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依见他态度有所松动,趁热打铁地把头一拍,叫道:“哎呀,我的头好晕”

第四章 惊吓

沈思孝见她这样,早打消了圆房的念头,但还是忍不住问:“若换作是韩长清,你待如何?”

罗依一愣:“韩长清?谁?”

她是因为才刚穿越过来,对几个人名还不熟,所以才有此反应,但沈思孝却因为她这态度,欣喜非常,今天下午因为韩长清而生出的不快统统烟消云散,满脸的笑意掩也掩不住。

罗依见他突然发笑,奇怪看他。沈思孝没法解释,只得抱了她就走。罗依强烈挣扎:“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沈思孝却只当她是害羞,呵呵笑着,一气将她抱回房里,放到床上,又问:“要不要我烧水来你洗一洗?”

就这么一间房,怎么洗?难道当着他的面么?罗依坚决地摇了摇头,并寻了个借口出来,以证明自己不洗并不是因为邋遢:“我被救起来时,赵大婶帮我洗过了。”

沈思孝点了点头,也不去点灯,摸着黑把衣裳脱了,钻进被窝。罗依一面朝床里头躲,一面腹诽,早知道他就是个不爱干净的,她还寻借口作甚么,直接说不洗就得了。

床很是窄小,沈思孝稍稍朝里挪了挪,就逼得罗依没了去路,她只好蜷缩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不让沈思孝碰到。沈思孝伸过手来,扯了扯她的衣裳,道:“你不脱衣裳就睡?”

罗依在黑暗里干巴巴地笑着:“穿着睡暖和。”

“你冷?”沈思孝仿佛寻着了借口一般,马上靠将过来,揽住了罗依的肩膀,“那你到我怀里来,我搂着你睡就暖和了。”

罗依并不敢挣扎,她好歹在信息异常发达的二十一世纪生活了二十几年,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在此情形下,愈是反抗,愈是会让对方兴奋。因此她只是安静地蜷缩着,任由沈思孝把她搂在怀里,只是始终把胳膊抱在胸前,以此将自己和沈思孝隔开了一段距离。

“阿依,你好瘦…”沈思孝的手,极不自觉地在罗依身上游走。罗依不搭腔,一动不动地装睡。但她却低估了沈思孝不自觉的程度,尽管她一动不动,沈思孝的手游走的范围仍是在不断扩大,甚至开始去解她的腰带,试图把手探进她的衣襟里头去。

罗依低声咒骂,奋力掰开他的手。沈思孝哀求:“阿依,你让我摸摸,我保证不做甚么,我只抱着你睡。”

呸男人的这种鬼话,她信了才怪再这样下去,她很危险罗依得出这个结论,当即翻身坐了起来,准备还是去厨房将就一夜。沈思孝看出她有下床去的意图,急了,竟一个探身抓住她,将她压到身下,飞快地剥开了她的衣裳——他认为,只要脱了罗依的衣裳,她就没办法跑出去了。

罗依自是拼命挣扎,沈思孝低声哀求:“阿依,你别动,我只是想抱抱你,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罗依双手护住自己的里衣,不许他碰,一双脚乱蹬乱弹,但无奈她这副身子太过瘦弱,沈思孝又毕竟是个男子,没过一会儿,衣裳就尽数被解开,露出瘦削的肩膀和红色的肚兜来。这是最后的遮蔽了,再继续可就一丝不挂了罗依心急如焚,突然发现床头柜子上搁有一只水杯,赶紧伸长了胳膊抓过来。

她悄悄地举高了茶杯,趁着沈思孝低着头,正要朝他后脑勺上砸,却突然发现,竟有团人形黑影站在床尾,盯着他们看,甚至还有爬上床来的趋势。是人?是鬼?罗依吓出一身冷汗,却发现那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沈思孝的母亲,她的婆婆,孔氏。

深更半夜的她不在自己房里睡觉,跑到这里来作甚么?罗依不及多想,抬手就将手里的水杯奋力朝孔氏砸去,同时扯开了嗓子,放声尖叫:“有贼呀抓贼”

沈思孝差点被这一嗓子吓断了魂,高昂的欲望迅速蔫了下去,不过那声“有贼”他还是听清楚了的,遂想也没想,就从他的那只枕头底下抓出一本书,转身跟着扔了出去,扔完后才问:“贼在哪里?贼在哪里?”

