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老爹根本没有注意到阿黛这边的情况,一心一意的给阿墨施针,头上也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来。阿黛看在眼里,赶紧找了把蒲扇,轻轻地给蒲老爹扇起风来。

蒲老爹本来想说不用,又想着,还是让小姑娘有点事做比较好,免得胡思乱想,便由着她扇了。

鲁大庄跟陆老二家挨得很近,何叔去找鲁大庄借牛车,陆老二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可是都过了这好一会儿了,也没有见陆二婶过来,由此可见,有时候血缘真不是什么羁绊,她陆阿黛在这个世界的亲人,也就只有陆阿墨而已,没有了陆阿墨,阿黛真的就是孤身一人了。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阿黛本来不想管的,但那骂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难听,开始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分辩两句,后来干脆就只剩下那骂声了。

蒲老爹头也不回:“你出去看看。”

阿黛点点头,木然的走出去,院子门没有关,她站在屋檐下,正好看到陆秀才离去的背影,以及站在陆秀才背后唾口水的王家媳妇儿。

呆呆的看着陆秀才走远,心里叹了口气,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陆秀才应该是看到何叔去鲁大庄家借牛车,知道了阿墨的状况,想要过来看看,心里又有些犹豫。于是到了陆家大门口,被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的王家媳妇儿三句两句给骂走了。

所谓的血缘亲情,也不过就这几句骂的坚持。

更何况,阿黛心里有些怨恨,更何况,阿墨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陆二婶的莽撞!

蒲老爹虽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他耳力好,大概也听清楚了来龙去脉。见阿黛进来,难得的没毒舌,竟然劝慰了一句:“你就当你爹是独苗好了!”

阿黛没有说话。

蒲老爹也不再开口,直到阿墨身上扎满了银针,蒲老爹才停下手来,眉头紧皱,忽然又开口说了一句:“那翠娘,刚刚你去找我之后,她就一直在照顾阿墨,又是揉胸口,又是喂水,又是解衣扣。”

说到这里,又不说了。

翠娘就是那王家媳妇儿。阿黛还真没有想到那王家媳妇儿会在这个时候雪中送炭。之前她还挺怨恨这人的,现在一听,那口怨恨的气憋在那里不上不下,难受得不行。

阿黛一囧,抽了抽嘴角:“蒲老爹,你这是在告诉我,人间自有真情在吗?”

蒲老爹摇摇头:“我只是想说,就是阿墨丫头不在了,还是有人会照顾着你的。”

一句话,声音不大,却像是惊雷一样炸响在阿黛的耳边。

第一百二十章 百年参

阿黛以为自己会腿软摔倒在地上,事实是,她依旧站在那里,站得好好的,粗略看来,就像是没有听明白蒲老爹在说什么一样。

蒲老爹扭头看了阿黛一眼,叹了口气,曲起手指在阿黛的额头上敲了两下:“干嘛这个样子,我又没说阿墨丫头这就没救了!我用银针先给她护住了心脉,具体的还要等镇子里的大夫来了才行。”

阿黛茫然的望向蒲老爹,似乎还是没有听明白他在讲什么,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脑子里就没有转过弯来。

蒲老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道:“上次阿墨丫头淋暴雨的那次,不是有个大夫给她看病么!那个大夫就挺不错的,要是老何接的是那个大夫,你阿姐十有*就救过来了。”

阿黛脸色一僵,要哭不哭的样子,哪里还找得来那个大夫,陆神医离开白石镇已经有两天了!

蒲老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又刺激到了阿黛,被阿黛那鬼样子吓了一跳,不敢说什么了,叹息着在那里帮阿墨拔针,施针。

阿黛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直看得心肝脾胃肺都在疼,仿佛那银针不是扎在阿墨的穴位上,而是扎在她陆阿黛的指尖。

在屋子里蹲了好一会儿,阿黛实在是受不了了,估摸着何叔接了大夫应该快回来了,便起身到院子外面,跑到池塘边的那棵柳树下。眼巴巴的望着村口。

大概望了两柱香的时间,果然看到一辆牛车往这边来。牛车上坐了三个人,阿黛皱了皱眉头。难道何叔请了两个大夫?正疑惑着,便见牛车停了下来,然后其中一个人从牛车上跳了下去站在原地,朝着阿黛这边望着。

