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面的话我听不见了,很想坚持着,却实在撑不住了。

他说,他宠着姐姐我会吃醋,那么他便不宠了。

他说,若是我喜欢他封姐姐做宫女,他让她做贤妃的宫女。

原来,他不是戏言,还是说着玩的。

不同的只是,他没让姐姐去慧如宫,却是去了皇后宫里。且,在原本该去关雎宫而他选择临幸了姐姐之后。难怪那一日,他会主动过郁宁宫去请罪,还会主动说,那一夜,过关雎宫去。原来,他早就想到如何安慰皇后了,他早就想好把姐姐将给皇后,随她处置!

那日他在御驾上,戏谑地笑着,问我是否过乾元宫去看他和姐姐云雨。我怎就信了?我怎就信了呢!

我曾以为他心心念念要姐姐入宫,是因为喜欢。我甚至一直一直以为他心里爱着我的 姐姐,以至于我从来没有想过,那,根本不是爱。

是恨。

他是因为恨,才千方百计地逼姐姐入宫来。是以,他在临幸了姐姐之后了,封锁了一切的消息。

我怎么想得到?我怎么可能想得到!

元承灏,告诉我为什么?你告诉我…

猛地睁开了眼睛,望着头顶的轻纱幔帐,才知自己是回来的馨禾宫了。

“娘娘醒了?”床边,传来汀雨的声音。我以为我听错了,见宫女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见我动了身子,忙上前来扶我,许是身上的伤未痊愈,我看她的姿势有些奇怪。扶着我,她低语着,“娘娘可吓死奴婢,您昏睡了两日了。”

抓着她的手,咬着牙问:“皇上呢?”

汀雨怔住了,见我挣扎着要下床,才忙道:“皇上昨儿来瞧过娘娘,后来…后来过关雎宫去了。”

过关雎宫去,为了姐姐,还是皇后?我姐姐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的问题在心里转着,我必须见到他,或者让我知道姐姐的情况。

汀雨扶着我,急着开口:“娘娘,太医说娘娘连日来都不曾好好休息,是以才会晕倒的。娘娘可不能乱跑了!”她又唤了两个宫女上前来按住我的身子,不让我下床。

从姐姐入宫开始,我几乎夜不能寐,担心着元承灏若宠幸她,各宫主子会如何想着算计。还担心着姐姐因为离了心爱之人入宫,会抱着怎样绝望的心态。

可,这一切,在关雎宫让我看到那些场景之后,都成了笑话一场。

“放开本宫!”惊叫着,她们谁都不放我。

我忽然想起来了,必然,是元承灏的意思。

“奴才给姚妃娘娘请安。”外头,听得姚妃来了。

汀雨示意宫女放开我,退至一旁。姚妃进来了,瞧见我的床榻上一片狼藉,吃了一惊。忙疾步过来,坐在我的床边,轻声道:“妹妹醒了?身子可好些了?”

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汀雨识趣地带着宫女退至外间。

姚妃终是小声道:“本宫稍稍打探了下,关雎宫那边没有出什么事。”她说得很了隐晦,我惊愕地看着她,她话里的意思,我何尝不知?

姐姐没事,是么?

她又言:“你不知道,整个后宫如同炸开了锅。”

姚妃的脸色有些微沉,握着我的手道:“和妹妹又有何关系?本宫今日来,只是想告诉妹妹,不管皇上因为什么对你姐姐那般,你可万不能冲撞了他。”

嗤笑着,我都不曾见过他。

不过,刚才醒来,若是见了他,我真的不敢保证我是否会做出那些出格之事。

毕竟,这样的结果,太叫我不能接受了。

“是皇上亲自给你宣的太医。”

她的话,我仿佛没有听到,只开口道:“皇后娘娘打她的时候,我就在关雎宫里。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浑身颤抖着,眼前,好似又闪过那沾着血的戒尺,心口处阵阵的痉挛。

“她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步吭,就是怕我听见,怕我听见。”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滴落在被褥上。

姚妃也跟着红了眼圈,握着帕子替我擦拭,安慰着:“快别哭了,这宫里,可忌讳哭的。”她如此说着,自己却也忍不住哭了。又道,“皇后统领六宫,就算她罚错了,你也不能说什么。只要皇上宠着你,妹妹也不必担心其他。”

咬着牙,我才不要元承灏的宠爱。

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攥紧了被缺额,就因为她是中宫,就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就可以随口下令将姐姐打得昏死过去!就因为她是中宫!

可是不会原谅她,绝不会的。

还有元承灏!

姚妃看着我,又轻声道:“本宫要劝的话也都说了,只要妹妹记得,还要和皇上过不去。和皇上过不去,就是和自个儿过不去。”

#伊#人#谷#手打章节

第四卷 凤栖铜雀台 代罪囚妃【04】vip_2

@伊人谷@手打章节

她一字一句都很诚恳,我如何不明白她的好意?

