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清忙道:“阿依,你别急,聂大人虽然答应了他,但却也说了,叫花子也有三天年,这事儿等过完年再说。而今才入腊月,咱们还有时间周旋。”

干吗话分两截说,吓死她了。罗依抚着胸口,道:“多谢韩大哥帮忙,不过此事我已有应对之策,以后就不劳韩大哥为我操心了。”

她这言语里,多有疏远之意,但韩长清听说她有办法,又惊又喜,哪里还听得出来,只一个劲儿地问她有甚么办法。

罗依只是想和他划清关系而已,哪来的甚么办法,闻言便扯了个谎道:“此事正还得韩大哥帮忙,须得请你以后装作不认得我才好。”

这是甚么怪法子?韩长清很是奇怪,不过一想到孔氏和沈思孝的确对他成见颇多,而且如今罗家人也不待见他,就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总算是解决了一桩事情,罗依生来最讨厌暧昧,爱就是爱,不爱就要清清白白,而今韩长清终于答应同她两不相干,令她大大松了口气,不然她总觉得自己是在盗用原版“罗依”的东西。

“那,我先走了。”韩长清恋恋不舍地看着罗依,似在等她出言挽留。

但此罗依非彼“罗依”,怎会开口,韩长清终于还是满脸失望地离去了。

他一走,罗依马上溜到巷子口,确定附近无人,再折返回去,席地而坐,布袋子搁在面前,调出购物界面,买了五丈布,想了想,又买了五丈——太买少了,朝外跑的次数就要增多,太麻烦,危险性太大,还是一次多买些的好。

罗依想得挺好,但才买完就后悔了,这么多布,她哪里扛得动?而今她这副身板,瘦弱得很,虽说回娘家后伙食好了很多,但到底时日尚短,并没多出几两力气。

这么大一袋子,怎么弄回去呀?罗依坐在地上,愁眉苦脸。正在这时,巷子那头跌跌撞撞跑出个人来,浑身精湿,头上还滴滴答答地滴着水。罗依慌忙起身,使劲儿把布袋子推到了旁边去,她倒不是怕被人看见涤棉布,而是怕那人身上的水把布给弄湿了。

不料那人跑到罗依面前,却停住了,喊道:“罗大娘子?”

罗依听他语气中满是惊喜,很是奇怪,待仔细一看,却发现此人竟是才刚见过的范景明。这下她更奇怪了:“范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范景明满脸尴尬,并不解释,只是央她:“罗大娘子,能否麻烦你回去帮我拿一身干净衣裳来?”说完又道:“若你不愿走远路,就在附近帮我买一套也成。”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来,递到她面前。

怪不得他见了自己又惊又喜,原来是想求自己去跑腿。不过,替他取衣裳本是举手之劳,只是这一大袋子涤棉该怎么办呢?罗依看看浑身湿透的范景明,再看看脚底下的布袋子,十分为难。

范景明看出她的为难,忙道:“罗大娘子且放心去,我帮你看着袋子,绝不会出问题。”

不知怎地,罗依还真不放心让他看,因为这涤棉是因为范景飞订货才买的,而范景明和范景飞有矛盾,罗家人都看见了…不行,谁知这是不是个阴谋。这笔生意,不仅关乎她自己,更关乎着罗家好几口人的生计,绝对不能粗心大意。罗依断然道:“范公子,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一去一来,得两趟,你自己去,只需一趟,比我去更省时间,你看这寒冬腊月的,你又连连直打喷嚏,万一要是冻出病来可就不好了。”

范景明苦笑连连,他不怕病,只怕丢人,他这般模样跑出去,只怕半条街的人都要出来看热闹了。不过他求人向来只求一遍,见罗依不肯帮忙,便不再多言,以手遮面,继续朝外跑。

罗依看到他遮面的动作,才猛然反应过来,他是因为怕丢人,所以才求她帮忙的。虽说她认为面子并不值几分钱,但若换作她浑身精湿地到大街上跑,也是会羞愤难当的罢?