不需要罗依来回答她,因为孔氏已是放声大哭:“你们这两个不孝的孽障,我心想着天冷,怕你们年轻不晓事,半夜蹬了被子着凉,所以特意来看看,你们倒好,居然拿着亲娘当贼打”她一面哭,一面猛捶床架,数落沈思孝:“你才三岁就死了爹,我好容易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大,将你送进学堂,可你倒好,居然娶了媳妇忘了娘…”

罗依看着自己身上凌乱的衣衫,再看看站在床尾犯浑的孔氏,又羞又怒,一把将呈呆愣状态的沈思孝推下身去。

沈思孝经这一推,回过神来,顿时诚惶诚恐,衣裳都没披一件就下了床,飞奔着把灯拿来点上,去扶孔氏起来。只见孔氏的额头上,一边一个大包,其中一个还淌着血,显见得是被砸重了。沈思孝又是心疼,又是害怕,急声问道:“娘,你疼不疼?我去找个郎中来?”

孔氏趴在他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请甚么郎中,家里哪里还有钱,钱都给你那作死的媳妇抓药花光了”

沈思孝小心翼翼地扶了孔氏坐下,拿巾子来帮她把伤口按着,又转头叫罗依来帮忙,言语中颇有责备之意,怪她不该不看仔细就瞎嚷嚷,害得孔氏受了伤。

罗依刚穿好衣裳,就听见这话,气极,冷笑着道:“她自己非要作夜行贼的勾当,却怪我没看仔细?你倒是说说看,谁家大半夜的见个人影立在床尾,不认作是贼?”她一想到自己方才险些被强/奸的狼狈情景全落入了孔氏的眼睛,就气不打一出来,直恨不能扑上去撕打一番,一口银牙咬得嘣嘣直响。

沈思孝却嫌她讲话不中听,脸色沉了下来,道:“娘不是都说了,她是担心我们蹬被子,来帮我们盖盖。”

罗依听孔氏方才说沈思孝三岁丧父,心里就有些明了,闻言更是冷笑连连,道:“盖被子?谁不晓得我们今晚圆房?她甚么时候不好来,非要趁着儿子媳妇圆房的时候赶着来?她不觉得难为情,我还觉得难为情呢”

孔氏瞪圆了眼睛,指着罗依对沈思孝叫道:“哎呀呀,你看那个小娼妇,居然一口一个圆房,说得这么顺溜,也不晓得避讳避讳”

“避讳?”罗依立在床边,冷笑连连,“你既然晓得避讳,怎么还半夜摸到儿子媳妇的房里来?”

“哎呀,这真是不让人活了媳妇要逼死婆婆呀”孔氏无话用以还嘴,只得大嚎一声,撞进沈思孝怀里,拼命地拿拳头砸他。

沈思孝实在是不觉得孔氏替他们盖盖被子有甚么过错,想不明白罗依为何这样生气。他轻轻拍着孔氏的背,好声好气地安慰她,向她保证,一定会好好地教导教导罗依。

“怎么教?就凭你见了女人就脚软的性子?”孔氏不依不饶,一把推开了沈思孝。

沈思孝看看气呼呼的孔氏,再看看更加气愤的罗依,叹了口气,招手叫罗依过来:“还不快来给娘道个歉,陪个不是?”

“我给她道歉?”罗依不敢置信,斩钉截铁地道:“休想”

孔氏一听,又哭闹起来,连额头上的血淌到了脸上都不自知。

沈思孝心疼极了,赶忙快步走到罗依旁边,把她朝孔氏身前拉,一面拉,一面小声地道:“娘是好意,本来就是你错了,却怎么不道歉?”

“我没错”罗依身子尚虚,挣脱不掉沈思孝的手,但却坚决不向孔氏道歉。

孔氏气急败坏,伸手就朝罗依身上打。先前的罗依脾性如何尚不可知,但现今的罗依却是个遇软则软,遇硬则硬的性子,她见孔氏的巴掌袭来,非但不躲,反倒迎头而上,口中叫着:“我才刚落了水,正差这一巴掌打死呢。你不如就此把我打过去算了,正好让我爹娘有个理由同你上公堂”

