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嗔则是“忠实粉丝”,林如海提到黛玉,他听得比上课还要认真几分。

一长一幼,一师一生,今天为黛玉冒了一颗乳牙相对傻笑,明天为黛玉会喊人了惊喜不已。

待到腊梅结苞的初冬,黛玉竟然会说“暗香”二字了。

林如海提到此事,笑得合不拢嘴。

永嗔也暗暗惊叹,到底是千古一出的林黛玉,书中的伶牙俐齿,原来自小就有预兆。

莲溪剔着牙,跟祥宇笑道:“我看林先生家生了个女儿,咱们殿下也巴巴的,跟养了个女儿一般上心起来。”

祥宇憨笑。

永嗔卷起书来,从后面给莲溪脑壳上敲了一记,“敢背后编排爷了——皮痒了是不是?”

莲溪笑嘻嘻道:“殿下英明。”他这无赖模样,简直似足了永嗔。

“我方才看五哥过来了一趟,带九哥出去了——什么事儿?”永嗔单独一个屋子上课,隔窗望见,却不能立刻跟出去。

莲溪笑道:“跟着九殿下的八喜说,大皇子殿下手底下的人犯了事儿,皇上在乾清宫立等着查办呢。”

“大哥?没说什么事儿?”永嗔一时想不出为了何事,前阵子父皇把治河一事交给五皇子永澹。永澹忙着做好这事儿在景隆帝面前卖功,好一阵子没来上书房,也没法子在弟弟们中间拉偏架——让永嗔很是得意了一阵子,几乎都要生出“高处不胜寒”的感触来了。

莲溪摇头笑道:“奴才费了功夫才打听到这么一句。您知道的,五爷九爷那边的人跟咱们一向有点不对付,能掏出这么一句来都不容易了。”

永嗔哼了一声,“爷看好你!”

这边打听不出来,倒是回了怡春宫知道了来龙去脉。

景隆帝气咻咻到了怡春宫,由淑妃服侍着喝了两盏茶,心情平定些了,就检查永嗔的功课。他这几日忙于政务,好几日没去上书房抽查皇子们的功课了。

问了几篇,永嗔都回答得不错。

景隆帝又要他背《礼运大同篇》,永嗔一个磕巴不打,很流畅地背出来,句读也都正确。

景隆帝脸色好看了些,对淑妃道:“还是你教养孩子让朕放心。”

永嗔肚中腹诽,那天在永和宫指着他母妃怒吼“你养的好儿子”的人是谁?面上却丝毫不显,坐在一旁的矮凳上,专心致志剥葡萄,支起耳朵来听“大人”说话。

“都是皇上用心,给永嗔挑了好师傅。”淑妃柔柔道:“臣妾又有什么功劳。”

“朕也有走眼的时候。”景隆帝想起前朝的事情,脸色又变坏了,“李福成当初是朕挑来给永清做伴读的,这十几年下来,永清出宫建府,朕又做主把李福臣派去做巡盐御史。”

淑妃静静听着,专心为皇帝捏着肩膀。

“谁知道这李福臣竟是个蛀虫!”景隆帝长叹一口气,“老五管着治河的事情,查去年黄河三次决堤的事,朝廷倾尽国库修的堤坝怎得如此不堪?他很用心,一路追查下去,里面层层的贪腐,朝廷拨下去的银子,真正用到治河上面的,十成里面不足一成。”

“中间经手中饱私囊的还算普通。”景隆帝冷笑起来,“像李福臣这样,在盐政跟司盐官串通一气;在工部、户部,又与朝臣沆瀣一气。闹了半天,盐政的银子竟压根没进过国库,只层层的文书在各部转。一文钱都没收缴上来,倒敢报个全转了治河之用。”

景隆帝涨红了脸,越说越气,一掌拍在椅背,大骂道:“简直混账!”