由己度人,罗依再顾不得那么多,快步跑上前,拦住范景明:“你去帮我看着袋子,我去帮你买衣裳。”说着,不等范景明回答,就跑出巷子去了。

巷外就是热闹的大街,两旁成衣店不少,罗依很快就找到一家专卖男装的,照着范景明的身材,买了一套大号的男装,外加一块头巾和一双靴子。出得成衣店,罗依朝回走,无意间瞟见道旁竖有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长乐街三个字,本来繁体字她是不大认得的,但这三个字并不太复杂,所以认了出来。

长乐街?听起来怎么有些熟?罗依想了想,记起昨日罗裳讲过的屈淑然,不禁感叹了一番。

走进巷子,范景明正守在布袋子旁,身板站得笔直,若非那冻得发白的嘴唇,罗依差点都要以为他根本不怕冷了。

“给,衣裳,也不知合适不合适,你凑合着穿罢。”罗依把衣裳鞋子递给他,然后走出巷子口,背过身去。

范景明很快就把衣裳换好,拎着布袋子走出来,把买衣裳的钱还给她,又道:“多谢罗大娘子,你可是要回家,我们一道。”

罗依一看,乐了,真是帮人就是帮己,她只不过帮忙跑了趟成衣店,就换来个苦力。不过,他换下来的湿衣裳哪里去了?

范景明似看出她的疑惑,道:“扔了。”

扔了?真是财大气粗。罗依暗自咂舌。

两人回到裁缝店,众人还没回来,只有罗久安一人在店里,他见罗依和范景明结伴归来,先是一愣,后是一喜,快步迎上前来,接下范景明手中的布袋子,笑道:“范公子帮忙把布拎回来的?多谢多谢,不如中午就跟我们一起吃饭。”

范景明并不推辞,应了一声,就回后面去了。

罗久安看看范景明的背影,又看看罗依,满面的笑容掩也掩不住。罗依知道他在想甚么,很是无语。自从她和离归家,罗久安就没断过替她再寻一门好亲的念头,只要有男人接近他,他看哪个都顺眼,不然上次也不会爽快接下韩长清的庚帖了。而今看他这模样,一定又是误会甚么了。罗依知道他是一片慈爱之心,担心自己再嫁不了,受人白眼,只是这种事,怎么急得来,再说沈思孝还找上了县老爷…罗依想到这个,眉头不知不觉就皱了起来。

罗久安把涤棉布放好,回身看到她这副模样,奇道:“阿依,你怎么了?是不是范公子…”

这么老实巴交的爹,居然也八卦起来罗依真是哭笑不得,道:“爹,我跟范公子只不过是偶遇而已,再说他是官宦人家的公子,而我只不过是个平民百姓,还是再嫁之身…”

罗久安一腔热忱被猛泼了一道冷水,懊悔不已:“都是爹糊涂,怎就忘了他的身份。不过听说他是被赶出来的,不然也不会委身于我们家。”

身份是其次,关键是,她和范景明之间真的是甚么事都没有啊不过同行一趟,就被自家老爹误会,真是冤枉死了。罗依苦笑连连,只得把沈思孝抬出来转移罗久安的注意力:“爹,听说沈思孝已经托了官衙的聂大人帮忙,打算年后撤销与我的和离文书呢。”

“甚么?”罗久安大吃一惊。虽说当初他是不赞成罗依和离的,但既然已经离了,又哪有撤销的道理?若罗依真回到沈家,只怕不管是孔氏还是沈思孝,都没好脸色给她罢。

罗久安担心女儿,急得直打转:“这可怎生是好?要不托赵世忠帮帮忙,给拿聂大人送些银子?”

“爹要给谁送银子?”常氏扶着高氏从外面进来,喜气洋洋,想来是今日这身新衣让她在亲戚朋友面前出尽了风头。

罗裳和罗成跟在她后面,也是满面笑容。

第三十六章 一门好亲

用银子帮罗依打通官府关节,乃是偏帮行为,罗久安怎好在其他儿女面前吐露实言,忙掩饰道:“阿依买了涤棉布回来,花了不少钱呢。”

“爹是要帮阿依付这布钱?”常氏先是不喜,后被罗成的胳膊撞了一下,方才想转过来,若是罗久安帮忙付了布钱,那这笔生意,就可以算作是大家的了,到时她和罗成也能分得一份钱,岂不快哉?常氏想通了其中关节,脸上马上堆起了笑,连声道:“是该给钱,是该给钱,而今阿依住在家里,我们都得帮帮她。”

高氏老实厚道,但并不代表她看不出儿媳的花花肠子,闻言马上道:“阿依手里的本钱尽够了,哪消我们帮忙。”常氏有私心,她作为母亲,也有私心,罗依将来若想再嫁个好人家,嫁妆必不可少,不让她多赚些钱怎么是好?