孔氏是个欺软怕硬的,以前揉搓原版罗依惯了,所以动不动就骂,时不时就想打,这会儿忽见罗依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由得就呆住了,那一巴掌怎么也落不下去。不过,她手上没动,不代表嘴上也不动:“就算你死了,你爹娘也不敢同我上公堂,只有那个韩长清心疼你,上串下跳一阵子罢了。”孔氏一面说着,一面拿眼去瞟沈思孝,心想,她养的儿子甚么脾性,她会不晓得?只要提一提韩长清,保准他就毛了。

果然,沈思孝抓着罗依胳膊的手,不由自主地就紧了一紧,疼得罗依直咬牙。不过他还尚算有理智,没有顺着孔氏喊打喊杀的,只是很不高兴地道:“再折腾下去,天都要亮了,娘,你赶紧坐下,我帮你把伤口洗一洗。”

孔氏对他这绵软的性子很不满,但一想他到底是偏了自己这边,就又高兴起来,由着他打水去了。

罗依见孔氏没有半点回自己房间的意思,便也朝外走去,准备还是去厨房生个火,将就一夜。然而孔氏却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厉声喝道:“你这小娼妇,还敢走?赶紧给我跪下”

第五章 应对

“凭甚么?”罗依回着嘴,脚下一点停顿都没有。

孔氏站起身,飞奔着去抓她,恨恨地道:“你把我砸成这样,自己却甚么事都没有,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罗依情知自己躲不过她,索性站住了,回身道:“怎么没事,我不是已经落水了么?”

她这句话,半是应付,半是试探,但却没想到,孔氏竟真停住了脚,收回了手,站住不动了。她不由得浮想联翩,难道她落水一事,真同孔氏有关?

两人正僵持,沈思孝端着一盆水回来了。他见自家母亲和妻子面对着面,立在门口大眼瞪小眼,忙道:“娘,门口风大,你赶紧进去,我给你洗伤口。”

孔氏见到他,仿佛见到了救星,喊道:“孝儿,快,快罚你媳妇跪下”

沈思孝百分之百地认同孔氏的观点,罗依是做错了,而且态度很恶劣,但要他去罚她的跪,他却做不到。你看罗依身子骨那般地瘦弱,又才刚落了水,哪里经得住这番折腾?所以他只是为难地看着孔氏,没有动。

孔氏恼怒夹杂着心虚,烦躁不已,又嚷又叫:“连一手带大的儿子都不听话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沈思孝最见不得孔氏这样,赶忙放下水盆,走到罗依身边,伸手按上她的肩,小声地道:“要不你就跪上一跪罢,好安娘的心。你放心,娘不可能在这里坐一夜,等她一睡,我就让你起来。”

明知面前这人只相当于是个陌生人,但一想起他是自己丈夫的身份,罗依还是觉得透心的凉。

这世上怎么有这般听话的儿子,老娘说甚么就是甚么。罗依失望地看了沈思孝一眼,叹着气道:“看来只有靠自己了。”

“阿依,你说甚么?”罗依说得很小声,沈思孝没有听清楚,他正要把耳朵凑近些,让罗依再说一遍,却惊讶地发现罗依已是身子一软,矮了下去。

“哎呀,阿依,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沈思孝顿时慌了神,一面去接罗依,一面唤孔氏:“娘,娘,阿依晕过去了,这可怎生是好?”

孔氏近前一看,罗依还真是双目紧闭,牙关紧咬,晕过去了。她不由得就有些心慌,毕竟罗依才刚落了水,身子虚,万一要是就这么死了,她可就说不清了——若是罗家没有来过人倒还好说,如今他们都晓得郎中说过罗依并没有大碍,如果没有大碍还死了人,那她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孔氏越想越烦躁,骂沈思孝道:“慌甚么慌,死了便死了,就说她是因为打了我,心里害怕,吓死的。”她说着说着,伸手摸了额上的伤口一下,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把罗依更恨上了几分。这个小娼妇,居然把她当作贼来打,还撺掇着孝儿也动了手,真真是可恶。

沈思孝见孔氏一副甚么也不管的样子,只得自己把罗依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又去厨房捡了先前孔氏买来的那包药,生火煎了。但罗依哪里敢吃,只是要紧了牙关装晕,沈思孝无可奈何。

孔氏见沈思孝光顾着照顾罗依,伤口也不帮她洗了,不禁又是难过,又是气愤,直嚷嚷着心口疼,摔摔打打地回房去了。沈思孝怕她生气睡不着,连忙赶过去解释,说得久了,一时又惦记起罗依来,两边跑,累了个够呛,把孔氏也气得不轻。

