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心道,再给你们讲下去,怕这漫天神佛就剩下孙悟空一猴了,额,为了积点德,还是就此闭嘴罢。

文竹打定主意,一口咬死,那《西游记》不过是偶尔从一话本上所读,话本早已经不知丢到何处去了,几个妹妹不依不饶地闹了半天,两个姐姐也跟着凑趣,文竹没法子,只好开口又讲了一段:

“有一户人家,还算薄有家产,主母喜欢上了儿子的教书先生,人又十分腼腆,只写在纸上记下些相思之情,却被她相公发现,认为她不守妇道,又怀疑这儿子也不是他亲生。”

文竹见姐妹们听的聚精会神,心里偷笑,故意压低了声音,接着道:“那教书先生的娘子刚巧要临盆,先生心中十分欢喜,一心想着回家,因发现那个学生已经几日未来上学,便去他家寻他,路上碰到那怀疑娘子出墙的老爷,手提一个血淋淋的肉团,对他说‘你去哪里?!这是你儿,你娘子已经下去了,你还是感觉去陪她罢!’话罢,一斧劈下,那教书先生却是躲了过去…”

双胞胎的尖叫打断了文竹的讲述,文菊一脸惨白躲到了文梅身后,文梅尚算镇定,那脸色亦是煞白,文兰一旁紧攥着她的手,文晓菊不耐地拽住了失控中的双胞胎,兴致盎然地向文竹问道:“后来呢?”

立刻便有两双手,一双捂紧了文晓菊的嘴巴,一双捂紧了文竹的嘴巴,双胞胎急的要哭出来了,哽咽着道:“不许讲了,不许讲了。”

文竹被捂住了嘴巴,满眼是笑,连连点头应了,心道,可算摆脱这帮粘人精了。

安抚了饱受惊吓的双胞胎,闪躲着一旁忽闪着大眼睛看她的文晓菊,文竹一屁股坐下,倒了杯茶水给自己,这一天真是太刺激了。

文梅对文兰低低吩咐了一声,文兰笑着应了,出去前撇了文竹一眼,文竹一哆嗦,心道,阿弥陀佛,弟子知错了,再也不让孙悟空抢您的风头了,饶了弟子罢。

片刻后,文兰回转了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一物鲜红似火,文竹等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文兰把托盘放在了文竹面前,文梅轻声道:“九月二十,便是三妹生辰,姐姐今日过来,顺便把礼物也一并带来了。”

文竹凝神看去,见那托盘上之物红的跳脱飞扬,似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没有丝毫热度,却觉得那烈火会灼伤自己,目眩神摇!

文梅似对妹妹们的表情习以为常,微微一笑道:“这是你姐夫昔日##在外时,在北楚的冰山中打到的一只火狐,据说当时追这只火狐时,雪山上像是起了一道山火,从东到西,烧了整个山脊。”

文竹颤抖着手摸着那狐毛,预想的灼烧之感并未出现,入手一片温暖,柔若无物,抖起,原来是一件无袖的坎肩,红彤彤地惹人爱,像是五月的樱桃,又像是新摘的草莓。

几个姐妹凑上前,轻轻抚摸,文竹心中爱极,紧搂在怀里,一双眼轻飘飘地看向文梅,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真要送给我么?”

文梅颇有些恋恋不舍地摸了又摸,方道:“假的,赶紧还我罢。”

文竹嘿嘿地笑了一声,搂的更紧,双胞胎立刻道:“轻点,别揉坏了。”“我们还要借来穿呢。”

文竹撇了她们一眼,阴森森地道:“那教书先生躲过了这一劈,到了那学生家里,却见那家主母和那个学生都已经死去多时,肠流满地…”

文梅一巴掌拍在文竹脑后,硬生生打断了她,文菊上前堵住她的嘴巴,文兰抓住她双手,终是欺负妹妹太过,引起公愤了。

双胞胎得意地从她怀里抽走火狐坎肩,还不忘做个鬼脸,文晓菊忽远忽近的声音响起:“儿~啊~,你在哪里?”

双胞胎“嗷~”地一声躲到了文梅身后,文晓菊从她们手里抽出坎肩,塞回文竹怀中,一双眼睛亮晶晶,兴奋地道:“后来呢,肠流满地后来呢?”