罗依见娘亲和嫂子因为自己而闹矛盾,连忙出声打圆场:“娘说得对,嫂子说得也没错,这笔生意的本钱我来出,赚了钱,大家分。”

常氏闻言大喜,但因高氏不满在前,她不敢再说甚么,只好一个劲儿地望着罗依笑。

高氏哪里不知罗依的心思,她到底是怕哥嫂嫌弃,所以想要处处讨好。可怜的闺女,嫁人时处处受欺负,回到家了照样要处处小意儿,高氏眼睛一酸,连忙拉起罗依的手紧紧握着,免得那泪掉了下来。

罗久安心中所想,同高氏差不多,只是他身为一家之主,想得更长远,女子再嫁,绝非易事,谁知道罗依还要在娘家住多久?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若她能做到有钱大家赚,哥嫂势必会对她好些,那样哪怕她在家住再久,也不会有人嫌她了。罗久安沉吟片刻,对罗依道:“阿依,即便你有缝纫机,凭你一个人,也难以在二十天内做完一百件衣裳,何况还要现缝花边,不如…”

罗依知道罗久安要讲甚么,他一定是想用公中的银子来替她付这笔本钱,免得让她吃了亏,但她的观点却有所不同,在她看来,钱都是小事,所有权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本钱她出,不论赚的银子几人来分,生意都属于她;但若本钱让公中出,生意就属于了罗家裁缝店。她可以大公无私到把所有的钱都让出来,但所有权的归属,却不愿轻易放弃,那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

因此有这些顾虑,所以罗依抢着道:“爹说的是,我一个人哪里做得来这么些衣裳,少不得要请大家来帮忙,到时赚了钱,大家一起分。”

本钱她一个人出,赚的钱却是大家一起分,她这可是吃了大亏了。若是裁缝店生意好,家境依旧殷实,她又何须讨好哥嫂至此,罗久安满心愧疚,深以为是自己对不起闺女。

而高氏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连忙转身回屋,以免孩子们看见。

罗成和常氏相视一眼,都忍不住喜上眉梢,双双上前,连声谢罗依,毕竟就算他们帮忙做衣裳,罗依也只消付给他们工钱,而今她肯将收入均分,分明是看在了兄妹情分上。

不过罗依是真心实意地要与他们分钱,并非只为了讨好谁,毕竟若非她的缘故,裁缝店的生意也不至于差到如此地步,而今她能弥补一点就弥补一点罢。

罗成和常氏平白无故多分了钱,高兴之余,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主动上前打开罗依带回来的布口袋,帮着清点布料,准备立时就开工。

罗裳走到罗依跟前,轻轻捏一捏她的手,以示安慰。但罗依一点儿也不难过,要安慰作甚么,侧头冲她灿烂一笑,罗裳顿时放下心来。

“阿依”伴着一声爽朗大笑,赵大婶带着两个儿子,大步踏进店里来,一把抓住罗依双手,满脸都是与有荣焉的欢喜笑容,“我就知道你定有出息,窝在那沈家真是埋没了,幸好你有决心,当机立断和离了。”说着,又拉过罗裳的手,上下仔细打量,笑道:“昨天我瞧见阿裳穿了身新衣裳,料子实在新奇得很,我羡慕得紧,也想做一件穿穿,结果一打听,才知道这就是你做的。你看,我今儿把我家大小子二小子都带来了,可要劳烦你给我们一人做一件。”

这广告效应还真不错罗依欢喜非常,笑道:“我感激赵大婶照顾我们生意还来不及,说甚么劳烦不劳烦。”

她说着,就把赵大婶朝制衣台处拉,要给她量尺寸,又回过头喊罗裳:“阿裳,你给赵大哥量量。”

罗裳哪里不知她是甚么意思,登时羞红了脸,把脚一跺,腰一扭,就要进屋去。谁知赵世忠见她这样,却把脸一板,发起脾气来:“怎么,你不想做我这笔生意?那我走算了。”