罗依万事不理,只是装晕,过了许久,孔氏那边终于消停下来,大概是睡着了,沈思孝也没有再回来,估计留在那边一起睡了,但天刚放亮时,孔氏又闹腾了起来,又是伤口疼又是心口疼,嚷嚷个没完,让罗依不得不佩服她的精神头。

日头越升越高,一抹阳光透过不太严实的窗户投射进来,洒下一片光芒。罗依眯起眼睛,透过窗缝朝外看去,发现院门外出现了几个人,看身影,竟是昨天才来过的韩长清和罗久安等人。是她这世的娘家人呢此时不求助,更待何时?罗依马上挣扎着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出去,跪在了院子当中。这时孔氏和沈思孝都还在东屋里没出来,无人发现她跑了出去。

院门处的韩长清头一个瞧见了罗依,惊讶地跑进来,一面去扶她,一面转头对紧跟其后的罗久安和高氏道:“师傅,师娘,刚才你们还犹豫进不进来,看,阿依又被欺负了不是?”

罗依感激韩长清,但却不想就此起来,只是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哭。高氏再顾不得那许多,扑上来将她搂进怀里,哭道:“阿依,这天寒地冻的,你昨日才落水,今日却又跪在这冰天雪地里,是不要命了么?”

“你哭甚么,赶紧把孩子扶起来”罗久安一面轻斥高氏,一面问罗依:“你怎么跪在这里?你婆母和相公呢?”

话音刚落,就见孔氏飞也似的跑了过来,看向罗依的眼神是又惊又怒。沈思孝紧随其后,看到罗依跪在地上,亦是满脸惊讶。

罗久安沉着脸对孔氏道:“亲家母,我家阿依年纪小,不懂事,做事不入您的眼是肯定的,不过她昨日才掉到井里,受了寒又受了惊,您能不能等她身子好些再罚她?”

孔氏听了这话,满心的恼怒里头,又添上了几分委屈,忍不住落下泪来,扯着罗久安道:“我罚她?你哪知眼睛看见我罚她了?我连根手指头都不曾碰她,倒是她跟发疯似的,砸得我头都破了,到现在还火烧火燎地疼”

罗久安把自己的袖子自她手里扯出来,再抬头一看,发现她的额头真被砸得不轻,一左一右两个大包,其中一个上头还残留着血痕,看上去很有些恐怖。真这是罗依砸的?别说罗久安,在场的高氏和韩长清都不信。罗依那是甚么性子?软和得只有别人欺她,断没有她欺别人的。孔氏额头上的伤,多半是她自己不当心撞的罢罗久安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问孔氏:“亲家母是因为阿依砸了你,所以才罚她跪在这里的?”

孔氏听他这样说,又是气得跳脚,大叫:“哪个罚她跪了?哪个罚她跪了?她自己发神经要跪在这里,我能拦得住?”

罗依躲在高氏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娘,不是你说要我跪出去的?昨天夜里是因为我突然晕了,没跪成,这会儿我醒了,就赶紧跪出来了,免得又惹您老人家生气。”

真是孔氏罚她跪的昨夜还晕过去一回高氏听了,心如刀绞,紧紧把罗依搂在怀里,舍不得放开。罗久安素来好性子的人也动了气,怒瞪孔氏,似要把她吞下去。韩长清则是干脆朝着沈思孝动了手,一记勾拳捣过去,直捣得他一个踉跄,眼冒金花。

孔氏心疼坏了,连忙跑过去把沈思孝护到身后,骂韩长清道:“就知道你和罗依有一腿,不然我们家闹矛盾,关你甚么事?竟然还打起我家孝儿来了我倒是问你,你凭甚么打我家孝儿?你以甚么身份来打我家孝儿?”

韩长清恨得牙根发痒,却是一句也答不上来,只得悻悻地退至一旁,去做罗久安的工作:“师傅,你必须得把阿依接回去了,不然阿依这条命,只怕要丢在这里。”

“她的命丢在这里?是我的命要丢在她手里了罢”孔氏听见这话,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叫嚷起来。

罗久安看了罗依一眼,摇头道:“我家阿依最是心善手软,怎会砸人,一定是亲家母弄错了。”

孔氏见他不信,便跌着脚去拉沈思孝,道:“孝儿,你告诉他们,娘额头上的这伤,是不是罗依砸的”

沈思孝揉了揉还在嗡嗡作响的耳朵,照实答道:“昨晚黑灯瞎火的,也闹不清到底哪边是阿依砸的。”

弄不清哪边是罗依砸的?这是甚么意思?罗久安几人都听糊涂了。高氏一面去拉罗依起来,一面悄声问她:“阿依,那伤究竟是不是你砸的?”