淑妃吓了一跳,呆了片刻柔声劝道:“皇上,您也只一双眼睛,哪里能个个官员都看通透。臣妾虽然不懂前朝的事情,却也知道大皇子身边,自然有您照看着,他身边的人不只自己警醒,旁人也不敢来诱使他们犯错。这伴读放出去了,见的诱惑也多,难免有心定不住的——好在查出来了,就不算没法弥补的错处。”

景隆帝疲惫的叹了口气,“朕晌午刚准了刑部的折子,李福臣来年秋决。永清还来求朕,要朕放他一条性命——他怎么不想想那被河水淹没的百姓,那可是成千上万计的人命啊…”

淑妃不好接话,便只轻轻为他捶肩。

景隆帝操劳了好几日,这会儿乏透了的人了,歪在躺椅上,佳人软语相伴,就有点似梦非梦地睡过去了。他呓语般叹息着,“朕要太子去处理这事儿,他处事不够决断…朕,朕很失望呐…”

淑妃一颗心乱跳起来,定了定神才敢抬眼看去,却见景隆帝已经合上眼睛睡着了。

永嗔还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嘴巴里含着的葡萄也忘了嚼,都已经温热了。

这事儿信息量略大啊。

原本的巡盐御史是大哥的幼时伴读李福臣,这家伙结党营私,贪污*,结果偏偏被五哥查出来了。父皇让太子哥哥去处理这事儿,太子哥哥可能碍于大哥的情面,不好下狠手处理——结果让父皇内心深感失望。父皇就亲自出面,把那李福臣判了个秋决。

且不管里面的真真假假,单凭永嗔对五皇子的了解,他五哥是从来“贼不走空”的。这次闹这么难看,拼着跟大皇子撕破了脸,拉下来一个巡盐御史——他五哥绝对备好了补缺人选。

等等,巡盐御史?

永嗔嚼着葡萄笑起来,这个官职有点熟呢。

第11章 针锋相对有点逗

别的不说,永嗔对他五哥这个“贼不走空”的评价还是很到位的。

要明白在巡盐御史这件事上,五皇子永澹是如何“贼不走空”的,首先要理解他与太子永湛是个什么关系。

而五皇子永澹与太子永湛的关系,却要从德贵妃和先皇后说起来。

前文说过,如今的德贵妃与先皇后乃是嫡亲的姐妹,同父同母所出,娘家都是镇平国公府上。

先皇后虽然是妹妹,却因为入了景隆帝的眼,第一个入宫做了皇后。等先皇后难产而逝,景隆帝才在皇太后主张下,召先皇后的姐姐入宫做了妃子,初封德妃,诞下第三个儿子十六皇子之后才被加封为德贵妃。

所以说,太子跟德贵妃所出的这三子,不但从父亲这边论是亲兄弟,从母亲那边论也是表兄弟——德贵妃那可是太子的亲姨妈。于情于理,都该是最密不可分的关系。谁知道却偏偏处成了最一般的兄弟,关系远而淡;面上过得去,却并没有什么私下的交往。

可见血缘虽然给了人们成为一家人的“因”,亲密无间这回事儿还要靠缘分。

还未参政的皇子是没有多少机会结交外臣的,所以皇子一旦参政,最开始得力的人手,要么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伴读,要么就是母族子弟。大多数情况下,皇子伴读本身就是从其母族子弟中挑选出来的。

大皇子永清身边有曾做了巡盐御史的李福臣,五皇子永澹身边也有一个“李福臣”。

五皇子永澹今年业已十八,去年大婚,已出宫建府。他是德贵妃的第一个儿子,景隆帝也很看重他,从将细小的政务指派给他作为开始,比如去年中秋节让他督办宫中晚宴;不过两三年间,已经放手给他去管“治河”这样的大事了。

这里面,固然有德贵妃的情分加成,景隆帝的看重起作用;最关键的还是五皇子永澹是个有点本事的人物。若他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景隆帝也断然不会因为喜爱就把国家大事交给他。比如三皇子与四皇子,也很得景隆帝喜欢,只是一个长于文学,一个长于禅道,景隆帝便极少交付政事于他们。