罗裳愣在了那里,脸色愈发发红。

赵大婶连忙骂赵世忠:“臭小子,娘好心带你来做衣裳,你发的哪门子火?还不赶紧给阿裳道歉”

赵世杰也劝:“哥,阿裳害羞呢,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他原本是好意,却把话说得太过于直白,惹得罗裳更为羞恼,跺脚道:“叫他走,我不做他这生意”

赵大婶冲过来,抓起赵世杰的耳朵就拧,骂他不会说话。赵世杰理亏,拔脚就溜,自后门出去,躲到后院里去了。

眼见得罗裳真要躲进屋,再看赵世忠一副赌气模样,罗依失笑,生怕这两人由此闹矛盾,连忙故作严肃地道:“阿裳,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生意,还不赶紧办正事”

常氏手捧一块涤棉布,转过身来,抿嘴而笑:“阿依说得是,哪有客人上门却不招呼的,阿裳你还不赶紧去拿软尺。”

“软尺在此”罗成闻声而起,把一条软尺高高抛起,正好抛进罗裳怀里。

罗久安在旁看了一时,笑着摇头,还以为是自己站在这里碍了小一辈的事,谎称有事,背着手出去了。

罗裳哪里不明白哥嫂和姐姐的心思,但抬头看看这个,一脸严肃,看看那个,一本正经,倒衬得她心里有鬼似的。难道真是她想多了?罗裳的脸又红了起来,连忙拿手冰了冰,然后拿起软尺,大步走到赵世忠面前,恶狠狠地道:“站直,抬手,量错了可别怪我。”

赵世忠又不满了:“似你这般凶神恶煞,能做得好生意?”

众人掩嘴偷笑,又怕罗裳看见了羞恼,纷纷背过身去,整理布料的整理布料,量尺寸的量尺寸,好一番忙活。

而罗裳见无人注意到她,立时恢复本性,朝着赵世忠的脚背上狠狠一踩,威胁道:“别人我管不着,你要是敢跑,哼哼…”

赵世忠不躲不闪,嘴上却道:“我就跑,你追我到家里去呀。”

罗依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小声笑起来,赵大婶亦是笑出声来,眼睛却是望着罗依,满脸忧虑:“阿依,韩长清的事,我都听说了,要是背后有人说闲话,害你过得不自在,你就上我家来,我家那个二小子,虽然总不做正事,但本性不坏,绝对不会欺负你。”

赵大婶一番好意,罗依很是感激,但还是忍不住腹诽,怎么一和离,人人都关心起她的出路来,就这样担心她嫁不出去么?

赵大婶虽然是在跟她说悄悄话,但声量一点儿也不小,所以罗成和常氏都听见了。两人皱着眉,相视一眼,也咬起了耳朵:“阿裳肯定是要嫁给赵家大小子的,如果阿依跟了赵家二小子,那岂不是乱了排行,惹人笑话?”再说,罗依而今很有本事,替家里招揽来不少生意,不但没成为家里的累赘,反而还隐约有顶梁柱之势,他们两口子完全有理由慢慢地替她寻个好人家,不要着急把她给嫁出去。罗成和常氏意见一致,于是打定了主意,不把此事告诉罗久安和高氏。

可他们哪里晓得,罗久安并未走远,就站在门外,高氏也在屋里,耳朵贴在门板上,两人把赵大婶故意提高了声量讲的话都给听见了。他们老两口的心思,却同罗成和常氏迥然不同,在他们看来,女子再嫁何其不易,只要有人肯娶,就是感激不尽了,哪还容得他们挑三拣四,再说赵世杰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那人虽说游手好闲,动不动就与人打架斗狠,但对自家人却是极好的,绝对不会欺负罗依,再说赵大婶也喜欢罗依,罗依若是嫁去他们家,婆婆爱护,相公体贴,多好的事,跟这些比起来,甚么排行,实在是无关紧要。

