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后,只见石冉正牵着小云的手,两人背对着往家的另外一边走,走了两步,小云扭头冲陆然喊道:“三叔,我领三婶到村子里逛逛,一会儿就送她回去,你放心啊?”

陆然冲着她们二人的背影瞧了片刻,拧着眉道了声:“别走远了。”

小云蹦蹦跳跳的冲他摆了摆手,两人手挽着手去了。

还跟上学那会儿一样,跟谁都亲,跟谁都能亲密的挽在一块儿。

话说这会儿石冉才刚洗完澡,正披着头发,头发还有些没干透了,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一条碎花的长裙,风一吹过,掀起长裙的摆尾,露出里头两条晃眼的大长腿。

陆然抿着嘴盯着瞧了许久,一直到两人走远了,看不见了,这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想了想,又重新返回了屋子里。

***

原来,陆然之前一直坐在村长家吃烧酒来着,外头凉快,便将酒席搭在了外头,村子里稍稍有些传统,向来男人们吃酒聊天,女人是不能上桌的,所以,并没有将石冉给带来。

村长家就是坡下,跟陆然家隔了个大水塘及几块地,坐在村长家外头,远远地其实能够依稀瞧见陆家动向,他陪村里的长辈们一边说着话,一边瞧见那个女人站在他们家前头那块大石头上跟个傻子似的蹦蹦跳跳来着,不多时,又见两道身影下坡来了,一直进了他二嫂家。

陆然找了个借口离了席,一进去,就瞧见对方正在一脸亲昵温柔的跟人打电话。

怎么还不睡?

陆然听到这句话时,顿时眉毛都快要拧断了。

不过后面听着,又有些不大像似的。

想了想,陆然直接来到了电话机旁边,盯着挂断的电话瞧了一阵,片刻后,摁了重播键。

几秒钟后,电话重新接听了,从里头传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小孩子的声音,只一脸狐疑道:“冉冉?”

陆然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似乎正是前两天误接他电话的那个小孩的声音。

见电话这头没有吭声,小孩狐疑了一阵,忽而小声又喊了两声:“冉冉,冉冉,是你么?”

陆然抿着唇,沉默良久,冷不丁张嘴道:“不是。”

对方听到他是个男的,愣了一下,过了好一阵,只跟个小大人似的,稍稍有些警惕道:“那你是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么?冉冉···她人呢?”

这个电话号码分明跟之前的一样。

糯糯连番发问着。

陆然没想到个三岁的小孩竟然这样落落大方,逻辑思维清晰,能跟大人直接对话,略有几分意外,道:“没什么事儿,我是她的朋友,不小心拨错了电话,她现在···正在散步。”

糯糯闻言,思索了一阵,似乎正在判断对方说的话可不可信,良久,只仍有些狐疑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然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耐心,竟然跟个小孩子一板一眼的聊起天来了,只一本正经的如实道:“鄙人姓陆。”

随即,糯糯跟个小警察似的,又一连着询问了他们哪天走的,现在是在山上还是哪里,经过一系列质问,这才渐渐打消了疑虑,确定了他应该是冉冉的朋友,末了,这才忽而一本正经冲陆然问道:“那陆叔叔,这几天就麻烦你替我好好照顾她了。”

顿了顿,说到这里话语稍稍一停,似乎有人过来了,片刻后,只听到小孩奶声奶气道:“我困了,要去睡觉了,拜拜。”

说完,就一把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就见石母下了楼,只一脸筋疲力尽道:“哎哟喂,好不容易将那个小祖宗给哄着睡着了,真是累死我了。”

说完,又狠狠往糯糯小脸上捏了一把,道:“你个小兔崽子也不让人省心,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打游戏,冉冉回来,看我告状不告状,让她好好收拾你。”

糯糯一脸也不畏惧,只挑着小眉头,道:“游戏机就是她给我的,让我给她升级通关。”