隔得太远,阿黛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只看到,那人跳下车以后,何叔接着赶着牛车往这边来。阿黛心里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却也看不出来是哪里不对,最后只当那下车的人是搭便车的。

牛车比人走得快多了。阿黛心里再着急,也只是站在原地等着。等何叔赶着牛车近了,阿黛才看清楚,牛车上的那位大夫须发皆白。看起来医术极为可靠的样子。

何叔见阿黛站在柳树下,一边赶车一边道:“阿黛丫头,快回去了,这位是镇上最好的大夫,阿墨丫头一定会没事的!”

对于这个“最好的”阿黛不置可否,就算是不懂医术,她也看得出来,就陆展亭那身本事,不是谁随随便便就比得了的。但是此刻阿黛没法儿跟人在这个方面较真。只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白发白须老大夫身上。

何叔直接赶着牛车停在了阿黛家院门口,阿黛一边往那边跑,一边扭头回去看刚刚跳下车那个人。那人还站在原地。

何叔对阿黛道:“你先带人毛大夫进去看你阿姐,我把牛车还给鲁大庄去,鲁大庄家今天掰玉米,等着牛车去拉回来呢!”

阿黛点点头,迎着毛大夫便往屋里走。

毛大夫也不多说,虽然年纪大了。但手脚并不慢,大跨步走到房间。看到阿墨那模样,跟蒲老爹一样,叹息了一声,在蒲老爹让出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阿黛正要开口问,毛大夫忽然从药箱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个东西递给阿黛,阿黛仔细一看,却是参的模样。可惜她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认不出来那是什么参,蒲老爹却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只是阿黛没有注意到。

毛大夫道:“本来是不好了的,但是现在有这根参吊命,三五个月还是熬得下去的。小姑娘,你快去烧一壶开水,端一碗来,将这个参切下一片,泡在里面。等水不那么烫了,就喂给病人喝了。”

阿黛哪管那么多,接了参就去厨房烧开水了。三五个月…或者,三五个月后,陆展亭,就回白石镇来了吧!

阿黛走后,毛大夫开始拔阿墨身上的银针。

蒲老爹开口问道:“百年参?”

毛大夫不复刚才的淡定,满脸的心疼和不舍:“三百年!”

蒲老爹吓了一跳:“这你也舍得!”

俗话说,千斤银不如百年参,这百年参,有价无市,可不是一般人家吃得起的!刚刚毛大夫递给阿黛的,那不是一片两片,而是一整根,光是参上的那些须,捋下来都能卖十几两银子了。

毛大夫显然还没有从那心疼的情绪中跳脱出来,接着叹息:“舍得又如何,舍不得又如何,那又不是我的东西,别人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我还能说什么!”

蒲老爹脸色怪异的盯着毛大夫看了好久,见人一脸“不要问我是谁”的表情,脸色变幻好几次,最后到底是换了一张笑脸:“什么三五个月,有这百年参,阿墨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小心调养的话,过这个冬天是没有问题的。”

阿黛端着参水出来的时候,毛大夫正在重新往阿墨身上施针,看样子,比蒲老爹要专业很多。阿墨的胸口,渐渐有了起伏,不像是之前那样看不出死活了。就是脸色还是死白死白的。

见阿黛端着参水上来,毛大夫伸手接过去,摸了摸土碗的温度,扶起阿墨的头,开始往嘴里灌。

看了眼沉浮在碗里的参片,毛大夫一阵肉头,扭头瞪了阿黛一眼,就跟看败家子一样。阿黛被瞪得不明所以。

最后也不知道是毛大夫的医术好,还是那参起了作用,阿墨的脸色竟然开始恢复正常,只是人还没有醒。

毛大夫长舒一口气。

阿黛忐忑了一会儿,到底是开口问了:“毛大夫,我阿姐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

毛大夫道:“这次算是救过来了,夜里便会醒。等下我给你写一个药方,你跟我去镇子上抓几服药,煎了,闻在那里,等夜里病人醒了喂给她喝。今天就不要给她吃饭了,她也吃不下,明天早上准备软糯的粥,她不喝也逼着她喝一点。”

毛大夫顿了顿,接着道:“那参每天切一片,泡水给病人喝。你…切薄一点,太厚了也是浪费。差不多就这些,注意不要再刺激病人,我先写药方吧。”

阿黛有些犯难:“我去镇子里抓药了,谁守着阿姐啊,万一阿姐提前醒来了怎么办?”

