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明许忽然一怔。才意识到两人离得这么近,几乎是肢体交缠。他一身的热气,快要把她包裹住。他的双手不知何时,改压为抓,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臂。

尤明许想要起身,刚一动,就感觉到他的力量,被他按住,一丝也动不了。

“服不服,尤明许?”他又问了一句,嗓音说不出的低哑。

“……服了。”她说,“我认输。”

景平不说话,也不没有松手,尤明许是那么敏锐的感觉到,他握着自己双臂的力量,隐隐加大了一些,她心头一跳。可景平依然只是盯着她,压着她不让动,不说话。

“起来。”尤明许说。

一旁的许梦山,眼睛已瞪得直勾勾的。虽说是比试,这样的压制,他不知被尤明许压过多少回,根本不算什么。

可景哥压着不动的时间,是不是有点长了?

而且,氛围莫名有些不对。

说不出是为什么,许梦山在旁边看着,那两人似乎没说什么话,可气氛隐隐就是有些不对。

许梦山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却见景平松开了尤明许,起身,还伸手把她也拉起来。两人都是面色如常,朝他走来。

许梦山就松了口气,笑着把那两瓶水递给他们。

尤明许一口气灌了一大口,景平则干脆灌了一整瓶,两人脸上都是汗,也都带着笑。

许梦山一拍景平的肩膀,故作得意地说:“麓山分局这几年阴盛阳衰,景哥,你终于给咱们男同志出了口气啊。”

景平笑着说:“和女同志打,本来就胜之不武。”看一眼尤明许说:“承让了。”

尤明许“哼”了一声说:“等我练两年,再找你打。”

景平:“好,我等着。”

三人在场边坐下休息,尤明许则干脆躺下,景平也双臂撑在地上,平复呼吸。两人都有些意兴阑珊,仿佛刚才的那点小暧昧,根本就不存在。

许梦山说:“明天景哥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先说好,哪怕天南海北,咱们三个,一辈子做兄弟。尽量多走动。”

尤明许和景平都“嗯”了一声。

这时景平说:“梦山,你再去买几瓶水吧。”

许梦山说好,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场馆。

馆内一时寂静。

尤明许躺着没动,心里一片平静。

坐在身边那人,也没有回头看她。汗水湿透了他的整个背,他的背影挺拔精瘦。

然后,她听到他问:“如果没有他,或者我先遇到你,我们两个,有没有可能?”

尤明许沉默了一瞬,说:“这种事没有如果。”

景平却笑了,说:“不,如果有如果,我们两个,是最有可能的。我心里清楚,你也明白。那样我怎么可能放过你?我一定能赢过所有人,把你追到手。”

尤明许什么话也没说。

“我还是来晚了。”他说,“今天该认输的人是我。别放在心上,说不定我还是得娶个云南媳妇,温柔听话的,比较适合我。将来你们要是结婚,记得给我发请帖。”

——

第二天一早,景平就回云南了。

尤明许和许梦山把他送到机场,景平表示等夏天了,空运新鲜的菌子给他们。尤明许则表示要以小龙虾回礼。

最后,两人站在安检口外,看着景平走进去。他回头,朝他们笑着一挥手,人就走远了。

从机场回来的路上,许梦山叹了好几口气。

尤明许受不了了,说:“你叹什么叹?有屁快放。”

许梦山说:“你看,唯一一个喜欢你,还不是渣男的人,也走了。”

尤明许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许梦山一躲还击,两人差点在出租车里打起来。

远在贵州的殷逢,也收到了景平离开的消息——陈枫报告给他的。

殷逢已经能下一会儿床了,他站在窗边,望了一会儿远方,笑了,说:“眼不见心不烦,现在谁还能抢得赢我?”

陈枫也不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而且还说得如此露骨。不过他还是哄道:“尤明许心里本来就只有你,其他人根本不算什么。”

殷逢淡道:“那是当然,她心里只能有我。”

他说这话时,嗓音沉沉的,带着不容分说的口吻。陈枫心中一动。其实自从殷逢“回来”后,陈枫眼睁睁就看着,他越来越在乎尤明许,甚至能为她出生入死。可这次醒来后,陈枫总感觉他对尤明许的感情,少了以前的随意,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忍耐和偏执。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第274章 景平走了(3)

又过了一个星期,这天正是周五,尤明许一大早,就收到殷逢发来的讯息:“晚上7点,来我家。”

尤明许愣了一下,回复:“你回来了?”