而五皇子的伴读李庆根也沾光升迁,现如今做了大内侍卫,这倒也不算什么;李庆根的爹李尚道,当年乃是榜眼出身,如今做着正三品的京官,又出身侯府,很是不坏。

最妙的是,这李氏父子,跟五皇子这边的关系,要比跟太子亲近许多。

因为这李家,乃是五皇子妃的娘家,那跟太子可就没什么关系了。

五皇子永澹拼着跟大皇子闹僵的风险,拉下来一个巡盐御史,是瞧准了要给自己老丈人谋下这个差事来。

这李福臣的贪腐是他查出来的。况且五皇子永澹很会做人,他又不是直奔着兄长的门人去查,而是坦坦荡荡查治河的事情,顺藤摸瓜逮着这么一个蛀虫。谁也不能怀疑他的用心,谁也无法批评他的动机。这桩事真是丝毫不落人话柄,办得漂亮极了!站在五皇子的角度来看,这事儿称得上是“如有神助”。

景隆帝自然更不会用阴谋来想这个初有建树的儿子,所以判了李福臣秋决之后,他在考虑填补的人选时,很是看重五皇子永澹的意见。

“儿子初涉政事,托赖父皇洪福,又有刑部冷大人相助,这才侥天之幸,破获这起贪腐大案。”东暖阁的小奏对中,五皇子永澹欠着身子坐在东边列椅第三位,谦虚道:“说到朝廷的官职升迁,儿子年少,如何敢妄言?”

他上首的大皇子永清冷嗤一声。

景隆帝笑道:“你是个知礼的。立了大功却不居功自傲,在你这个年纪,那也是很难得的了。”他对儿子们一向严峻,像这样直接的夸奖,真是极为罕见的,更何况还当着几位重臣的面。

殿阁大学士田立义笑道:“臣家里几个犬子,与五殿下年纪相仿,气度却是差得远了,拍马也追不上几位殿下。”他乃是先镇平国公的大儿子,也是德贵妃与先皇后的大哥。先镇国公死后,因膝下没有嫡子,故而让庶长子田立义袭了爵位。

田立义算是太子与德贵妃所出三子的舅舅。

景隆帝听了这恭维,只是一笑,问道:“咱们的大学士可有人选保荐?”

田立义离座跪下来,转成正经的奏对模式。

大皇子永清又是冷笑一声。

坐在左列最上首的太子永湛低头吃茶。

只五皇子永澹低着头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田立义,满心的期待还是不小心泄露了一丝。

却听田立义先说了几个人选,都是景隆帝也在心里过了一遍,但总有某处不太满意的。他话锋一转,慢慢道:“古人云,举贤不避亲。臣这里还有最后一个人选,要不要说心里也踌躇过,只是万民福祉在上,臣不能为了自己的贤名,反而不举荐此人。”

“哦?”景隆帝来了兴致,他原是盘腿坐在榻上,倚着靠枕,这会儿已是身体前倾,“想来此人与爱卿有点关联了?”

“此人乃是太常寺卿李尚道,他的嫡长女,去岁嫁给了五皇子殿下。”田立义笑着缓缓道来。

景隆帝“唔”了一声,回想这李尚道的履历,填补这个巡盐御史的职位倒也不是不可。

况且这贪腐是五皇子主政查出来的,派他老丈人去填补官职,也算是一种嘉奖;在朝堂上起到的表率作用,只怕也是有的。

“宫里的德主子是臣的亲妹妹,这李尚道的女儿又是德主子儿子的皇妃…”田立义这么一说,把众人都说笑了,却并非只为逗趣,而是无形中把五皇子永澹给摘出去了;好像这里面的亲戚关系,只在上一辈一般。

大皇子永清看一眼田立义,又看一眼五皇子永澹,转过头来再看一眼太子。

大皇子的动作太明显,景隆帝想装作看不到都不行,他怒斥道:“永清,你东张西望做什么!君子所持的定性,你竟是丝毫没有不成?”