罗依道:“娘,你怎么不问问,她为甚么会被我给砸了?你可能还不知道,那两处伤中间,可还有一处是她儿子砸的呢。”

“沈思孝也砸了?”高氏惊讶万分,抬眼去看罗久安。

罗久安马上出声问孔氏:“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六章 两难

孔氏讲起昨夜的事情来,理直气壮,绘声绘色地把她心疼儿子儿媳,半夜进他们房间帮他们盖被子的事讲了一遍;讲着讲着,表情换作痛心疾首,先哭诉自己独自一人拉扯大儿子的艰辛,再怒斥罗依把她一片好心当做驴肝肺,非但不感激,反而把她当作贼打。

她讲得痛心疾首,周围的人却是听了个目瞪口呆。韩长清更是意识到了甚么,远远地跑开了,贴着院墙立着,垂首沉默不语。

高氏先低头问罗依:“你们昨夜圆房?”

罗依红着脸小声道:“准备圆来着,这不婆婆突然跑进来,没圆成。”

高氏得了肯定答复,就去拉罗久安的袖子,以不确定的口吻问:“他爹,儿子儿媳正圆房,她跑进去给盖被子,这行径不妥罢?”

比起高氏,罗久安的面皮似乎还薄些,闻言竟是红了脸,冲着孔氏顿脚道:“亲家母,你也太不知羞儿子都成亲了,那房里岂是我们轻易去得的别说是夜里,就是白天,也得避讳些”

“避讳?避讳甚么?我是他亲娘,需要避讳甚么?”孔氏根本不认为自己错了,态度嚣张得很。

罗久安恨不得骂她一句不懂人事的积年老寡妇,只是当着罗依的面,这些话都不好意思说出口,憋得一张老脸更加地红了。高氏更是个一辈子没学会吵架的,怎么张口都不晓得,只是搂着罗依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气。

由于罗久安嗓子粗,孔氏嗓门大,所以韩长清即便离得远,也还是听了个大概,他本不好意思参合进这样的事情里面来,但却见罗久安和高氏一个都不敢开口,于是就急了,不管不顾地冲将过来,扯住沈思孝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直打得孔氏在一旁哭爹骂娘。

罗久安眼瞅着不是事儿,赶忙上前拉架,但韩长清早已窝了一肚子的火,不发泄完怎肯罢休,任他怎么扯都拉不开。

高氏在一旁看得呆了,罗依则是深感解气,因此一时间,竟没人分得开他们两个。眼见得韩长清越打越猛,沈思孝完全不是他的对手,罗久安更加的着慌了,准备去隔壁把赵大婶的二儿子赵世杰找过来帮忙。那小子总在街上混,打架很有一手,肯定拉得开他们。

走到院门口,罗久安惊讶地发现,他要找的赵世杰,和赵大婶两人就在那里,而且看样子已经待了不少时候了。看来刚才院中争吵的场景,他们都已经看见了。赵大婶确实早就来了,而且早就想进去帮忙,为罗依打抱不平,但却怕罗家不愿让家丑外扬,这才拉着赵世杰候在外面。

赵世杰已是憋得不行,一见罗久安出来,拉着他直问:“罗叔,是不是要人帮忙打架?我去我去”

赵大婶拍了他一掌,却也不斥他,只拿眼看罗久安,一副帮忙就找咱们的热心模样。

罗久安老脸一红,冲他们抱拳道:“正是来找赵嫂子和二侄子帮忙呢,你们瞧我那小徒弟,打起架来就没个停手的时候,这要是把沈思孝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开销?还请二侄子帮忙,去把他们拉开罢。”

“这有何难”赵世杰擦拳磨掌地就去了。

赵大婶连忙跟上,道:“我那二小子可比韩长清更爱打架,我得去盯着些,免得他们合起伙来把沈思孝给打死了。”