石母听了脸顿时皱成了一朵菊花,哭嚎道:“哎,上梁不正下梁歪,咱们石家的苗儿这才多高,才这么点儿大就被她给整歪了,哎,以后可咋办哟,我是个千古罪人,我对不起他们老石家的列祖列宗哟。”

石母顿时好一阵捶胸顿足。

糯糯瞅了她一眼,片刻后,轻轻叹了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声:“戏精。”

随即,只一本正经的将游戏机关了,收了起来,小身板一身灵活的从沙发上滑了下来,主动牵着石母的手道:“走吧,奶奶,我困了,不玩了,睡觉去吧。”

石母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秒收,顿时是一脸乐呵呵道:“还是我宝贝大孙子让人省心。”

说完,吧唧一口,亲在了糯糯脸上,糯糯一脸生无可恋的任由她亲着,拉着,上了楼。

楼梯上传来两人的断断续续的谈话声——

“大孙子,刚才你是不是在接电话?这么晚了,谁打来的?是冉冉吗?”

“不是。”

“那是谁?”

“一个男人。”

“啊?什么男人?”

停顿了片刻,糯糯肯定的声音传了来:“冉冉的追求者。”

***

电话另一头,陆然举着被挂断的电话瞅了好半晌,良久,只淡淡勾唇摇了摇头。

***

晚上,石冉散完步就回去了。

陆家只有两间房,陆妈妈一间,陆然一间,瞧着这情形,石冉这晚只能住在陆然这间屋子了,老太太睡着后,石冉拖拉了许久,眼看到了十一点多了,陆然还没有回来,她还等着他回来跟他约法三章了。

只是,这深山老林里,电视搁在了老太太屋子里,手机手机又不能玩,只能对着四面墙壁发着呆,跟数着时间过似的,实在是难熬,又加上白天折腾了一整天,其实整个人已经十分劳累了,不过是强打着精神在硬撑着罢了。

不知等了多久,石冉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等着等着,就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陆然快一点才回来,喝了不少酒,一回来就见自己房间的灯没有光,他立在屋子外愣了一下,忽然就想起了从前,从前无论多晚回来,客厅里总是会替他留了一盏灯,他现在甚至都有些想不起已经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呢?

陆然立在屋子外头立了许久许久,良久,只缓缓呼出一口气,待整个人冷静、镇定下来后,这才进了屋,先去老太太屋子里瞧了一眼,见老人家正在熟睡,陆然替她捏了捏被子这才缓缓进了自己房间。

一进去,只见石冉正四仰八叉的躺在他的床上,被子铺开了,整个人直接横着躺在了被子上,穿着一身浅米色的睡衣,光着白嫩的脚丫子,山里晚上凉快,又加上这会儿起风了,似乎有些冷,只紧紧抱着他的枕头,睡得正香。

陆然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立在床边立了许久,只一动不动的看着,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只觉得一股热血上涌,胸腔里发着烧,兹兹的燃烧着。

看了许久许久,陆然再一次缓缓呼出了一口气,这才慢慢上前,试图将人抱起,放进被子里。

只是,他才刚一靠近,被子上的人儿只皱着鼻头轻轻耸动了一下,陆然一愣,下意识的抬起胳膊,往自己身上嗅了嗅,顿时眉头紧皱起,一身的酒味。

顿了顿,只随手掀开被子一角盖在了石冉身上,随后去屋子外头直接冲了个凉水澡,待身上的酒味消散了,这才重新进了屋,关灯,上床,睡觉。

第50章 050

石冉这一觉睡得十分沉, 就跟冬眠似的,仿佛一连着睡了好几个月似的。

全身又酸又累,整个人放佛被巨石压过,疲惫的只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又闷又累。

刚醒来睁开第一眼的时候, 盯着头顶那种老式的雕花木床,老式的蚊帐, 石冉一下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究竟是身在何处。