文竹看看文晓菊,再看看怀里红的似血的火狐坎肩,突然觉得渗的慌,唔,做人果然不可太自私,打定了主意,寻个由头便把这坎肩拿给双胞胎玩去。

文兰放开文竹,伸出手摸了摸这火狐坎肩,亦是一脸喜爱,笑道:“二姐没有大姐出手这么大方,只在临江阁预定了一桌席面。”

双胞胎亲亲密密地腻了过来,眉飞色舞地道:“好姐姐,会带我们一起去耍罢?”

文竹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两个活宝,如何说得出个不字,暗忖,这两个宝贝蛋将来会嫁何人…猛地想到正事,她拉过文菊的手,道:“四妹,既然如此,只要你嫁过去,便不算是抗旨了。”

又看了看双胞胎和文晓菊,文竹认真道:“嫁过去以后,若是过的不顺心,那便自求和离,你们就算嫁出去,也依然是文家的女儿。”

文梅和文兰俱是一震,齐齐抬头看来,见文竹一脸的风淡云轻,方才所言天经地义一般,和离?!未嫁先言和离,自古未曾有之,真是胡闹!

文梅正要发作,文兰一把抓住她的手,明玉一样的眼睛闪闪发亮,激动地道:“姐姐,三妹说的对,文家的女儿,嫁了人还是一样姓文!”

文梅一双美目向几个妹妹一一望去,文竹沉静,文菊跳脱,晓兰和晓竹古灵精怪,晓菊聪颖,最后看向大妹文兰,明艳动人,玲珑八面,这一屋子的宝贝,每一个都是她的心尖肉。

文梅缓缓地点了点头,断言道:“不错,只要你们幸福安康,姐姐们便无所顾忌。”

文家四女被圣旨赐婚之事很快便传的沸沸扬扬,刚刚嫁出去的五女亦得了圣上亲笔题字,文家一时风头无两,便连徐家也盖了过去,京中但凡有儿子的纷纷打探这文家还有几个女儿没有订亲。

洛一双薄唇紧抿,独坐已有半日,闻得敲门声,头也不抬地道:“霍三么?”

门一开一关间,一股凉风吹过,洛知霍三已经进来了,他仰头望天,风淡云轻地道:“此事不成,我就回去,此生不近女色。”

霍三一凛,忙把文府最新的消息报了出来,“少爷,那徐祈元已求得圣旨赐婚,年后便要与文家四小姐成亲了。”

洛猛地回头,灼灼地盯着霍三,连声追问:“你说的可是真的?那徐祈元要娶文家老四了??”

霍三十分肯定地道:“是。”

洛脸颊上映出几分桃红,瑰丽奇魅,喃喃道:“那便不用抢她回去了,你说,若我再去求文老爷,可否明媒正娶?”

霍三忍不住道:“少爷直接抢了便是,为何老是想着明媒正娶?”

洛低叹一声,轻轻道:“我怜她,重她,不愿她受半分委屈,也只有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才配得上她。”

握紧拳头,洛一张脸上神采飞扬,桃花正盛,艳光里又透着少年的英气逼人,让人不能直视,已是志在必得!

第六十五章 暧昧

这几日,文竹被折腾的叫偷懒儿,双胞胎恨着文竹讲鬼故事吓唬她们,跑去找四太太,做出一副浪子回头痛改前非的样子,恳请四太太把那大家闺秀的条程写下来,二人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要事无巨细按规行事;又跑去找徐夫人,虚心请教如何成为名门中的名门,闺秀中的闺秀,记了满满十大张宣纸。

于是,文竹,倒霉了。

“角度不对,太高了…”

“夹的太多了,重来!”

一顿饭吃完,文竹肠响如鼓,她骨头也硬,咬着牙一言不发,不就三天么?忍忍就过去了。

饿肚子,文竹忍了;饿肚子还要保持坐姿优美,腰背挺直,文竹也忍了;饿肚子保持坐姿优美腰背挺直,优雅地进行琴棋书画的训练,呜,惨无人道!