高氏在屋里,越想越觉得这是门好亲,于是走出门来,同赵大婶好一阵寒暄,然后出大门,拉着罗久安商议去了。

罗依哪晓得他们的打算,一门心思只想把生意做好做大。她拿出今天刚买的涤棉布,让赵大婶和赵世忠各挑了一种,又准备去后面把赵世杰叫来选布料,量尺寸。

罗成有意不让她和赵世杰成事,见状马上站出来,抢先朝后面去了,待叫来赵世杰后,又亲自替他量尺寸,一点儿也不让罗依插手。

第三十七章 紧急(一)

罗依两世为人,哪会看不出罗成的刻意,只是她不甚在意罢了。她前世孤身一人,稍不努力就没饭吃;这一世,才刚穿越就处处受虐待。两世的经历,让她忧患意识甚浓,坚决把自力更生放在了人生要事的第一位,至于终身大事,顺其自然罢,若真有缘,任人阻拦也会终成眷属;若无缘,再怎么撮合也会无济于事。

罗依想到这里,浅浅一笑,拿出一匣子早就准备好的设计图,供赵大婶母子三人挑选。

赵世杰大概并不晓得赵大婶刚才说了些甚么,神色一如往常,随手挑了块深灰色的布料,说是经脏,然后扬起头,对罗成道:“罗大哥,你们后面住了谁,咳嗽成那个样子,可别让他把病气过给了家里人。”

咳嗽?罗成并不知道范景明湿透归来,闻言愣住了。

罗依正欲道出实情,突然想起范景明因为好面子,都不肯穿着湿衣回家,这样的人,只怕更不喜让人知道他被淋湿过,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道:“后面除了租我们房住的范公子,还能有谁?”

罗成恍然,连忙丢下手里的活计,赶着朝后走,道:“范公子金贵人儿,可不能让他病着,我去问问情况如何,好去给他寻郎中。”

常氏面泛愁容,一怕范景明把病气过给罗长吉,二怕范景明因病搬出罗家少了收入,她记挂着后头,就有些心急,双手捉住布口袋的底,把里面的涤棉布尽数倒了出来。这动作本没甚么,但布料倒尽时,里头藏着的一卷纸也跟着滚了出来,在地上滴溜溜打了个转,然后撞上缝纫机的铁脚,磕破了一点儿。

她连忙捡起来一看,懊恼叫道:“哎呀,这是阿依买回来的对联?竟叫我给弄破了。”

这对联是范景飞的,还要还给人家呢。罗依有些着急,上前接过来一看,果然破了一处,而且正巧破在一个字的下头,想要再卖出价钱,只怕是不能了。

一副破损的对联,该如何还给范景飞?早知道就不去捡了。罗依正烦恼,常氏却是把对联展开,比划了一番,笑道:“虽说破了,但若贴上,还是看不出来。”说着,就把对联收了起来,说过年时她亲自来贴,保管一点儿瑕疵都看不见。

罗依想了想,这样也行,反正范景飞的对联就是拿来卖的,他们先贴了,到时把钱给他也一样,于是便由着常氏去了。

赵大婶母子三人选好衣料,告辞离去。罗裳送出老远。

罗成自后院匆匆出来,称范景明浑身发热,病情不轻,匆匆寻郎中去了。

罗依和常氏合力把新买的涤棉布摆放整齐,然后照着设计图开始裁剪,她们决定先把赵大婶的那三件衣裳完成,然后再做范景飞的订单。刚才,罗依没有收赵大婶的定金,而且决定到时少收她一半的钱,以作报答,当然,这少收的银子,她会自己贴进去,以免哥嫂知道了不高兴。

开工没一会儿,罗裳回来,借口要设计新的花边,硬把罗依拖进了屋里。罗依担心耽误了活儿,便抓了跟铁丝,边做搭钩边问:“阿裳,怎么了?”