大皇子永清跪下来,请罪道:“父皇息怒,儿子是羡慕田大人。听说田国舅跟德主子兄妹情深,每月都有物品从永和宫赏入国公府,又有物品从国公府呈给永和宫,这真是羡煞旁人。儿子的母妃没有哥哥,真是一大遗憾。”

五皇子永澹到底年轻,脸上一白,就抬头看向田立义。

田立义脸色不变,笑道:“有臣这等草料做哥哥,也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情。”

大皇子永清笑道:“田大人做哥哥不值得羡慕,做舅舅可就羡煞旁人了。我就羡慕五弟,羡慕的不得了。若我也有田大人这样的好舅舅,我家那个不上台面的王妃也就不用费心巴拉给我吹耳边风,想让我给她爹谋个好缺了!”

“混账!”景隆帝怒喝一声,把抱枕砸在大皇子身上,“当着君父的面,也敢说这等混账话!你给朕出去跪着,吹着冷风仔细想想!”

大皇子永清*道:“儿臣谨遵上谕!”起身大步向外走。

大皇子永清走到门边,大力掀起夹棉的门帘来,一脚还没迈过门槛,就见永嗔扒着帘子往里栽倒。

永嗔偷听被抓了正着,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嘻嘻一笑跑进去。

门外,周全贵一脸正直得垂手站着,好像他压根儿没看到十七殿下偷听之事。

大皇子左右一看,袍角一掀,迎着冷风就在阶下跪了下来。

景隆帝没想到赶出去一个让人肝痛的大儿子,又溜进来一个让人头痛的小儿子。

没等景隆帝发火,永嗔就已经笑嘻嘻凑上来,晃着他的胳膊说道:“父皇,田大人举贤不避亲,儿子觉得很有道理。”

五皇子永澹狐疑地瞅了他一眼。

却听永嗔笑嘻嘻又道:“见贤思齐,儿子要向田大人学习才是。不是‘举贤不避亲’么,儿子这儿也有个这样的人选呢,说给父皇听听如何?”

林如海原本在翰林院收着书卷,打算回家陪妻子吃饭,饭后再逗逗小女儿,正是自在的不得了的光景。

忽然就有小太监来传,“林大人,皇上有请,您快跟着来吧。”

林如海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十七皇子被皇上检查功课,又耍小聪明说些离经叛道的话,皇上要来问罪了。

得了两锭银子后,小太监笑道:“好事儿坏事儿奴才不知道。东暖阁里热闹着呢…皇上、太子殿下、几位皇子殿下、田大人等都在呢——您去了就知道了。”

听了这阵仗,林如海再如何见过场面也难免心里打鼓。跨过东暖阁门槛的时候,他的小腿肚子都是发颤的。皇天菩萨保佑,但愿十七殿下这次犯的错是能够弥补的那种。

越想越怕,林如海低着头走到暖阁中。

等他跪在景隆帝面前时,心理活动已经升级成了“但求祸不及妻女”!

如果永嗔知道他给女神的爹造成了这么大的心理阴影,只怕会哭笑不得吧。

第12章 巡盐御史有点咸

“如海,”景隆帝亲切地叫着林如海的表字,“你不要紧张,朕召你来,只是问一点意见。”

林如海伏在地上,并不敢抬头直犯天颜,听皇帝声气平和,知道大约不是十七殿下惹了祸,心里略平定了些,小心道:“皇上请说,臣知无不言。”

景隆帝丝毫不提方才这东暖阁里的明枪暗箭,只是说道:“你父亲当年也做过巡盐御史,你当时虽然年少,但总也有所见闻。朕问你——”他前面的话都说得极为和缓,似闲话家常般,至此突然话音一变,语气沉敛,显出帝王的威仪来,“你于盐务可有心得?”

林如海顿首再拜,道:“回皇上,盐务这样大的课题…”

他毕竟是官场上的人。

既然不是十七殿下闯了祸,而太子与五皇子、田大人都在,外面还跪了一个大皇子,此刻皇上又问出了“盐政”二字——那多半跟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巡盐御史贪腐案有关。这桩事情里,不管哪一方,惹上了都是一个“死”字。

景隆帝却不容臣子瞻前顾后,道:“你只管说。”虽是笑着,却是命令。

林如海眼睛一闭,斟酌着道:“回皇上,盐政虽系税差,但上关国计,下济民生,积年以来委曲情弊,难逃皇上洞鉴…”