文竹实在缺乏音乐天赋,一首入门的《小儿谣》被她弹得走音破调,双胞胎沉迷其中陶醉不已,在一旁时时喝止:“休要皱眉!”“休要撇嘴!”,末了,悄悄从耳中掏出两团棉花。

下棋时,从拈起棋子到落子,被死死地卡在了三息之数,栓胞胎一人故意轻吸慢呼,另外一个便大口吞吐,文竹累的手腕酸疼,索性偷偷吩咐下去把这满府的围棋都收缴起来。

书画这关逃不过去了,无论如何,双胞胎手里也有些账本,总可做涂鸦的底子,文竹每抬一次手,那手腕便如同针扎一般疼痛不已。

最后还是八妹晓菊给她解了围:“姐姐被罚了三天,六姐七姐都玩了两天了,便连四姐那天都用了,该轮到晓菊玩了罢?”

玩…

文竹看着双胞胎,只觉得那么的亲切,真想一直和这对可爱的宝贝一起。在双胞胎恋恋不舍得目光里,文晓菊还是把她拖走了。

文竹在文晓菊闺房里待遇甚好,软座靠垫,茶点放满了小几,伸手可取,待文竹坐定,文晓菊兴致勃勃地道:“姐姐,那肠流满地之后呢?”

文竹无言地盯着文晓菊看了半晌,唇红齿白,眉眼如画,这么个可爱的小丫头怎么就好这一口呢?

咳了一声,文竹道:“那教书先生吓了一跳,仔细看时,发现那家主母和学生只是昏睡过去,满地的肠子不过是些猪肠。推醒母子二人,先生心急妻子,便匆匆回到自己家中,见他妻子好生生的在家中,腹大如鼓,孩子尚未出世,不由迷糊。”

文晓菊已是意兴阑珊,接道:“是不是那户人家的主人乃是个屠夫,手里的血团也不过是团猪肉,故意吓于那教书先生?”

文竹正愁如何接下去是好,闻言,立刻拍掌莞尔,大赞:“八妹真是聪明过人料事如神。”

文晓菊幽怨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去把六姐七姐唤来,就说三姐还是给她们玩罢!”

文竹一僵,心中苦笑,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片刻后,兴高采烈的双胞胎便急不可耐地冲了进来,文竹任命地跟在她们身后转移牢房,却被文晓菊拦了下来,“你们玩够了罢,我和三姐还有正事要办。”

正事么?文竹忍不住喜极而泣,终于不玩了啊,咱不玩了啊。

文菊急急地把文竹拖回梅院,进了偏厅,待丫鬟们摆好茶点,屏退了左右,欢喜地道:“姐姐稍等片刻。”

文竹惊魂未定,连吃了几口茶,文菊闷闷地声音从后面传来:“姐姐快来帮我一把!”

回头一看,文菊捧着两尺高的书卷吃力地挪来,文竹立刻上前接了一半过来,好奇地问:“四妹这是要学甚么?”

把手里的书卷在案子上一摔,文菊喘了几口粗气,拿帕子擦了擦汗,得意地道:“这是大姐夫给我找来的,军中的审讯记录,姐姐帮我找找,有没有让人痛苦万分,外表又看不出异样的刑罚,全都记下来。”

文竹黯然,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和那徐祈元相比,几个妹妹对她原来是这么的温柔。

文竹突地感觉不对,左右看了看,双胞胎不在的么,怎么她的腰杆还这么挺直,下巴扬起眼睛平视,习惯真可怕啊啊,文竹猛地散了架,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瘫倒在了椅子里。

哼,老子就是个乡下丫头,听大家闺秀去死罢。

一旁的文菊一手持卷,看她消极怠工,不耐地道:“三姐要是不帮忙,便叫六妹七妹来。”

文竹瞬间完成了从烂泥到石像的转变,那身板,那腰条,就算用尺子也画不出这么标准的直线。

文竹秀手轻探,抽出一本笔录来细细翻看,不由啼笑皆非,这本都是文家长姐的影子,挠脚心,顶脸盆,跪搓板…漫不经心地向后翻阅,文竹的眼睛瞬间睁大,唤道:“四妹,你来看这个,这本册子里的应是你要的。”