蒲老爹忽然道:“也不用去镇子里抓药。治疗心疾那几味药我那边都备得有,一般的药材我那边都有,待会儿拿了方子,我回家给你抓了送过来。”

阿黛感激的看了蒲老爹一眼,松了口气。

毛大夫写好方子,直接递给蒲老爹,蒲老爹扫了一眼,点点头:“都有,我先过去了。”

等蒲老爹走了之后,毛大夫便收拾药箱要走了,再不走,天就晚了。阿黛有些不好意思:“毛大夫啊,你看,我这也没法送你回去了,要不然我去找何叔,等鲁大庄的牛车用完了就送你回去?你留在这里吃个晚饭吧!”

毛大夫摆摆手:“用不着,用不着,小何送我到了镇子上,他自己还得回来,费事得很。”

见阿黛还要说,毛大夫赶紧道:“再说了那牛车坐着也不舒服,颠簸得我骨头疼。别看我年纪大了,体力还是不错的,这点路对我不算什么,我一个人走回去就好了。”

这…毕竟对方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阿黛还真不敢让人一个人走回去,不由得拉着毛大夫的袖子,不肯放人。

毛大夫哭笑不得:“我一个大人,还要你一个小孩子来担心吗?你看好你阿姐就是了。今晚是最关键的,你警醒点,看着人别发烧了。要是发烧了,又是一阵折腾。那参是救命的东西,可你也别弄得太离谱了,补过头也是要人命的。”

阿黛点点头,叹了口气,只好松了手,问道:“诊费多少钱?”

毛大夫伸出一根指头来:“一吊钱,施针可不是一件轻松活儿。”

阿黛赶紧去阿墨藏钱的地方翻出一吊钱来,又问道:“那参多少钱啊?”看样子蛮贵的样子。

谁知毛大夫却道:“那参就在那一吊钱里面。不然你以为,我就是出个诊,也敢收一吊钱吗?”阿黛低着头拿钱,并没有注意到毛大夫说这话时僵硬的脸色。

阿黛隐隐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毛大夫这话听起来却是没有问题的。断没有人愿意主动多给别人钱的。所以阿黛数了一吊钱递给毛大夫,便送着人出门了。

阿黛一直把人送到柳树下,她的本意是,至少把人送到村口的。毛大夫却说蒲老爹抓了药可能回来了,把人给拦在了柳树下。阿黛只好目送老大夫离去。直到人看不清模样了,阿黛忽然注意到前方站了一个人,见老大夫走过去,便迎了上去,两人站着说了两句话,便一起走了。

阿黛抓了抓头发,看那身形,隐隐觉得,等着毛大夫的那人跟搭便车的那个是同一个人。心里有些好奇,但又不能就这么追上去问个究竟。只好打定主意,等下次再遇到何叔的时候,再问一问。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不杀伯仁

阿黛熬了药,温在那里。靠在阿墨胸口,感觉到心跳趋近于正常了,这才松口气。

本来去镇子里摆摊就挺累的了,又是走了那么远的路,后来还跑到西山去找蒲老爹,这一停下来,阿黛才发觉自己浑身酸疼得要命,还黏糊糊的,又饿得慌…简直狼狈得不行。

烧了水,然后在锅里煮上粥,给自己洗头洗澡,洗完了之后,把衣服放在木盆里泡上。这时锅里的粥已经煮好了,勉强喝了大半碗,又拌了鸡食喂给小竹林里面的小鸡小鸭。然后是把泡着的衣服都洗了。

