, 落地玻璃窗窗帘没拉上,一方夜色浸入。

易胭能听见头顶苏岸很安静的呼吸声。

两人都醒着, 还未睡。

不知过了多久, 易胭忽然唤了苏岸一声:“苏岸。”

黑夜里撕开一条裂缝。

“嗯。”

“明天看周凛吗?”易胭问。

“嗯。”

情绪很平静, 察觉不出一丝异样。

易胭很想问,当年那场爆炸中发生了什么, 苏岸是什么心境。

苏岸不比她们真切活过两年的人。

他两年未醒, 两年对他来说不过须臾睡梦。

醒来时, 爆炸对他来说也不过只在昨天。

易胭思绪被苏岸话打断。

她没想他先问了她:“有话跟我说?”

易胭一愣。

苏岸却是很平静:“说吧。”

她清楚他应当知道她要问什么。

他准备告诉她些什么。

易胭沉默, 临到头竟是无从问起。

对于苏岸那些阴暗沉默的过去,易胭不比苏岸轻松多少。

她畏惧苏岸伤口被撕开,担心他疼。

即使他感知不到,从来都是自己承担。

但易胭不舍得。

即使人人都说他城府深,不爱说话,性格阴郁,这样的人不好。

为什么不好呢。他最好了。

她的苏岸最好了。

易胭沉默几许,还是开了口:“你是不是尝试过救周凛?”

她的问题直接又犀利,一根针扎入那些腐烂记忆。

苏岸既然准许她问,便会告诉她。

“嗯。”

又是几秒安静,易胭轻声问:“是他……救了你?”

当年易胭从枪口下被苏岸送走。

她离开时苏岸和周凛留在原地,后面发生的事易胭一无所知。

“嗯。”

易胭一颗心随着苏岸看似淡定的回应被攥紧。

正是因为她了解苏岸,所以她清楚苏岸肯定不会牺牲别人换自己性命。

他有可能还会将人引至安全地带,自己赴险。

就在易胭仍旧思绪繁乱之时,苏岸接下来一句话让她彻底怔住。

黑夜掩护之下,男人低凛声线难得有一丝疲倦。

“是我的错。”

易胭一阵心疼,苏岸很少在她面前示弱,不会软弱。

她几乎一瞬间心脏被攥成一团,抱着苏岸的双手紧了几分:“不是,不是你的错。”

“不是。”

“怎么不是?”苏岸似乎对易胭这种护短的态度有点无奈,抬手摸了把她后脑勺,“如果不是我,他们便不会死。”

还未等易胭察觉到今晚的苏岸异常温柔。

注意力已经被他话里的“他们”吸引。

“他们?”

“除了周凛外,还有别人?”

这问题让苏岸安静了一瞬,几秒后他开口:“一个女生。”

易胭一怔。

苏岸言简意赅与她讲了几句,没有细讲。

苏岸是个不喜跟人解释太多的人,不管任何事,易胭明白他能跟她讲这么多已是他最大耐心。

……

清蒙雨雾的小镇,中药味苦涩。

因为常到药店抓药的原因,周凛与那里一个经常给他拿药的女生熟识了。

女孩十七岁,长得水灵可爱。

有时还会帮忙周凛把药端给苏岸。

一回生二回熟,苏岸也对这女生渐渐有了印象。

周凛是个不擅长交友的人,基本上没什么朋友。

女孩却不害怕他这个冷漠又严肃的人,整天跟小尾巴似的,只要见到周凛便会黏上去。

后来就赶也赶不走了。

那天爆炸前周凛到底对女生说了什么,无人能知。

或许只是请她帮个忙。

又或者什么都没说,那个女生自己跟上的他。

周凛想与映沙那帮人同归于尽轻而易举,可他想要的不是同归于尽,而是救苏岸出来。

但苏岸想要的不是生,而是想了断不法之徒。

周凛自然也明白,所以他顺便帮苏岸完成了这件事。

敌众我寡,这是一场胜算不大的赌局。

最终两条命换了一条。

……

苏岸言语不多,只简单讲了几句。

连当时他目睹的惨状都没跟易胭提一句。

寥寥几句易胭却已经骇然。

苏岸回来后身上有很多以前没有的伤疤,多半是当年留下来的。听力也有所损失。

他肯定会被那场爆炸波及到。

或者说,不是波及,而是他也在那场爆炸之中,只是他存活了下来。

即使周凛想救他,但在那种情况下,要苏岸毫发无损根本不可能。

苏岸一线生机是他们给的。

他亲眼目睹惨状。他们人体怎样被撕裂,怎样被摧毁。

光是想象,易胭后背都一阵发寒。

她清楚这对苏岸来说不是解脱,反而是一种惩罚。

苏岸宁愿命陨的人是自己,也不愿是别人。

早便做好把命抵上的决定,冷血决绝,不留后路。

易胭躺在苏岸怀里,问:“你有没有想过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