文菊应了声,放下手里的册子,接了过去,翻阅片刻,登时喜上眉梢,意气风发地道:“唔,徐草包可真有福。”

两个人忙活了一个上午,但凡觉得用的上的都摘抄在了巴掌大的纸片上,最后订成了半寸厚的小册子。

到了晌午,文竹刚回到竹园,双胞胎便来凑趣,姐妹三人一起用了午饭。吃饭时,双胞胎不停地打探两个姐姐一个上午忙了些什么,文竹恼她们折腾她两天,闭紧嘴巴,打着食不与的旗号,只言片语也烂到了肚子里。

饭后,双胞胎悻悻地道:“那和姐姐一起睡个午觉总成了罢?”

文竹看她们的样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没理由拒绝,勉强地应了下来。姐妹三人回到了竹园,文竹难得吃上一顿饱饭,阵阵困意如潮水般袭来,片刻功夫已是响起微弱的鼾声。

醒来时,见屋里一片昏暗,一时分不清是早上还是傍晚,迷迷糊糊了半天,想起了两个妹妹,左右一看,这两个活宝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唤了两声,招财垂着头进来了,被修理一次后,这丫头越发的懂事,紧守着主仆的界限,却是无趣了许多,文竹在招财的服侍下穿起衣服,随口问了句:“进宝呢?”

招财小声道:“吃坏了肚子,休息去了。”

看文竹穿戴完毕,招财退了一步,低头道:“老爷吩咐小姐醒来,便去书房寻他。”

文竹淡淡地应了声,心道,这老爹关键时刻不战而逃,留下她被大姐修理一顿,又被几个小的玩了一通,此时送上门来正好出出气。

出了门,见外面天色昏暗,尚未掌灯,文竹信步游缰,身边时时有下人进过,面目模糊不清,好些个没认出她来,她也随之而去了。

到了书房门口,文竹伸手轻推,虚掩的门随即大开,一个模糊的身影背门而立,文竹冷哼一声,,这老爹的架子够大的。

轻提裙摆向门里跨进,文竹不满地道:“老爹真是忘恩负义,那次要不是女儿为您解围,妹妹们怕是半个月都不会理你。”

那身影缓缓地转过身来,一片模糊中,如同星子般得眼睛熠熠发光,那是亿万星河里最寂寞的星,恋爱后爆发出的无与伦比的光芒,文竹一时心悸,低喃道:“洛…”

洛见了她,不进反退,整个人都要被黑暗吞噬,那双眼睛越发明亮,低低地嗓音沉沉落下:“你貌丑如无盐,我不看你便是,定会怜你疼你直到终老。”

文竹出手摸了摸脸,是了,今日头一次忘了带面纱见他,怎么面丑如无盐了?就算他长的倾城倾国也不用这么瞧不起人罢,一时心头火气,只想一巴掌把他拍死。

文竹饱含怒气地道:“小女丑如无盐,干卿何事?君长的倾城倾国,送入王卿权贵中做个娈童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洛一怔,整个人呆呆愣愣,心中百转千结:我我,怎地如此?自幼时便恼恨这一张脸带来的种种麻烦,生平最恨以貌取人,一直以来对着她,怎地做了生平最厌的那种人?

洛沉默半晌,文竹得意万分,一手支腮,只用眼角余光去瞄他,见洛背一挺,猛地看向她,文竹心中一颤,恍惚间,似乎被上古洪荒猛兽死死盯住了一般。

文竹心中大悔,果断起身,便要退出去,洛打不上前,左手如钳,抓牢她的肩,文竹动弹不得,倔强得扬起脸,见洛缓缓伸出右手,那手散发着玉石的光芒,十指修长,完美无暇,一时目眩神迷。

待下巴处传来温热的触感,文竹立时惊醒过来,忍不住挣扎,却被罗一把搂在了怀里,贴着她的脸,低低道:“别动。”两个字温柔无比,灼热无比,轻轻柔柔落在了文竹心上,这男子的相思立刻灼的她的心都痛了。

被洛密密实实得圈在怀中,四面喷出的热气烤的人窒息,文竹一张脸红的通通透透,洛的唇贴着她的耳边低低絮语:“我错了,不该嫌你貌丑,你也勿要嫌我,可好?”