永嗔这会儿已经站到太子所坐的太师椅旁边。

景隆帝恼他擅闯,不许太监给他搬座,算是变相的要他“罚站”。

永嗔可丝毫没有罚站的自觉,一只胳膊抵在太子哥哥腿上,手掌横伸刚好托住下巴,脑袋微微一偏——这可真是个看“演出”的好姿势。

听着林如海条理分明的奏对,永嗔腹中暗笑:平时上课只见林师傅严肃正经的一面,课下只见他惜字如金;原来到了紧要关头,林师傅也能口绽莲花——这就先给父皇套了个“难逃皇上洞鉴”的高帽。

他看得津津有味,林如海官帽下的额头却是出了密密一层冷汗,当着皇帝、太子与五皇子三方,谈与国体休戚相关的盐政,真好似悬崖间走钢丝,生死一线的事儿。

景隆帝盘腿坐在榻上,听得入神,最后竟轻轻点了几下头。

待林如海讲完,景隆帝还未说话,田立义便先笑道:“林大人说的这些问题都是有的,只是所说的解决方案,却还是急躁了。盐政乃国之命脉,治大国如烹小鲜,急不得。”

景隆帝笑道:“他说的很好。他不比你,朕只要他管好一方之中的一项事便足够了。哪里能要他像你一样老成谋国呢。朕取的,正是他这样的锐气。”

一个“锐气”可就把所谓的“急躁”当成优点来夸了。

田立义笑道:“到底还是皇上会看人。臣推己及人,反倒是迂腐了。林大人对盐政的这些见解颇为难得,臣恭贺皇上喜得佳才!”他在权力中心打熬了半辈子的人了,见风使舵是练熟了的本领。

五皇子永澹在一旁杀鸡抹脖子地给他递眼色,田立义只做看不到。

太子永湛仍是低头吃茶,嘴角微微上翘。

景隆帝哈哈一笑,走下塌来,舒展着手臂。

林如海就见天子穿一双金黄色的便鞋在眼前踱来踱去,听话听音,在景隆帝和田立义的一唱一和中,他隐隐明白了什么;浑身都因为期待与紧张而紧绷。

“如海,盐政有如此多的弊端。朕问你,你敢不敢往两淮走上一遭,做个巡盐御史?”

本朝的巡盐御史一共才四个人,两淮、两浙、长芦、河东各一人。

其中犹以两淮为重,一处可抵半个国家。

从翰林院的编修擢升为正三品的巡盐御史,这是天大的升迁,大好的前程!

林如海顿首再拜,激动地大声道:“臣蒙皇上天恩,愿往两淮,理盐政、报君恩!”

永嗔见此事尘埃已定,在一旁笑嘻嘻接了一句,“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景隆帝正走到他旁边,见他拿戏文里的话来胡乱接,顺腿就给他屁股上轻轻来了一脚,笑骂道:“就你这猕猴会说话。”又道:“你原有这样好的师傅,偏偏不知用功。以后寻不到好师傅,你且追悔莫及吧。”

永嗔仍是笑嘻嘻的,“父皇手底下人才济济,走了林师傅,说不得就来个森师傅。”

“什么森师傅?”景隆帝皱眉。

“林师傅有俩木头,就能管两淮的盐政;森师傅还多一个木,岂不是要管三淮的盐政?”永嗔怕再挨一脚,一面跟景隆帝斗嘴,一面就躲到太子哥哥另一边去了。

景隆帝被他气乐了,骂道:“不学无术,偏还要现眼。滚出去吧。”口上这么说,眼睛里全是笑意。

永嗔笑道:“儿子听命。”却又道:“父皇,儿子还有一事相求。”

林如海仍低着头,不敢看,耳朵里听着,又为这个学生着急。他虽然在上书房也见过十七皇子跟皇上“你来我往”说“胡话”,但到这种程度的,还真是闻所未闻。

“说。”景隆帝言简意赅。

“儿子昨晚听母妃说,珍母妃犯了秋咳…”

珍妃原是景隆帝身边的宫女,是大皇子永清的生母,母以子贵而封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