“我下午到。”

“好。”

她放下手机,心跳居然有些急,还有隐隐的喜悦,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的不安。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了,虽然隔三岔五打电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他要回来了,她莫名又有些不对劲了。

她收敛心神,专注于工作,还和许梦山去抓了个抢劫犯,押回局里。只不过当时一看手机,才下午3点多。今天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的慢。

下班的时候,许梦山约她去吃饭,尤明许头也不抬:“不去。”

许梦山:“墨迹什么,我请客。”

尤明许这才看他一眼,到底还是说了句:“殷逢下午回来了。”

许梦山突然有种胸口中箭的感觉,叹了口气,想了想,脸上又带了笑意,说:“也好。这回,你们俩是怎么也分不开了吧?祝贺你,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尤明许却淡淡道:“那也不一定,万一他又渣了,我把他修理一顿还是要踹走的。”

许梦山哈哈大笑,笑完后说:“他不会的。”走出了办公室。

尤明许也笑了,又忙了一会儿工作,看时间差不多了,下楼。

——

自从这次回湖南,因为殷逢不在,尤明许没来过别墅。此时站在门口,看着小燕笑嘻嘻同自己打招呼,而他身后,别墅里灯火幽幽,宁静整洁,仿佛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她心头一暖,和小燕一块走进去。

天气已经转暖,远远的,她就看到那个风景绝佳的露台上,亮着灯,还有人影。不由得腹诽:生死线上走了一回,那家伙浮夸的劲头,倒是半点没变。就她和他两个人,还搞这么多形式,尴尬不尴尬。

一进客厅,就看到涂鸦、冠军、陈枫三人,坐着在吃饭。他们面前也摆了一桌菜,放着几瓶酒。看到尤明许,陈枫微微一笑,先喊:“老板娘。”

涂鸦又憨又响地也喊了声:“老板娘。”

冠军抬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一字一句地说:“呦,老——板——娘——来——了。”

饶是尤明许,也被他们喊得脸颊一热,非常淡定地点了下头。

小燕留在楼下吃饭,她一个人上楼。

心里又把殷逢骂了一通,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走到那露台的入口,首先闻到的是一阵幽幽花香。放眼望去,露台的凉棚上,挂满小灯,光线盈盈。正中放着张小餐桌,两把椅子。殷逢就站在桌边,身上还系了个围裙,刚刚放下手里的盘子。

而他身后,露台的四面地上,放着一丛丛的花,颜色大多粉嫩柔和,刚刚的香味,就是从花丛飘来的。

尤明许不由得一愣。

他说是下午到湘城,约她晚上见面。

难不成回来后,就是在布置这些事,准备晚饭?

心里有某个地方,就这么软软的塌下去一点点。

殷逢也抬头看着她,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他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说:“过来。”

露台上燃着壁炉,他穿了件深色毛衣,外头搭了件薄外套,人比去贵州前,清瘦了几分,重伤一场,却似乎又不苟言笑了几分。冷冷清清的,英俊得像幅暗色的画,却又隐隐映着某种柔和的光。

尤明许信步走到他面前,打量着他,说:“彻底好了没有?这么快就下厨,行不行啊?”

他的回答,是伸手把她搂进怀里。搂得有些紧,尤明许的脸埋在他的毛衣里,闻到淡淡的香水味。

他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慢慢上移,按在她的后脑,五指很轻很慢地摩挲着。尤明许突然感觉到又开心又难受,鼻子也发酸,伸开双臂也搂住了他的腰。

第275章 偏执狂(1)

尤明许可没想到,和殷逢一见面,就会被他拉着,坐在腿上。

明明有两把椅子。

她不太习惯,想要推开他起身,手刚碰到他胸口,被抓住,他说:“别推,万一碰到伤口出血怎么办?”