文竹仿佛被催眠一样缓缓点了点头,洛低笑出声,喉咙处地震动传到了文竹颈边,那喜悦来的如此畅快淋漓,恨不能昭告天下。

洛觉得他身轻如燕,似要乘风归去,将怀里的娇躯搂的更紧,得意得道:“你长的如此丑陋,也只有我不嫌弃你了,以后可要好生跟着我过日子,咱们再生几个孩子…”

手上猛地一疼,洛不可置信地看着文竹死命挣出他的怀抱,一张丑脸上满是愤怒。

上卷 闺阁 第六十六章 钟情

文竹憋了一肚子火,什么叫长的如此丑陋,什么叫只有他不嫌弃了?恼恨地道:“我富可敌国,什么样的男子却收买不来?”

洛松开被她咬出血的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怒道:“你敢!”

文竹抿紧嘴巴,伸手便拔下发上珠钗向洛的手上刺去,却被洛一把抓住。

洛目光炯炯,道:“你何不往我脸上刺?!”说着,竟抓着文竹的手向他脸上刺去。

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登时渗出了血珠,文竹惊的立刻松了手。

洛抓着文竹两手,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贴着她的面,在她唇边低低道:“你富可敌国,可买的到那皇帝?”

文竹脑中灵光闪现,史书上的一段话从脑海中轻轻飘过,北楚新帝甚爱其后,取后名中二字分别为两子命名,长子名阳,次子名洛…一直知道洛非富即贵,却没想到他竟然是一国皇子文竹骇然,声色俱厉地道:“赵洛,你要杀父弑兄?就为了一个女人?”

洛的双手松开,一双眼睛漆黑如子夜,把她完完整整地吞噬进去,从身体的最深处传来了低沉的吼声,“如果那个女人是你…”

文竹浑身战栗,不敢置信地看着洛,她终于明白,这个男子爱她,痴迷若狂。

洛邪邪一笑:“你等着做我的皇后罢,莫要嫁给别人,我会将那人挫骨扬灰再把你抢回来。”

猛地拉过文竹,洛滚热的唇在她脸颊上轻轻摩挲,低语:“等我…”

放开手,洛留恋地再看她一眼,转头离去,却不妨头上猛的挨了一下,接着传来瓷器坠地碎裂的声音,洛回头,见文竹一手茶壶一手茶盏,连连掷出,一边扔一边骂道:“你个混蛋,你要真做出那天理不容的蠢事就永远别来见我,赶紧滚罢!”

洛突然心情大好,大笑出声,长腿甩开,一路狂奔。

文竹一个人静坐室中,心情激荡难平,摸着热的发烫被洛密密麻麻烙下印记的脸,文竹心中酸酸麻麻,一想到洛,整个人似乎都要被淹没,口中喃喃低语:“洛,洛,洛…”

暗暗许了心愿,若是他再来提亲,便应了罢。若他负了我,若他负了我,文竹一阵心痛,眼睛酸涩难当,似有何物堵住了鼻子。

若他负了我,若他负了我…

“竹儿,你怎地哭了?脸怎么花成这样。那混蛋欺负你了???”

洛小哥辞行时喜气洋洋,原来占了三女便宜,提着灯笼的文章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就要冲出府去把那混蛋抓回来。

文竹如此狼狈的模样被文章撞破,又想起她明明是来见文章的,怎会是洛等在这里,一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抓住文章的袖子,鼻涕眼泪一起抹了上去,闷闷地道:“爹爹,你出卖我。”

文章大为尴尬,打着哈哈道:“爹爹刚巧有事…”

文竹闷闷地声音再次传来:“爹爹这么忙,没时间击看妹妹们了罢,女儿会把她们照顾好的。”

抬起头,文竹狡黠的一笑,看的文章胆战心惊,想起这个女儿的手段,忙讨饶道:“好女儿,爹爹错了,放爹爹一马罢?”

文竹淡淡地道:“可以,只要爹爹答应女儿一个条件。”

文章豪气万丈地道:“别说一个条件,便是十个条件,爹爹也应了。

文竹目光炯炯地道:“好!我的条件便是要爹爹以后莫要插手妹妹们的婚事。”

文章一怔,犹豫地道:“这个…”

文竹自信地一笑:“爹爹不相信女儿么?女儿会害了妹妹么?”