等洗完衣服,天已经完全黑了,阿黛想着后面的小竹林是围起来的,不用担心小鸡小鸭跑出去,也不用担心有什么东西跑进来咬死了小鸡小鸭,干脆就没有把它们赶进棚子里面了。

点上油灯,进屋看了一会儿,阿墨还是没有醒,睡得不是很安稳。

阿黛叹了口气,第一次有种带着阿墨离开这里的想法。可是,一来,她手里没有钱,二来,作为一个古代人,根本不可能轻易的离开他们生长的地方,尤其是两姐妹根本就没有可以投奔的亲戚了。三来,这村子里虽然大家嫌弃阿墨是“灾星”,可像蒲老爹那样心善的人还是有的。

就连王家媳妇儿,虽然说她家的是非,关键时刻,还是主动出手帮忙了不是么!

所以。阿黛不能带着阿墨离开这里,只能凭着自己的努力让阿墨在这里过上幸福的日子。

最让阿黛心寒的是陆二婶的行为,谁家的人不被别人背后嚼舌根啊。像陆二婶这样当着人家的面说的,还真是死不要脸,纵然她是打着来提醒你的旗号。

阿黛没醒,阿墨也不敢睡,一边剪着灯花,一边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了子时(23点到凌晨1点)的时候,阿墨果然醒过来了。阿黛赶紧把温着的药端进来给阿墨喝了,然后看着人一句话不说又沉沉睡去。

这下整个人就睡得安稳多了。阿黛放下心来。偎在阿墨旁边,也睡着了。白日里她东奔西走担惊受怕,这一晚倒是睡得香甜,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阿黛醒来的时候,阿墨刚醒不久,整个人有些恹恹的,就是觉得胸口闷,不太说得出话来。

阿黛想起毛大夫的话,赶紧起床打水洗漱了一番,然后一边烧开水一边煎药,开水烧好了之后切一片参泡在里面,不那么烫了就端去给阿墨喝了。然后按照毛大夫的吩咐开始熬粥。

粥熬好了之后。阿墨被强逼着吃了大半碗,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喝了药。

此时的阿墨还是一副虚弱的样子。根本起不来床,阿黛本想扶着人睡下,她还要接着赶制纯露胭脂什么的,明天孟昶德就要来拿货了。

谁知阿墨却叫住了她:“阿黛,你别担心。”

“啊?”阿黛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阿墨道:“这次这个事情。是因为知道得太突然了。不然阿姐也不会这样,你放心好了。阿姐长这么大,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村子里人嘴碎,这我们也是知道的,管他们说什么,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只是,这次连累了别人,倒是有点过意不去。”

陆黛很是诧异,要知道古代女人是很爱惜自己羽毛耳朵:“阿姐,你不生气?”

阿墨虚弱的笑笑:“生气有什么用?我身子都这样了,还不如照蒲老爹说的那样,放宽心,还能多活几天。隔壁王婶,昨天来帮我揉胸口的吧?”

阿墨的意思,阿黛听明白了,连活着都保证不了的时候,谁在乎别人说些什么啊!恶语伤人六月寒,可那恶语伤人的人,也许会在霜雪天给你烧一盆炭火呢!

明白过来阿墨的意思,阿黛真心实意的露出一个笑容来,本来她就够累的了,她以为在阿墨醒来之后,她还得费出一份心思好言好语安慰阿墨一番,没想到阿墨自己就想开了。这让她有一种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扛的感觉。

就像是,她下水救一个溺水之人,救人她是心甘情愿的,可那溺水之人却并不如她所想那样把她往水里拉,而是跟着她一起往岸上游,这实在是意外之喜了。

阿墨说一个字都心口疼,熬着这点子疼跟阿黛说这些,无非也是为了告诉阿黛,你别担心我,我会努力跟你一起往前走,而不是伤春悲秋的拉你的后腿。

今天一整天陆二婶都没有上门,阿黛将蒸完纯露的紫月季花瓣残渣端出去倒在屋檐下的时候,往院子外面一瞟,正好透过院门的缝隙看见一闪而过的衣角,当下装作没看到,回到屋子里。

然后端了张板凳,站在上面,从堂屋的高窗往外面往,没一会儿,果然看到陆二婶在院子门口探头探脑。

阿黛冷笑一声,走进厨房将土碗里面的纯露分瓶装,要不是吵起来不好看,她都能拿大笤帚去把人赶走了,还指望她好言相见?