罗裳满脸气愤,道:“姐,赵大哥刚才告诉我,沈思孝找上了聂知县,要撤销你的离书呢”

罗依黯然:“我刚才上街时,听韩长清说过了,不过据说要等过完年才会正式撤销,我们还有时间,等爹回来,我同他商议商议。”

罗裳一把扯掉她手里的铁丝,急道:“姐,你不晓得,沈思孝等不到过完年,正催着聂知县赶紧办理此事呢,赵大哥都听说了他刚才不好当着大家的面跟你说这个,所以才让我转告给你,叫你赶紧想想辙。”

沈思孝连过完年都等不得?罗依真着急起来,猛地起身:“我找爹去。”

“我陪你去。”罗裳也站起身来,又安慰她道,“姐,你也别急,赵大哥说了,他也会帮你想办法的。”

罗依点点头,道:“替我谢谢他。”

姊妹俩结伴而出,但却不见罗久安和高氏的踪影,两人只得暂且回屋,等他们回来。事关一辈子的幸福,罗依焦急非常,那个沈家,她可是不想再回去了罗裳见她急得团团转,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便拿了自己的事来说,道:“姐,你上回不是跟我说过沈思贞和赵大哥的事么,我后来去问过他了。”

罗依果然分神,问道:“他怎么说?”

罗依唇角露出一丝甜蜜:“他说了,是沈思贞勾引他,不过他没答应。他还说,他心里只有我…”

这样就好。罗依由衷地替妹子感到高兴。不过赵世忠不顾瓜田李下的嫌疑,去跟沈思贞躲到床后说话,始终让人觉得不妥,但他既已对罗裳表白心迹,也就罢了,自己以后多帮罗裳看顾些罢。

罗裳的脸上,洋溢着真心的笑容,罗依思及自身,不免更觉难过,罗裳觉察出来,深悔不敢说刚才那些话,懊恼不已。还好罗久安很快就和高氏一起回来了,她飞快地跳起来,去把他们拉了进来。

沈思孝欲撤销离书的事,罗久安已听罗依讲过,此刻听说他竟等不到过完年,亦是大惊,连忙对高氏道:“他娘,赶紧去取银子,咱们托了赵家大小子,去找聂知县。”

夫妻俩忙不迭送地去了。

古人最重三种关系,同乡、同窗、同年。那聂知县既然已经答应了沈思孝要撤销离书,只怕多半不会接受贿赂,更何况,以罗家现在的家境,又能拿出多少银子来呢?罗依隐约觉得此路不同,便拉了罗裳搭伴,直奔沈家,去找孔氏。

她想着,既然当初的离书是由孔氏签下的,那她肯定不愿意自己再回沈家,所以,此事不如由孔氏着手,只怕还顺利些。但令她万分意外的是,孔氏不但不信她的话,反而骂她恶人先告状,反咬沈思孝一口,说她明明是自己要去撤销和离文书,却反诬陷到沈思孝身上。

她怎会这般以为?难道是沈思孝抢先一步对她撒了谎?事关重大,罗依又气又急,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罗裳到底是旁观者清,镇定许多,对孔氏道:“我姐姐在你家遭的罪还不够多么,她好容易才跳出火坑,怎么可能再回去?分明是沈思孝对你撒了谎,你居然还信”

孔氏却道:“我儿撒谎?难道聂大人也撒谎不成?咱们的聂知县亲口告诉我,是你姐姐罗依要求撤销离书,这还能有假?”她说着说着,脸上讥讽神色尽现:“至于你姐姐为甚么要反悔,哼,韩长清他爹追到你们家讨回庚帖的事,谁人不知,你们罗家丢了这么大的脸,以后她哪里还嫁得出去,她准是想着后事无望,所以才想重回到我沈家来”

聂知县竟帮着沈思孝一起骗孔氏?看来沈思孝这回是下了大决心,不达目的不罢休了。由此也印证了罗依的猜想,贿赂聂知县一事,多半不会成功。

罗裳啐了孔氏一口,恨道:“闭上你的臭嘴,我姐姐才不会嫁不出去,你以为谁稀罕你家”

孔氏向来是骂遍天下无敌手,鲜有人敢招惹她,却不想今日被个才十三岁的小丫头啐了一口,登时大怒,上前就要呼她巴掌。

罗裳虽泼辣,却到底年幼,有些发怵,反倒是罗依乃典型的行动派,自墙边抓起半块砖头,一声不吭地就朝孔氏身上拍。

孔氏唬了一跳,慌忙躲过,那砖头倒是险险地擦着脸过去了,但腰却给闪了一下,疼得她直唤哎哟。

罗裳抚掌大笑:“孔大婶,我姐姐可没动你的腰,这怪不得她。”

孔氏扶着腰,动弹不得,只得破口大骂,图个嘴上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