文章沉吟半晌,断然道:“爹爹答应你,只是这女婿人选必须爹爹点头。

文竹和文章立据为证,拖拖然地回到竹园,刚一进门,招财便跪了下来,旁边进宝一脸忐忑跟着跪了下去,文竹一楞,招财低头道:“六小姐七小姐趁小姐午睡时涂花了小姐的脸,奴婢被姑娘们警告了,不敢告诉小姐,还请小姐责罚。”

进宝嗫嗫地道:“六小姐和七小姐怕奴婢露馅,还把奴婢关起来了。”

“…拿镜子来。”文竹立刻吩咐道。

脸上一块块化开的墨迹如同纯白的锦缎上开了大朵大朵的黑莲花,和七夕宴那次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文竹恍然,为何洛口口声声说她丑如无盐。

洛,真的很喜欢她呢,文竹心里甜甜蜜蜜,见招财和进宝还跪着,一挥手,轻轻道:“以后休要和她们一起胡闹。”

天那么蓝,树那么绿,花那么香,文竹觉得这世界那么美。

对,便连管事们的刑罚也免去了,一时间,府中人人知道三小姐心情大好,下人们走起路来也虎虎生风。

九月十九,文府上下喜气洋洋,明日便是三小姐十七岁芳晨,一大早开始,陆陆续续地各房夫人便送来了礼物。

最先来的是四太太,文竹笑着迎了上去,四太太一脸嗔怪:“你这孩子,都许久未到四娘那里坐坐了。”

文竹抿嘴一笑,指着旁边大丫鬟手捧的托盘道:“四娘给竹儿带甚么好东西了?”

四太太啐了她一口,掀开盖帘,却是一套湖蓝襦裙,递给文竹道:

“这是四娘亲手缝制,手工比不上外面的大师傅,可莫要嫌弃。”

文竹接了过来,摸着柔软的料子,着那细细的针脚,真心实意地唤了一声:“四娘~”

送走四太太,二夫人和五太太竟然联袂而来,二夫人下巴高高扬起走在了前头,五太太浅浅一笑,自然地跟在了后面。

两人互望一眼,二夫人一努嘴,却是要五太太先说。五太太手一挥,丫鬟捧上了一个托盘,里面摆着整整齐齐地数个盒子,五太太笑道:“这是五娘从红颜坊订制的一套上等胭脂。”

二夫人的下巴扬的更高了,她身后的媳妇婆子掩帕偷笑,见一个媳妇子上前,把身边丫鬟手捧的托盘上的盖帘一掀,满屋子的金光闪闪,金锁金戒指金耳环,一盘子的金饰晃得人眼花。

送走了二夫人和五太太,文竹心道,不知道大夫人会送歇甚么呢,隐隐有歇期待。

招财和进宝收着这一桌子的礼物,进宝小声嘟囔道:“五太太真小气,看二夫人出手多大方。”

招财白了她一眼,低声道:“不懂就不要乱说,你看看这红颜坊的胭脂盒子下面都打了个特字标记,五太太肯定为了顾及二夫人的面子才说是上等胭脂的。”

文竹听她们闲聊,好奇地插嘴道:“打了个特字标记有什么不同的?”

招财轻轻道:“一等艄脂十两银子一盒,特等胭脂有价无市,多是送到宫里孝敬贵人们的。”

文竹恍然,心里暗暗发笑,这五太太真是玲珑剔透,二夫人送礼倒也花了心思,只道她喜欢的别人也喜欢。

天色将晚时,徐夫人姗姗而来,只带了一个小丫鬟,文竹东张西望了半天,见确实只有一个两手空空的小丫鬟,面上一垮,颇有歇失望。

徐夫人看她这副势利样,笑道:“竹儿如今掌管内府,想要甚么东西没有?”

文竹嗔道:“别人送的礼物才会有惊喜么。”

徐夫人也不再逗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细长木盒,那盒子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特别,反倒引起了文竹的兴趣,一把抢过,文竹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登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