尤明许顿时不动了。看他一眼,忽然想,那景平伤好刚出院,就邀她打架,还扬言收拾她,根本就不用顾忌伤口。事实上也是如此。这家伙,碰一下就怕出血,死皮赖脸要抱着她。你看,他还一脸理所当然目光幽幽。

尤明许突然就笑了。

自己选的,再弱鸡再厚颜,也只能受着了。

“这样我怎么吃饭?”尤明许说。

殷逢抬了抬眉:“把那盘也拿过来。”

尤明许干脆地答:“好。”

殷逢这才松开手,结果人一离开,立马在对面坐下,拿起刀叉。

殷逢怀中空了,有点不爽,但也不急,慢慢吃着。

两人说了一会儿彼此这段时间的事,他说了伤势,她说工作。不知不觉,饭就吃完了。

殷逢说:“不用收拾,待会儿让小燕来。我们下去走走,消食。”

尤明许看他一眼:“你能走吗?”

殷逢说:“只要不是……过于激烈的运动,都可以。”

尤明许看他一眼,手已被他抓住,牵着下楼。

楼下的四个人,还在喝酒。看到他俩,再次齐刷刷地喊:“老板娘。”倒是没人喊殷逢。尤明许眉头跳了跳,殷逢却露出笑容,轻声对她说:“老板娘,走吧。”

尤明许伸手到他的外套里,掐了一下腰。他只是看着她,完全不反抗。尤明许就收了手,扭头往外走。

今天天气很好,朗亮星稀,空气暖和。两人漫步于花丛间,很快,离房子远了,周围都是树与花,夜色弥漫,离门外的世界也很远。

周围静悄悄的,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殷逢说:“你明天搬过来,好不好?”

尤明许看着路旁的一丛花草,答:“我还是习惯一个人住。”

殷逢的手便收得紧了些。

于是尤明许旧事重提,也有打趣的意思,说:“那句话呢?想起来没有?就想让我搬过来。”

殷逢静了一会儿,眼睛里像是有什么在涌动,却又像什么都没有。

他说:“惩罚者组织,一定会报复我。别墅的安保系统更好,又有涂鸦他们在,你住过来,我才放心。”

原来是为了这个。尤明许想了想,点头:“行,给我单独准备个房间。”

殷逢却没吭声,又走了几步,指了指前方说:“那边有几束花比较稀有,我从国外弄回来的,过去看看。”

尤明许一抓他的手:“听到没?”

殷逢却笑了笑,说:“明天再说。”

尤明许的心惴了惴,有些莫名的情绪,似乎随着夜色也在偷偷蔓延。她面上不动声色。

两人看了花,一路走到了池塘边,殷逢拉着她,在一把长椅里坐下,尤明许也怕他累到,转头看他的脸色。

殷逢就把她拉到怀里,人带到了腿上来。

这回尤明许没有拒绝,反而是将头靠在他肩上,和他一起安安静静望着夜色。周围静极了,全是花草围绕,池塘里偶尔有鱼弹起,发出扑通声响。

殷逢摸了一会儿她的头发,一只手就往她衣服下摆探进去,低头亲了下来。

……

等两人牵着手,回到别墅里时,夜色已经很深,房子里安安静静的,那四个人也不知道跑去哪里玩了。

殷逢没有开灯,拉着尤明许的手上楼,一步一步,周围黑寂一片。尤明许也没想要开灯,黑暗里有种让人想要沉迷的气息。

直至殷逢把她拉进主卧,关上了门,尤明许也没有多想什么。因为殷逢刚出院,她不觉得他能对自己干点什么,所以她打算再陪他一会儿,就回家去。

结果两人走进房里,他还是没开灯,尤明许看着黑暗中他模糊的背影,没出声。

他一直拉着她,走到了床边,开了盏台灯,而后他坐下,把她拉进怀里,就像在池塘边一样抱着,嗓音也哑哑的:“我下午洗过澡了。”

尤明许说:“你疯了吧?刚出院,打算干什么?”

他的容颜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迷离,眼睛里带着让人看不透的笑,说:“不太激烈就行,大不了这次我还在下面。都多久了,你就不想?”