发生这件事是谁都不想的,但这让阿黛更加迫切的感觉到了钱的重要性,要是阿墨的身体早调理好,也不会因为一时之间的气急攻心闹到生死一线的程度!所以,阿黛丝毫没有让情绪影响自己,孟昶德上门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他要的东西。

这次的东西比上次的要多一点,孟昶德给了十吊钱的定钱。阿黛手头还有钱,根本不缺买花瓣花朵等原材料的钱了,但她还是收了孟昶德的定钱,这是规矩。

阿黛帮着孟昶德把东西装进布袋子里面,然后看着孟昶德把布袋子往马鞍的两边绑。孟昶德皱了皱眉,忽然问道:“今天怎么没见到你阿姐?”

阿黛皱了皱鼻子:“阿姐病了,在屋子里躺着呢!”

孟昶德一边打手里的结,一边随口问道:“怎么说病就病了?最近天气变化不大啊!”

阿黛叹了口气:“气急攻心。”

孟昶德哦了一声,又问道:“气急攻心?敢情是被陆小姑娘气着了?”

本来阿黛是不想细说的,但又想着,整个杨柳村有谁不知道这件事啊,与其让孟昶德在别的地方听到污秽她阿姐的名声,还不如她自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个清楚。于是就开口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讲了个遍,讲的时候还心有余悸,还好阿墨这次又救过来了。

本来只是很随意的在打听的孟昶德,忽然停了手里的动作,转身进了堂屋。阿黛跟大黑马茫然的对视了一眼,不明所以的跟了进去。

孟昶德一脸严肃的问阿黛:“那姓温的,真的只是在你家吃了两顿饭,带你阿姐去看了一下大夫?”

阿黛点点头。

孟昶德倒吸一口凉气:“你们缺心眼啊?”

“啊?”阿黛第一次见孟昶德说脏话,不由得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孟昶德此语何意。

孟昶德叹了口气,道:“虽然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但也没有多到这个程度啊!俗话说空穴来风,没有空穴,哪里来的风?你看,我来了你家好几次了,对你们乡村人来说,我穿得又是顶好顶好的,为什么没有人传我和陆大姑娘的闲话?”

阿黛眼睛一瞪,腾地一下上前一步:“孟老板,这话是怎么说的?”

孟昶德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必然是,有人听到了什么传言,半真半假的那种,然后才传出了这种闲话来的。”

阿黛皱了皱眉,还是不太明白孟昶德到底要说什么。

好歹是生意伙伴,又挺看重这个小姑娘的,见阿黛还是茫然的模样,孟昶德也只好当一回恶人,把话说个透彻了:“应该是那姓温的说了什么关于你阿姐的话,被别人听去了,才传出这样的话来的。”

阿黛张大了嘴,根本就不敢相信:“温大哥是好人,他不会做这种事的!”

交浅言深,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孟昶德的底线了,转身走出堂屋,牵着马便要离开,离开前又回头对着神色复杂的阿黛说了一句:“有一句话或许你听不明白,但也可以说给你听一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你那个堂哥不是秀才么,你可以拿这句话去请教一下。”

然后便翻身上马,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他刚刚根本什么都没有说。

阿黛神色纠结,她不知道孟昶德的这个猜测应不应该告诉阿姐。这句话不用去请教陆秀才,阿黛自己就懂。前世看的那些小说电视剧里面,不少男主女主都一脸痛苦的装白莲花,来一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阿黛忽然又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个跟毛大夫一起走的人影,如果引起这件事的真的是温大海的无心之失,那么那个看不清样貌的人,可能就是温大海。想到这个,阿黛不由得有些难过,就算是温大海的无心之失又怎样,她还能拿着这个去怪那个好心人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小伙计别闹

又到赶集日,阿墨虽然还在喝药,但已经能下地走几步路了,所以阿黛还是放心大胆的去镇上出摊了。

刚摆上小胭脂摊不久,阿黛就注意到街转角那里有人在往后缩,观察了好一会儿,刚确定那人是温大海,便看到那人转身离去了。

阿黛皱了皱眉,难道孟老板的揣测是真的?说实在的,阿墨缓过来之后,阿黛也有了心思去想别的事情。她自己也觉得这次这些谣言来得莫名其妙,刻薄得有些过头了。

但是这种情况下,阿黛是不可能去找温大海的,找他能说什么?那人不可能故意害她阿姐的,而且人家都在准备开酒楼娶媳妇儿了,搅合黄了还不得怨恨死她啊!