喘了几口气,我终是点头。人家是好意,我没必要在她的面前发脾气。

见我如此,姚妃才松了口气,伸手帮我掖了掖被角,又言:“好好休息,只要人好好的,那些事,总会有解决的法子的。”她的话,只是在宽慰我。

法子,还能有什么法子?

元承灏不会放姐姐在出宫去,否则,也不必逼着她入宫来。

靠着深厚的软垫,闭上眼睛。

良久不再说话,姚妃以为我睡了,她又坐了儿,才起身。我听得她在外间嘱咐着宫女们不要进来打扰,而后才轻声出去。

之后,又听闻几个新晋的小主来看我,都被汀雨谢绝了。

闭着眼睛,想了好多,才开口道:“汀雨,本宫身子不舒服,给本宫宣苏太医来。”

汀雨在外头应了声,忙出去了。

苏太医来的时候,我已经整了妆容,在姚妃面前克制不住才会哭得厉害,此刻在他的面前,必然不能如此了。

他目前来,恭敬地行礼,才开口问:“娘娘哪里不舒服?”

朝汀雨道:“下去准备些点心,本宫饿了。”汀雨该是知道,我要支开她,她也不问,只点了头出去。

苏太医的神色有些奇怪,他大约想起了那日我威胁他的事情来。似乎,每次来我这里,都不会有好事情。

嘴角微微扬起,将事先准备好的银票给他。

“娘娘,这…”他的脸上全是惶恐。

“今儿本宫就是想贿赂苏大人,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话,说得露骨了,也不过如此。

他没有上前,没有伸手来接我手中的银票。

我继续道:“前日皇后娘娘在关雎宫责罚了一个宫女,可传了太医?”

他没有显出惊讶,只低了头道:“回娘娘,没有。”

十指微微收紧,其实,我该想得到的。勉强开口:“这银票,本宫向苏大人买些药膏,劳烦苏大人给那宫女送去。而这些,是犒劳苏大人的。”

他依旧不接,开口道:“娘娘要微臣做的事,不是小事。”

他还记得上回我用他私通宫女的罪名威胁,这回,还叫他过关雎宫去接近皇后的宫女,若是被皇后知道,他吃不了兜着走。

“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你就说是本宫的意思。”皇后还不至于为了这种事来寻我的不是。

“娘娘不该得罪皇后娘娘。”他也劝我。

咬着牙,抬眸开口:“那是本宫的姐姐!”我若弃她于不顾,就是没有人性。

苏太医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似是敬佩,又似是欣慰。上前,将我递给他的银票纳入怀中,这才又退后一步道:“微臣会配最好的药,绝对对得起娘娘的银票。”

“谢谢。”

他却又问道:“可要微臣替娘娘把脉?”

我一怔,才想起什么来。伸了手,他将指腹搭上来,沉吟了片刻,才道:“倒是无碍,娘娘该多休息。微臣明日再来给娘娘请脉。”

感激地点了头,汀雨才端了点心进来,搁在我的床边,她也不提苏太医的事,只道:“皇上说,娘娘身子未好前,可不过郁宁宫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我想着姚妃和苏太医的话,不饿也得好好活着。吃着汀雨送来的点心,只冷笑道:“不知皇上怎么与太皇太后说本宫的病?”

汀雨怔了下,又言:“说您染了风寒。”

“外头冷么?”

我突然的一句话,叫她愣了半晌,随即才点了头。

“那本宫这风寒怕是永远好不了了。”我若是一辈子不出馨禾宫,不给太皇太后请安,会如何?

汀雨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低声道:“娘娘,三日后,郡主与安少爷大婚,皇上说,您是宫家的人,和安丞相是亲威,若您愿意,可去祝福郡主和安少爷。”

惊愕了,汀雨只是在告诉我,若是我的病一直不好,便没有这个机会出宫去了。

微微咬着唇,有资格去的,本该是宫倾月,不是么?她才是丞相真正的外甥女。

汀雨见我不再说话,又轻声道:“娘娘若是累了就歇着吧,奴婢就在外头,有什么事您就吩咐。”

安歧阳,他怕是还不知道宫里头发生的事。这种呈,是不会传出宫去的。若然他知道,那晚上,他阻止了我,怕进去的,就是他了。

我们谁都以为元承灏是因为喜欢姐姐才带她去乾元宫的,我们都被他骗了。

才过了午时,汀雨进来禀报说芷楹郡主来了。我有些惊讶,忙坐起了身,她已经入内,见了我,疾步上前道:“我都听说了。”

只这一句,我心里也明白几分。

瞧见寻枝的手中捧着大堆的礼盒。芷楹郡主道:“今日是入宫谢恩的,方才过关雎宫来,皇后娘娘赏赐给我大婚用的。”

所以,她才会知道宫倾月的事情。

“歧阳不知道。”她又说了句,“我也是入了宫才知道的。”

芷楹郡主又叹息着,开口:“我以她是歧阳表妹为由,求了皇后去看了她,还给她带了药,情况还好。娘娘何体谅我,芷楹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摇着头,我当然会体谅她,我若不知道她与安歧阳大婚的利害关系也便罢了,我如今知道了,不能苛求她什么?她千方百计保安歧阳的安危,也确实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来管我和姐姐的事。

她看着我,似是很为难:“娘娘能不能不将此事告诉歧阳?”