尤明许这辈子心跳没这么快过,突然间心念一动,抓住了他话语里的漏洞,从他腿上下来,坐在了边上,问:“你想起来了?”

这句“想起来”的意思,她说得不明确,可两个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摸了一下她的脸,又凑过来亲了一下,说:“嗯,我全都想起来了。”

尤明许的情绪突然就变得难以平静,甚至有些激动,她问:“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殷逢搂着她的腰,说:“动手术那天晚上,有一段时间一直在做梦。醒了,就全想起来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心里有数就行了。”他的手又摸进她的衣服里去,尤明许却挡住了。

两人静默对视了一会儿,殷逢干脆双手环抱她的腰,微一使劲,她就被他推倒在床上。

黑暗中,他亲了一阵子,刚想解开衣服,再次被她拦住。

他离她很近,低头看着她:“阿许,不愿意?”

嗓音沉沉的,可又有些软,带着尤英俊式的委屈。尤明许心里突然就翻江倒海了,想,他说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也就是说,和英俊相处的那么多日子,他的小心讨好、死缠烂打,她的若即若离、纠缠不清,还有英俊的沉默守候,英俊全部的欢喜和哀伤,眼前的男人,全都想起来了?

尤明许的眼眶突然一热,一个翻身,双臂一带,非常轻巧地就将他反压在了身下,他还是抬头看着她,眸光显得更加的深沉。

“如果想起来,你这段时间为什么……”尤明许欲言又止,“……你心里到底有什么不痛快?而且到今天才承认?”

他的目光有些闪动,并不说话。

尤明许于是更加确定,这次醒来后,他分明有哪里变得怪怪的。这都一个多月了,也没和她说实话。可尤明许也想不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于是她问:“难道你是觉得过去的英俊太丢人了?所以想起来后觉得很失望?”

殷逢喉结动了动,答:“我那时候都被人害成那个样子了,能成为英俊,还帮你破案,还是我本身比较出色。有什么可丢人的?大多数的丢人,也只有你看见。”

这人的自恋,倒是不分场合。尤明许心头松了一些,又问:“那到底是为什么?你是想起了别的什么吗?”

也许以尤明许这辈子对感情的坦荡和明快,只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殷逢这段时间有些郁郁寡欢的原因。

而殷逢在昏暗的光线里,看着她清澈关切的双眼,慢慢的吸了口气。

要对她说吗?

要对她说,自己醒来后的压抑和不安,只是因为害怕失去吗?所以根本不想面对。

因为我从来没有那样爱过一个人。

一旦说出口,我怕自己万劫不复。

第276章 偏执狂(2)

“你就不肯跟我说吗?”她缓缓地问,目光中有隐痛。

于是殷逢的心也有了一丝痛,还有淡淡的委屈。他按着她的后脑,让她的脸靠得更紧,哑声说:“真的想要知道?”

“当然。”

殷逢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说:“有些话,说了我们就回不了头,必然有人要付出代价,你明不明白?”

尤明许却只沉默了几秒钟,说:“我想要听,就自然付得起。”

殷逢的五指张开,按住她的脸,这样的姿势让她有些不舒服,可他坚持。

他说:“知不知道,那天和顾天成在山顶,我最后一次作为尤英俊,昏迷前在想什么?”

“什么?”

“我想,只要能继续和你在一起,我愿意用一切去交换。我害怕自己会忘了你,也害怕醒来后你不再爱我。那才是我这辈子最害怕的时候,比在贵州那段日子,还要令我恐惧。那样无能为力的感觉,原来就像一把刀,深深刻在我心里。”

尤明许心中一震,她不知道……

“我全都想起来了。”殷逢说,“想起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说不出的喜欢。想起我每天小心翼翼,想要讨好你。你一开心,我就很快乐;你不高兴,我就惴惴不安。如果你流露出一丁点在意我的意思,我半夜都高兴得睡不着觉。你亲了我,又把我踢开,骗我说那只是个奖励。我……呵呵,明知你是看不上我,还是用尽一切努力,想要得到你的再次’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