罗久安深以为然,由衷谢过赵大婶,然后跟在了后面。

其实赵大婶巴不得赵世杰能趁机也捣沈思孝几拳,所以她根本就不是去盯着赵世杰的,而是去替罗依打抱不平的——罗家两口子都是老好人,哪里说得过尖酸刻薄不饶人的孔氏,要替罗依出头,还得她来。

跟孔氏做了十几年的邻居,赵大婶再了解她不过,因此进了门,并不直接替罗依说话,而是一张口就责备孔氏:“孔嫂子,你还不赶紧把阿依的身子养好,怎么替我做衣裳?你昨天是如何答应我的?怎么一转头就叫她在外头跪着了呢?她昨天才刚落水,今日又挨冻,你是想让她连剪刀都拿不起来呀?”

果然孔氏就怕到手一半的银子给飞了,马上堆出了笑脸来,亲亲热热地去拉赵大婶的手,但口气却是万分地委屈,道:“赵嫂子,你冤枉死我了我也不晓得她是哪根筋突然抽了,非要跑到外面来跪着。”

赵大婶不信:“如果不是你昨天夜里说过要罚跪的话,罗依怎会跑出来跪着,难不成她喜欢挨冻?”

孔氏一听这话,便知刚才的情景,赵大婶都看见了,再多辩解也无用,于是干脆闭上了嘴,心想,只要她还肯把衣裳拿来给罗依做,就姑且忍她一忍罢。

赵大婶朝韩长清和沈思孝那边瞄去,见两人虽已被拉开,但赵世杰仍是寻准机会偷袭了沈思孝一记,心里便舒坦起来,对孔氏道:“我不管你们家的那些事儿,只是有一桩,你既然已经答应了我要做衣裳,就得赶紧把阿依的身子养好,不然要让我的新袄子拖到明年春天去穿么?我可是把布料和工钱都准备好了的。”

孔氏听得工钱二字,愈发把心中所有的怨愤都压了下去,满口答应赵大婶,一定会尽快让罗依恢复健康,好替她做新衣裳。她一面说着,一面就去拉罗依起来,但罗依怎肯让她碰着,一个扭身,躲到了高氏后面去。

高氏不知孔氏意图,还道她要打罗依,张开双臂死死护住,不许孔氏上前。罗依躲在高氏身后,央道:“娘,接我回去罢。”

高氏极是心疼她,但却很无奈:“傻孩子,你现在是沈家的媳妇,怎能说回去就回去。”

罗依毫不犹豫地道:“那我同沈思孝和离,和离后就不是他家人了,你再接我回去。”

“哎呀,这话可不能乱说”高氏唬了一跳,慌忙回身去捂罗依的嘴,“你才嫁进来多久,这就要和离?这话可不是甚么好的,莫要轻易说出嘴。”

罗依被捂住了嘴,无法继续说下去,韩长清却是在一旁帮腔,道:“阿依说得对,这样的人家,不待也罢,还是和离了的好。”

孔氏倒是挺乐意罗依离了沈家的,免得把沈思孝迷得七晕八素,只是她这一和离,就会把嫁妆也带走,那怎么能行?若是被休,人走,嫁妆留下,那还差不多。孔氏想着,道:“和离,休想,若是只要一封休书,我倒是可以给你。”

罗依又没有过错,凭甚么被休?韩长清怒瞪双眼,狠狠盯住孔氏。

孔氏望着罗依嗤地一笑:“被休还是有好处的,好跟着韩长清双宿一起飞去”

她这恶妇,不允许罗依和离也就罢了,为甚么还要出口伤人?韩长清又被激起了怒火,伸手去打沈思孝,一面打,一面冲着孔氏道:“我谅你是个女人,年纪又大,不同你伸手,所以你胡言乱语,我不理你,只打你儿子。你胡诌一次,我就打一次。”

打沈思孝,可比直接打孔氏更让她着慌,连忙扑将上去,一边拉扯韩长清,一边叫罗久安和赵大婶来帮忙。可罗久安亦恨她总朝罗依身上泼脏水,哪里肯理她。而赵大婶更是讥讽出声:“哪有你这样的婆婆,生怕坏不了儿媳的名声,难道她的名声坏了,与你儿子有好处?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孔氏见他们都不帮忙,赵世杰还趁机打黑拳,气得乱叫乱骂。韩长清道:“你若还叫嚷,我下手便再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