点了头开口:“还是别让他知道。”他知道了也于事无补,他只会内疚。那一晚,他阻止了我,会愧疚于姐姐今日的下场。他若是没有阻止我,定会为我担忧牵挂。

况,他将和郡主大婚,这些事,他不能知道,他在外,只会诧异姐姐没有入选的事实,可他万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的。

芷楹郡主很是感激,握着我的手道:“谢谢您。”

“郡主别这么说,本宫不要谢谢你。谢谢你去看她。”她的一句“情况还好”于我而言,已如灵丹妙药了。心总算可以放下些许。

她略笑了笑中,回头朝寻枝道:“搁下几盒在昭仪娘娘这里。”

寻枝应了声,我倒是吃惊了,芷楹郡主又道:“东西太多,我们带着也不便。都是好东西,各地进贡的贡品,我留下几盒胭脂给娘娘,娘娘自个儿不想用,送给宫里的主子也不会丢脸。”

皇后给的,自然都是好东西。她的东西,我本是不要的,听郡主如此说了,便也拒绝不得。

“郡马还好吧?”我本不想问安歧阳的,怕芷楹郡主听了会不高兴,只是偏偏忍不住就问了。

她点了头,略皱了眉:“前些天夜里受了凉,又吃不得药,我心里急,他倒是劝着我说没事。”

前些天…

可是来宫里的那一夜?

夜里,可冷着。是了,我似乎还想得起他咳嗽过,只是那,一晚,我的心思全在乾元宫的姐姐身上,竟没有注意到他。心里愧疚了,芷楹郡主显然是不知他入宫的事的,那么我便不能戳破了它。

低语道:“这几日天冷得厉害,郡主让他多穿些。”

她笑着:“这个我自然知道的,把他禁足在房内,不许出来吹风。他还抱怨我比他爹还厉害。”

见她笑了,我似被她感染了,嘴角不觉微扬。

“歧阳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娘娘,我比你运气好。”她忽然如此说着,倒是叫我吃了一惊。

“我一点都不嫉妒你,我们就要成亲了。”她说得很释然。

“郡主你会幸福的。”这,是我发自内心的话。

她点点头,又安慰我:“娘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几乎和姚妃一模一样的话,我想,我不信,也得信了。有希望,才会好,不是么?

芷楹郡主没有待很久,说是要回去见安歧阳。我让汀雨送了她,披了外衣下床,她给我的东西都搁在桌上。贡品,都还未曾开封。

唤了宫女进来,收入了柜子里。

傍晚的时候,听闻元承灏今儿歇息在乾元宫里。乘了轿子过乾元宫去,就惊讶地瞧见常公公守在门外。脚下的步子一滞,以为谁快了我一步,先来了乾元宫。

常公公已经见了我,忙迎上来,道:“奴才给昭仪娘娘请安。”

我叫了起,问他:“里头谁在?”

“回娘娘,就皇上一人。”

一个人?我倒是奇怪了,那为何常公公也不在里头伺候着?

公公已经识趣地开口:“奴才给娘娘去通报一声。”他转身进去,我也不拦着,我来,本就是见他的。

我想问一句,为何。

常公公很快出来了,朝我道:“皇上说,请娘娘进去吧。”命身后的宫女推开门,请我进去。

松开了汀雨的手,独自入内,一股暖暖的味道扑面而来,我不知他的寝宫之内究竟放置了多少个暖炉才会有这样的效果。

灯光亮亮的,大门被人关上了,里头连一丝风都感受不到。

深吸了口气,快步入内,绕过那道长长的屏风,瞧见他端坐在棋盘面前,指缝间还夹着一枚棋子,目光直直地盯着面前的棋盘,似是冥想着。

我也不请安,就那么直直地站在他的面前。

他仿若未睹,依旧只专注于眼前的残局上。

咬着牙,伸手打乱了他面前的残局。他似才猛地反应过来,欲拦着我,却早已经来不及了。我大口喘着气,等着他降罪。他都没有看我,只道:“观棋不语,你还真行,直接动手。”

听不出笑意,只平静如水。

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我开口道:“皇上到底什么意思?您不喜欢她,为何还逼着她入宫来?临幸了她,又为什么把她交给皇后娘娘?您心里最是清楚,皇后娘娘不会放过她!”

他依旧不看我,似乎是想凭着记忆将那副残局重现。摆弄着手中的棋子,一面道:“朕宠的是你,不是你姐姐,不该高兴。人家贤妃就很高兴。”

“我不是贤妃!”怒得叫了起来。

他果然将手中的“卒”退回了原位,这才道:“朕准你进来,不是允你来放肆的。”他的计算所,隐隐地透着不善。其实,我打乱棋局开始,我便在等着他动怒。