让阿黛感到安慰的是,小摊子上贴了“香如故”的大名后,生意居然好了许多。这主要是因为,在大家看来,只有那种有门面的店铺才有店名的,阿黛这么一个小胭脂摊,居然贴着这么一个名字,实在是稀奇得很。

这一觉得稀奇,来看热闹的人就多了,看热闹的人多了,买东西的人也就多了。就当做是一个玩笑事,很快,整个白石镇就传开了,有个十岁的小姑娘,摆了个小胭脂摊,居然像齐芳斋、朱颜斋那样取了个名字。

对于大家这个反应,阿黛表示很满意,这就是免费的广告宣传啊!生意出奇的好,刚到下午,小摊子上的东西就卖得差不多了。阿黛也不接着守,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就去了瓦瓷铺子。

因为是要走路回去。上次买的瓷瓶瓷盒等容器家里还有一些,所以阿黛并没有打算买。而是花了五个铜子,悄悄的把那个被骂的伙计拉出来,向他询问哪里有烧陶的人。

小伙计看着那五个铜板,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冰糖葫芦两个铜板一串,小糖人三个铜板一个。小面人五个铜板一个。五个铜板可以买一串冰糖葫芦一个小糖人了!

阿黛见小伙计这副财迷的模样,一阵无语。赶紧把那五个铜板塞到小伙计的手里。小伙计嗖的一下把铜板给揣怀里了,然后道:“离咱们镇比较近的私窑有三个,李师傅的那个最大,也最近。就在镇东三里路的蒲公岭。”

阿黛前世的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曾接触过这一方面的职业的,当下听得有些愣。

小伙计以为阿黛不信,补充道:“李师傅的那个私窑,可是官窑,三年前才废弃的!李师傅曾经是官窑里面的烧窑师傅,这官窑一废弃,觉得可惜了,便花了点钱。接手了下来。自然是没有官窑烧出来的东西好,但也比别的两个私窑好了。”

本来阿黛是信的,但小伙计这么一解释。阿黛反而不信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老板最不喜欢的就是李师傅烧出来的东西,还是最好的?”

小伙计见阿黛不信,有些急了,跳脚道:“你给了我五个铜板,我还能骗你不成?我们老板确实是不喜欢李师傅烧出来的东西。那主要是,李师傅不喜欢烧出来的东西白白的一个样。以前官窑烧出来的东西。那可是上等人用的,就连吃饭的碗,都是纹着花儿的呢!”

“可咱普通老百姓,哪里用得着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啊!”

阿黛眼睛一亮,想起那次她半价买瓷瓶的事情,可不是因为那瓷瓶上有竹叶图案么!再加上小伙计虽然爱财了点,说话的时候态度倒也真诚,所以阿黛也就真的信了。

“那去蒲公岭的路好找吗?中间有没有什么岔路口?”

小伙计眼珠子一转,然后道:“你再给我几个铜板,我就带你去!”

阿黛一愣:“你不是在上工吗?”

小伙计撇撇嘴:“我就没有见过比我们老板更抠门的了,一个月下来也给不了我多少钱,就是半天不在怎么了。你要是同意的话,我现在就去跟老板说我肚子疼,回家休息一下。”

阿黛想了想,自己确实是人生路不熟,于是问道:“你要几个铜板?”

小伙计也想了想,好像很慎重的样子,最后下定决心伸出十根手指来:“我要十个铜板!”

阿黛点点头:“好!”

“…”小伙伴一噎,他还以为要讨价还价好一会儿呢!面上一喜,然后迅速换了副痛苦的神色来,说了句“你等着”就转身钻进店里去跟老板告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