直到脑海中像是电影在放映, 一幕一幕的画面在脑中不断闪现,过了良久,石冉这才慢慢的回想了起来。

哦, 这是陆然的老家。

大概是因为之前颠簸了大半天,又爬了大半天的山的缘故,肌肉开始酸痛了起来,痛到了骨头里, 全身上下无一丝完好之处。

石冉睡眼惺忪,后知后觉的想要翻身再睡个回笼觉, 怎知,整个身子压根动弹不得。

她的腰上被某个重物压着,压得她完全透不过气来。

石冉愣了愣,下意识的往下看了一眼, 就看到, 她的腰上搭着一条长长的、结实的的胳膊, 像只铁钳似的,紧紧禁锢着她整个身子。

再一回头,整个身子往后一贴,就贴进了一道结实的胸膛里。

身后有人?

陆然?

陆然!

这···这个该死的禽兽什么时候回来的?竟然睡到了她的床上?竟然敢吃她的豆腐?

石冉简直要气死了,一瞬间所有的瞌睡气得全无,只咬着牙,张牙舞爪的就要挣扎着起来,怎知,刚支撑起半个身子,就浑身酸痛得重新跌落回了床上,她“哎哟”一声,整个人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全是酸痛僵硬到石冉阵阵哀嚎。

大抵是因为她的吵闹吵到了对方,陆然于睡梦中紧紧皱了下眉头,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搭在她腰上的那条长臂一收,竟然搂得更紧了,对方似乎还没醒来,睡得挺沉的,忽然之间,嘴里就跟梦魇似的,只含含糊糊的道了声:“别闹。”

石冉一愣。

随即浑身一僵,整个忘了挣扎。

***

石冉向来睡觉有些不老实,以前陆然工作忙,又需要经常加班,不像石冉这样清闲到天天打酱油,有时候忙到一整个星期压根都没功夫合眼,每每挨到了周末,才能够安心睡一觉。

偏偏石冉清闲,每天除了工作,就是等陆然回来,要么就是睡觉,每到周末两人才难得有多余时间共处,但是石冉还是觉得时间太少了,每每天还没亮就悠悠醒来了,直接趴在陆然身上看着他睡。

陆然睡觉很规矩,整个动都不动一下的那种,石冉喜欢去闹他,捏捏他的嘴巴,点点他的鼻子,去扯他的睫毛,每每如此,陆然总会皱着眉头,喝斥一句:“别闹。”

就像现在这样,眼睛都没睁开,也不知到底醒没醒。

说完,翻过身,就将石冉压在了身下,继续呼呼大睡。

记忆,被掩埋在了内心的最深处。

尘封已久。

以为埋得够深,够紧,可是,一旦撕破了一道口子,回忆就像潮水般疯狂的向她席卷而来。

此刻,陆然说完,只下意识的凭着本能的习惯,搂着石冉,将下巴搁在了她的肩上,不多时,呼吸又慢慢的均匀了起来。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

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喷洒在了她的脖颈,钻进了她的耳朵。

以为会是陌生的,生疏的,可是,直到这一刻才陡然发现,依然还是熟悉的,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熟悉的···滋味。

石冉其实很怕痒,怕痒得不行,可是,此刻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痒意,只觉得鼻尖有些酸,眼睛有些酸。

***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呢。

在之前的三年多的时间里,为了两个孩子忙碌,她已经极少想起过陆然了,回国后,也已经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想着即便是遇到了,就淡然一点,点头而过,可是,却从未想到过,回国后,跟他会有这么多牵扯,这么多羁绊。

明明觉得不该,明明觉得既然最初选择了离开,就该有多远,躲多远的,可是——

人往往就是这样的奇怪,嘴上说不要,可是此时此刻,她竟然有些于心不忍,竟然有些不想推开。

竟然还有些贪念着这股熟悉的温暖。

石冉觉得自己十分愚蠢,十分可笑,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石冉脸上的坚毅渐渐涌现,只微微咬紧了牙关,将钳在她腰间的大掌给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的强自掰扯开了。

陆然拧着眉毛悠悠转醒,只有些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一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枕头迎面向他砸来。

“流氓。”

石冉抓着枕头,用力的往陆然脸上抡了几下,末了,只将枕头往陆然脸上一扔,气急败坏的跳下了床。

陆然板着脸,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只捏着枕头一把扔到了床尾,随即,微微抬着眼,目光凉凉的盯着她。

大概是昨晚喝得有些多,睡得太沉了,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深,猛地一起来,只觉得头有些发恍惚,陆然只伸着修长的指尖捏了捏眉心,原本是想要训斥人的,可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给忍了下来,只缓缓呼出一口气,淡淡道:“大早上的,又在闹什么闹?”

“我闹,到底是哪个闹?你···你老流氓,谁允许你上我的床的,你···你要不要脸,陆然,你···你简直臭不要脸。”

石冉咬牙切齿道。

陆然见石冉一大早上上蹿下跳、张牙舞爪的,就跟只放飞的小龙虾似的,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想笑,原本心里的怒意渐渐消散了,只慢悠悠的靠在了床头木架上,边醒着瞌睡,边幽幽道:“声音小点儿,当心老太太听到了。”

顿了顿,又漫不经心的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的床,睡了十几年了,请问什么时候跟你姓了。”

石冉闻言顿时一噎,脸气得胀红胀红的,竟然一下子吐不出一个字来,过了好一阵,只憋红了脸,气呼呼道:“听到就听到,我还怕你不成。”

话虽这样说着,可声音却自觉压低了,然而这样后,瞬间就觉得气势弱了下去。

有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憋屈感。

说完,一脸愤恨的转过身去,气呼呼的翻箱倒柜的找衣服,换衣服。

***

陆然靠在床头,抱着双臂,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身影,床上很舒服,被子很柔软,竟然难得不想那么快下床去,有多久,没有这样舒服的睡到自然醒了?果然,睡好了,一大早,连心情都会变好。

陆然悠然的坐在床头坐了一会儿,见石冉泄愤似的,正拿着箱子里自己的瓶瓶罐罐当出气筒,拨弄得砰砰作响。

还是那么幼稚。

陆然心里讥谤着,瞧了一阵,见时间不早了,这才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然后被子刚一揭开,陆然忽然愣住,只见被单上染红了一大片···鲜红的血迹。

陆然动作顿了好一阵,只定定的盯着床单瞧了许久,末了,舔了舔嘴,只下意识的抬眼朝着背对着他蹲在不远处的地上的身影瞧去。

之前上衣遮挡住了,他一时没发现,此刻她蹲下了,浅色的睡衣稍稍吊起,露出下面睡裤的裤头,臀部的位置,染了两片半个巴掌大的鲜迹。

陆然定定的看着。

这时,石冉正好起身了,一转身,只见陆然直勾勾的瞅着她,石冉气鼓鼓道:“看什么看,再看,我挖了你眼珠子。”

陆然蹙眉看了石冉一阵,这要是早些年搁在他们村,有哪个女人敢跟自家男人这样说话。

欠收拾。

只是这会儿。

陆然点了点下巴,忽而冲石冉道:“跟你说个事儿?”

石冉一脸警惕的看着陆然。

陆然喉咙有些痒,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即,缓缓道:“你裤子脏了。”顿了顿,又舔了舔嘴,补充道:“来月经了。”

说完,又将被子一拉,往被单上瞧了一眼。

石冉听了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只立马扭头往身后一瞧,瞧见到屁股上那两坨大红血块,脑海中霎时一片空白,待回过头来再一看,只见被单上蹭得全都是,而陆然正微微扯着嘴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石冉脸当即蹭地一下子就红了。

只立马抱着刚翻出来的衣服又气又羞的一溜烟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